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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6、爱在暴风雨(十一)
    那是个非常混乱的一天,就像是航行在海上的船只经历了一场暴风雨一样,跌宕起伏。
    早上6点,嘹亮的军号准时响起。全连官兵起床梳洗后开始他们一天的晨练,轻负重五公里越野。
    方恒已经跑惯了这样的距离,就像是每天早上起床都要吃饭一样,轻松自如甚至到了醒神放松的地步。
    下了一夜的雨,地面很是泥泞,整齐的队伍在遇见水坑的时候总是会绕开,略显散乱,虽然部队讲究不怕脏不怕苦,问题这连续的下雨,练得身上过于脏了总得不停的换吧?一个人有多少衣服换?所以连长也就带着他们一起绕。
    方恒跑在队伍的中间,视线偶尔会落在杨翌的后脑勺上,能够看到人让他觉得很心安,轻飘飘的身子像是被什么东西镇着,不会随意的飘走散落。
    虽然,杨翌从没有回过头,甚至结束回来时也没有看上他一眼,但是方恒真心觉得今天的天气很好,淡薄的云层覆盖在天空,遮挡了猛烈的阳光,一阵微风刮过,可以闻到泥土的清晰气息,就连道路两边的树叶都被雨水冲刷的嫩绿油亮,散发出鲜活的生命力。
    这样的天训练体能最是让人痛快。
    吃过早饭,连长带他们去靶场练枪,杨翌缺席。
    方恒现在已经不怕九五步的枪响,就像杨翌说的那样,九五步的声音轻了很多,后坐力也小,稳定性能高,练了这么久,一梭子子弹射出去,基本都能上靶,偶尔运气好了,还能射中几个满环。
    等着下一组射击的时候,方恒听着枪响,渐渐开始走神,想起了杨翌练习射击的时候。
    他记得杨翌说过自己是枪王,这确实不是吹牛,杨翌的稳定性很强,手非常的稳,反应又快,尤其是手枪射击训练,手一抬,双脚一分,一秒的瞄准时间,七发子弹接连射出,全部打在中间。而这只是固定射击,在加上军事动作的流动靶射击上,简直可以说是除了连长之外,七连最强的那个。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帅气非常,接连枪响,每枚子弹都正中目标,一个红色的小圈画出来,指哪里打哪里,半点不含糊。
    方恒还记得最初看到杨翌教练演示的时候,直接惊讶的张大了嘴,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腮帮子酸疼,那是真厉害,他上去练的时候,动作是做出来了,但是一开枪不说会不会打到人质上,子弹根本就是不知道飞到哪里了。
    然后每当这个时候,杨翌总会很忧伤的看着他,悲伤的说,“方恒同志,你已经阵亡了。”接着,灿烂一笑,手臂一挥,“下一个。”
    “嘭!”枪声响起,划破长空。
    方恒猛的惊醒,环顾四周,蓦然发现,在靶场上看不见杨翌真是莫名失落。
    射击训练结束,全员回到营地,集合的时候指导员乐正东喜悦的站在队伍前面,说道,“大家辛苦了,我来宣布个喜讯。”
    “师里针对这次咱们侦察营的抗险救灾行动颁布了嘉奖,看到没?”乐正东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手一抖,一面朱红色挂金色流苏镶嵌金字的锦旗展开,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优秀侦察连”。
    所有人的嘴一下就笑开了,就连吉珠嘎玛也啧啧的绕着旗帜走了一圈,一把抢过来慢慢欣赏,别提脸上那稀罕的劲儿,怕是恨不得挂在脖子上跑一圈。
    乐正东把锦旗留给吉珠嘎玛慢慢欣赏,这边又说道,“还有,这次进了灾区的队员,集体三等功一个!!”
    没进去的面面相窥,进去的愣了一下,直接就笑了。
    “嘘,嘘!”方恒正乐呵着,听到声音,扭头看过去,岳梓桐挤眉弄眼的看他,隐蔽的竖了个拇指。
    方恒笑的眉眼皆弯,又把白牙亮多了几分,激动的恨不得扑上去把人抱住,嗷嗷的叫上几嗓子。
    集体三等功啊?
    什么概念?
    虽然没什么勋章和喜报,但是也有奖状一张,回头退伍转业得算钱不说,留队了还可以提前半年晋级或晋衔。这可是真正减少了苦熬的时间,需要运气和付出,才能换回来。最重要的,这是荣誉!履历表一拿出来,‘啪’的再拍上一个集体三等功,那是真牛气!!
    一时间,队伍窃窃私语,没进去的都颇有几分微词,虽然不敢大肆讨论,可是那目光确实都不太好,尤其视线落在方恒和岳梓桐脸上的时候,隐隐带了几分质疑,新兵就拿了这荣誉,怎么看,也是开了后门。
    凭什么啊!?
    但是心里再不舒坦,也没人会当着全连的面去质疑这个集体三等功的公平性,隐忍着,下来了会不会议论,会不会找领导要个说法,那就不一定了。
    乐正东肯定不会解释,就算有人找上门,也没什么好说的,调到灾区的士兵有多辛苦,他亲眼看到的。
    不说最初分秒必争的时候,那么大的雨,砸在身上都疼,有谁敢慢上一步?
    后面抢救财产,泥泞的路面上,挖砖的挖砖,扛木头的扛木头,就连砸死的猪牛都得拖出来清点,几百斤重的冰箱洗衣机,一个人从那边扛到这边,这边又扛到那边,他看着都心疼,简直就是不把人当人。
    这荣誉他觉得该得,就连俩小的都没说特别照顾,该干什么干什么,没比任何人少流过一滴汗,少出过一分力气!
    窃窃私语一直没有平息,吉珠嘎玛收了锦旗,视线先是落在方恒和岳梓桐的脸上,接着环顾一圈,开口说道,“这算是好事成双,不过我也说个事,咱们就好事成三!怎么样!?”
    一张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吉珠嘎玛笑开牙,“相信大家都知道特种部队选训的事情吧?咱们连最少要送4个人过去,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相信你们私底下已经议论过了,我就不点名了,免得到时候灰溜溜的回来,丢人!”
    当即就有人笑了,这当然是玩笑话,特种部队每年招兵整个大军区选拔,就要100多号人,几十个选一个,这淘汰率高的吓人,谁敢打保票就一定会留下?连长这么一说,反而还把这事摆在明面上,少了不少尴尬。
    “当然了!”吉珠嘎玛来回走两步,放开嗓子,“这不是好消息,好消息是今天晚上聚餐!喝完了砸瓶子!为你们的战友践行!”
    “好!”一听有酒喝,全员一下笑了。
    “而且……”吉珠嘎玛一个大喘气,继续开口,“晚上的聚餐是和四连的兄弟们在一起,一来帮兄弟践行,二来庆祝一下,庆祝雷连升职了!营长!趁着今天赶快多叫叫连长,回头你们就得叫营长了!咳!当然,我也不反对你们今天晚上提前叫他雷营!多灌他几杯,把人给我灌趴下!有没有问题!?”
    “没有!”齐声回答。
    “好!我记着了!人要是竖着出去,明天全体都有40公里!”
    “没问题!”
    吉珠嘎玛听到手下这群兵的回答,当即就笑了,很是开心,那双眼都闪出了贼坏贼坏的光亮,就等着晚上大杀四方!好好闹上一闹!
    中午解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议论,说优秀连的也有,说集体三等功的也有,说特种兵选训的也有,说雷刚升营的也有。
    方恒竖着耳朵听了一圈,最后还是让岳梓桐给打探到了最新消息。
    雷连本来就已经预定好要升营,又在这次抗险救灾中表现出色,带兵穿越危险滑坡区,走了20多里的山路进了村,作为第一批抵达的官兵,雷连临危不乱,应变能力强,当即一连串的命令安排下去,将初期的灾情损失减少到了最低,也为后面的大部队进入铺设了一个好的开头。这一升营,可以说是带着光环升上去的,各方领导一致好评。
    听完,方恒赞叹之余,又为自家的连长打抱不平,说连长也没少出力,外面能安排那么好,有条不紊,连长表现的不比这个差,怎么没评个什么优秀连长巴拉巴拉……
    岳梓桐听完抱怨,耸肩,“军事军法确定的很明确,一线和后勤在功劳上总有差距,再说了,就咱们连长和雷连那关系,也不在乎这个不是?”
    方恒点头,琢磨着也是,听说俩人是过了命的兄弟,确实也不在乎功劳问题,而且当时情况危急,谁还想那个啊?再说了,他们连长还有些日子才会升衔,总有机会。想到这里,方恒突然发现为什么就自己和岳梓桐两个新兵进去了灾区?不会真是特殊照顾吧?岳梓桐好说,谁能照顾他啊?
    方恒也就这么一想,可是一旦开了头就停不下来,巴拉着算了一下,当即就愣住了。
    会把他安排进去,要不是连长,就是杨翌。
    是啊,当初七连名单是杨翌定的,除了杨翌还真没别人了。一时间,方恒心思千回百转,嘴巴里渐渐泛出了苦味。
    这杨翌到底背着自己做了多少事啊?
    从最初帮他说话留在七连开始,好像一直默默帮着他,他这个受惠者却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偶尔从侧面知道了一些消息,好像这都是他运气好,都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一时间,方恒感慨万千至于,渐渐的对自己过去经历的那些事,付出的那些努力产生了质疑,到底是他有这个能力?还是全是杨翌帮的忙?
    为什么?
    这边,岳梓桐等了半天没见到方恒接话,于是惬意的伸了个懒腰,舒坦的长出了一口气,“下午文化课,晚上聚餐,这日子,真是没的说啊!是不是?”
    “诶?嗯。”方恒点头,心思一时间拉不回来,觉得自己又该去找杨翌谈谈,问问他到底还做了什么事瞒着自己的。
    “高兴什么呢?”岳梓桐斜睨他,“怎么笑的这么恶心?”
    “……”方恒摸了摸嘴,挑眉,“我笑了吗?”
    “哼哼。”岳梓桐冷笑,不置可否。
    吃午饭的时候,方恒没看到杨翌,以为又出去办事去了,可是当他去排长寝室找人的时候,却发现杨翌的床铺盖消失,床头柜的书本也收拾个干净,床上床下什么东西都没有了,空荡荡的,像是没有这个人一样。
    方恒的喉结滑动,不敢往自己猜的地方想,一双眼睁圆了看向程副指导,屏住了呼吸。
    程欣跃抬头看他,“找你们排长?”
    方恒忙不迭的点头。
    “看到了吧?”程欣跃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空荡荡的床,“调到教导大队去了。”
    “走,走了?”方恒只觉得脑袋被狠狠砸了一下,昏眩的摸不清东南西北。
    “嗯,他没和你们说吗?”程欣跃蹙眉摸着下巴,“不应该啊……上午开会来说来着……”一抬头,门口就看不见方恒的身影了。
    方恒失魂落魄的往回走,脑袋里嗡嗡的响,回了寝室坐在床上就开始发呆,魂魄抽离。
    吴狄正和人说着话,扭头看了他几眼,想了想,走过去问了一句,“怎么了?”
    方恒抬头看他,还没说话,一滴眼泪就滑了下来……
    77、爱在暴风雨(十二)
    这天具体怎么过的,方恒有些想不起来,他记得他对着他们班长吴狄哭了,哽咽的说着排长走了,排长不守信用,明明说着会留下来的,为什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了。
    他的抱怨哭泣把班里的战友们都引了过来,大家惊讶的跑去问情况,再回来的人情绪全部低落了下来,这事儿,好像到了后面就再也没人提起。
    下午方恒浑浑噩噩的去上了课,副指导员在上面说了什么他基本半个字都没听进去,要是说他在想事,想杨翌,却又没有,脑袋里像是有汹涌的暗流在冲击,将所有的画面和思路撕扯得支离破碎,剿灭成渣,就这么一路发呆到了晚饭。
    然后他醉了……
    其实在醉之前他是笑着的,那么好的气氛,两百来号人聚在一起喝酒,祝贺恭喜声不绝于耳,看着四连的面瘫连长被一群人拥着敬酒苦不堪言,他就跟着笑,更何况他们连长第一次完全发挥了自己酒桌上的周旋本事,气氛被炒的高了又高,热闹喜庆的不笑都不行。
    后来方恒喝完了自己的酒,就去别的桌顺了几瓶,有白有啤掺杂了喝,跟着大家起哄笑的都合不拢嘴,再然后……再然后他就哭了……
    他去给雷连敬酒,敬完了又敬他们连长,他记得自己这么说了话,“连长,今天开心,大家都开心,可惜有人不开心,我看不到我的排长,我就不开心,一点都不!我喝了酒,你就当我喝多了,我实话实话,那事凭什么让排长他一个人扛着?我也有错!我错的离谱!我凭什么在这里喝酒开心!?就算他……”喜欢我怎么地了!?谈恋爱***不犯法!
    他被连长捂着嘴给架了出去,好像眼泪和鼻涕都蹭到了连长的大手里,被连长抱着几乎哭的断气,不停的重复着那句话,他喜欢我怎么地了?谈恋爱又不犯法!!要是知道他要走,我倒情愿和他谈恋爱!!可是现在人走了!我心里憋的慌!!不就是个男人吗?我不怕!你们挡也挡不了!!就算我跟他谈恋爱,我跟他结婚,我跟他过一辈子,你们能怎么样?
    他记得连长一直没说话,沉默的用袖子帮他擦眼泪,那双黝黑的眼似乎也蒙上一层水膜,闪烁着暗灰的光泽……
    再之后说了什么,连长又对他说了什么,他记不清了,那些模糊的记忆已经被酒精冲击消散,只有一直陪在身边听着自己抱怨的连长黯然的神情在眼前是那么的醒目。
    第二天周末休假,方恒在床上眠到8点过才起来,他头痛欲裂不说,更是没脸见人。
    一睁开眼,昨天夜里的记忆就蜂拥而至,喝醉了,抱着连长哭,说了些有的没有的,那些话……真是……
    方恒真想挖个地洞钻下去算了,自己这破嘴,两杯马尿下肚,怎么什么都敢说呢?
    还有了,跟谁说不好?竟然跟连长说?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这上午的时间,方恒窝在寝室里,连屋都不敢出,光顾着想自己的事情了,杨翌那边的纠结暂时放在了一边,而且木已成舟,又宣泄了出来,他还能怎么样?
    方恒不出去,但是有人却不让他消停,先是岳梓桐过来和他吧啦,问他昨天为什么喝醉了芸芸,然后又说今天他休假要外出,顺便打听一下排长的事儿,回来告诉他最新消息。
    方恒自然忙不迭点头,可是岳梓桐没走多久,侯珏就找上了门。
    侯珏脸色极度不好,下眼圈黑的像是一夜没睡,一见着人就yīn阳怪气的问他昨天夜里睡的怎么样?可是长本事了芸芸。
    方恒这才想起,昨天夜里酒醉时的最后记忆就有侯珏,侯珏一路架着他走,他好像……应该是……真的……也说了什么吧……
    在侯珏瞪视的目光中,方恒长叹一口气,懊恼的抠起了脑门。
    侯珏又急又怒的不是一般,抓着方恒的手臂就要往外带,方恒大力挣扎死都不出去,俩人拉拉扯扯了一番,方恒求了饶,让侯珏给他点儿时间,明天再问。最后侯珏扭不过他,只能悻悻然的走了。
    到了下午三点,本来还想在寝室里藏着当蜗牛的方恒终于得到了他们连长大人的传唤,那一刻,方恒真心在比较是去连长那里死的快还是从窗户跳下去更快……
    一路忐忑的去了连长寝室,门大开着,吉珠嘎玛就坐在桌前写文件,听见敲门声响抬起了头,眼风一扫落在了对面的椅子上,低沉开口,“把门关了。”
    方恒察言观色,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乖乖的关门坐下,身子挺的笔直,眼观鼻鼻观心,绝对标准的坐姿。
    “酒醒了?”吉珠嘎玛插上钢笔,轻轻放在桌面上,往后一靠,面无表情的看他。
    “醒了……”方恒乖巧回答。
    “以后没那酒量就少喝点,丢人!”
    “是!”
    “我昨天晚上要是不拉你,你是不是要把瓶子给我摔了!?”
    “是!不,不是!不敢……”
    看着方恒这样,吉珠嘎玛抿紧了嘴角,“一个事,你好好当你的兵,别的什么不靠谱的事就别乱想。”
    “嗯。”
    把话说完,吉珠嘎玛面色愈加难看了起来,憋得!昨天这小子又哭又闹让他觉得自己棒打了鸳鸯,一肚子的苦没处发,可又不能真和方恒说这事,之前杨翌一个人闹着还让他觉得问题好解决,可是现在怎么看都有点两情相悦的味道,偏偏方恒还懵懵懂懂的状态外,让他觉得自己要是多嘴,就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再说了,先分开,再整理也是杨翌自己的想法,他也觉得好,那就更不应该多嘴。
    可是……难受啊!!
    对自己的立场简直要呕出血来,这都是个什么玩意儿!?
    “连长……”
    怯怯的声音传来,吉珠嘎玛中断思绪,挑高了眉梢。
    “昨天我喝多了……”
    吉珠嘎玛凉凉开口,“嗯,谁看都知道。”
    “说了些胡话。”
    “……”
    “以后不会再胡乱喝酒,胡乱说话。”
    “……”
    “不过……”方恒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很紧张,低不可闻的说了句,“我应该也是喜欢排长的……”
    吉珠嘎玛嘴角抽搐,‘啪’的拍了桌子,“你意思是让我给你们一条生路是不是!?这是两情相悦了是……”
    “不是!不是!”方恒连连否决,“我喜欢不是那种喜欢,真的,我很喜欢排长,却绝对不是男女的那种喜欢,所以,排长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您是不是有了什么误会?”
    “……”吉珠嘎玛暗自咒骂了一句,原来这小子在举一反三呢?而且这证据……用的还真拙劣,蒙老子记忆衰退是不是!?
    方恒见连长脸色yīn郁,眼中怒火中烧,当即就更迷糊了,张嘴就来,“我们俩什么都没做过,就是稍微关系好点儿,偶尔互相帮帮忙,但是绝对没什么别的进展,喜欢啊什么的,就是很单纯的那种,关系特别的好,绝对没有作风问题,所以不用……”
    吉珠嘎玛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下,抬起了手,打断方恒的话,“等等!什么互相帮忙?”
    方恒张口想说,一看连长困惑的脸,舌头当下就在嘴里打了个弯,难得的反应迅速,“就,就,就是洗衣服,打水冲澡什么的,帮他洗过一次内裤,就,就那一次,可能比较过了,可是他跟着你出去考察野外生存那次,回来太累,我正好在,就一起帮着洗了。”
    “哦。”吉珠嘎玛点头,不置可否,虽然察觉方恒应该还有别的话说,可是到底没往那么夸张的地方想,只觉得最夸张也就是俩人悄悄摸摸牵了一下手。所以等着方恒一口气把话说完,开口,“你知道你们排长调去哪里了吗?”
    “教导大队。”
    “知道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方恒点头,教导大队算是个随军军校,主要是训练各连的尖子,学成出来都是班长,可以说是个教人怎么带兵的地方。
    “知道就行,这么好的单位你以为说进就能进呢?他调过去直接带尖子兵,算是升了职,怎么的?你舍不得就得让人留在连队啊?”
    “……”方恒低头没再说话。
    “就这事,出去吧!”说完见方恒落寞的起身,吉珠嘎玛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句,“这事就算是过去了,不准再到处议论。”
    “嗯。”方恒点了一下头转身出了门。
    是啊,都过去了……
    方恒幽幽叹息,心里又开始添堵,可连长、排长那边过去了,他却没过去。
    他舍不得杨翌,他觉得自己被这么一闹,突然有些喜欢上杨翌了,或者说……很喜欢。
    就像是犯贱一样,人在身边的时候不珍惜,等人走了才后悔,后悔得就算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结果,他也要抓住机会和杨翌好好谈上一场恋爱,那么好那么温柔的人,就让他这么的错过了。
    方恒下了楼,一路走到训练场,休假时的训练场空空荡荡,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热闹,他环顾四周,不断的搜寻着杨翌的身影。
    他还记得自己在这里被训出了多少的眼泪和汗水,还记得自己在这里收获了多少杨翌的笑容,浅浅的笑,梨涡却深深的旋出,带着些许的邪气,可是那双眼却温柔如水,好像能看到广阔无垠的天空一般,让人不觉间的放松,不觉间的向往,眷恋着,喜欢着,撒着娇,全然的包容。
    如今,都没了。
    他扶上旋梯,抬腿坐上,让自己摇晃起来,视线上下忽悠,可以看到远处的天空也在跟着摇晃,头晕目眩的想哭,却流不下眼泪。
    因为太失落,太后悔,所以什么都流不出来,胸口被带着毒的气体充斥得满满的,很疼、很涨,所有的感觉都在那里,反而忘记了自己还有泪腺。
    杨翌调走了,调到一个很好的部门,他没有权利去阻止,甚至连自己的心情都不敢说,他再不明白事理也知道杨翌去那里比留在这里好,而且……杨翌怕是也很想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吧?
    他还记得杨翌这么说过,被个男人喜欢……
    其实他不在乎,或者说原本应该是在乎的,但是现在不在乎了,可是杨翌肯定在意,否则不会真的逼到那个时候了,才把自己的心情说出来。
    杨翌不想让他知道,他明白,也明白杨翌顾虑些什么,所以他不知道该不该去和杨翌说。就像杨翌默默扛起那么多的东西,而他是不是也该为对方想一想?
    过了许久。
    方恒咬着下唇叹出了不知道今天第多少次浊气,慢悠悠的站起了身,或许……让时间证明一下也好,证明不是自己一时冲动。
    上到楼梯顶的时候,方恒挣扎了一下,他知道杨翌的电话,很想打,又不想打,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在那里站了很久,一抬头,侯珏从远处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到了面前,一身戾气的看他,张口就吼,“你他妈疯了是不是!?”然后眼神一狞,压着嗓子又低吼着重复一句,“你疯了是不是?”
    方恒被吼的愣了半响的神,然后心里的那股子怒气也被吼了出来,不爽的开口,“一边去,我烦的很!”
    “烦!?”侯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你烦!?”
    “对!”方恒睁圆了眼和他互瞪,“你能不能当我喝醉了!?老缠着问干吗!?”
    侯珏无语失笑,扭头看了一圈,咬牙切齿的指着他的鼻子,“算你狠!你***和老子说了那些话,你就想当没事发生是不是?”
    “我说什么了我?”方恒抬起脖子,睁眼说瞎话,就是不想承认,当初他们两个就是怕搞到一起才分开的,如今让他承认自己喜欢上杨翌,喜欢上个男人,说到底,他还是胆怯,毕竟不也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侯珏见方恒之口否认,想提醒他,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气的叉腰来回乱转,最后见方恒绕过他想走,急忙把人给够过来,支支吾吾的问了句,“你,你真喜欢?”
    方恒蹙眉看他,没说话,甩开被抓着的手,又要走。
    侯珏一咬牙,吼了一句,“方恒!你***就不能给个痛快?我明天就走了!一走三个月!你就不能让我有个明白!”
    这次,方恒的脚被定住了。
    78、爱情花开(一)
    “侯……侯……侯珏!兄弟,你是我兄弟!!我……告诉你个秘密,秘密!秘密哦,秘密!嘘……谁都不能说,谁都不能!”
    “就你知道,没人知道了……不……还,还有连长,连长知道!就,就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不是,一个,加我两个,加你三个,就三个人知道!”
    “有,有人喜欢我,可他现在走,走了!没了!不在了!什么都没了……”
    “呃!?名字?名字?呵呵……秘密,不能告诉你,不能!因为……呵呵,他是个男人!”
    “兄弟?啊!你是兄弟?怎,怎么了?”
    “呃……不告诉你,我想唱歌,咱,咱们去KTV,走!”
    “……”
    “是岳梓桐?”侯珏单手扶着双杠,与方恒对视,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昨天夜里玩的正高兴,被七连连长给叫了过去,让他把方恒送回去,这一路上,方恒醉的不分东南西北,偏偏还没醉死,结结巴巴的说着醉话,听的他头皮都炸了,什么叫有男人喜欢他?他除了想到岳梓桐外还能想到谁?只有他自己!可是偏偏他还不敢往自己身上想,又不能不想,纠结了一夜几乎没睡,又急又怒的等着天亮,必须得问个清楚,清清楚楚!
    “岳梓桐?什么岳梓桐?”方恒靠在双杠的柱子上,诧异看他。
    “你说……”侯珏顿了顿,牙齿一咬,直接开口,“你说有男人喜欢你。”
    “啊……”方恒嘴巴一张拉了个长音,失笑,“你怎么会想到他?”
    “那是谁?”
    方恒挑眉,凉凉开口,“反正不是你。”
    侯珏眨巴着眼,也不知道该松上一口气还是该伤一下心,最终蹙眉,问,“到底是谁?”
    方恒低头想了想,叹了一口气,“其实吧,昨天的事情我有些记不住了,也应该说了不少该说不该说的,原本也以为你知道,可是……我觉得还是不讲比较好,我这边无所谓,但是他那边不太合适,而且……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是不是你们排长?”
    “诶!?”方恒愣住,一时无语,慢了半拍刚想粉饰,就见侯珏的眼神冷了几分。
    “猜对了?”
    “……”方恒讪讪的笑,慌乱摆手,“什么排长啊?怎么扯到他了?”
    “那就是你们班长。”
    “……不是……”
    “行,我知道了。”侯珏叹气,深深的看着他,不知道再说什么。他们两个之间没什么秘密忌讳,但是必须得有尊重,如果方恒真的难以开口,他就只能不再追问,只要知道不是自己就可以了,不是自己……
    俩人各自发了一会呆,最终方恒还是开了口,“是杨翌。”
    “……”侯珏捏在双杠上的手微微用力,嘴角又抿直了几分,七连的三排排长突然调到教导大队这事已经在营里传开了,真要说条件吻合的,又和方恒关系好,又要走的人,除了他自己,就只有杨排,可是他不敢往杨排身上想,毕竟杨排那人看着就不像会行差踏错的人。
    方恒对自己这不严实的嘴叹了一口气,可是既然已经开了话头,只能继续说下,“其实……这事都过去了。但是我想让你帮我出个主意,他喜欢我,我……也挺喜欢他,你说……我该不该和他说?”
    “……”
    “你帮我想想?”
    “……”
    “爵爷?”
    “我能帮你想什么!?”一开口,就是浓浓的火药味,侯珏自己都吓了一跳,更别提方恒,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侯珏深呼吸了两口,轻柔的从牙齿缝里挤出话,“当然不能说了,不就是喜欢吗?过些日子就好了!你不是想找女人想结婚吗?这还用想?”
    “可是……”
    “没什么可是!”侯珏瞪他,“你爸那边你怎么交代?打不死你!”
    方恒咬住嘴唇,“我要是就和他谈恋爱呢?”
    “……”
    “难不成我还把一个男人带回家?就是谈恋爱,过几年不合适了,可能就分了。”
    “……不好。”侯珏有些无力,“你这是在玩火。你明明知道和男人是个怎么回事,你也敢玩?”
    “……”
    “诶,你们俩没开始呢吧?”
    “没……”方恒摇头。
    “那就好……”侯珏喃喃自语,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舒服,但是忍忍,只要一周半个月这劲儿就过去了,回头等我从那边回来了,让皇后给咱们介绍女孩,他原本不是学表演的吗?那里都是漂亮姑娘。”
    “……”方恒斜睨他,问了一句,“是不是男人就不该和男人在一起?”
    “你说呢?”侯珏反问,尽量柔和下眉宇,关心开口,“原先咱们就讨论过这个问题,心里不早就有了标准?否则咱们俩也不会分开是不是?”
    “不一样,我和你不来电。”
    侯珏的腮帮子瞬间鼓出了一条线,自暴自弃开口,“对,我对你也不来电。”
    “对啊,可问题我现在两情相悦了,性别还真是个事吗?我觉得我可能忍不住。”
    “……”侯珏发现自己没法劝,只要是方恒来了兴趣的东西,没人阻止的了,而且……不得不说,如果只是单纯的谈场恋爱,就算是个男人也没有多大的问题,侯珏知道要是换做自己陷入了这种情况里,可能也未必能够理智的做出判断。谈恋爱不用负责,也不用对家里人交代,如果他们没来当兵,现在在读大学,或者刚刚进入社会,那么必定会积极的猎艳,追求一段年少轻狂的感情。有多少人敢在这个年龄就保证一辈子?
    “你知道教导大队在什么位置吗?”
    “你要去找他?”
    “……我就是想知道。”
    “……方恒。”
    “嗯。”
    “我先说好,我不赞成你的决定,你再怎么找女朋友,那也是正常的,但是和男人在一起,你就真不在乎那些后果?”
    “……”方恒点头,他明白侯珏的意思,就连他自己都害怕,都难以启齿,可是偏偏越是这么谈,越想去找人,就像有只手在心尖上抓着、挠着一样,理智上越是觉得不该去,情感上越想把自己的心情告诉杨翌,甚至期待着杨翌欣喜若狂的那一刻。
    侯珏沉默了半响,最后说了一句,“我们连长说过一句话,除死无大事,这是你的事,我觉得问我不合适,但是我给你个意见,既然咱们活着,也要遵循一些规则,你忍半个月,如果半个月后还是坚持这个想法,你就自己掂量着看,可以吗?”
    方恒迟疑半响,就这么点头,定了下来。
    其实方恒自己也怕,怕是一时冲动,怕是被杨翌做的那些事打动的感激报恩,如果是这样,他还不如不去找,杨翌既然已经做好了整理自己的决定,他慢了半拍的贴过去,怕是真的会伤了人。
    方恒其实本身从来没什么害人的心,但是有时候想的不够远,也就不知不觉的做出了伤人的事,可是他觉得对杨翌自己必须得好好想想,他舍不得再对杨翌照成伤害,哪怕不是真喜欢,杨翌也是他的排长,一路指引着他走到现在,光是这些情分就必须谨慎以待。
    下午晚饭前,后皇娘娘驾到,一回了部队就找上了方恒,笑嘻嘻的说,“我查清楚了,排长算是借调过去的,说不定过几个月就回来,当然了,要是干得好,留下来也说不定,我就说嘛,怎么军官调职那么容易?原来是走的这个程序。诶……方恒,听到没有?我靠!”
    岳梓桐看着方恒快步走回寝室的背影,咒骂了一句,跟在身后看了一眼,问道,“找什么呢?”
    “通讯录。”方恒头也不回的说。
    *
    其实杨翌不用那么早走,连长还留着他说是一起吃顿饭,可是他留不下来,再在那种环境下待着他就要疯了。
    军区教导大队就在重庆市区,通知的是周一上午九点过去报到,他周六上午最后跟着连队出了一次操,当悲哀的发现自己的目光根本没法从方恒身上收回来后,就只能选择快刀斩乱麻。
    从江津到重庆市区只需要40来分钟的车程,他没让团里安排车送他,他丢不起那人,虽然连长明面上给了一个很好的解释,很光荣一般的被教导大队借调过去训兵,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就如丧家之犬一样的逃跑,所以简单了打了声招呼后,就提着一些简单的行李坐上了公交车。
    临近市区,杨翌拿出手机拨了一组才拿到不久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开口说话,“学长,我是杨翌。”
    “哦,听说你已经出发了,现在到哪儿了?”
    “还要十分钟。”
    “行,到了给我打电话,我马上下来。”
    “是。”
    挂断电话,杨翌幽幽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也算是升职了吧?可是,他是真心舍不得七连,舍不得连长,当然,还有方恒。一年的时间,从军校出来后的连队生涯,那些热情,那些付出都留在了七连,让他完全割舍掉,怎么可能?
    下了车,步行七八分钟,遥遥看着教导大队的大门口,杨翌再次掏出了手机,电话还通着,从门口就走出来了一个人,对他挥手。
    杨翌挂断电话,脸上扬起笑,快走几步到面前敬了个礼,“首长,您怎么提前下来了?”
    “反正没事做,我就下来溜达一圈,走,进去吧。”林峰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拍了拍了他的肩膀,“欢迎啊。”
    “挺不好意思的,还麻烦你来接,派个兵过来就好。”杨翌拎紧手上的行李,跟着林峰进了门,边走边客套。
    “那怎么行?又不是外人,行了,咱们也别来这套,就冲着珠子那么看好你,我还高兴能得这么一个人才,我不亏,亏的是他!”
    杨翌抿嘴笑,对林峰的印象向来极好,之前喝过两次酒,算不上深交,也明白这人的背景多强,大军区司令员的儿子,典型的太子爷,说句不好听的话,整个军区说话都有底气,是可以横着走的那类人,可是却平易近人,从军校开始成绩就一路名列前茅,而且,和他们连长吉珠嘎玛、四连的连长雷刚是战友,都是从特种部队出来的,真正上过战场拼杀,游走在死亡线上,靠着自己拼出来的职位,真心让人敬佩。
    林峰带着人直接去了办公大楼,边走边说,“没想着你会那么早过来,不过还好昨天都把该准备的都准备齐了,我带你上去签份文件,咱们就去宿舍楼。”
    “这个……可以派个兵……”
    林峰扭头看着他笑,斯文俊朗的脸上有着一双淬利的眼,“不就是走个路吗?多大的事?而且为了让你尽快上手,我也有不少话要说,两边一起来,这不更好?”
    “也是。”杨翌点头,不再争论,浅眯着眼看向眼前的大楼,心情一时间难以言表的古怪,这个地方,在这里,真的就不再回去了吗?
    79、番外:他们的爱情(六)
    一顿午饭吃的宾主尽欢,杨翌的表现让林峰确认这小子绝对是个圆滑的人,说话张弛有度,虽然也略微感觉到自己身份的尴尬,但是却表现的非常大方,既不锋芒毕露,又不过度卑微自谦,调整的气氛一直都很愉快,绝对不是一个会让人讨厌的性格。
    林峰喜欢和圆滑的人打交道,这类人其实更好相处,绝不会去肆意试探别人的底线,就算有所求,也是深思过后的平等交易。
    而且,中国有句老话,酒后看人品,虽然说兄弟们喝酒不会真的把对方灌醉,但是也绝对会处于晕眩状态,到了这个程度,杨翌依旧如初,说话有度,表现有理。
    这样的人,是领导最喜欢带出去的人。
    结账的时候,杨翌先放了钱,但是珠子硬给退回去了,接着四个人又去茶楼坐了一下午。
    杨翌原本用着喝醉了为借口不打算去,结果珠子反而喝的开心,硬把人给拽了过去,到了地方,杨翌又以困为理由开了别的房间,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三个人。
    三兄弟都明白杨翌的意思,慢悠悠的喝着茶,很快就回忆起了当年游隼时的趣事。
    林峰知道雷刚不愿提四少的事,也就没再说,实际上要按他的回忆,最有趣的还是四少的那封信,简直就是惊艳到惨绝人寰的地步,让他深感佩服。
    林峰不说四少的事,雷刚却多少会提到林峰和吉珠嘎玛之间的问题,对此双方有些无力,林峰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最终能不能成,只能说是先这样看看。
    其实有些话题一旦开说,气氛就得往下沉,怎么都漂不起来,一时间,都各自无言沉思。
    差不多下午四点过,杨翌过来敲门,问他们是不是在外面吃饭,他去定位子。
    人一走,林峰看向吉珠嘎玛趁机开口,“你这兄弟不错,难怪说很通人情世故,说句实话,别看你是连长,就真该学学他。”
    雷刚失笑摇头,“定性了,难。”
    吉珠嘎玛一脸无辜看人,“我也没差到什么地步,不信问刚哥,领导对我印象都挺好。”
    “别问我。”雷刚摆手,不予置评。
    林峰哼哼的笑,“无所谓了,三岁定终身,大家都习惯了。”
    吉珠嘎玛被埋汰了一番,当即就有些炸毛,“我怎么差了我?你这才回来就指这是那不是?”
    “……”林峰扫了眼雷刚,再说下去很明显的打情骂俏,还是得注意一点儿环境,雷刚再说知道,闹的狠了,肯定也不自在。
    也许是大家又熟稔了几分,晚上的酒喝得远比中午多,林峰酒量一直都不算好,醉的最快,散场的时候几乎是脚下不稳,最后是被珠子扶着坐着计程车回的大院。
    进了屋俩人直接就往床上倒,吉珠嘎玛趁着林峰喝的手脚发软,彻底饱餐了一顿,热情的差点让林峰晕过去。
    这一次,俩人直接在屋里荒yín无度窝了一天,饿了就吃点饼干,醒着就看看电视,心动了就直接开摸上压,屋里的艳色春风就没消散过。
    乃至初五吉珠嘎玛回去工作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手脚发软的使不上力。
    林峰也要回成都,就跟着吉珠嘎玛去部队取了车,顺便看他带了一回兵。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林峰看的心软如棉,浓稠的甜中还带着几分酸楚,一边欣慰着当年那个愣头小子现在终于长大了,一边缅怀着逝去的那些青春时光。
    他爱当初那个热情如火,肆意张扬的珠子,就像一曲青春的歌谣般让人清新鲜活,也爱如今这个凌厉干练,成熟厚重的珠子,让他想起了被打磨抛光后的美玉般光滑润泽。
    其实这就是爱情,动了心,扎了根,就像荒原的野草一样,在风雨之后总会蔓延乃至无边无际。
    林峰想,其实只要是这个人就够了,哪怕让现在的他回去,回到上辈子,或许当他再见到一个退伍后过着普通老百姓生活的珠子,依旧难以自控心里的爱慕。
    远远看着在士兵面前讲话的男人,林峰勾起了嘴角,当然,他不想回去,只有这个时空的珠子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永远。
    和吉珠嘎玛告别,约好电话联系,林峰就开车回到了成都,这一路上都有些不太专心,他大概能明白他母亲要和他谈什么,各种应对的手段和之后可能造成的后果都在脑袋里过了一遍,谋而后动,但是真要简单来说,就是坦诚和隐瞒。
    从情感上来考虑,林峰觉得自己应该坦诚出来,至少先争取到母亲的支持,父亲那边再慢慢的解决,这样也算是给他和珠子两个人的感情上上一道保险,不是他过于敏感,虽然这次的见面让他们的爱情稍稍稳固了下来,但是依旧很危险,珠子的情绪波动一直都很大,在他离开的时候清楚的看到珠子眼底的不舍和几分慌乱,欲言又止的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做出某种类似抛弃一样的行为。
    也是,这么多年过去,珠子也都长大了,接触到的事情多了,人也就少了年少的时的那份奋不顾身的拼劲,总以为虽死无大事,敢于天比高。
    可是理智上却明白,这是最鲁莽的行为,他们从游隼出来,从地狱回到人间,七情六欲,人情世故蜂拥而来,不再纯粹,更重要的是他无法预计到家里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那些与生俱来的光环如今成了他和珠子之间最大的阻力,正是他极力挣脱的部分。
    可是,林峰一向都知道,他的父亲对他的人生造成了多大的影响,那份敬仰从未在心里衰退过,况且血缘永远无法分割,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寻找一个两全的路,就算再难走,他也要咬紧牙走下去。
    林峰回到家已经错过了晚饭,林云海身边的警卫兵这些年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个,林峰也不好寒暄,点了头就进了屋。
    客厅里没人,上楼去父亲书房看了一眼,问了一下情况,知道母亲今天晚上有手术,林峰暗自松了一口气,下楼热了些饭菜吃。
    才吃到一半,郭湘云就开门进来,见到儿子回来,自然笑着问了几句话,林峰心虚,乖巧的拍马溜须,问母亲吃过晚饭没?他去热。
    这话简直就是废话,医院肯定有工作餐提供,郭湘云知子莫若母,去厨房里拿了筷子就坐在了林峰身边,开口,“有事和我说?”
    “嗯。”林峰不是很喜欢主动出击,但是现在的情况等不了,分析下来,一旦母亲先开了口,那么他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所以故作轻松的抢先说道,“妈,我记得这次去爷爷家谈到对象的事,我就想着岁数也不小了,但是你也知道军人的情况,您肯定也急着呢吧?留心没?”
    郭湘云话都没听完,脸色就沉了下来,直接就把筷子丢到了桌子上,冷冷的看着林峰,“我能介绍谁?介绍谁都不管用,你要是真有心了,就不会跟我说这事。”
    林峰也只能收了脸上的笑,没想到母亲比他还狠,一开口窗户纸就基本捅破了,根本就没盘旋的余地。
    郭湘云看了眼楼梯口,站起了身,“去你屋说吧。”
    林峰跟在身后,一路心思如电,最终确认,也只能见招拆招。
    进了房间,郭湘云等着林峰一把门关上,就开口说道,“有些事,你要是不提,我琢磨着也就暂时压下去,但是看起来你去重庆之后也算是打定主意了,我就跟你明说吧,这事我不会同意,我也不会拿相亲那些事逼你,不过我相信你早晚会明白什么才是正确的决定。”
    “妈……”林峰坐在母亲对面,蹙眉喊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最怕的就是这种处理方式,不逼,实际却是狠逼,把所有的责任都压在他肩上,让他自己来做取舍,比用强硬的态度更让人难受。
    郭湘云叹了一口气,与儿子对视,“你今年也才28岁,如果真的那么早定下后半辈子的路,你早晚会后悔,但是我不会硬逼着你现在做决定,也知道那不可能,暂时我们就不谈了吧。”
    “妈,我们在一起六年了,你觉得还有别的路走吗?如果不是真的分不开,我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谈这件事。”
    郭湘云闭上眼,捏着鼻梁不再说话。
    “妈,你知道的,我这些年都在做什么,但是你可能没法想象,你知道吗?我受伤的时候,是他把我扛回来的,敌人一直在后面追着,有子弹,有炸弹,他扛着我跑了数里地,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就死在那里了。这种感情,生死不弃,您觉得当我四肢健全的站在这里,站在这个家的时候,有那个资格说放弃吗?”林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深深的看着母亲,红了眼眶,却穿透时空,恍惚的看到了那些催命的烟花,爆炸的声响,还有孑然的等在突破口,死都不退一步的珠子,那样的坚决毅然,生死与共。
    郭湘云幽幽叹息,再难说话。
    作为一名军嫂,她的丈夫位高权重,她确实从未体验过这种生死离别的情感,但是却能够理解,感同身受。
    可是,这是她儿子,她绝对不能点一下头。
    说是自私也好,说是愚昧也好,站在母亲的立场,她无法想象儿子和一个男人过上一辈子会有多么的艰难。
    所以,她无法妥协,哪怕在儿子那双期盼的泪眼中,她也只能选择移开了目光。
    母亲的逃避让林峰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底牌一一抛出,母亲依旧如故,于是只能静下心来思考。
    不是亲身经历者,永远缺少了真正的刻骨铭心,他明白,甚至也能够理解母亲的立场。
    那么……然后呢?
    林峰想,其实母亲也算是机关算尽,对他的事暂时采取放任态度,却又定了最后的年限,坚决反对,用这样的妥协不断的给他施加心理压力,希望他和这个家庭以及珠子有个平稳的过渡期。
    那么一切就都回到了原点,哪怕事情摊开了说也是如此,果然是高明的做法,哪方都不伤了和气。
    只是,这绝不是他要的结果!
    所以林峰不再争辩,话已至此,只能按照原本的计划走,而家庭这边也只能靠时间去打磨。
    80、番外:他们的爱情(七)
    郭湘云这天夜里没睡好,接连醒了数次,脑袋里不停回放着一个又一个的画面。
    有时候是她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听到门响,扭头就看到儿子站在门口和一个看不清面孔的男人拥抱亲吻……
    有时候她仿佛处在另外一个时空,遥遥的看着儿子被一个男人扛在肩上狂奔,身后有几十个拿着武器的人追着,身后橘色的火光冲天而起,将那个男人的容貌遮挡的异常模糊……
    有时候她处在一个宽阔的房间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到处都是恭祝的声音,满眼喜庆的红色,他的儿子带着美丽大方的儿媳从红地毯的那边走过来,她欣慰的笑着,可是眨眼间,新娘不在了,身边是同样穿着西装的男人……
    有时候她独自拾阶而上,走上扭曲的走廊,推开风尘已久的房门,里面所有居住的痕迹都已经消失,桌子有着淡淡尘埃,桌上的相册里摆着儿子的照片,孤零零的一个人的照片……
    ……
    郭湘云在惊醒了数次后,终于无法再睡,看向身边的老伴儿幽幽叹息,一个无法妥协退让,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能够在中间周旋的也只有她了。
    可是,她又能怎么做?
    同样的星空下,林峰也久久无法入睡,心里愁绪万千,缠绕着,像是一团乱麻般堵在胸口,喘不气起来。
    今天和母亲的谈话,唯一让他庆幸的是他生在这样的家庭,父母都是有文化的人,绝不会采取过激的手段,在保留底线之余也给他留了不少过度的时间。
    还有几年?
    林峰想了想,最多也不过三四年吧,等他三十多岁了,结婚这件事一定会成为众人关注的重点,就算母亲不说,想必现在就有父亲的同僚侧面提过,早两年他在国外还好说,如今回了国,身边没个固定的女人,有多少家庭不上几分心的?
    就连上辈子他混成那样儿也没少相过亲,更何况是现在。
    上辈子是怎么熬到32岁还没结婚的?
    林峰望着天花板细细回忆,那时候的自己身边确实有个固定的女朋友,不温不火的交往着,怕是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也要谈到婚姻问题了吧?
    哎~和女人就要简单多了,可谁叫自己明知道是坑也要往里面跳呢?不是早就预着有这些麻烦事吗?
    林峰懒洋洋的拿过手机,想给珠子打个电话,可是一看时间都已经两点过,只能算了。
    一边想着事,一边用手机看看新闻,直到睡意袭来,这才迷糊了过去。
    接下来几天,林峰开始找关系,预备着往重庆教导大队调,一边用手机和珠子远程谈谈恋爱,倒也还算充实。
    小年过完,临走前林峰和三海吃了顿饭,本来想着把珠子的事说了算了,可是一看到这货就觉得还是让人继续无忧无虑的活着比较好,说出来,自己是争了个盟友减轻了压力,可是那些压力都放到了三海身上,这样怎么想都不合适,在他能扛的时候就先扛扛吧。
    教导大队是个教基层士官的地方,每年一月份开始训三个月新兵,然后就是大半年的授课,按林峰出国学的进修科目确实是大材小用了一点,可问题他不想进军区直属的特种大队,那绕来绕去还是在他父亲林云海眼皮子底下绕,要去,就一定要去鹰隼!
    鹰隼属于特殊部门,由解放军总部直接领导,执行各种高危任务,而下属小队游隼又是保密级别为A+的特别行动部队,更是有不告知地方军独立行动的权利。
    他也只有再次回到那里,才可以真正脱离一些身份,而且……因为高危风险比例极大,所以升衔也非常的快,鹰隼的中队长已经等同大军区的大校职,可以忽视来自地方军区不合理的要求。
    所以,他现在在等机会,等一个空缺。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偶尔珠子休假会来他这里一趟,有时候他也会去江津,自己开车半个小时的路程,俩人的感情维持的一直都很好。
    有时候林峰就在想,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分开了两年,两个人像是又回到了初恋的时候,不,或者可以说是热恋期,每周周末的见面成了他最期待的事,见到人的时候可能会在外面走走,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彻底无视一周一次的健康生活标准,两个人几乎都不节制自己,基本都要做够了才行。
    在游隼的时候因为环境的原因,双方都还有些压抑自己,大部分时间都不一定进去,可是现在不再是了,尤其是珠子,无论是上还是下都是那么热情,每每想到在耳畔环绕的喘息声,和那一声声的小峰,林峰总会有一种会被这种浓郁的感情托上云端的感觉,飘飘荡荡的昏眩着。
    当然,林峰一直不太喜欢在做爱的时候说太多的话,但是如果他被上,那么就一定会投桃报李,舔着珠子耳廓,抚摸着那个健硕紧绷的身体,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的叫着珠子的名字,有时候高兴了会叫他一声小狗,于是小狗的冲撞力就更强了。
    就是这样浓稠如蜜的生活,让林峰以为在他那边的调令下来前,会一直维系下去,可是突然有一天,珠子却在夜里急冲冲的叫他过去一趟。
    车开在路上的时候,林峰的眉心已经蹙紧,不断的回忆着珠子电话里的内容,四少过来了,带着刚哥的儿子,两岁大的儿子,都可以打酱油的儿子,这他妈什么情况!?
    一路杀到江津军区的大院,吉珠嘎玛果然等在门口,一上了车就开口,“小峰,我想过了,要不咱们也搞一个吧?”
    林峰挑眉看他,珠子的眼眶很红,这种表情说是茅塞顿开,不如说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于是林峰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你再把详细情况和我说下?确定是刚哥还是四少的?孩子他妈是谁?”
    “刚哥的。”吉珠嘎玛咬着下唇,“代理孕母。”
    林峰瞬间反应过来,吐了一口浊气,“不用想,肯定是四少做的事。”
    “那咱们……?”
    “你的我的?”林峰转头看他,开口就抓住了要点,“就算孩子抱回家了,怎么解释母亲是谁?还有部队里,你知道未婚先育是多大的作风问题?”
    吉珠嘎玛愣住,沉默了下来,好半响才说道,“我知道,可是这也是个不错的方法,只要过程安排好……”
    这时候林峰已经把车停在了路边的临时停车位,问了句,“你是想要个孩子?还是想用孩子堵住所有人的嘴?”
    “……”吉珠嘎玛蹙眉,一脸不悦,“你能不能别把事情说的太复杂了?你的意思是这涉及到道德问题是不?”
    林峰在珠子那后半句明显恼怒的语气中捏了捏鼻梁,耐下心解释,“第一,这不是道德问题,你有没有想过有个孩子不是万能的?当然,你的情况和刚哥差不多,家里都远,这边的情况肯定没法知道的那么详细,到时候抱个孩子随便找个女人回家,几年不见一面,再见面找个理由说离婚了就完事,那么我呢?我做了什么他们看的清清楚楚,根本就瞒不了。所以只解决一边,还要多个孩子,你觉得这合适吗?第二,部队的情况你现在也不比我知道的少,军婚受保护,容不得半点作假,那是实打实的结婚,你介意我的户口本上有个女人名字吗?还是说我也不用介意?第三,我和你说过我准备要怎么做的吧?你觉得这不安全吗?还是不信任我?”
    吉珠嘎玛被林峰堵的哑口无言,直至恼羞成怒,“那我们是不是就这么等着?等着两家父母直接逼上门来?我没和你说过吧?这两年家里给我打了多少电话?甚至有一次我阿妈直接带了个姑娘过来,你让我淡定?让我忍?总得给我条路走吧!?”
    林峰蹙眉深思,听完,眼眉一抬,看向吉珠嘎玛,“敢和家里人说吗?”
    “说!?”吉珠嘎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不知道藏民信佛吗?教义里对同性恋是什么态度?你让我……”
    “我和我妈谈过……”林峰看着他淡淡开口。
    “诶!?”吉珠嘎玛愣住,嘴唇无意识的开阖了两下,渐渐瞪圆了眼。
    “我爸也知道了。甚至知道是谁。”
    吉珠嘎玛听的脑袋‘嗡’的一声响,艰涩的扭了扭脖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林峰抿嘴笑了笑,“虽然现在他们不接受,但是总会体谅的,只要过了现在就好,所以你考虑一下你家那边怎么解决,如果需要的话,我和你一起进藏。”
    吉珠嘎玛无语许久,最后突然苦笑了两声,接着抬头确认了一遍,“你真和你家说了?”
    “嗯。”林峰浅笑点头。
    吉珠嘎玛抬手摸上自己的后脑勺,突然有些抓不住自己的表情,既有些高兴,又有些质疑,还有点点的恼怒,最重要的是吓了一跳。
    林峰想了想,补充道,“其实我没想这么早告诉你的,毕竟家里的态度还有些强硬,让你提前知道也不过跟着担心,但是……我也挺介意你家里那边。”
    “确实……”吉珠嘎玛喃哝应着,接着开口,“不是骗我?真和家里说了?”
    “嗯。”林峰失笑,看着眼前激动莫名的小狗,重重点了一下头,“严格说,是和我母亲说了,至于我爸那边还没到时候,只能先压一压。”
    “为什么和家里说?你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先说你的问题。”
    吉珠嘎玛手一挥,“不行,我现在脑袋很乱,先回答我。”
    林峰无奈摇头,看着眼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珠子,只能解释道,“这么说吧,还记得当年我和你一起回昆陆授衔的时候吗?我在家里藏了不少同性学的书,琢磨着按我父母的性格,肯定……”
    “你那时候就安排了这些事?”
    林峰本就笑弯的眼又眯了几分,打趣道,“你男人我是谁啊,今天才认识?”
    “操。”吉珠嘎玛无语失笑,笑了两秒,勾起的嘴角又平直了下来,“你该早点和我说的。”
    “什么?”林峰挑眉看他。
    吉珠嘎玛深深的看着林峰,开口,“早点和我说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林峰笑着摇了摇头,趴在了方向盘上,透过挡风玻璃看着远处驶来的车辆,灯光晃眼,浅眯的眼又闭合了几分,淡淡开口,“我说过,只是你不信。”
    “说过?”吉珠嘎玛挑眉看他。
    林峰闭眼点头。
    吉珠嘎玛看着林峰深俊的侧脸,在路灯的照射下微微颤抖的睫毛,缓缓靠上椅背,闭上了眼慢慢回忆。
    其实,不用太仔细的去想,从再见到林峰开始,这个人似乎就一直在不断的加强他的信心,只是不安的时间太长了,让他有些听不进去,粉饰太平的相处着,内心却不断的做出一些连自己也不喜欢的暗示。
    从很久以前,他就知道林峰是多么出色,多么聪明的一个人,这样的人永远都知道对与错,放弃和选择,情感和理智总是能够分的那么明确,所以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再加上那些让他无法企及的身世背景,他没办法不会怀疑。
    就连现在,他想,就算林峰已经做出了那么多的事,其实依旧会不安不是吗?就连林峰都不敢触碰林司令的逆鳞,更何况是他?
    其实,心里的那些勇气还是被消磨掉了吧,在林峰不告而别,自己黯然回到西藏,再一纸调令回到成都,这种自己就算拼尽全力都无法掌控的人生,已经硬生生的斩断了心里的锐气,这样的怨天由命,可怜的就像是一只丧家之犬,只会一味的逃避,失去了当初单纯的心。
    “珠子。”林峰趴在方向盘上,扭头看他,脸背着光,只有那双眼黝黑深邃,“我说过我不想和你谈恋爱,我是在和你过日子吗?”
    吉珠嘎玛点头,“说过,记的很清楚。”
    “我会一直的努力,兑现这个承诺。”
    “好。”
    “所以,在我努力的时候,也会看着你,你会怎么做。”
    “嗯。”吉珠嘎玛轻轻的应着,闭上了眼,喃喃自语,“是啊,是该做点什么了……”
    看着沉思中的吉珠嘎玛,林峰勾起嘴角浅浅的笑,将一只手移下来覆上了对方放在腹部的手臂,摩挲着布料一路下滑,轻轻的握着手背,手指一点点的插进骨节分明的手指间隙中,吉珠嘎玛睁开眼看他,林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在这样的沉默里,手指被一点点的扣牢,林峰摸到了对方手心上的纹路。
    “小峰……”吉珠嘎玛开口,声音轻柔,“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让我多知道一点,也能多分担一些。”
    “好。”林峰的手指在对方的手心上轻轻摩挲着,又点了点头。
    这是林峰的毛病,他自己知道,吉珠嘎玛也知道,从最初认识开始,林峰就喜欢完整的规划好自己的人生,进入游隼后他成为了特别行动小队的小队长,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他的判断力成了绝对的因素,所以想好,安排,行动,就是这么简单,太长时间承担着独自思考的责任,让他有些忘记了如何与人商量,更多的是等待胜利到来时的喜悦分享。
    到了现在,依旧如此,在事情未成定局前,在他没有百分百把握前,绝不开口。
    在他和珠子之间,这样的相处模式一直存在着,或者说他也一直以为存在,可惜他有些混淆了感情和事业之间的差距,本以为不太重要的事如今却成了珠子的定心丸。
    早知如此……
    林峰眯着眼看向吉珠嘎玛,嘴角又笑弯了几分,“再有什么决定,我一定会提前告诉你。”
    吉珠嘎玛释然一笑,点头,过了两秒开口,“你说,喜欢男人这事是不是会传染?”
    “怎么?”
    “我有两个兵好像有点什么。”
    “哦。”林峰坐直身,兴趣盎然。
    “我最近老怀疑自己是不是糊涂了,看着谁都像,尤其那俩最像。”
    “新兵老兵?”
    “有个新兵。”
    “那你就别看,兵而已,两年就退了,军营这地方要说没这样的我都不信,咱俩不是最好的证据吗?管不过来,只要别闹出事就行。”
    “这不好吧?”吉珠嘎玛挑眉。
    “不,这么说吧,距离和时间对感情的影响是巨大的,有些走上这条路的不过是贪个新鲜,不是有个新兵吗?看年纪也不会超过20岁,这么大还是个孩子,新鲜劲儿一过就散了,回头一退伍,自然也就分了。”
    吉珠嘎玛扶着下巴点头,然后又蹙眉摇头,“不对,我那时候也没到二十岁啊……”
    林峰一听就笑了,“嗯,所以我没理你,等着你自己想通,或者再过两年分了单位自己就淡了,没想到你能跑到游隼去。”
    “……”想起那段年少轻狂的岁月吉珠嘎玛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赧然的笑了起来,“但是到底追到人了不是?”
    “呐,我问你,那时候就想着和我过一辈子吗?”
    “没。”吉珠嘎玛老实摇头,“实在是喜欢的不行不行的了,就恶向胆边生,怎么都要把你拉下水谈上一场恋爱。”
    “恋爱……你对自己的人生还真不够负责的啊。”
    “那时候多年轻啊,哪会想那么远?”
    林峰抿嘴一笑,“那不就行了?”
    “什么?”吉珠嘎玛困惑看人,下一秒就明白了林峰的意思,顿时无奈摇头,又是老毛病,说个话这么绕,直接告诉他那俩谈着玩的不就好了?
    “其实吧……”林峰低头,隐蔽的亲了珠子的手背一口,“人年轻的时候总会做一些让之后回想起来或许好笑,或许追悔莫及的事,但是这不重要,青春拥有挥洒的权利,否则我也不会得到你。”
    吉珠嘎玛抿嘴轻笑,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背上,上面还残留着亲吻后的柔软温暖,“我觉得你这次回来变了很多。”
    林峰笑道,“因为知道自己要做好追男人的准备,作为追人的一方,不用点心不行。”
    “那我是不是应该再闹一下?”
    “晚了。”
    “也是……”吉珠嘎玛做出一脸懊恼,“要去我屋里不?”
    “明天上班。”林峰摇头。
    吉珠嘎玛自然也不强求,两个人现在看似不如在游隼时相处的时间那么长,但是实际上这样的相处更让人放松,各自有着自己的事业,休假的时候就粘在一起。而且,最重要的,林峰现在很少拒绝他的求欢,性福指数一直很高。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林峰看着时间差不多又要往回赶,临走前还是说了一句,“那俩兵的事别插手,感情这种东西外力越强在一起的决心就越强,别怎到最后没办法收拾。”
    吉珠嘎玛点头笑,“真要没法收拾,我就来找你。”
    “那是我的荣幸。”林峰笑眯了眼,看着车窗外的男人隐蔽的抛出一个飞吻,将车行了出去。
    汽车缓缓行驶,林峰看着后视镜里的珠子,无奈的笑,这事既然都说给自己听了,以珠子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性格,想必自己还是要做好一些准备工作啊。
    不过……是谁呢?那个同类。
    很快,林峰就知道了。
    当他听到杨翌名字的时候只能无限唏嘘,感叹一声,同性恋这种东西可能真的会传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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