这一个多月来,叶琢是慕双“启明星”里的常客,经常醉到需要人扛着出去。
然而回到家里,叶琢还需要吃下一种特效安眠药来辅助睡眠。
他已经完全不记得,原来自己竟然打过那样一个至关重要的电话,但是他的通话记录中,清清楚楚地显示着这样一条电话记录。
28秒……
他到底说了什么呢?
叶琢用拳头敲着自己的太阳穴,“混蛋,你说了些什么……”
但实际上,他是欣喜的,因为唐苏瑾终于不再拒接他的电话了,这种高兴产生的结果,就是更加毫不顾忌地喝酒。
“阿琢,怎么搞的?”慕双终于有一次直接挡住了叶琢的酒杯,“你想把自己喝死?!”
叶琢摇摇头,仿佛已经有点醉了,口中的话完全不着调,“我见着林商了,她很好。”
慕双伸出拳头用力锤了叶琢的肩膀,“我比你知道的清楚。”
叶琢顺着慕双胳膊的劲儿虚晃了一个太极,将桌上的酒杯端起,然后仰头灌下。
慕双霍的站起来,“你起来。”
叶琢站起来的时候有点摇晃,还扶了一把沙发靠背,但是下一秒就被慕双的拳头打翻在地。
“你站起来。”
叶琢抹了一把嘴角浸出的血,站起来毫不含糊地就抬腿招呼。
两个人你来我往几招,叶琢的后背重重地撞击在墙面上,一幅油画被震下来,咣当一声掉落在地板上,框架松动了。
叶琢扶了一把墙面站起来,“三哥,你不会让我赔你这假油画吧……”
慕双上前拉了叶琢一把,“你他妈就是欠揍。”
其实慕双早就调查了叶琢的事儿,“什么大不了的?!用得着这样?这件事儿包在三哥身上。”
叶琢笑,“哥,你知道什么啊。”
慕双点了一根烟,吸了两口,“如果让慕委员认下唐苏瑾当干女儿,嫁给你叶七公子算是下嫁吧。”
叶琢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眸光清冽,“什么,你说……”
慕双笑了笑,“叶琢,我欠你一条命,这件事儿我记得,忘不了。”
慕双的父亲,就是堇城政委一把手——慕委员长。
只可惜,慕双早在二十年前就和他父亲断了联系。
*******
梦里,永远是黑白的。
那些沙尘暴裹挟着沙砾贴着地面卷来的时候,空气都好像凝滞成了固体。
唐苏瑾蹲在一片裸`露的土地上,眼睛看着地面上破土的一棵嫩绿的芽。她细心地用双手护住,用手指拈了一下那绿茸茸的叶子,嫩芽一下子向上蹿出了一大截,粗壮的能够看清楚上面交错的纹路,唐苏瑾惊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细小的嫩芽转瞬就冲破了土壤,唐苏瑾眨眼,已经变成了一棵盘根错节的树,好像是热带雨林中那些叫不上名字来的古树,她就坐在从土地里纠结而出的粗壮根jīng上。
地面忽然开始猛烈地摇晃,粗糙厚实的树皮一层一层的剥落,露出里面青绿色和嫩粉色的肉,那是一个人形。
唐苏瑾倒抽了一口冷气,她想要迈腿逃走,但是她做不到。
因为她看见了除却梦中的黑白之外的颜色,他是叶琢,有如初生婴儿一般裸着皮肤,好像浸润在露水中。
叶琢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来,“来,小瑾,我带你走。”
唐苏瑾犹疑了两秒钟,但是当她将手覆上叶琢的手掌,那手掌却忽然变成了章鱼一样的触角,她尖叫一声往后急退了两步。
叶琢脸上的笑变得虚渺,“小瑾,你嫌弃我了,是么……”
唐苏瑾猛地摇头,那是她最爱的阿琢啊。
好像产生了错觉,她看见叶琢近乎透明的手掌覆在自己的手心上,好像刚刚冲泡的藕粉和血液融成粉红色,这只手拉着自己,伸向叶琢的心口,触及皮肤的时候,她触到了心跳。
可是下一秒,她惊愕的睁大了双眼,他带着她的手直接穿透了他的胸口,然后,一颗跳动的心就被掏了出来,她看见叶琢胸口的皮肤像是施了魔法一样合拢,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小瑾,我把我的心交给你,你可要收好了呀……”
“啊——”
紧随着嘭的一声。
唐苏瑾从床上摔下来,幸好床面不算高,地板上也铺了厚实的地毯。
她半伏在地毯上大口地喘气,心跳得厉害,好像也要像梦里冲破皮肉蹦出来一样。
唐孟寅打着哈欠推开门,“我说妹子,大早起的你弄出这么大动静干什么?诶,你怎么睡地板上……”
“滚!”唐苏瑾捞起一个抱枕就像唐孟寅砸过去,结结实实地砸到门板上。
这样一个梦代表了什么……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唐苏瑾将电脑打开,当打开解梦的网页系统,她却忽然不知道要在搜索框中输入些什么了……
门又被从外面打开,“唐苏瑾,外面……”
“你能不能先敲门!唐苏瑾咆哮,“唐孟寅,不想住了就从我家里搬出去——”
唐孟寅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将一句话补充完整,“……有人找。”
“赵先生?!”唐苏瑾走到门厅,看见一身休闲装的赵量很是吃惊。“你……找我有事?”
“唐小姐,我想我们应该早就认识了,”赵量将手中的手机晃了晃,“林商的电话。”
******
最近,怀珠迎来了一个来自美国的高端珠宝设计团队,领队的是一位美籍华人——李昀。
对于跨国的项目上,荣氏一般都很是重视,荣老爷子专门派了荣彦南和叶琢共同接待这个远道而来的团队。
其实荣彦南只比叶琢大八岁,小时候一起爬树偷桃子的时候甚至喊过“哥哥”,所以两个人之间也没有那么多辈分之间的差距,当着荣老爷子那种老古板才会叫“小舅”。
“阿琢,酒店订好了么?”荣彦南接到了前去接机的电话。
“蒙罗酒店,高级贵宾套间,就是再有不是她也不好挑出来。”叶琢苍白的脸色映着电脑蓝莹莹的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啪啪的敲打了几下。
李昀,国内合作过的企业都知道,这个女人吹毛求疵的很,锱铢必较,一点瑕疵都能够成为一举推翻整个项目的罪魁祸首,为人傲气而又古怪。
荣彦南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走吧……阿琢,你确定不需要看医生?”他回头正好看见叶琢用手指猛地在按胃的地方。
叶琢摆手,“不要紧,老毛病了,回去吃点药就行。”
在蒙罗酒店的旋转玻璃门前,叶琢见到了这个眼高于顶的女人。
这种人,长得永远算不得拔尖儿,但是能够让你在一群人中第一眼就看到。
叶琢估摸着她身上那一款纯手工的刺绣,不下五位数。但是更加夺人眼球的是她耳上脖颈上的蓝色水晶,就是在去年的世界珠宝设计中获奖的“恋之蓝”。
叶琢的高级助理已经向正在走过来的李昀介绍了他和荣彦南,李昀微微笑着,伸出手,“谢谢两位的迎接,我真是荣幸。”
能和国内数一数二的珠宝设计公司合作,这是在国内拓展市场的契机,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奢侈品消费国,真的不是浪得虚名的。
荣彦南与李昀寒暄了两句,“请。”
叶琢颔首,“九楼,已经订好了,就等着大设计师您落座开席了。”
李昀在叶琢脸上多看了几眼,然后侧首笑了笑,“叶琢?你当真不认识我了?”
叶琢礼貌的询问,“嗯?”
“你追我们美院的院花,就是意大利的那个琳娜,最后还用水泼了你。”
“哦,我想起来了,学姐,真是失敬。”叶琢像模像样地拱拱手。
李昀摆手,和煦的笑,“其实当时我们院花都已经私下跟我们说对你有好感了,就是跟着你的那个小姑娘叫什么莉雅的,往人家寝室的柜子里放死蜥蜴,一连放了三天。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叶琢挑眉,“学姐,你是打入我军内部的卧底吧。”
李昀笑了笑,“琳娜没有跟你好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失误,前两天她还管我要你电话呢。”
荣彦南当时就觉得荣老爷子其实多此一举了,叶琢已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了,这种接待的合作项目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试牛刀。
众人寒暄着经过一楼东侧的餐厅的时候,叶琢注意到李昀的脸色明显暗沉了一下,随即就顿了脚步,“怎么了?”
因为叶琢站在李昀东侧,便理所应当的没有看见餐厅的景象,倘若他和李昀的位置对调,恐怕会有同样的反应,更甚之。
叶琢觉得奇怪,不禁顺着李昀看向餐厅的目光看过去。
…………………………
等面前的男士将前因后果都解释清楚,唐苏瑾的目光从窗外一派生机盎然中收回来,有一点沮丧,她现在甚至幼稚地以为,只要是临窗,就能够看见叶琢。
唐苏瑾低头喝了一口牛奶,“林商说介绍给我的那个整容科专家就是你,现在让我找一个姓赵的朋友卖掉房子的也是你,转了一圈原来一早林商就该把你介绍给我了……你是林商高中同学?”
“不是,”赵量摇摇头,“后来认识的。”
唐苏瑾撑着下巴,“这么说来,你们是生意伙伴?呀,难道……可可是她女儿?!”
赵量十分绅士风度的笑笑,“唐小姐,你想象力可真是丰富,林商倒是托我找过妇产科的医生……”
唐苏瑾脊背划过一丝寒流,这一回可真不是她多想了,林商确实失踪过一段时间,现在算算,好像真有一年的时间,“老天,是不是……”
然后她的话就被奔过来的一个女人打断了。
唐苏瑾眯着眼睛打量,这个女人衣着时尚,脸上的妆容一丝不苟,发型因为奔跑已经有一些散乱。
这个女人看起来有点眼熟,或许在哪里见过面。
“赵量你竟然没有死?!你见鬼去吧!”
这个女人说了这样一句话,手中的红宝石白金镶钻的重金属手包就像赵量头上砸过来,狠狠两下,然后转身就走。
赵量来不及还手,或者说不想还手,只是捂着额头,指缝间已经渗出来鲜血,眉头都蹙在了一起,仍旧十分修养地没有发作。
“这位小姐你怎么打人啊?!”唐苏瑾赶忙抽出纸巾,隔着桌面将纸巾覆在赵量不断浸出的额头,“赵先生,你还好吧?”
“这位小姐”已经走远了,剩下荣彦南善后。
唐苏瑾看见荣彦南,吃惊地叫道:“小舅舅……”
荣彦南抽了抽嘴角,他就奇怪为什么叶琢会溜得那么快,原来这里这位就是叶琢心里那位。
唐苏瑾脸上一红,心中猛然抽痛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你名字了……”
“荣彦南,”荣彦南简单的说了一句,就走过来查看赵量的伤势,拨开额前的头发,发间有一道约莫三寸的口子,不断地流出血来,“赶紧去医院。”
头发里的一个伤口缝了五针,额前留下一道划痕,好像是被挂钩之类的金属划破的,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狼狈。
唐苏瑾想想都觉得后怕,那种重金属铆钉的手包真是防狼利器,可是,无端这样糟了罪。
“荣先生,您跟那泼辣的女人是什么关系啊?护士长呢?”
荣彦南额头的青筋跳了跳,直接避开后者,说道:“客户。”
唐苏瑾靠着墙笑了两声,“大客户吧,要不你也不会跟过来负责……”
“荣先生,你走吧,这件事情跟跟你荣氏没有关系。”赵量从手术室走出来,头上裹了两层纱布,,幸好才是四月天,不是伏暑的天气伤口容易感染。
唐苏瑾的第六感一向很灵的,“她……是可可的妈妈?”
赵量坐在休息椅上,深深闭了闭眼,“我前妻。”
当天晚上,原本订好的接风宴,两位主要负责人却没有出席。
荣彦南代表荣氏这边,而李昀让手下的一个中法混血的男人暂时负责。
叶琢索性连蒙罗都没有出,直接订了一间房,闷头待到夜里。
天际墨染,绯云团旋。
叶琢站在阳台上,低头俯视,看这欲望盛放的都市间,一片万紫千红,而那些蝼蚁一样的人们,就在钢筋水泥中,在用铁皮包裹着的会行走的机器中,使自己的双腿大脑逐渐退化。
他仰起头,看着天空中不甚闪亮的几颗星,抬起左手,举至于对面亮闪闪的信号灯齐平的位置,然后张开手掌,戒指银白的光闪了一下眼睛。
今天下午,因为她坐的不远,捧着果汁的右手上,他就能清楚地看见,已经没有了任何装饰物。
她看样子,过的真不错。
可是,为什么他就是替她高兴不起来呢?
她高兴,他也会高兴才对啊,他是那么喜欢她。
叶琢端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口酒,然后甩手将酒杯摔在地上,嘭嚓一声,在高空中显得异常刺耳,杯中剩余的红酒随着玻璃渣子飞溅起来,将雪白的墙面染了一大片。
骗得了谁呢?
他就是希望她跟他一样痛苦一样每天失眠一样时时刻刻在想着他……
爱情,从来都不是礼让的事儿,还是自私一些的好。
“叶琢,一起喝一杯?”隔壁房间阳台的窗口,李昀探出头来,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叶琢笑了笑,“学姐,借酒浇愁?我心情可是好得很呢。”
李昀讽刺地笑了笑,“骗谁呢?”
叶琢不置可否。
李昀从屋内走出来,“叶琢,你说,世界上真的有相爱这回事儿么?为什么你爱的人不爱你,你不爱的却愣是缠着你……”
叶琢在心底说,其实……有的。
只不过,相爱这回事,随着年龄的增大阅历的增多,就成了将就。
“那女人是你女朋友吧?”李昀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叶琢咬咬牙,也没有将前女友的前字说出来,他从来没有同意过分手的。
“他是我前夫。”
叶琢愣怔了一下,转头间看见李昀的目光已经明显变得迷离了,否则也不会对一个不是很熟的人说出自己的私事。
“我打他是下了狠手的,想都没有想,头脑一热就过去了……但是刚才我回来看见我包上都是红色的,是他的血,吓的拿出剪子就将那包剪了,然后直接扔进垃圾筒……用来伤他的东西我也不要,然后我就想,我还用我的手伤他了呢,要不要也剪下来呢?”
“学姐你喝醉了……”叶琢吃了一惊,看见李昀伸出右手仔细端详着,还来不及说出一个字,就见她将高脚酒杯在墙壁上磕了一下,脆弱丝薄的杯口碎开,尖尖的玻璃就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她甚至没有一丝犹疑,就像手腕处划去……
“别——”
…………………………
唐苏瑾临近傍晚的时候把赵量送回家,是那古怪老头开的门,看见赵量头上的伤,眼睛恨不得在唐苏瑾脑袋上剜出一个窟窿来,好像这伤是她这个恶毒妇人弄的。
赵量的女儿这么晚了还没有水,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赵量纱布上染上的红色,大大的眼睛顿时弥散开惊恐,哇的一声就哭了,粉色的裙子下,顺着腿弯淌下来一股清亮的细流,将袜子都打湿了。
其实唐苏瑾没有忘,可可这个小女孩儿已经六岁半了,马上就要上一年级了,即使是见血,也不会吓到尿裤子。
赵量的父亲赶紧抱起小女孩往里屋走去,口中唱着儿歌,“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赵量脸色惨白,那儒雅的修养气质都好像随着女儿的失禁一同流走了,话语中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她不是不知羞,从过年后就恶化了,只不过……她精神上有问题……我不该回来的……”
唐苏瑾一时间分不清赵量口中的“她”指的是谁,只是就近到了一杯热水,“会好的,一定会的……”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唐苏瑾才在粥铺买了晚饭提回家吃,可是刚刚打开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着了。
满地都是散落的衣物,从外衣到内衣,几粒扣子蹦的哪儿都是,客房里传来呻吟荡漾的声音。
妈的,我家里可不是随便让你带女人回来的……
“唐孟……”
唐苏瑾正准备要冲进去,就被身后一个人捂住嘴拉了出来,扭头一看,竟然是林辅。
林辅这一年个头蹿的很快,已经比唐苏瑾高出一头来了。
唐苏瑾目瞪口呆地看着林辅小心翼翼地掩上门,“你干嘛?!”
林辅耸耸肩,“他贿赂我了,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他,特别是你……苏瑾姐,你就先来这儿住一晚吧……”
随着林辅将她拉进叶琢原来住过的房子,唐苏瑾内心狠狠地悸动,房间里的摆设和当初一模一样,好像那家具那绿色盆栽,都带着他的气味。
其实,唐苏瑾还是欠着叶琢的情的,林辅住的毕竟是他的房子。
就在厨房与客厅隔开的玻璃窗上,就是那里,他低头,第一次吻了她……
呼吸逐渐酥软下来,好像是一条被削去鳍鳞的鱼,在蓝色的海水中力不从心的呼吸。
不行了,再待下去会窒息的……
唐苏瑾霍然站起来,“明天你就从这里搬出去,到我那儿住……”
“那你哥呢?”
唐苏瑾头也不回地打开了门,“滚出去。”
“咚咚咚……唐孟寅,你给我开门——带着你的女人滚出来……”
唐苏瑾踹门,刚才林辅拉她的时候将钥匙给落在桌上了,以至于现在不得不这么声嘶力竭,又是摁门铃敲门,又是打唐孟寅的电话。
最后,还是林辅过来拉开唐苏瑾,“苏瑾姐,三更半夜的,有人要告你扰民了……”
唐苏瑾刚刚把手机撂在桌上,正四处找水杯,只听手机又响起来了,林辅拿起手机看了眼,说了一声“你哥”就按下了接通键递到唐苏瑾耳边。
“唐孟寅,你***现在就给我滚出来,找一夜情滚去酒店里,在我家里躲着算***什么事儿?!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三婶打电话,让她来瞧瞧你这个好儿子在做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唐苏瑾喘了一口气,只听见电话那边十分清晰而脆弱的一声,手机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板上,在光亮如新的木质地板上,开了一朵小花。
“小瑾,是我。”
林辅帮唐苏瑾捡起手机,冲着话筒“喂喂”了两声,然后递还给唐苏瑾,“还通着……”
唐苏瑾的手有点抖,她的手指抠在皮质沙发靠背上,指甲与表面发出嘶嘶地想。
“对不起,我还以为是……你找我有事儿么?”唐苏瑾说。
竟然这般疏离了么?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叶琢努力是自己的声音从话筒中听起来显得波澜不惊,“赵先生的前妻割腕了,现在在医院,我不知道他的电话,能不能麻烦你让他过来一趟……她其实,想要见他。”
“好,我这就去找他。”唐苏瑾当然没有忽略叶琢的这个“其实”二字,那就是背着她打的吧。
叶琢报出了医院病房号,“那……麻烦了……”
唐苏瑾顿了顿,“不客气。”
唐苏瑾挂断电话,伸出手端桌上的水杯,手指有点抖,不经意间水洒了一手。
林辅帮唐苏瑾在手掌中拿稳,不客气地说:“你们那么说话累不累啊?我刚才早看见是他的电话了……”
唐苏瑾看着林辅那一双和林商及其相像的眼睛,“你和你姐,越来越像了……”
………………………
唐苏瑾敲开赵量的门,将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赵量犹豫片刻,微微笑:“不好意思,我要看我女儿。”
“没关系,我这就打电话告诉他一声。”
门在面前关上,唐苏瑾刚刚转身,忽听得身后又是一声响。
“我去。”
医院住院部。
叶琢和荣彦南都在走廊的窗户出站着,黝黑的夜色与走廊上白炽灯的白光,在玻璃上隔了一层光亮的防护层,是那样的泾渭分明。
而唐苏瑾踩着月色走来,就像是一把斧头,劈开了那阻挡的河流。
叶琢其实希望有这样一个机会的,最起码能够听听她的声音,或者更甚之看上几眼,看看她和记忆中的模样有什么不同了……
李昀还没有醒,,氧气罩已经取下了,手臂上插着两个输液管,液体滴答下来的声音很低。
唐苏瑾脑中闪现而过一个人影,还是在五年前,那个盛气凌人的挥着手中匕首,抓着林商的头发抵在砖墙上的人,大声叫“婊`子”的女人,与躺在床上这个面容沉静的病态女人,重合在一起。
原来就是是她。
房间中只留下赵量一人,而他只是站在门前,遥遥地看着。
唐苏瑾跟着叶琢荣彦南退到走廊上。
有时候,当你日日夜夜在脑海中在梦里勾勒着那人的轮廓容颜,在现实中看到的时候,就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叶琢瘦了,可以明显看出来,瘦了。
所以,你问:“你还好吗?”他答:“我很好。”明显就是傻话。
“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走。”荣彦南拍了拍叶琢的肩膀,转身就走。
“诶……”
等荣彦南离开之后,这个时间点,走廊里更加好像一座死寂的墓地,白的墙白的光,就好像毗邻天堂。
叶琢深吸了一口气,“小瑾,其实我……”
病房的门忽然打开,赵量从里面走出。
“怎么样?”唐苏瑾为了掩饰自己的失神,特意迎了上去。
“没什么,回去吧。”赵量往前走了两步。
“我走了。”
唐苏瑾转身,在地面上,映出她和叶琢交错在一起的灰色影子。
只要他叫住她,叫她留下来,她就可以什么都不顾及地扑进他的怀抱里,然后狠狠地抱住他,再也不松手,什么家世什么豪门,都统统滚蛋……真的可以。
如果,他还爱着她的话……
“小瑾……”
唐苏瑾蓦然回头,如果仔细看,可以看见这一双潋滟的双眸中,那种热切的渴望。
叶琢看了唐苏瑾一阵子,忽然笑道:“……你很漂亮。”
唐苏瑾心里冷笑,这就是你想说的。
就像那一句话,当你怀揣着一个梦想上路,但是走着走着却发现,当初的梦想,已经随波逐流了。
“啊啊啊啊——”
唐苏瑾一出医院忽然大声喊了几声,将走在前面的赵量都吓了一跳。
“怎么?”
唐苏瑾的胳膊做伸展运动,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多长时间没有努力过了,该加油了……对了,你和你前妻是什么时候离婚的?”
赵量微微眯了下眼,“有四年多了吧,那个时候可可两岁。”
“不是因为林商吧?”
赵量摇摇头,然后忽然笑了,只不过这一层笑就像是一层薄薄的宣纸,一捅就破,“你觉得林商这个人怎么样?”
唐苏瑾一本正经地想了一会儿,“实在不是一个好人。”
“的确不算是,”赵量招手上了一辆计程车,先让唐苏瑾进去,“那个时候我和她离婚,互相折磨着,脸上总是带彩,而林商曾经指着我鼻子,说‘你这种懦夫就只配和那种贱人生活在一块儿。’”
“这话确实像是林商说出来的,刀子嘴刀子心。”唐苏瑾顿了顿,“然后你打她了么?”
“既然她说我是懦夫,我总得对得起她这话吧……”赵量自嘲地笑了笑。
唐苏瑾的目光落在赵量的侧面轮廓上,她忽然想到林商托赵量找妇产科医生的事儿,于是问道:“赵先生,林商托你找妇产科医生是给谁找的?”
“她的一个朋友,好像是叫江什么的……”
“噢。”唐苏瑾心里一块石头顿时放了地,林商可算是没有造下这又一桩罪孽。
…………
叶琢一直跟到医院门口,看见那两人上车,出租车开走,才转过身,摸了摸口袋,将一个空荡荡的烟盒扔进垃圾箱里,然后走到一边的超市买了一盒香烟。
刚刚点上一支,就被人从手指间抽走了。
“诶……你值夜班?”叶琢转头一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许之桓。
“你还要不要你的肺了,酗酒抽烟,你非要把自己折腾到手术台上是不是?”许之桓将明灭的烟头摁灭直接扔进了垃圾箱里,他来的不算巧,因为在楼梯间碰见了荣彦南,才知道叶琢的情况。
叶琢索性又掏出了一支烟,夺过许之桓的手,叼在嘴里,“我心里有数,就抽一支……你下来干什么?”
“晚上有一个手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吃饭,下来买点吃的……”他刚刚下来的时候碰见了荣彦南,也听说了一点有关唐苏瑾和叶琢之间的事情,便问道,“她真有这么好?让你这样……”
叶琢笑了,猛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吹出一口烟气,“有黄莉雅在那儿搁着,咱俩谁都没资格问这个问题……”
许之桓扬手就捶了叶琢的肩膀一下,“那你就那你就受着吧。”
默了一会儿,叶琢忽然问:“……程言呢?”
“救灾回来我见过他两面,没什么大变化,正赶上市政选举,恐怕忙的要死吧。”许之桓没有说,其实他还见过程言和唐苏瑾吃过饭,程言对唐苏瑾还像刚开始为了她苦苦钻研粤语歌,练发音一样对她兴致很高。
当然,即使许之桓不说,叶琢也知道。
叶琢将堆积的烟灰很是粗鲁的弹在地上,然后轻轻将手指上的烟灰吹尽,“之桓,你知道不知道,刚开始,是我答应了程言不动唐苏瑾的,后来我反悔了……”
许之桓没有说话。
“他是我兄弟,就算现在我也还是这样想的,他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让,但是唯独这个,不行。”
叶琢的眸光直直的两道,穿透了纵横交错的路灯,与浩瀚的夜幕相接,浓的好像散不去的黑色雾霾。
******
顾沐辛快要回来了。
因为去年的那一件事儿,顾沐辛不得不按休学来算,等今年九月份开学,再继续她大三的课程。
唐苏瑾为了跟顾沐辛的父母圆谎,可是费了不少工夫,虽然辛阳早就认定了是她家的女婿。
结婚这件事儿唐苏瑾瞒着没有说,还是等着她回来了两口子自己去解释好了。
林商电话里听了顾沐辛和辛阳领了结婚证的消息之后,说:“你俩倒真像姐妹两个,大学没毕业就必须结一次婚,那一位还不知道要不要也离一次婚……”
唐苏瑾简直能够想得到林商在电话那边,明艳脸上露出的类似于看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不屑的表情,她总是能够准确无误地狠狠戳别人的痛处,却毫不自知,“林商,你什么时候能够不再用这种冷嘲热讽的语气来讲话?!我们不是你的仇人,你用不着总是这样提防着我们。”
林商的声音从电话中传过来,带着刺刺拉拉的声音,好像用砍柴的刀劈裂了一样,“我说话就是这样,你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就滚!妈的我谁的也不欠,凭什么什么事儿都让我来承担?!唐苏瑾我知道你心里其实看不起我,也不用你总是装什么老好人……”
唐苏瑾忽然笑了,“林商你幼不幼稚啊?”
“我幼稚不幼稚不关你事儿!你以为你观世音在世能够普度众生啊?!不可能!谁都帮不了我!”林商的声音好像能够点燃那种五十响的冲天炮竹,“妈的你和叶琢就该散,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根本就别想嫁给他!”
以前,唐苏瑾经常想为什么林商能够骂得出带有艺术观赏性的话呢?她小时候就狠着心学着林商怎样骂人,但是从来没有那种效果,永远浮于表面,所以林商总会笑着骂她“装腔作势”。
现在她知道了,因为林商能够抓住一个人的软肋准确的一针见血,然后再将针拔出来狠狠地戳几个窟窿。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地断掉了。
那边林商是什么样的表情唐苏瑾不得而知,但是唐苏瑾保持一个手握话筒的姿势,僵立了三分钟。
林商这一回打电话过来的唯一原因就是,她前两天给唐苏瑾发了一封邮件,她要确认她是不是看见了。
林商就是这种小心翼翼地人,没有结果的事儿她是不会去做的,太累人。
而唐苏瑾宁愿林商没有给她发过这样一封邮件。
唐孟寅从厨房里煲了汤端出来,顺便从唐苏瑾手中抽走了手机,“妹妹,我能不能不搬走啊,我去找房子了,我可不愿意跟一大群大老爷们合租一栋公寓,哥无家可归了……我保证,以后我绝对不会带女人回来……唐苏瑾,喂……”
唐苏瑾颓然摆摆手,向自己的卧室走去,“爱住多久就住多久,随你便……”
其实唐苏瑾很想要努力的,努力让生活中变得只有自己一个人,那样她就不会欠别人的人情,不会被人利用,也不会给别人机会歧视自己。
有没有比这种情况更糟糕的了?
早在四年前没了亲情,两个多月前没了爱情,现在也没了友情。
隔天下午,唐苏瑾从学校上课回来,手中拿着钥匙正要开门,接到了顾沐辛的电话。
“苏瑾,我已经上了飞机,马上就能到了……”
唐苏瑾翻了一个白眼,“拜托,马下你也到不了。”
“就这样吧,空姐非要我关掉电话,一会儿我到了你来接我吧,就我一个……”
“辛阳呢?”唐苏瑾奇道。
“他有工作,男人是要以事业为重的……”
唐苏瑾笑着打断顾沐辛的话,“小姑娘,别骗我了,你巴不得他整天跟你耳鬓厮磨着……诶,你是谁啊,你干什么?!”
唐苏瑾的声音陡然提高,这边顾沐辛狐疑,刚想要回答一下唐苏瑾这个奇怪的问题,电话就断了,于是她整个人都呆掉了,再拨过去,提示已经不再服务区。
难道是穿越了?
“小姐,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配合关掉手机。”
顾沐辛抬眼就看见那前凸后翘穿着制服的空姐,笑了笑,“你能不能让飞机再等一下起飞啊,我有个朋友必须等我打完这个电话,”顾沐辛看到空姐难以置信的表情,连忙补充道,“要不她就死掉了,我必须给她男朋友打个电话……”
…………………………
………………
荣氏跟李昀的团队合作的项目,因为李昀的住院暂时推迟。
叶琢站在市中心三十三楼的落地窗前,春日的阳光带着一种萌芽的窸窣感,在光洁的地面上撒下,时光太安静了,好像已经壮士暮年。
整整一个下午,他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日光倾斜,以一种人类可以用肉眼看到的速度,yīn影的边缘从桌沿一直到窗帘处,然后一寸一寸爬上玻璃墙面,在这个世界上反射出类似于彩虹出现的色彩。
他还记得,在荣食尚当初刚刚搬上写字楼,他有了一间不大的办公室,不是那种能够看得清楚日升月落的玻璃幕墙,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半砖墙一半窗子,那个窗台上放上一盆会开花的仙人球,即使三四月不用给它浇水也能够长得漂亮。
唐苏瑾那个时候死活不愿意当他的秘书,被叶琢软磨硬泡的久了,带着壮士扼腕的苦痛表情临危受命,板着一副面孔接电话递材料冲咖啡,咬牙叫着“叶总”的时候分外带感,总让叶琢起兴让她这个“小秘”多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儿。
而隔了这么久,唐苏瑾仿佛也就出去冲一杯咖啡的时间,就会回来。
桌上手机响起,叶琢看了看屏幕,是顾沐辛。
“顾小姐你有事?”
“我当然有事,而且是大事,”顾沐辛朝着脸色已经很不好的空姐撇了撇嘴,飞快地说道:“苏瑾好像被绑架了,我刚刚给她打电话的时候……”
“我跟陈在瑜没有一点关系,去年九月份我已经和他离婚了。”
唐苏瑾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两位便衣警察。
其实,唐苏瑾并没有被绑架,只是关于侦破贩毒案件的专案小组组长找到了她的住址,她的手机信号也只是被暂时屏蔽掉。
为了避免引起不便,问询地点就在唐苏瑾的家里。
“他一般都在跟什么人交往?他都带一些什么人回家?”
“不瞒您说,除了领结婚证那一天和********那一天,我们都没有见过两回面。”唐苏瑾礼貌地笑笑,“两位要不要喝点水?”
年轻的警察同志摆摆手,从公文包中递过来一张照片,“你见过他和这个人联系过么?”
唐苏瑾接过照片,瞳孔蓦然睁大,手指就好像脆弱的纸片,一松动就将照片掉落在地上,她仿佛可以听得见那一夜从她自己喉咙里传出来凄厉地叫喊声。
郑旬曾经拿出这张照片来让她指认过,只不过,那个时候,身边有叶琢陪着。
一位女警察坐过来抓住唐苏瑾的手,“我希望你能配合,这个人就是那个强暴犯,现场血迹DNA比对,已经确定就是他,吸毒,跨国贩毒。”
唐苏瑾喝了一口水,按压下情绪的强烈波动,她忽然记起来,那一夜之前,陈在瑜打电话要见面,而她也确实是和陈在瑜见过面的,他还口口声声说要她来见唐谦。
“……就是那一次,以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见过了……”唐苏瑾两只手捧着热水杯,但是手心还是冰的要命,感觉双腿都在瑟瑟发抖,她完全听不见警察口中在说些什么。
女警察与男警察对视一眼,抚了抚唐苏瑾的后背,“唐小姐,避免晚上出门,一旦有情况要立即与我们联系,好么?”
唐苏瑾点头。
男警察问道:“家里有其余男士吗?你一个人住不安全,或者在这段时期搬回去跟父母住在一起……”
唐苏瑾已经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样将两位警察送出去,又胡言乱语了些什么了,她用后背将门靠上,就好像下肢瘫痪一样,靠着门颓坐在地面上。
高大的餐桌在地面上投下来的巨大yīn影罩着白色的墙面和地面,然后好像是爬墙虎一样,一口一口将光亮吞噬下去。
唐苏瑾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她发誓,那些害过她伤过她的人,她都要忍着,等到了时候,一口一口将他们咬死。
可是,在还没有等到了时候,她已经被血淋淋赤`裸裸的真相给咬得遍体鳞伤了。
人啊,为什么这么龌龊?!
绝望与脆弱像是一根藤蔓,从她伸展的双腿,一直向上蔓延到她笔直的黑发发梢,空气中的氧气越来越稀薄,不行了,她几乎要被自己的呼吸反噬掉了,那支撑着整个身心的支点,都已经断裂了,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力不从心……
“咚咚咚……”
剧烈的敲门声。
“小瑾!唐苏瑾!你在不在?!”
听到这样熟悉的叫声,唐苏瑾从迷蒙中霍然清醒过来,只不过脑袋好像被扭转了三百六十度又回归原点一样,耳朵里乍然间涌进许多声音。
比如说在桌上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比如说电视中又在播放着的XXX凉茶的广告,比如所……叶琢在门外声嘶力竭的叫喊声。
叶琢从来没有害怕到这种程度,和那一晚在话筒中听到唐苏瑾的尖叫声一样,脑袋里装的全都是悔恨。
他可以忍受看不见她的生活,但是他不想听到她不好的消息,真的一点都不想。
门霍然打开,叶琢一时收力不住差一点栽进去,“小瑾?!”
唐苏瑾扶着门框站定,一半的身子都倾靠在门上,“你有事?要是赵先生的前妻醒了要见他你可以直接去敲隔壁的门,不必通过我……”
“顾沐辛给我打电话说……”
唐苏瑾打断叶琢的话,笑道:“我很好,你哪一只眼看见我不好了?那死丫头就会咒我……”
“那……”
“你没事了吧?没事就请回吧,今天就不留你吃饭了,我在外面吃过了,这会儿饱得很……”
叶琢眼睁睁看着唐苏瑾关上门,伸出去的手臂终究还是颓然地垂下。
他慢慢地移动脚步,踩着走廊里逐一闪亮起来的声控灯,像是在佛前求得的晶莹碧透的珠串,当亮光到了尽头,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不对。
房间里完全是黑暗的,她为什么不开灯?她在干什么?
叶琢试着给她找借口,或许她就要睡了。
叶琢修长的手指按上电梯那个向下的箭头,暗色的图标好像忽然被染了血一样变亮,有点刺眼。
电梯门“咚”的一声打开。
电梯里面空无一人,那一面硕大的镜子照出叶琢颀长的身影。
不行,他必须回去确认一下,他的心告诉他,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
几乎是与脑中的思考信息同步行动的,叶琢转过身疯狂地跑到唐苏瑾家门口,猛敲了下才发现原来门没有来得及锁上,便直接推开冲了进去。
“小瑾——”
客厅厨房卧室,都没有人,甚至于阳台上……
“小瑾!唐苏瑾——”
叶琢彻底慌乱了,他每到一间屋子,就会打开那个屋子里所有的灯,也驱散他心底的黑暗。
最后,当他跑进浴室,正要打开浴室的灯的时候,忽听到“别开!”,好像是汽车因为急刹车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时候发出的尖锐鸣叫。
趁着外面的光线,在浴室地面的光斑之外,叶琢看见抱着双膝躲在马桶旁边的唐苏瑾,柔顺的头发全都披散下来,遮住了面庞,肩膀哆嗦着像一只小鹿。
他走过去,蹲下身,伸开双臂将唐苏瑾完全包裹在怀里,温热的呼吸拂在唐苏瑾的耳边,“不怕了,我在这儿,没事儿了。”
安静了几分钟,唐苏瑾细微的声音浮现,划开一丝涟漪,“你是谁?”
叶琢的肩膀颤了颤,“叶琢,你的阿琢。”
唐苏瑾笑了笑,忽然发疯了一样捶打叶琢的后背,“混蛋你在哪儿啊?!你滚啊!你回来干什么啊?!你看着我现在的样子很高兴是不是?!我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你知道不知道?!”
叶琢反而更加收紧了在唐苏瑾腰间的双手,“我在。”
“你不在!你为什么不留一下我啊!你干嘛要那么听话啊!我这个人蛮不讲理不可理喻就让你滚让你走!我配不上你,你听见了没有叶琢……”唐苏瑾一下子咬上了叶琢的肩膀,隔在一层薄薄的衬衣,她感到牙齿与肩胛骨相硌的声音,随之,鲜血的味道弥漫了唇齿之间。
叶琢痛的闷哼了一声,手掌依旧抚在唐苏瑾的后背,轻轻地,一下一下,“都是我的错,都怨我,我干嘛不陪着你?以后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了,这一辈子,下辈子都陪着你,行不行?”
唐苏瑾的牙齿逐渐松动,她伏在叶琢的胸口,静静地呼吸着,吮吸着他怀抱中熟悉的气息,“阿琢,对不起……”
叶琢摇头,微凉的嘴唇吻上唐苏瑾哭红了的双眼,然后向下一点一点勾勒出她瘦削的面庞,因为瘦削而突出的颧骨,“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瞎了眼才以为你过得一直很好……”
他们紧紧相拥,在窗外霓虹灯闪耀以及整个房子的光亮包围下,唯一的一块黑暗中,依靠着彼此,也只有彼此。
其实,任是黑夜的眼睛也无法看见的光明处,是叶琢微微翘起的唇角,以及……跪着的,一直跪着的双膝。
他说:“是我的错……”
寂寂深夜,叶琢将唐苏瑾冰冷的手脚护在胸前,紧紧抱着她,不留一丝缝隙地抱着,与情欲无关。
唐苏瑾轻轻的声音拂在耳畔,“你都知道了么?”
叶琢当然知道唐苏瑾指的是什么,收紧了环在她后背的胳膊,“你愿意让我知道我就知道,不愿意,我就不知道。”
“别说傻话,”唐苏瑾笑了笑,“不然你也不会那么急着飞过去找林商。”
叶琢捏了一把唐苏瑾的脸蛋,“你不能瞒着我,我有权知道。”
唐苏瑾一双大眼睛在黑夜中明亮的像是黑曜石,她伸出手捧着叶琢的脸颊,这是她的叶琢啊,他的人生是崭新的,每一页都洁白如雪,等待着以潇洒的行草满满的书写上。
但是她呢?
“阿琢,我其实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干净的,真的……”
叶琢眉间一冷,忽然翻身将唐苏瑾压在身下,灼热的呼吸灼烫着鼻翼两侧,“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赶不走我了,就是我不要脸也要缠着你。”
唐苏瑾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块,针扎似的疼了一下。她伸出手臂,环上叶琢的脖颈,然后将他的头狠狠地箍在自己的胸口,“我不赶你走了,我也不走。”
叶琢侧过身,眉眼变得异常柔和,好像染了一层远山黛色的明朗,他的唇覆上唐苏瑾的唇,一个细致入微的吻,用舌尖轻轻勾勒着这样一张两个月了都不曾触碰过的唇。
当彼此的舌终于交缠在一起的时候,叶琢终于明白了一个词——相濡以沫。
唐苏瑾身上的冷气被驱散,此刻摸在叶琢的背上,觉得烫的像是烙铁,叶琢的唇微凉,那种久违的晕眩感再度袭来,她渴盼地攀附在他身上,紧紧地搂着,身体微微颤抖。
忽然,小腹阵痛了一下,她不自然地蜷缩了身子。
叶琢埋首在唐苏瑾的肩窝,忽然停下来,用手指拨开她额前的发,“怎么了?”
唐苏瑾摇摇头,“没关系……”
叶琢翻身下来,在唐苏瑾脑后垫了一个枕头,然后顺势躺下,将唐苏瑾一把捞在怀里,“别动,我陪着你躺着。”
唐苏瑾环上叶琢的肩膀,说:“我闭着眼睛都能够想象得出林商那个死女人是怎样添油加醋胡说的……”
“我的耳朵是经过过滤的,只挑好的听。宝贝快睡吧。”
就在叶琢迷迷糊糊的时候,唐苏瑾的声音若有似无的飘忽在空气中,“明天,我带着你去见我妈妈。”
******
叶琢要求的不多,就像现在,清晨醒来,看见阳光和你,都在。
他起身走到阳台上,给荣彦南打电话,连上五一假期,要加休一周。
唐苏瑾睁开眼睛,透过窗子看叶琢被晨曦染上一层绯红的颜色,双手触及到身边尚且温热的被子,昨夜一切,恍然若梦,只有十指相扣的短暂瞬间,才能够感觉到这是真实的。
要是林商知道了,肯定又斜挑了眼角骂她“矫情”。
哦,不会了,林商刚刚吵了架,以后都不知道会不会了。
早饭是唐苏瑾做的,是她非不让叶琢插手的。
荷包煎蛋,用滚烫的热水冲的牛奶燕麦粥,三文治。
简单得很,五分钟就完全做好了。
叶琢抱着唐苏瑾亲了一口,“好老婆。”
遇到对的人是什么感觉呢?就是感觉那个人不会走,不用你费尽心机地留住他的心、他的胃,他就是不会走。
唐苏瑾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正正好。
喝牛奶的时候,唐苏瑾感到莫名的反胃,索性只吃了几口三文治,就连煎蛋也没有吃两口。
“怎么不吃了?”叶琢停下手中的筷子。
唐苏瑾摇头,笑道:“等着中午吃好的呢。”
叶琢支着下颌,想了一会儿,“南山刚开了一个度假山庄,中午带着你去转转。”
吃过早饭,叶琢开车载着唐苏瑾去东郊墓园。
车一上了三环,唐苏瑾就开始晕眩,一种喝了牛奶之后的恶心感就从喉咙深处泛上来,她扯过车上的呕吐袋就搁在嘴边,但是也一直是干呕。
叶琢找了一个临时停车点停了车,“怎么回事?”
唐苏瑾摇摇头,此刻脸色有点发白,“我以前也没有晕车这么厉害过……”
叶琢瞳孔蓦然放大,“不会是……”
唐苏瑾机械地转过头来,看着叶琢有点发愣,随之小腹就又是阵痛,她这才想起来,大姨妈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于是茫然的点点头,再摇头。
叶琢腾地就想要从座位上跳起来,“我真要当爸爸了?!”
“不是吧,我们不是一直都做好措施的吗?”
然后唐苏瑾就闭嘴了,唯一那一次没有做措施,就是最后那一晚,那是不能提的。
叶琢当然不会傻到去戳两人的痛处,索性不接话。他从车窗往外看,正好有一家药店,便解了安全带跑出去,“小瑾你等一下啊。”
唐苏瑾在车里有点恍惚,与叶琢分开两个多月了,例假到底是什么时候就没有来的呢?她这段时间总是受凉又饮食不规律睡眠不好,月经不调也是正常,应该不是怀孕吧。
想着,叶琢已经回来了,将一盒验孕试纸塞到唐苏瑾手中,来不及系上安全带就踩下了油门。
“去哪儿?”
“怀珠就在前面那个路口,去我办公室。”叶琢勉强镇定住自己的心神,他觉得自己的心跳要到一百八了,每跳一下都带动着大动脉运送着大量的血液,然后很有节奏感的“碰擦擦碰擦擦”出一朵紧接着一朵的火花。
怀珠的员工很是吃惊地看见叶总拉着一个女人,小心翼翼地护着,那种眼神,真是腻死人不偿命。
叶琢长着一副绝好的皮相,以至于刚开始接手怀珠,下面员工们都认为像长成他这种样貌的人,世间真的没有能够配得上的。
但是今天见了唐苏瑾,那个跟在叶琢身边的美女,所谓般配,也不过如此了。
一句“叶总早上好”还没有说出口,叶琢已经摆手然后上了电梯。
升降电梯往上走,因为重力作用,唐苏瑾感到突地一下往下坠,旋即蹲下身干呕。
叶琢索性直接蹲下身,将唐苏瑾打横抱起来。
电梯门咚的一声打开,叶琢大跨步抱着唐苏瑾走下来,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在叶琢办公室外的玻璃隔间,他的秘书一脸的惊讶,毕恭毕敬地站起身,目光很是谨慎的以一种隐蔽的角度上下逡巡着,“荣总说您这要……”话还没有说完,办公室门已经嘭的一声用脚踢上。
叶琢把唐苏瑾放下来,她双腿一软差一点就跪到地上,叶琢赶紧就搂了唐苏瑾的腰。
一整盒验孕试纸在手中,和眼前这忽然变换的场景,唐苏瑾脑袋里还停留在街上那车水马龙奔流不息,这样简直措手不及了。
昨天的这个时候,她怎么都想不到,原来明天的这个时候是这个样子的,幸福的已经一塌糊涂了。
叶琢捏了捏唐苏瑾没有肉的脸庞,心里想着真是太瘦了,抱着就觉得硌手了,如果真的有一个生命在吸取着她体内的养分,那么唐苏瑾怎么受得了。
补补,一定要大补。
很是奇怪的场景,就这样,唐苏瑾一只胳膊挂在叶琢的脖子上,而叶琢一只手扶着唐苏瑾的腰,时光停止了几十秒。
“快去啊,”叶琢首先回神,脸上露出坏坏的笑,“要不我帮你?”
“流氓!”唐苏瑾瞪了叶琢一眼,转身就走进了卫生间,将门锁上。
镜子前,唐苏瑾用手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这里,真的有一个生命已经默默地存在了么?为什么没有丝毫预兆呢……
或许已经有预兆了,唐苏瑾刚刚从孙婕家乡回到堇城的时候,跑着追出小三百米,小腹抽搐的疼了一阵子。
如果连那一次剧烈奔跑孩子都稳稳地在,那么,他就注定要在了。
验孕试纸的结果是:阳性。
唐苏瑾怕不准,于是又试了三次,分别是:强阳性,强阳性,强阳性。
唐苏瑾将验孕试纸扔在地上,叹了一口气,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好像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命中注定了。
“小瑾!怎么样?好了么?”
叶琢在外面简直比唐苏瑾还要紧张,出了一手的汗,刚刚从饮水机接热水的时候还无端地被烫了一下。
门把转动,卫生间的门先打开一条缝,然后一点一点打开,唐苏瑾从里面走出来。
叶琢放下手中的水杯,上前一步环住唐苏瑾的腰,声音很紧,“是吗?”
唐苏瑾垂在身侧的手抱住叶琢的脊背,将脸埋在他的胸前,然后用力地点头。
叶琢的手臂颤了一下,然后将唐苏瑾抱起来,高兴的眉眼都飞起来,牢牢抱着她转了两圈,“宝贝,你有小宝贝了,真的有了……”
唐苏瑾含着笑,看着叶琢像一个大男孩一样高兴地手舞足蹈,吻了吻他的唇角,“阿琢,我想先告诉我妈妈。”
………………
东郊墓园已经春意盎然了,远处是一片染了绿意的杨树林,映衬着原本惨淡的天空竟然像是明镜一般,能够倒映出一片郁郁葱葱。
唐苏瑾用手指抚上冰凉的墓碑刻字,脸上笑意盈盈,“妈,这是我老公。”
叶琢将手中的花放在墓碑前,听到唐苏瑾这样一句,诧异地眨了眨眼,随即笑了,跟着叫道:“妈,我是叶琢,我们来看您了。”
“妈,我有宝宝了,我要当妈妈了,你要当外婆了,原本想要在清明来看你,但是出了一些误会,所以推迟到现在,你不会怪我的吧,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不是吗。”
叶琢握紧了唐苏瑾的手,“放心吧妈,我会对小瑾好的,一定会。”
临走前,叶琢扶着唐苏瑾站定,然后忽然对着墓碑跪下来,“妈,小瑾身子沉,不方便,我代她给你磕头。”
一下,两下,三下……一共六下。
“妈,我们改天再来看你。”
墓碑上的相框装是黑白底色的照片,上面是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和唐苏瑾长得很像,手中握着的都是最好的年华。
她的眼睛和唐苏瑾一样,总是含泪的样子,迷蒙的像是远山晕黛,现在就好像是曙光,来自天堂的云端,照亮了这样一站一跪一双人。
唐苏瑾忽然说道:“阿琢,在小时候,我妈迷信,找过一个算命的大师给我算过一卦,说我命中缺木,今后所嫁之人必定要与木相生相克。”
叶琢笑了,站起身来扶定唐苏瑾的腰身,“那么现在呢?”
“找到了呀,叶、琢。”唐苏瑾一字一顿。
“以慰妈妈在天之灵,赶明儿带你去观音山,还愿。”
唐苏瑾忽然就笑了,“去观音庙干什么?又不要送子了……”
叶琢凑在唐苏瑾耳边,“我很贪心呢,一个不够,绝对不够,我要你生一窝呢……”
唐苏瑾瞅了瞅周围没有人,用力拧了一把叶琢的腰,怒目,“你才是一窝一窝的生呢。”
叶琢睁大眼,食指抬起唐苏瑾的下巴就要吻下去,“你在嘲笑我没有那种功能吗,嗯?”
唐苏瑾从叶琢的胳膊下面钻出去,向前跑了两步,叶琢赶紧拉了她的手,“别蹦蹦跳跳的,吓人……”
经过旁边周执宿的墓碑的时候,唐苏瑾忽然顿了顿脚步,笑了笑说道:“我要结婚了,祝福我吧,天堂的人。”
叶琢早就注意到了这座墓碑上面的刻字,只觉得那每一刻刀都似是在他的心间用力地划着。
叶琢恨这个叫周执宿的男人入骨,这个人,夺走了他最爱女人的贞操,却也实实在在地救了他爱人的命。
这就是人生的无可奈何之处。
最终,叶琢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带着恨意与感谢鞠了一躬,然后搂着唐苏瑾的腰,一步一步离开。
等那相依相偎的身影走得远了,从墓碑后面的一棵大树后面走出来一个人影,染成紫色啊头发被烫成蓬松的大卷,诡异的像是一个披着海藻的水妖。
她艳丽无比的红唇向上翘着,目光落在相隔不远的墓碑中间的空隙中,远看似是炯炯有神,但是一旦近了就会发现,这一双画着浓重眼影的双眸,就好像是两个灰色的洞穴,黯淡的没有焦距。
“哥,还不晚,是吗?”
是不晚,她还没有死。
南山是位于堇城南边的一个连绵山群,又称之为枫山,因为遍山遍野除却春日里绿莹莹的草地,就是成片的枫林,到了秋日,红云连天,层林尽染,若是恰逢天际火烧云,那真是一种绝佳的视觉享受。
现在虽然没有那堆积成片的红云,但是初夏各种颜色齐争艳,在远处万绿从中红黄蓝,远处看,真的好像是一幅绝好的印象派油画。
叶琢驱车到南山,已经接近下午五点了。
从五环下来上高速,原本两个小时的车程愣是拉伸到四个小时,叶琢以往开车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地严格遵守交通规则。
叶琢打开舒缓的钢琴曲,然后将唐苏瑾的座椅放平,好让她可以舒服地休憩。
“乖,到了。”
叶琢撑着两只手臂在唐苏瑾两侧,然后轻轻拍了拍唐苏瑾的脸颊。
其实他可以选择将唐苏瑾吻醒的,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疼的只会是自己个儿,所以干脆的放弃惹火烧身。
唐苏瑾感到浑身上下都是酥软的,本想着就只是闭着眼睛眯一小会儿的,可谁知道眼皮一合上就开始晕晕欲睡,没有一会儿就沉入梦乡。
这样两个月她都没有睡过这样一样安稳觉了,梦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温暖的云,将她柔柔地托起来,真的有一种除却小时候夸奖表扬聚光灯之外的飘飘然。
叶琢看见唐苏瑾慵懒地睁眼,一只手揉了揉迷蒙的眼睛,举手投足间都像极了一只迷人的波斯猫,忽然心里一紧,某处反应性的疼了。
“你戒指呢?”叶琢忽然轻轻咬住唐苏瑾右手的指尖,然后晃了晃自己左手的戒指。
“哦,抽屉里,”唐苏瑾吻了一下叶琢的鬓角,“等我回去就戴上好不?”
“不好。”唐苏瑾手指尖一凉,叶琢说着就已经将钻戒套上了她的无名指,“现在就戴上,一直戴着,不准去。”
唐苏瑾觉得此刻叶琢认真的表情特别孩子气,便托了他的下巴,媚眼如丝,“哥哥,都听你的。”
叶琢的火终于被点燃了,压着唐苏瑾的后脑勺,对着她的唇就是狠狠地蹂躏,恨不得将她揉碎了吃下去。
唐苏瑾感到叶琢的手已经顺着她的上衣下摆伸了进去,连忙推拒,口中因为叶琢堵着发出类似于嘤咛的声音。
“不行……”
叶琢的呼吸拂在唐苏瑾耳侧,带着几分委屈,“我手痒了……”
叶琢一只手将唐苏瑾的手扣在腰后,另外一只手在唐苏瑾的背后解文胸挂钩,半天就没有解下来,急得索性将唐苏瑾的文胸向上一推,两只手就抚上了那饱满的浑圆丰盈,瞬间就带了一些毫无章法地急促。
不过这样只动动手真的是不解馋啊……
叶琢的裤子已经撑起了一个小帐篷,就抵在唐苏瑾的大腿根。他伏在唐苏瑾的胸前急促的呼吸,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唐苏瑾的手轻轻放上叶琢的后背,想要抚慰一下这位正常性男士,却被叶琢急忙抓住,“别动!”
过了很久,唐苏瑾轻轻道:“阿琢,用不用我帮你?用手……”
叶琢的眸色一暗,好不容易已经按压下去的欲`火腾地又炸开了,他抓住唐苏瑾的手向下带,“小妖精,你是故意的!”
唐苏瑾很是无辜地摇头,“当然不是。”
叶琢惩罚似的对着唐苏瑾的唇又是一顿吮咬,然后腾地坐起来,一把将唐苏瑾拉起来,帮她整理着胸衣,想起了去年还帮她买过内衣,于是手指按压比划着尺寸,“到底是多大的呢……”
唐苏瑾咯咯的笑了两声,推开叶琢的手扣好了胸衣,“哥哥,你不是阅尽数女了吗?”
“我的第一次绝对是献给了宝贝你,你信不信?”叶琢举手发誓,一本正经的样子。
唐苏瑾煞有介事地看着叶琢,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假的吧,你再编啊。
“你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信了。”叶琢打开车门,然后向唐苏瑾伸出手,“下车吧,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