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演演习,谈谈情(十三)
后来方恒被杨翌抓到医生那里看了一下伤势,要用方恒的话说,医生绝对是这世上下手最黑的人,接骨接的他差点儿疼晕过去,最后几乎是被杨翌半抱着走出的医护车。
不过也算幸运,鼻子上的伤看着严重,实际上也就是被揍裂了缝,还没到做手术的地步,不过想来,蓝军那边的人毕竟也不是真要把他怎么样,打到鼻梁上也是失手,所以比起原本以为的粉碎性骨折轻了很多。
把方恒扶到门口休息后,杨翌看没自己什么事,转身又去忙活,留下了岳梓桐陪着方恒。
下午五点左右,蓝军来了几个高层官员,输了演习还来参加庆功宴面色自然不算好,但是毕竟一场演习而已,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盛情难却之下,也只能过来转一圈,就被在这边久候的王团长接到了帐篷里休息,顺便讨论了一下双方的得失。
说到后来,赵师长提到了伤了人的方恒,可以说是怒从心起,直接拍桌子骂,说是下手太狠毒,受伤最重的那个还是师里难得的人才,电子科学的准博士,这一下手就是三个月不能动弹,问他们拿什么来赔?
这个情况下,王团长当然不会把人给推出去,就算下手再重,也立了那么大的功劳,这要是处理不好不是惹人心寒吗?于是就自己扛了下来,一个劲的道歉,赔不是,还说回头一定带方恒过去看望。
王团长护犊子,不交人出来,赵师长也没办法,只能把这口恶气给吞了下来,只是现在气着,回头看到演习报告却笑了,虽然这里面不说有些凑巧的成分,但是毕竟是个认识的人,转过身就给方恒他爸方新友去了个电话,连夸带赞的说了一番,方新友趁机开口讨要个军校的名额,想让方恒再在部队里多待上几年,赵师长当即就说没问题,等两年兵役一满,这事他来张罗,方新友自然是千恩万谢,电话这头却笑的看牙看不见眼,也算是安了心。
这边方恒是什么都不知道,看着休息的差不多,又和岳梓桐上串下跳的找玩的去了,后来被不太熟的领导吆喝着去搬酒,一车的白酒,堆了小山一样的高。
夜幕渐渐降落,橘色的火光开始展现摇曳的身姿,熊熊燃烧着,照亮了一方天空。
蓝军的首长们没过来,王团长就成了最大的那一个,在上菜之前,让所有人都倒了一缸子白酒,往人群中一站,就开始感谢大家对这次的演习胜利作出的贡献,夸奖的话一套套的说出来,把所有人都逗得笑开了牙,最后杯子一举,共庆胜利!
部队这地方,酒量不好的都没脸混,而且一定要喝52度的白酒一斤,那才叫做进了基本的门槛。
方恒下了七连这大半年不说隔三差五的聚餐,逢年过节的可都要来上一回,平日里休息还会和岳梓桐他们小聚,酒量倒也练出来不少,仰头一口气就喝了大半杯,然后就开始嘻嘻哈哈的吃肉吹牛。
天一黑下来,所有车都开过来围了一圈,大灯一亮,照的中间宛若白昼,还有人按开了吉普车上的音响,虽然音箱没有改装过,但是也算是应了景。
在青藏高原上围着篝火喝酒吃肉,耳畔里听着高亢的藏族歌曲,那种天高地阔的豪迈,意气风发的伸手就能摸到天的豪情,让方恒觉得,人这一辈子,可能最快乐的就是这个时刻。
那是与爱情得偿所愿时不同的快乐,像是心变得无限的宽广,被眼前那一张张的笑脸洗涤着身体里的每个角落,由而变得干净而纯粹,然后被吸引着融入其中,凝聚成一团,紧紧的,牢固的。
人一旦喝了酒,事情就多,胆子也就大了,开始起哄吆喝着人上去唱歌,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再加上现在90后的孩子都极端的外向善于表现自己,疯抢着上去,中间绝无冷场。
方恒喜欢热闹,也不会刻意去掩饰自己的才华,要是换了平时,上去表演的肯定有他一个,可问题他今天鼻子上的伤有碍观瞻,只能悲愤的掐灭了念头,转着圈的找人喝酒,偶尔看上一眼首长席那边,不爽的瘪了瘪嘴。
篝火晚会还没开始,杨翌就被首长们叫到了那边就坐,有说有笑的酒狂喝,虽然说他也羡慕杨翌在领导面前吃的开,问题这个时候人要是能陪在身边多好?俩人低声说着话,慢慢的喝着酒,偶尔和大家一起哄笑一下,这样的念头光是想着就让人觉得快乐。
酒过三巡,几个大领导架不住敬酒的人太多,嘱咐了一句别喝多了闹事就提前离开了,方恒抓住机会就冲到了那边,挤进了杨翌和吉珠嘎玛的中间,脸皮超厚的恬着脸笑。
杨翌喝的有些晕,见人过来,一时间也没收了眼底的目光,就这么盯着方恒包住的鼻梁看,浅眯的眸底黝黑透出了几分醉意。
吉珠嘎玛脑袋很清醒,见人过来只是往旁边让了让,笑道,“肉怎么样?好吃吗?”
方恒忙不迭的点头,把茶缸举到吉珠嘎玛面前,“连长,敬你一杯。”
吉珠嘎玛探头看了一眼,还有半缸子,当即挑眉,“一杯?”
“啊!?”方恒当即解释,“就是那么一说,一口!就一口!”
吉珠嘎玛叹了一口气,“你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杨翌浅笑,“他要是把这些都给喝了,也就该趴下了。”
“谁说的!?”方恒扭头瞪他,“你跟我喝过几次酒?连长知道我酒量!”
杨翌失笑,抬手推了他脑袋一下,“喝醉了好玩吗?”
“喝酒不玩醉了喝,那还是爷们儿吗!?”方恒下巴一抬,用鼻孔看人。
杨翌捂着嘴彻底笑了,“爷们儿!?嗯?”
“我不是?你又不是没看过!!我……”
“咳!嗯!”林峰醒了醒嗓子,对这小子的口不择言摇头叹气。
“真的!不是一起洗过澡吗?那么大的澡堂子,我有没有小弟弟他还看不见?”
这下,林峰也败下阵,捂着嘴摇头开笑。
吉珠嘎玛揉了揉太阳穴,发现这小子顺杆爬的本事确实强,记得前几天见到自己还东躲西藏的,今天就开始张扬得瑟了起来,这种人,真不能给好脸。
方恒说完,来回看了一眼,然后脸上的笑容一扬,“连长,喝酒。”
吉珠嘎玛拿起茶缸和他碰了一下,浅酌一口,笑道,“这次表现的很出色,以后要继续保持。”
“嗯!”方恒乖巧的点头,见林峰拿过吉珠嘎玛的茶缸看了一眼,又放回去,视线扫过肩膀上的军衔,若有所思的开口,“首长,咱们原先应该见过吧?”
“林峰。”林峰抿嘴笑着,亲善开口,“之前是去过你们连队好几次,记性不错。”
“哦。”方恒点头,有话憋在肚子里想问,却问不出口,抓心挠肺的难受,可是到底只能低着头憋住了。
林峰见方恒不说话,于是拿起自己的酒杯敲了敲桌子,“不跟我喝一口?”
“诶!?哦!”方恒急忙抬头,把杯子递了过去,“首长,敬你。”
“敬什么?”
“你把我们给救出来了。”
林峰笑道,浅酌一口,“就算我们不救,你们也没危险。”
“当然不能这么说啦,意义不一样!”方恒睁圆眼,一脸的认真,“要这是真正的战争,那就是救了我们的命啊!”
林峰失笑,“现在有善待战俘的公约,只要不顽强反抗,一般人没兴趣要你的小命。”
“我把他们的人给打伤了。”
林峰抬手指了指他鼻子,“这不打回来吗?”
“可是……”方恒摸着鼻子有些被绕糊涂了,眨巴着眼,完全分不清楚自己和林峰辩论的立场在哪里。
林峰和吉珠嘎玛看这小样儿一下都笑了,吉珠嘎玛抬手揉了揉方恒毛茸茸的头顶,逗趣道,“给你十个脑袋都说不过他,还是乖乖闭嘴吧。”
方恒抿着嘴角不再说话了。
这边一直微笑着听他们交谈的杨翌抬手拍了拍方恒的肩膀,关切的问道,“鼻子的伤能喝酒吗?”
“啊?”方恒想了想,“应该没问题吧?”
“少喝点。”
“我没多喝,就这一缸子,到现在都还没喝完呢。”
杨翌点头,捏着茶缸和方恒手里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低声笑道,“我记得和你没少喝过。”
“不就是那么一说嘛。”方恒瘪了瘪嘴,想了想,凑到耳朵边低声开口,“我们俩去别的地方喝好不?”
杨翌沉默半响,摇头,“以后会有机会的。”
“那不一样,这可是西藏。”
“哪儿都一样。”杨翌的眼浅眯了几分,眉宇柔和的笑着,清楚的传递出一种无声的示意,只要有你在就够了。
方恒嘴角一勾,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喜滋滋的低头又喝了一口酒,视线落在杨翌染了酒水后莹亮的嘴唇上,心里像被猫挠了一样的难受,正想说什么,肩膀就被一只手按住,力气不轻不重,像是随意搭着的一样,方恒转头一看,林峰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杨翌,嘴角含笑,目光却意欲不明。
杨翌被林峰警告的目光吓出了一头的冷汗,回想之前两个人的互动,虽然也没说什么,但是也明白,自己只要和方恒一对视,那目光就像被缠绕上了一样,粘腻的分不开。
很危险,真的很危险,这里到处都是人,万一被人看出点儿什么怎么办?
沉默的看着林峰转身走出去,看着方恒气鼓鼓的拣起茶缸,看着吉珠嘎玛淡淡扫过来的目光,杨翌大力的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平复下骤然收紧的心脏,对方恒开口说道,“岳梓桐呢?看到人没?”
“嗯?”方恒左右看了一圈,指着远处说,“不是在那边呢?”
“他刚刚好像找你。”
“哦!那我过去看看。”方恒被忽悠的起了身,走了出去。
吉珠嘎玛等到方恒离开后,深深的看了杨翌一眼,叹息着起身走了出去。
杨翌想了想,跟在了吉珠嘎玛的身后。
俩人一前一后走出百米远,确认四周没人后,吉珠嘎玛转身蹙眉看向杨翌,声色俱厉的开口,“你疯了是不是!?”
杨翌低着头没说话。
“从昨天晚上开始问题就接二连三的出来,你是不是不想在部队干了!?”
杨翌叹了一口气,保证道,“我以后会注意。”
吉珠嘎玛恨铁不成钢的睨了他一眼,从包里掏出烟丢了一支过去,然后直接盘膝坐在了地上,闷头抽了起来。
杨翌眉心微蹙的看了营地一眼,坐在了吉珠嘎玛对面,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就这么沉默了许久,杨翌呐呐开口,“这事……你和林教官说过了是吧?”
“嗯。”吉珠嘎玛应声,抬起头看向杨翌,“就你们这德行,谁都瞒不了,早晚的事儿!”
杨翌舔了舔嘴唇,突兀的开口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谢?我看的心烦!”
“……”杨翌心又沉了几分,低声解释道,“可能是因为受伤了吧,所以我才……以后会……”
吉珠嘎玛抬手打断他,“你们要是想认真走下去,我就求你们自觉点儿,要是玩玩的,就趁早分了,这东西就是个火,看着漂亮暖和,真要抱上能被烫死。”
“……”
吉珠嘎玛等了一会见杨翌不说话,只能继续说道,“本来我真不想管的,要不是咱俩的情分在这里,我要跟你说那么多废话!”
“我知道。”杨翌低声回应,“我知道你难办,所以我离开七连也是对的,至少离的远了也能避点嫌。”
吉珠嘎玛点头,这确实是目前看起来唯一可行的路,沉思着,大力的吸了一口烟,看着白雾在眼前升腾,开口说道,“我原本戒了烟,戒了差不多六年,现在却又抽上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说的杨翌有些迷糊。
吉珠嘎玛看着他又继续开口,“明明知道这不是好东西,简直就是慢性毒药,可是却没忍住,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又抽上的吗?在特战的最后一年,有些东西就那么丢了,没忍住,就开始折腾自己。”
“压力很大?”杨翌看着吉珠嘎玛抬头看向天空,眼底有些什么东西在闪烁,非常的隐晦,即便极力克制着,也难以掩饰其中的落寞。
“压力?”吉珠嘎玛失笑,“也算吧,心里最重要的东西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空荡荡的,应该也是压力的一种吧,所以就想着用更多的东西去填满它,给自己找事情做,不要命的训练,出任务,就像把自己完全抛离了一样,灵肉分开,才不会觉得难受。”
“为什么?”杨翌听不明白,想要选择沉默,但是吉珠嘎玛的表情却给他一种想要倾吐的欲望,所以就顺着话题问了下来。
102、演演习,谈谈情(十四)
“为什么啊?”吉珠嘎玛身体后倒,仰头看着天,捏在指间的烟,火星若隐若现,带着几分困惑的开口,“因为年轻的时候太热情了吧,什么都没想过就那么愣着头冲了出去,理智被感情掌控,却又没有掌控自己人生的能力,所以才会在丢掉最重要的东西后,只能折腾自己,埋怨自己。”
“感情?”杨翌挑眉。
“对。”吉珠嘎玛点头,“很重要的一份感情。”
“那么现在呢?克服了吗?”杨翌大概明白了吉珠嘎玛的意思,是在提醒他要想把握住自己和方恒的感情,首先就要具备能够完全掌控自己人生的能力吗?
“没,随着年龄越来越大,那种不踏实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而且,恐怕这辈子都克服不了。”
“……”杨翌咬住了嘴唇,脑袋里有些慌乱,其实就连此刻的他都时时有着会一脚踩空摔死的预感,对于方恒,他自欺过,躲避过,却在对方热情的主动中迷失了自己,就算此刻再幸福,依旧无法掩饰内心深处的不安。所以,在这段模糊不明就里的对话中,仿佛警世钟般将他从美妙的幻境再次拉了出来。
“杨翌。”吉珠嘎玛深深的看过去,“你们的事情,我能够说的只有这些,不是阻止,也不是赞成,毕竟这世界没有克服不了的难题,却又处处都是障碍,所以无论你们最后能走的哪一步,你现在都要踩稳了。我还记得的,你说过,会在部队里一直干下去,走到自己能够到达的最高点,这是你的理想,千万别辜负了。”
杨翌点头苦笑,“意思是要找到平衡点吗?”
“我不知道。”吉珠嘎玛摇头,“无论是取舍之间,还是共同前进,都得靠你自己做决定。”
“……”杨翌蹙眉,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取舍?哪有那么好取舍?否则今天的自己就不会坐在这里一筹莫展了。
吉珠嘎玛该说的自觉已经说了,重重的按了杨翌的肩膀一下,站起了身,“回去就别喝了,差不多就行,点到即止。”
“嗯。”杨翌点头,却没有动,仰头看着他,“我再坐一会儿。”
吉珠嘎玛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杨翌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脱力般的躺在了地上,看着天空上的星宇苍穹,银盘圆月上浮现的身影,突然苦笑了起来。
真是无可救药了,明明理智知道如何处理是最好的,偏偏眼前浮现的却只有那张脸,精致小巧的,眼弯如新月般,一颦一笑都那么惹人喜爱的,唯一的脸,耳畔不断的回响着一声声的喃哝,烙印在心脏上的声音。
排长,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其实……感情真要那么容易掌控,想必连长也不会露出那张比哭还难看的脸吧?
杨翌摇着头笑,用手背狠狠的拍了拍脑门,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对于方恒的事他应该更有自己的主见,不能太过轻易的被动摇,每个人的活法都不一样,连长的经历未必能够代表一切。
只是……杨翌微微蹙眉,回想起了之前的对话,很散乱,很模糊,这样遮遮掩掩的讲诉很难想象会出自向来喜欢直来直往的连长口中,就像想要告诉他什么,却又无法清楚表述一样。
戒烟戒了很多年,六年,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在特种部队的最后一年分手,到现在都无法痊愈……
散乱的线索串在一起,却又猜不出所以然来,杨翌反复想了半天,哑然失笑,发现自己现在竟然还有闲工夫去管别人的事情,自己这一大堆的烂摊子还收拾不干净呢,真是主次不分的糊涂。
这边方恒被杨翌忽悠着去了岳梓桐那边,说了两句话就发现了真相,扭头一看,杨翌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一边心不在焉的和岳梓桐说话,一边往那边看,见到林峰慢慢悠悠的走回来,接着过了一会儿连长也回到了座位上,却一直没看到杨翌的身影,于是又坐不住了,忍了一会儿,却觉得屁股上像是被钉子扎了一样,干脆和岳梓桐交代了一声,又溜了过去。
见他过来,林峰直接转头就问,“又要喝酒?”
“不是……”方恒摇头,看向吉珠嘎玛,“连长,我找排长。”
吉珠嘎玛挑眉,沉思了一下,用下巴比了个方向,“那边醒酒呢。”
“哦。”方恒道谢,转身就要走,却被林峰开口喊住。
“干吗去?”林峰开口问道。
“那个,排长……”方恒站定身子,怯怯开口。
“他还能把自己搞丢了不成?不用你照顾,自己喝去吧。”
方恒抿着嘴唇没说话,眼底染上了些许固执。
林峰扭头看了一眼吉珠嘎玛,失笑,“你连里的兵人情味挺足啊,走哪儿贴哪儿。”
吉珠嘎玛早就对方恒这股子粘劲儿无语,吐了一口气,拍着身边的座位,“呐,坐这儿,人等一会就回来。”
方恒在原地定了两秒,在两位首长凌厉宛若刀片的目光中悲催的低了头,挪动脚步坐在了指定位置上。
见人坐下后,林峰他们就把方恒晾在了一边,低声说着话,偶尔和来敬酒的寒暄几句,时间慢慢的过去,杨翌还是没回来,眼瞅着方恒坐不住的就要起身,林峰干脆把茶缸递了过去,“今天酒喝开心没?”
方恒点头,“挺好,今天气氛很好,没少喝。”
“嗯。”林峰点头,“觉得西藏这地儿怎么样?”
“漂亮,非常漂亮。”
“你们连长是藏族人,没什么想问的?”
方恒转头看向吉珠嘎玛,却见到吉珠嘎玛看了林峰一眼,这一瞬间反应了过来,这俩人一唱一和的就是不让自己去找杨翌,什么意思啊?难道又想要多管闲事,觉得他们不该在一起了吗?
一旦反应过来,方恒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林峰这人在察言观色方面简直就是人精一个,瞬间就明白了方恒的想法,但是也没兴趣解释,干脆不开口了。这俩人就现在喝得醉醺醺的模样,谁知道等下会出什么事,这几百人的聚餐,到处都有人影,一旦说漏了嘴,或者作出点儿什么来,谁有那本事保住他们?
方恒抿着嘴角看人,然后直接就站了起来。
“坐下!”吉珠嘎玛一声低吼,用上了命令的语气。
方恒被吼的一震,僵在了原地。
林峰却像只狐狸一样的笑,把头微微的歪着,看着亲善,却是一副看戏的模样。
方恒咬紧了牙根,却被那视线压的又坐了回去,只是心里的怒火一涌起来就收不回去,最后冷冰冰的开口,“大家情况都一样,你们不能自己做着,却尽干些挡着别人的事情。”
方恒这一开口,心里有鬼的两个人当即就怔住了。
吉珠嘎玛眼猛的一瞪,林峰却反而将眼浅眯了几分。
方恒这话一说出口,其实就后悔了,他胆子再大,也没道理拿些不靠谱的猜测去威胁首长,那一瞬间,恨不得把自己的嘴撕烂了才好。
林峰眼底的危险气息一闪而逝,转眼间笑了起来,“他什么意思?”
吉珠嘎玛没说话,面色恢复如初,心里却有如擂鼓在敲,真心被方恒的话吓着了,要说这地方最有可能发现他和林峰事的只有杨翌,而方恒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偏偏这小子却说出了事实,那一瞬间,吉珠嘎玛真是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一时间,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反而是眼前的景象热闹非常,像是进了另外一个空间般的冷凝。
过了两秒,林峰拿起酒杯,笑眯眯的开口,“你们排长那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而且肯定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你在这坐一会肯定就回来。”
方恒讪讪的点头,脸上火辣辣的烫,也没敢抬头看人,到底错过了观察的最好时机。
林峰开口活跃了气氛后,吉珠嘎玛也松缓下了紧绷的神经,拿起茶缸浅酌了一口,深深的看向方恒,询问,“你今天喝了不少酒吧?”
方恒点头,顺着楼梯往下下。
“差不多就得了,就你今天这状态,能到处走吗?”说到这里,吉珠嘎玛的眸光一凝,责骂道,“口不择言!”
方恒咬着下唇,头又低了几分。
见方恒这表现,吉珠嘎玛暗自松了一口气,今天这么问的要是杨翌,他指不定就承认了,问题方恒不行,绝对不行!这大半年的相处,这小子是什么样的人他看的清清楚楚,嘴里永远包不住秘密,一旦高兴了,或者喝醉了,说不定就秃噜了出来,他们两个要是栽在这小子手里,这才叫冤。
这边,林峰外表看起来淡定自若,内里却沉思苦想,怎么都不明白这小孩是怎么看出来的,要不是真的抓到了一些影子,想必也不敢胡乱开口,可问题是回头想了一遍又一遍,还真没有露馅的地方。
这事就被两个大的给糊弄了过去,方恒自责都还来不及,哪儿有心情去证实自己的猜测?不被俩人追根究底的问他就千万分的感恩戴德了。
十来分钟后,杨翌慢悠悠的晃了回来,见方恒又坐回到了这边,看了吉珠嘎玛一眼沉默的坐下,只是这次和方恒的交谈对视中找到了合理的度。
九点左右,聚餐结束,开始拔营撤退。
看起来很大的营地,但是人多好办事,以排为单位运作,一人来回两趟就收拾了个干干净净,不到十点半,就全部上了车。
和来时一样,方恒他们在军卡后车厢摇了三四个小时抵达机场,侦察营的士兵被安排着最先登了机,只有装甲部队的人车和后勤小组留下赶第二趟。
登机的时候,方恒数次回头,不舍的看向身后的天空,知道再回到这么美丽的地方怕是要很久以后了,只希望那时候陪着自己来的只有那个人,不再有这么多人,这么多的任务和这么多的事。
回到七连,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过,连长请了假没跟他们一起走,于是就把后续工作交给了指导员乐正东,乐正东整了下队,说是给他们放三天假,就解散了。
虽然说回来的这一路上都没什么事情做,可是几经辗转毕竟休息的不好,所有人一回了寝室就闷头大睡,方恒一觉睡到下午两点过才起床,泡了袋方便面解决了胃部问题,又冲了个凉水澡,这才去找杨翌。
杨翌跟着他们一起回了七连,毕竟还有一些后续问题要处理,光是他知道的,报告和总结就要写好几份,得把整个演习的后续问题处理了,才会回去教导大队。
杨翌寝室的门是关着的,方恒到了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门,过了一会儿,门被拉开,杨翌睡眼惺忪的站在眼前,见是他,侧着身让了位置,问道,“有事?”
“你还没起来呢?”方恒看了眼程欣跃的床铺,竟然没人,当即就放开自己跟着杨翌坐到了床边。
“嗯。”杨翌抹了把脸,视线在桌子上的文件堆扫了一下,“12点过才睡。”
“副指导呢?”
“不知道。”
“哦。”方恒有些失望,还以为又休假回家了呢。
杨翌了然的扫了他一眼,牵着嘴角笑,“脑袋晕,我可能还得睡一会。”
“好,你睡。”方恒点头,站起了身,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见杨翌床底下堆了一堆这次演习穿的脏衣服,想了想,又走回去抱了出来,抬头就见杨翌黝黑的眼看着自己的,于是笑道,“反正我也要洗,就一起了。”
“嗯,谢谢。”杨翌不是很有精神的点头,“鼻子还疼吗?”
“还好。”方恒站起身,一手抱着衣裤,一手拎着鞋子,“你睡吧。”
回了寝室,把自己的衣服团在一起,方恒就去了洗漱间,果然见到杨翌又是连着内裤一起脱了下来,不过现在心态不一样了,洗的很认真,边边角角,衣领、袖口等容易脏的地方反复搓了很多次,清的干干净净才晾上。
下午六点吃饭,见杨翌还没起床,方恒就把饭也给打了回来,只是程欣跃在寝室里,方恒不好久留,把饭盒放在桌子上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第二天,所有人的精神才算是彻底恢复,七连又恢复了一派热闹景象,到处都是串门打牌的,还有不少人请了假外出,不过杨翌要赶报告,方恒去了两次见都在忙,于是也就按捺着自己找事做。
晚上吃过晚饭,杨翌的工作算是暂时告了一个段落,再加上程欣跃休假回家,心里再也踏实不下来,装模作样的去方恒寝室转了一圈,隐晦的给方恒递了个眼色,就离开了,果然没过几分钟,方恒就摸到杨翌寝室反锁了门。
这一见面,自然是干柴烈火,俩人半句废话都没说,直接搂上就开始脱衣服。
自然了,结果算不上满意,憋了那么久都太急,两个人都是毛毛躁躁的谈不上情趣,各自把火一泄就算完事。
不过就算是这样,俩人心理层面上都已经很满足,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下做爱,心理素质的要求实在是太高,更多将重点放在做完后粘腻在一起的甜蜜。
当然,相比较杨翌的自我安慰,方恒感觉是十足的好,用一句老话说,人贱无敌,方恒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撒娇耍赖的硬把杨翌给上了,重温了美妙的记忆,笑的都合不拢嘴。
杨翌把人放出去前下了一句狠话,让方恒明天早上收拾好了自己过来领罚。
103、各自的成长(一)
方恒神清气爽的回了寝室,和战友聊天的时候嘴角的笑怎么都包不住,十足偷腥后心满意足的小猫样,也亏了部队里这帮爷们儿不会歪七扭八的乱想,要是换了艺术院校那些完全解放了自己的男男女女们可就说不定了,所以逗了他几句就不再关注。
10点过熄灯号脆响,方恒懒洋洋的上了床,正是半睡不睡的时候,眼猛的一睁,想起了一件自己遗忘的事。
杨翌身体里的那些东西怎么办!?这可不是教导大队那自带卫浴的寝室啊!!杨翌要怎么处理!?不会大概洗一下就完事了吧??不会肚子疼吧??
方恒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翻身下床拿着盆就往外走,吴狄问了一句“干吗去?”
方恒扯了个谎,“脚疼,我去烫下脚。”
“这都关灯了,你倒是想起来?”
“难受不是?”方恒站在门口探头看了一眼,想了想又走回去打开衣柜拿出了手机。
黄闻见他这样,笑着插嘴,“你不是泡脚,是去泡妞吧?”
方恒亮出一口白牙,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睡了吗?】方恒站在洗漱间的台子前,一边等着热水烧烫,一边发了条短信出去。
【没,怎么了?】杨翌这次回的有些慢,方恒这边冷热水都已经兑好,才收到姗姗来迟的短信。
【我在洗漱间,你过来一趟。】
【有事?】
【你先过来。】
很快,走廊上传来脚步声,方恒站在门边招了招手,杨翌进来后看了眼正冒着热气的盆子,挑眉。
“那个……”方恒压着嗓子说,“你收拾了吗?”
“什么?”杨翌不明白的反问。
“就是那个,我……你里面那个,收拾了吗?”
杨翌表情瞬间一僵,咬牙,“你叫我出来就是说这个?”
“我担心你,听说不干净对身体不好。”
“……”杨翌抹了把脸,从耳廓处开始发烫,无奈叹气,“我知道处理,你睡去吧。”
“真的洗干净了?”
“对!”
“真的?”
“是!”
方恒瘪了瘪嘴,一脸失望的把盆子往他那么推了几分,“喏,拿去泡脚。”
杨翌盯着方恒的脸看,真心不明白他失望什么,难道是想帮他抠……咳!嗯嗯!杨翌一个头两个大的醒了醒嗓子,蹙眉,“快点回去,把盆子也拿回去!”
方恒抬手想把盆子里的水倒了,想想,把毛巾打湿拧干,擦完了脸,这才闷头走了出去。
杨翌就在一边安静的看着他的动作,看着看着就笑了,琢磨着这小孩其实不也是在担心自己吗?自己凶他干吗?明天再好好谈吧。
第二天早上9点过,方恒就去了杨翌寝室。
方恒这人虽然用各种手段去上杨翌,但是却也从不会推脱自己该尽的义务,咳!是的,义务!
那地方毕竟不是专门用来抽插做爱的部位,他不爽是自然的,只能说是有来有往的尽义务,可是也不知道杨翌从哪儿学来的手段,一大早的出去了一趟,再回来就把他压在了床上极尽温柔实际墨迹的折腾。
套了避孕套的手指在里面频繁进出,到处摸索着开拓,说是找他的前列腺,难受的方恒差点连眼泪都流下来,捏着枕巾不停的说,您老快点吧,别折腾了,就算砍头一不过是眨眼的事,你这是在吊命啊!
杨翌俯下身亲他的后背,隐忍克制让他的眸色很暗,哑着声开口,“再忍忍,乖,这么好的事情,咱俩不能都对付着就过了。”
方恒把头埋在枕头里,可劲的蹭了蹭,咬紧了牙不再说话,只是把腰又放软了几分,任由杨翌一边开拓着后面,一边抚慰着前面,试图从这种行为里找到快感,突然的,身体像是被电了一下,大力的颤抖了一下,他惊讶的回头去看杨翌。
杨翌眼底染上了喜色,嘴角笑出了梨涡,又往那里摸了一下。
“嗯……”方恒压抑不住的呻吟了一声。
“是这里了?”杨翌开口确认。
“不知道……”方恒只觉得腰和腿上的力气瞬间被抽走,不是很舒服的摇头,“感觉好怪,说不上来,难受,别摸了,唔……嗯……操!”他越拒绝杨翌越来劲,当即方恒就怒了,踹了他一脚,“说了别碰,要做快点!”
杨翌握在方恒前面的手用了点力气,暧昧的开口,“真不舒服吗?感觉硬了好多。”
“是!”方恒咬牙低吼,“你做不做!?不做我起来穿衣服了!”
“别!”杨翌急忙抽出了手指,换了一个物体放了进去。
其实吧,这么耐心的开拓了一下后,方恒确实感觉舒服了不少,虽然不好说快感与否,至少不再那么难受了。
只是无论是方恒还是杨翌,都是前不久才告别处男的小伙子,又隔了这么久,要说持久力什么的当然不能和久经沙场的人比,前戏没什么耐心,真做起来也挺快,感觉到杨翌做出来后,方恒还回头挑衅的笑,按他的算法,貌似他的时间还长点儿。
杨翌心领神会,哑然失笑,张嘴在冒了一层薄汗的肩膀上咬了一口,打趣道,“你这是找到自尊心了是不是?”
方恒得瑟点头,“谁叫你是个男的,我不和你比这个才奇怪吧?”
也是……杨翌暗自赞同,不说方恒有这个心思,他也有,好几次方恒对他某个部位做出评价的时候,其实他也挺得意的,哎,这不就是男人的劣性根子吗?不奇怪,不奇怪,只是下次不能输了。
当天下午五点过,连长回来就直接把杨翌几个排长叫过去开会,这一忙活又是几天,杨翌的工作才算结束,就急忙回了重庆。
临走前倒是和方恒打了招呼,方恒能说什么?能怎么样?当然不能!杨翌回去的事早就注定了,一开始心里就有底,所以也只能克制着点头,说是回头多联络。
杨翌抿着嘴笑,看了眼已经走到楼梯转角的吉珠嘎玛,到底是什么都没做,只是深深的看了方恒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杨翌离开后,团里开始论功行赏,但是这次方恒在演习上的功劳看着大,但是也不过是在团里通报表扬了一下,给他发了八百元的奖金,没给记功,毕竟演习和实际任务不同,一个是真正做出了贡献,一个是本职考核,他在演习上的表现只能归类到考核成绩里面。
方恒拿了钱,先是还了岳梓桐的欠款,又请客吃了顿饭,才拿到的奖金还没到两天就花了个干净,再次两袖清风的苦哈哈过日子。
方新友给他来了通电话,方恒把这事给说了,方新友难得称赞了他一番,但是却没说军校的事,只是让他空闲的时候读些书,等年底有了年休假就过来看他。
怎么说呢,方恒觉得挺别扭的,都那么多年了,他老头子就从来没这么好声好气的和他说过话,即便隔着电话,也能听到语气里的喜悦和赞同,让方恒一瞬间的明悟,自己似乎真的被部队这个大熔炉改变了很多,终于踏踏实实的踩在了地上。
大演习之后是一段很长时间的休整期,方恒他们天天保持个基本训练就好,大部分时间都让他们在教室里自习。
方恒抓着机会就请外出假,吉珠嘎玛现在也不吱声了,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什么好做的,所以每次看到方恒的请假条,确认过行程后就都签了字。
到了重庆后,有时候杨翌会陪他出去买两件衣服,有时候就在寝室里腻歪着,俩人都非常热衷于如何让同性在做爱的时候能够感受更好,渐渐的,双方也算是习惯了这种模式,甜蜜的恋爱进行时。
可是,毕竟时间如流水,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当方恒又一次看见杨翌枕头边的书时,心里的不安终于浮现了出来。
每次的见面,杨翌都会把这段时间的经历讲述给他听,他知道杨翌被林峰介绍着去见了解放军西安政治学院的教授,也知道杨翌已经向师政治机关提交了申请报告,并且审批合格,很快就会发下来,甚至知道杨翌已经在上周填写了报名表。
军事法学硕士研究生学制两年半……
时间真长。
方恒趴在床上,拿过红色外皮的资料书,懒洋洋的翻阅着,里面每一页都用铅笔标注了很多的重点,还有些短句特别用黄、红色的荧光笔标注了出来,从头到尾。
在资料书的下面还压了不少的自检考卷,上面的空格都用钢笔写的满满的。
杨翌的字很漂亮,尤其是连笔字,流畅如行云流水,看起来很舒服,就像是那个人一样。
方恒扭头看向身边闭眼休息的杨翌,开口问道,“确认能考上吗?”
“嗯。”杨翌睁开眼,浅浅的笑着,“没问题的,死记硬背的东西,平日里也都有接触。”
方恒点了点头,把试卷和书放回原处,又把枕头压在上面,躺了下去,用脸在枕头上蹭了蹭,这枕头是杨翌新买的,他第二次过来的时候才拆的封,而且杨翌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里都下了很多的游戏,还有一双新的拖鞋,牙刷,都是给他准备的,有时候想想,这人做事真的很上心,总是想在人的前面,方方面面的都顾虑周全,和这人一比,自己完全就是被保护被照顾的那一个,明明是个男人不是?
腰在下一秒被结实的手臂揽上,微微用力,将自己抱了过去,方恒抬头在杨翌的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笑道,“准硕士,你会不会在学校找个小三?或者直接把人给扶正?”
杨翌失笑,懒洋洋的眨了眨眼,“不好说。”
方恒手往下一伸,抓住杨翌的子孙根,要挟道,“管不住就剪掉,留着后面就行了。”
“……”杨翌无语,哑然失笑,“今天不是挺开心的吗?怎么又不喜欢了?”
“和你说正事呢,别转移话题!”方恒瞪圆眼,手上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杨翌被抓的有些疼,微微蹙眉,捏住方恒的下巴吻上,喃喃开口,“这醋吃的一点道理都没有,怎么像个女人似的。”
方恒想了想,也是,虽然没说男人就不能吃醋的,可是这种全凭想象就胡乱的吃,琢磨起来也挺娘们儿,手上的动作干脆改了模式,不轻不重的套弄了起来。
杨翌一直都喜欢方恒这样,非常的直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脾气来的快也去的快,尤其是在感情方面从来不扭捏,让他有一种时刻被需要着的感觉,十足的沉溺于这段感情里。
渐渐有了感觉后,抱住方恒的腰,身子一用劲,就把人给抱在了身上,感受着十足烫热的体温和重量,笑道,“不累吗?”
“大半个月就等这一回了,你说呢?”方恒挑眉看他,“早前你在七连的时候我觉得不方便,现在又觉得分开的时间太长,你说,咱们能不能找个折中的办法?”
“什么办法?想到了吗?”杨翌嘴里说着,手却一刻不停的在方恒后背游移,最后停在肉感十足的臀部,捏了捏,看过去的眼染了几分挑逗的意味。
方恒舔了舔上嘴唇,笑了,了然的伸手去够套子,打开前看了一眼地上,摊开的纸上已经丢了四个,就算是俩人在用,这一会的功夫也有些夸张了,可是那话怎么说的呢?爱就是占有,反正就算做不出来,只要一硬,就想放进去,是个男人都喜欢那里被完全包裹的感觉。
方恒拿出一个套子作势要撕,又顿住了,笑开一口白牙,“要不还是暂时先休战吧,我想和你说点正事。”
杨翌有些意外,点头,“什么?”
“你说,我离开部队怎么样?”
杨翌的眉心霎时间拧紧,“为什么?”
“就算我留下来了,提了士官,作息也会一直被纪律管着,很不方便,我就在想,等你去了西安,我再过一年也就可以过去了,然后等你分了部队,我就在附近找个工作,你升了上尉就有自己的房子,没事的时候就可以出来住,这样俩人不就可以在一起了吗?”
杨翌眼尾抽搐,气极反笑,“这就是你的志气?我走哪儿你跟哪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这是男人该做的事吗!?”
“可是,我干到头就一个六级士官,你还不知道会分到什么部队?难道就这么耗下去?”
“对!两个人一起等,总能够找到机会。”
方恒瞪着杨翌咬住了嘴唇,“万一拖着拖着就分了呢?”
104、各自的成长(二)
杨翌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深深的看着方恒,不太确定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想和我走下去?”
方恒挑眉看他,“你不相信?”
杨翌抿嘴浅笑,“没,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太小了,连20岁都没到呢。”方恒听的翻了个白眼,翻身就想下去,却被杨翌牢牢的抱住固定在了原地,“要是和我这么继续下去,说不定过两年你会后悔。”
“你自卑啊?”方恒嗤笑,“那我问你,你考上硕士,回来升了上尉,指不定过上两年就是个少校,你会不会因为升迁问题去考虑结婚?”
方恒这话狠而准,直接就敲在了杨翌身体里最疼的地方,让他哑口无言,这就是他对这段感情迟疑的结症所在,爱情和事业原本在他的人生里是可以揉捏在一起相辅相成的事物,可是如今却偏偏成了阻力,相互冲撞着根本无法找到平衡点。
杨翌的沉默让方恒的眸光黯下了几分,然后转眼间又灿然一笑,趴下身在杨翌的嘴角亲了一口,笑道,“就这么一说,反正谁能说准以后的事啊?是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爱的天地毁灭,分的云淡风轻,这年头,谁能说准啊?”
杨翌僵硬的笑了一下,搂在方恒身上的手臂缓缓收紧,哑声开口,“再给我些时间,我不是推脱,只是考研的事已经……”
方恒低头用额头撞了他鼻子一下,没心没肺的笑,“不说这事了,反正现在说了也没用,走着看呗,说不定在那之前我又迷上哪个女人了呢。”
杨翌听的凭空冒出了一股怒火,可是却又无法发泄出来,现在无法找到方向的是他,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对方?只能硬生生的吞了这口气,在方恒的鼻子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说过了,我把研究生读出来再说。”
“不急的。”方恒摇头晃脑,“我就在想吧,你那边的事就先不管了,反正你得去读好几年的书,倒是我这边,要不就彻底离开部队,要不就留下,可是留下只当个士兵挺没意思的不是?要不你帮我找找门路,找个军校的名额行不?”
杨翌挑眉,“你是突然想到了?还是?不是一直不想去吗?”
“近朱者赤呗。”方恒笑开牙,“你一个劲的往上爬,要是我还这么混着,其实挺没意思的不是?”
“但是得背书……”杨翌很意外方恒会这么想,真的挺难想象这小孩能乖乖的坐在那里看书,就算能拿到军校的名额,也得进行最基本的考试,对于方恒来说,应该还是有些难度吧。
方恒挑眉,瞪他,“小看我?”
“不是……”杨翌失笑,“我只是太意外太高兴了,你要真想考,我会想办法的。”
“难拿吗?”
“不好说,多走走关系问题应该不算太大,毕竟你身上有个三等功,又有个优秀军事能力,能降低不少门槛。”
说起这事方恒鼻子一下翘了起来,“我档案漂亮吧?”
杨翌无语,却还是点头夸奖道,“是的,新兵就有这档案不容易,运气和实力都很重要,你也算是没白辛苦那两回。”
方恒得瑟的“啧”了一声,斜眼看杨翌,“运气是实力的一部分,再说了,我又不是偷奸耍滑拿的,当时可是用了全力在拼呢。”
“是是!”杨翌点头,顺着毛摸,“继续保持。”
方恒笑开牙,抬手去撕套子,半秒后又顿住了,眼浅眯几分,睨着杨翌,“你饿了没?”
“还好。”杨翌抬头看了眼时间,这才知道已经临近午饭时间,两个人在一起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似乎十分钟前方恒才一脸笑容的走进寝室搂上自己,一回首,又到了数着时间过的时候。
“要不咱们出去吃饭好不好?我想吃那个麻辣小龙虾。”
杨翌点头笑了笑,抱着方恒坐了起来,结果却被方恒压到那里,当即吸了口凉气抱怨,“还硬着呢。”
方恒笑着往后坐开半寸,将两个人的并在一起撸了几下,抬头再在杨翌的嘴唇上亲了一口,这才翻身下床。
麻辣小龙虾绝对是地道的川菜,辣椒花椒不要命的下,小龙虾吃起来比较麻烦,但是非常的香,用来下酒很好,方恒吃过一次后就再也忘不掉那个味,接连两次过来重庆都让杨翌带他过去吃。
当然了,因为囊中羞涩的原因,迄今为止都是杨翌在请客,就连今天穿过来的莹光绿色的套头小背心都是杨翌给他买的。
杨翌很喜欢看他穿健康阳光的衣服,尤其是色彩一定要鲜亮,有时候提到这个事,杨翌总说又不是多大的年纪干吗把打扮的那么老气?色彩越跳跃,款式越潮越好,反正他觉得好看,非常的好看。
至于杨翌嘛,方恒真心觉得他穿什么都好看,个头和身形在那里放着,再加上部队这些年的熏陶,气质绝对上乘,什么衣服放在身上都能穿出味道来,走起路来英姿飒爽,像是风都为他一个人吹的一样。
吃饱喝足,杨翌带着他去附近的商业街逛了一圈,买了一些零食让他带回去,结果刚刚走出店铺门口,就见到吉珠嘎玛陪着两个女人迎面走过来,一个看起来年纪有些大,个子也就1.60多点,另外一个女人非常年轻,个子很高挑,但是脸上的肤色有些黑,和四周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重庆辣妹不同,带着点朴素的味道,很容易看出来是少数民族的女孩。
吉珠嘎玛见到他们愣了一下,然后淡定的介绍说一个是他母亲,另外一个叫卓玛桑吉,不用说,肯定是带过来相亲的对象,毕竟都这么大岁数了,家里能不急吗?
杨翌和方恒的目光在藏族姑娘的脸庞上绕了一圈,就礼貌的收了回来,看模样是不丑,可是怎么说呢?和他们连长不太配,一直以为连长会找个汉族的,那种白白净净斯斯文文气质上佳的女孩。
五个人凑在一起说了会话,杨翌向来会来事,领导的母亲肯定得好好打招呼,可是这次却踢到了铁板,双方的语言沟通有问题,说起来很费劲,中间还得让吉珠嘎玛当翻译,只能作罢了。
卓玛桑吉从头到尾乖巧的站在一边,带着几分羞涩,不言不语。
吉珠嘎玛等到杨翌打完招呼,这才看向方恒,“你等下和我一起回去吧,我今天开了车过来。”
方恒张开嘴欲言又止,真心想拒绝,难得和杨翌聚在一起,干吗要陪着连长和他家里人啊?可是连长对他眨了下眼,目光里带着几分哀求,方恒只能点了头。
既然方恒要陪吉珠嘎玛,杨翌自然不好自己先走了,便陪着一起逛。
等两个女性去购物之后,方恒抓到空就贴到了吉珠嘎玛身边,问道,“领导,不喜欢啊?”
吉珠嘎玛扭头看他,沉默不语。
方恒自顾自的说着,“我觉得一般,干吗一定要找藏族的?就您这条件,在重庆找个女孩挺容易的,真要是开口,教导员和政委他们都愿意帮忙吧?”
吉珠嘎玛抬眼看向杨翌,笑了一下,“她们就是过来玩玩。”
“得了吧,骗谁啊?”方恒暧昧的眨了下眼,“欺负我年纪小是不是?我们可一直眼巴巴等着你介绍嫂子给我们认识呢。”
“连长……”杨翌开了口,打断了方恒的话,“阿姨她们过来待几天?”
“不太清楚,估计要大半个月吧。”
“打算请年休吗?”
“还在考虑,突然过来的,而且手上最近也没什么事,应该好请,对了,考试那个事怎么样?”
“一周后就过去初试。”
“复习的怎么样?”
杨翌抿嘴浅笑,“还行,毕竟离开学校的时间不长,都还能抓回来。”
“嗯。”吉珠嘎玛点头,看了眼母亲那边,眉心微蹙,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那时候,杨翌没明白吉珠嘎玛这叹息是为了什么,直到后来回去的时候,吉珠嘎玛的阿妈硬要把姑娘塞到副驾上坐,面色不太好的说着藏语时,杨翌才明白,吉珠嘎玛自己也很反对这次的相亲。
但是接下来一周,更大的事情就爆了出来,还是方恒告诉他的,说是吉珠嘎玛的阿妈突然去了部队领导办公室,说是一定要让吉珠嘎玛调部队,调回西藏去,因为普通话方面沟通很有问题,最后又急又怒的甚至在办公室里嚎啕大哭了起来,把吉珠嘎玛的面子全给折腾没了。
来自方恒那边的消息闹的杨翌有些紧张,想不明白为什么老人家非得让儿子回去西藏,毕竟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在这里发展远比在西藏好上很多,难道是因为结婚的问题?
揣了一肚子的疑问,却又不好打电话去询问,毕竟这不是他能插手的事情,可是确实急啊,在他的心里,连长是绝对还会往上走的人,回了藏区就什么都没了,可是老人家这么一闹,指不定首长们的心里怎么想的呢。
于是,下午上班的时候,杨翌问了一下林峰这件事,没想到向来云淡风轻的林峰面色瞬间一变,起身拿着电话就冲了出去。
杨翌看着林峰的背影消失,一头雾水,没想到林峰竟然不知道这事,可是这不都过了一天多了吗?
下午下了班,杨翌就看到林峰拿出车钥匙就急急忙忙的往楼下走,杨翌想了想,追了出去,“是去连长那里吗?”
林峰脚下不停的点头,眉宇紧锁,“你要过去?”
“过两天我得去西安考试,在那之前想见见连长。”
林峰沉默了两秒,点头,把钥匙丢给了他,“你开车,我现在情绪不太合适。”
“嗯。”
上了车,林峰就坐在副驾的位置上揉捏起了鼻梁,周身的气氛很压抑,杨翌看了好几眼,最后不太确定的问道,“问题很严重?”
林峰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个……我不太清楚阿姨为什么会这样,但是首长们也不会太过在意吧?”
林峰没力气的“嗯”的一声,转口问了一句话,“你和方恒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杨翌挑眉,不明白怎么会提到自己。
林峰却苦笑了一下,“算了,反正你们都还年轻,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当我没问。”
“……”杨翌抿着嘴角沉默了下来,他知道林峰的意思,这年头迫于现实压力分手的同志太多了,就他知道的,很多就算不分手,也转移到了地下,明面上为了应付家里人还会结婚生子,可是想起来真的挺恶心的,人到底怎么才能那么残忍的把自己劈成两半呢?两边身体各自过着不同的生活,明面上周周正正的循规蹈矩,暗地里却不断做出背叛的行为,杨翌真的恶心这个,他和方恒要真有那天,他情愿把自己手给断了,也不想活的那么猥琐。
一路快车到了江津,林峰给吉珠嘎玛去了个电话想要确认位置,结果吉珠嘎玛那边却没让过去,怎么都不说自己在哪儿,只是叫他们回去,他自己能解决。
林峰讲电话的时候语气还轻柔缓慢的顺着,反复确认了几句真的没事之类的就挂了电话,可是这边电话一从耳朵拿下来,反手就狠狠的踹了车厢一脚,满脸的戾气。
杨翌看的心里紧绷,第一次见林峰发那么大的脾气,整个人像是个炸药桶一样,就等着最后一下爆炸,可是一脚踹完,几个深呼吸下来,人又平静了下来,抹了把脸对杨翌歉疚的笑了笑,“看来只能回去了,他那边说没问题。”
杨翌点头,拨动了转向灯,在“哒哒”声响里扭转了方向盘。
可是没开到10分钟,林峰的手机又响了,是吉珠嘎玛打过来的,俩人说了两句话,林峰看了杨翌几眼,“靠边停下吧。”
停了车,林峰就开门走了出去,而且走的很远,至少杨翌半点声音都听不见,扭头透过后玻璃看着远处林峰的身影,杨翌蹙紧了眉心。
应该不是多大的事吧?老人家和儿子谈不拢,最后跳过儿子去找领导的行为,虽然不多见,但也少不了,但是林峰那无法克制的反应为什么会让他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不会最后真的要闹到回西藏吧?还是说连长自身也有这个想法?应该不会,否则老人家就不会闹到部队了。可是林峰那么大的火气是什么意思?
杨翌琢磨不透,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环节他不知道,所以愈加让这种推测混乱了起来。
10多分钟后,林峰回来拉开了车门,却没坐进来,只是弯腰说道,“我现在要去珠子那边一趟,你先回去吧。”
“?”杨翌挑眉,想了想,“我自己找车回去,这车你开着,要是太晚了只能找计程车。”
“没事,不是很贵,就这样了。”说完,林峰就抬起了头,快步绕过车,站在路边拦计程车。
杨翌下车帮忙,等车的时候问了句,“连长到底怎么想的?真的会回去吗?”
林峰安慰般的笑了笑,“老人家情绪激动了而已,安抚好了就没事。”
“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这不打算过去看看吗?”
杨翌看向林峰,欲言又止,想跟着一起过去,但是又想到林峰让自己先回去,那么硬跟过去应该不太合适,只能闷了声。
来了两辆车,都有载客,林峰看向杨翌想了想,开口道,“你是不是想不明白?”
杨翌既没摇头也没点头,但是目光中确实满是困惑。
林峰抿嘴笑了笑,“我不想骗你,但是也不能解释,你早晚会知道的,用这里……”林峰敲了敲脑袋,“其实很好想。”
杨翌蹙眉,被绕的愈加糊涂。
过了一会儿,终于拦下了一辆计程车,林峰上车前说了一句,“反正别担心,就像你说的一样,这不是什么大事,我那么激动和珠子是不是留在部队无关,主要是一些私人问题。”
杨翌点头,看着计程车开走,消失在视野里,抚着后脖子仰头闭上了眼,真的有些混乱了。
105、分离是为了重聚(三)
回了教导大队后,杨翌暂时把这件事情放下,投入到学习当中,9点半,方恒来了短信,问他连长到底会不会走。
杨翌把书放好,专心的和方恒聊了起来,【应该没事,你们那边闹的大吗?】
【晚上都在说这件事】
【你们还真够无聊】
【连长的事,我们不关心谁关心?】
【也是,连长是不是没在部队?】
【嗯,几天前就休假了,现在训练都是指导员在带】
【知道阿姨怎么进去的吗?】
【不知道,传到我这里的时候,人已经送走了】
【连长去接的?】
【应该是吧】
【指导员有和你们说过这事吗?】
【没,他让我们不准议论】
【也对,你也自己注意一点,没跟着瞎掺和】
【嗯,对了,后天就要走了是不?】
【上午的火车】
【想去送你】
杨翌看着这条消息勾起了嘴角,【过两天就回来】
那条消息发过去后,就如石城大海般没了回应,杨翌想了想,笑了,应该是纪检巡铺,希望别被抓着,不过想来应该也没那么容易出事,就他听方恒炫耀的那些隐蔽手段,倒是准备的很齐全,而且现在这季节已经要盖被子,比夏天那会儿好藏多了。
专注力一被打散,杨翌就再也看不进去,偶尔扫上自己的手机一眼,偶尔随手翻翻书,笔在桌面上轻轻的敲击着,莫名的,杨翌想起了林峰说的话,让他想,想什么?
杨翌扯过一张纸,开始用白纸黑字的方式罗列出了自己能够回忆出的所有重点。
……
林峰说过这件事并不难解决,但是情绪却一再失控,是为什么?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私人事情?
杨翌在纸上写出了两个字,私事。
连长的母亲一周前才见过,带了个藏族姑娘过来相亲,那么最后会闹到让连长调部队回西藏,有一个可能是这次的相亲成功,父母希望儿子可以回到家乡安定生活,可是另外一个可能性更大,通过连长对相亲的态度,十足的拒绝和排斥,阿妈的过激反应,只能说明这件事情谈崩了。
杨翌画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既然不合适,拒绝了,家里人最多和儿子生气,不会闹到对现在的工作不满的程度,那么……为什么?
杨翌的目光在私事和问号上来回游移,总觉得很古怪,思索了一会,不得要领,目光不得不移开,落在了手机上,散乱的视线在恍惚了半秒后,突然猛的凝聚,想起了当初方恒说过的一句话。
“这算什么啊?我还能听奸情呢,我们连长和你那个领导,肯定有一腿。”
……
杨翌的脑袋钝痛,在心里突然一声哀嚎,不会是真的吧?
可是一旦有了这个心思,似乎一切就瞬间串连了起来。
连长和林峰从军校认识,后来一起去的特种部队,又比连长早退了一年。
当时演习结束的时候连长怎么说来着?
戒了六年的烟,在最后一年因为感情的原因又抽上了,不会就是因为林峰离开的原因吧?
杨翌联想的心惊胆战,不断命令自己停止,可是脑袋里却不断的将一些已经尘封的记忆挖了出来。
林峰说过,以他的立场没有反对的权利,什么立场?因为是同一类游走的边缘的人吗?所以才会没有立场反对?
连长说过早晚要回特种部队,而在很久之前,连长也说过林峰要回去,两个人又要回到一个地方,为什么?是为了在一起?是因为那里的某些制度可以应对来自外界的压力吗?比如来自家庭的,林司令?
对了,这次连长结束后请了两天的假,记得当时他有听到林峰向雷营请假,两个人一起留在西藏了吗?留在西藏干什么?难道是!?
杨翌狠狠的抹了一把脸,脑袋像是被大锤子狠狠敲击了一下,不会吧……是和父母摊牌了,所以连长的母亲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天!
杨翌起身冲到厕所,大力的扭开水,洗了一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怎么都不敢确认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可是又怎么解释这可以串连出来一切?
怎么解释连长为什么会在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时候确认他和方恒之间有问题?
怎么解释连长和林峰在他感情问题上的过度关心?
怎么解释林峰今天会背着自己讲电话?
怎么解释林峰那与往日不同的态度?
……
怎么解释这种种的一切?
杨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宇紧蹙的自己,最后只有一个念头浮现在了眼前,这不会是真的吧?
杨翌觉得自己要疯了,难道自己喜欢上个男人看着别人也喜欢男人吗?
可是……这不就是林峰想要告诉自己的吗?
用脑袋去思考,将所有的线索串连起来,得到最终的答案。
“哈……”杨翌哑然失笑,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杨翌站直身,拿过毛巾,慢慢的擦去脸上的水渍,满脸的不可置信,这个最终结果得出后,真的有些让他寒毛矗立,他真的不想相信,对于他而言,无论连长还是林峰对他都有无法言述的引领之恩,就像方恒一样,实际上他自己也是在仰视着他们,羡慕着他们那种永远走在前面站在高处的人生。
所以,才会希望他们永远是楷模一样的存在,不愿去深思吧?因为只是想通的这一瞬间,他就有一种这两个人原来也在人间艰苦挣扎一样的无奈,原来这个社会现实的真的那么操蛋的愤怒!
出去的时候,手机屏幕的光刚刚消失,杨翌脱力般的坐在椅子上,拿过了手机,里面是小孩发过来的短信,说是纪检的人过来巡铺。
杨翌扫了桌面的纸一眼,眸光冷凝了几分,问道,【演习的时候,你在树林里听到连长和林少校说了什么】快速的打完,手指却在发送键上僵住,迟疑数秒,反手按住取消键,将手机甩在了桌子上,仰头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些猜想,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不重要,毕竟是那两个人之间的私事不是吗?他就算确认了又能怎么样?何苦刨根问底的?
只是这一折腾,杨翌彻底头晕了,全身无力的趴在了床上,连手指都不想动弹一下,昏昏欲睡的时候,桌上的手机震动又“嗡嗡”的响了起来,杨翌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方恒的晚安消息,莫名的想起了在车上时林峰的问话,你和方恒真的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吗?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准备好面对未来的勇气,面对家人的坚持,面对社会的顽强,以及,在面对纪律部队时的选择吗?
是啊……准备好了和方恒走下去吗?
其实,就连杨翌自己都没深思过这个问题,虽然对未来看的明白,可是却沉沦于这段感情中,抱持着未来有无限种可能的自欺欺人,甚至没想过自己会和方恒走一辈子。
为什么呢?或许就是因为明白未来的路太过艰难,所以选择了方恒为他提供的轻松而简单的路,谈一场恋爱,轰轰烈烈的,浓情蜜意的,然后等爱情消磨冷凝后彼此再回到该走的人生。
只是,这样真的对吗?
第二天上午见到了林峰,如预期中的一般强挺着精神,眸色却难掩黯然,整个人透露出了些许的疲惫。
因为无法克制,因为想要证实,明明知道不该盯着人看,却无法克制,数次的窥视终于引来的林峰的注意。
林峰的大脑有些迟钝,昨天的经历让他比打仗还疲惫,所以慢了很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杨翌的目光代表了什么,他苦笑着看向杨翌,“中午一起吃顿饭吧。”
是要解释吗?杨翌眉心微蹙,点头。
下了班,林峰带他去了一家西餐厅,要了一个单独的空间,因为两个人都来不及脱下军装,这种穿着在西餐厅格外的突兀,被服务员带去座位上的时候杨翌甚至听到了身后店员的好奇议论声。
坐下后,两个人都显得格外的沉默,直到咖啡端上来,林峰这才开口说道,“有话问我?”
杨翌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浓郁香醇,却掩饰不了舌尖的苦味,将这样复杂的味道在口腔里来回过了数遍后,点头,“连长那边解决了吗?”
林峰摇头,苦笑,“老人家的情绪很激烈,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连长的意思呢?”
“能有什么意思?竟然走到了这一步,其实两个人都豁出去了,这不是用哭闹和死亡就可以威胁的了的。”
杨翌睁圆了眼,没想到老人家真的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方式,沉淀了一下脑袋里骤然掀起的风浪,遮遮掩掩的问道,“那个,是因为这次你们留在西藏的原因吗?”
林峰深深的看着他,眸光很静,预料之中的问题而已,所以只是笑道,“你没有乱想,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和珠子在一起很多年了。”
杨翌眉心微蹙,有些尴尬的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完全不知道怎么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林峰等了一会,干脆自己开了口,“我们已经度过最初不管不顾的时间,也尝试过各自寻找新的方向,但是兜兜绕绕后又回到了原地,所以来自现实的压力就必须面对,你也知道的,我们都不小了,再这样遮遮掩掩的走下去,对家里人也是一种煎熬……呵呵,当然了,其实这次发生的事我们两个心里都有底。”
“那你家里……解决了吗?”
林峰摇头,“没,哪有那么容易?珠子这边还好说,兄弟姐妹比较多,就算真的闹到断绝关系的地步,珠子至少还能放点心,父母有人照顾,但是我不说你也知道吧?我家那情况才真的是一场硬仗。”
“回特种部队真的合适吗?”
“这已经是我能够选择的最好路线了,你……”林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深深看向杨翌,“纪律部队,只要你还披着这身衣服有些事情就永远做不了,我不想说现在这个社会的接受程度有问题,实际上比早几年好了很多,但是咱们军人不一样,想要两者平衡全部把握住,其实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杨翌赞同点头,中国老百姓的接受能力越来越大,同性婚姻虽然没有立法,但是就算男男女女组建了家庭,最多背后里议论,还没到去门口泼油漆抗议的地步,所以他明白林峰的意思,要想和方恒在一起,就必须要离开部队,否则有些问题永远都逃避不了。
牛排套餐上桌,两人沉默着解决了盘子里的食物,林峰这才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有些话我可能说的过早,但是可以给你提供个参考,你们两个真要是有继续下去的想法,最好还是有一个离开部队吧,在这样的体质里想要保持下去很困难。”
杨翌眉心微蹙的看着窗外没说话,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确定能否和方恒走到那一步,一个20岁都不到的孩子,正是爱疯爱玩的时候,把恋爱当成人生的调剂品,并且做好了随时找到新的替代品的准备,所以,从本心而论,他甚至不太愿意想的那么远,万事俱备了,最终却不过是黄粱一梦,这又何苦?
沉思了一会,杨翌看向林峰开口说道,“能帮我个忙吗?”
林峰挑眉。
“能帮我找个明年军校的名额吗?”
“方恒?”
“嗯。”杨翌点头,“不知道麻不麻烦?”
林峰失笑,“这是小事,只是你确定这真的好?”
杨翌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不管怎么说,学历本总是有用的东西,无论在哪里都是。”
“我听珠子说过不少你的事,你一直这么帮他安排着未来的路,真的合适吗?毕竟他什么都没经历过,甚至……”说到这里,林峰顿住,笑了笑,也是,自己愿意做就好,只要自己想得通,何苦担心有没有回报,人生在世,但求的就是问心无愧。
“如果真的能走到那步。”杨翌看向林峰,“我可能会选择转业,在部队里干到30来岁,干到少校也就是尽头了,到时候如果能有个好单位,离开未必不好,虽然可能舍不得,但是后面的路还很长,总不能一直这样硬挺着。”
“不。”林峰摇头,“照我看来,你应该还能走几步,你让我看到的是一个目的感非常明确的人,并且可以为了这个目的做出适当的牺牲,当然,这是在夸奖你,这年头,明白自己需要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至少这样活的有目标,所以不要太早安排好自己的人生,尽量往前面走,走到实在无能为力了再说,否则你这研究生考不考都无所谓了,倒是了,方恒,我可以打赌,他一定会比你先离开部队,毕竟,有大部分人天生不适合在这个体制里。”
杨翌没有反驳,林峰的话很准确,他给自己的目标是干到中校,至少副团级再转业,那样到了地方工作会好很多,而且他对方恒的看法也如同林峰,方恒到现在都还不太清楚自己要什么,为了一段感情可以留在部队,同样也会为了一段感情离开,所以他才要帮方恒找学校,至少以后不想再在部队里呆下去了,有个文凭,又是军官的话,至少可以帮忙转到公安系统里,吃个公家饭,也算是下半辈子无忧了。
至于他和方恒的感情问题……说实在的,杨翌确认暂时真的只能走着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