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分离是为了重聚(四)
那之后他们又聊了一个多小时,聊的很多,也很深,用杨翌的看法来解释,林峰这些年似乎真的有些压抑过度了,对他说了不少原本不该说的话。
杨翌很理解林峰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林峰想要的东西太多,既不想和连长分手,又不想伤害家人,更加想要抓住自己的事业,所谓智者多虑,贪者必苦,想的多了,要的多了,难过的自然是自己。
林峰和他们所有人都不同,过好的背景能够让他在事业上一帆风顺,但是成也萧何败萧何,当爱情和事业起了冲突时,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方被彻底消灭,至少在他的认知里,这样背景家庭的人对人生的要求远比他们这些普通人要严格上很多,可以不聪明,也可以没本事,但是一定要活的规规矩矩,不允许染上任何污点。
所以想要全部兼顾到的话,其中的难度可以说是呈几何倍数的提升,偏偏又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无法和别人倾诉,这样巨大的压力下,就连杨翌都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可能会直接崩溃而选择妥协。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还是羡慕的,羡慕他们有面对艰难人生的勇气,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竟然可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就算最后真的无法得偿所愿,也尽了最大的努力。
回去后,杨翌在办公室里待了很久,他也需要沉淀一下自己,林峰和吉珠嘎玛的事给了他很大的震撼,那是一种更直观的理解,明明自己也左右为难的辛苦着,可是却多少有些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再大的难关也不过如此,可是现在,他被感染着提前陷入了这个僵局里,甚至对未来觉得恐惧。
下了班,杨翌回到寝室里懒洋洋的眯了两个小时,再一睁眼已经错过了晚饭的时间,但是肚子却很饱,中午的牛肉和那些话揉捏在一起,撑的他非常的难受,像是从胃部开始,沉甸甸的往下坠,却又老是落不到底一样,就这么悬着。
夜里方恒又来了短信,临近自己考试之后,方恒的联络愈加的频繁了起来,虽然没说,但是杨翌知道方恒舍不得他走,每个字,每句话里似乎都揉捏了浓郁的感情,那些不安,清清楚楚的。
杨翌确认自己现在已经走进了迷宫里,美味的爱情能够换到幸福的未来?残酷的现实能否走出圆满的人生?他不知道,他怕自己选错了就会后悔一辈子,所以只能任由这种毒瘤在身体里滋长,粉饰太平的只敢看着脚下,期待有那么一天幸运之神突然降临给他指引方向。
杨翌去西安去了四天,回来的第二天,方恒就跑了过来,据说是和岳梓桐换的假,以后每周都过来看他,直到他离开。
那一刻起,杨翌觉得自己被撕裂了,完完全全的,一边粘腻的和方恒在床上、浴室,任何可能的地方做爱,极尽的温柔缠绵,一边却冷静的思考着,放开这个人,是否真的可以规避开那些残酷的未来。
而方恒也陷入了离别的悲伤情绪之中,两年半的时间,就算寒暑假能见面,但是每年也要面临八个多月的分离。
时间是感情最大的杀手,他知道的,离的远了,联系少了,感情自然也就淡了。
问题他很喜欢杨翌,非常非常的喜欢,那是一种一天给他24小时拥抱在一起都不会腻的感情。
方恒想,或许这就是爱,不再是那么单纯的谈恋爱,喜欢了就在一起的肤浅,这样的感情更加深刻而浓郁,甚至一再让他回想起当时自己的随口一说。
杨翌到哪儿,他就到哪儿,抛开一切,只要有这个人就够了,这样自己就会一直快乐圆满的走下去……
方恒仰头看着头顶上喷洒下来的水幕,喘息着,身体紧绷,身后是冰冷的瓷砖,头顶是温热的水流,而最敏感的部位却被更加温热的物体包裹着,视线在那样的刺激里变得恍惚,灵魂似乎抽离了肉体,格外的昏眩。
“哥……”方恒喃哝的叫着,手指插入杨翌的发丝里,缓慢的摩挲,推开不行,用力不是,烫热的口腔黏膜和灵活的舌头像是掠夺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只能这么不轻不重的搭着。
杨翌抬头看他,吐出了口里的物体,用手将条状的硬物压向小腹,吮上了下面的球体,只是轻轻的碰触,身体的主人就无法控制的抖动了起来,压在头上的手倏然加重力气,将他推离几分,低下来的头,眼尾泛起潮红,带着几分哀求的说,“别,别这样,我受不了。”于是,杨翌的心却愈加的火热了几分,将人牢牢固定住,反复刺激敏感的部位。
“唔……”方恒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大口的喘息,努力的控制从脚趾尖泛起的快感,那种战栗像是所有的细胞都活性化了一样,快速的移动摩擦,释放出大量的热量,终于无法忍受,方恒只觉的脚上一软,就瘫倒了下去。
杨翌手臂急忙用力,将人给牢牢抱住,看着怀里失神的眼,笑开了牙齿,在眼睛上亲吻着,久久停留,感受被黝黑而浓密的眼睫毛刷过的滋味,带着些微的酥麻,半响,方才抽离自己开口说道,“这里真的那么舒服?”
方恒恢复了力气,白了他一眼,“只是会没力气,舒服什么的……反而觉得有些刺激过头了。”
“可是我挺喜欢你的反应。”杨翌笑道,又在眼角亲了一下,真漂亮,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这双圆润清亮的眼漂亮,格外的干净透彻,眸光转动之间带着十足的灵气,又或者说,不光这双眼,还有这张脸,这个身体,完全的一个人,他都很喜欢,床上的互动越来越默契,缠绵爱欲极尽之能,平日的交谈里方恒总会给他带来正面的能量,或许什么都没说,但是那些语气,开朗阔达的心态,是让他非常羡慕的,似乎人生真的也不过如此,只看你愿不愿意去做一样。
感受着腰上的手力度加大,身体像是完全被包裹去了一样,散漫出去的思路被打断,杨翌的眼底压着几分笑,问道,“怎么?”
“等下又得回去了。”方恒不太爽的鼓起腮帮子,“还有一周,你又要去复试,结束后就留在那里了。”
“嗯,没事,我会和你多联系的。”
“我这边只能晚上熄灯之后……”
“也就一年的时间,不是吗?回头无论你去了军校,还是转士官,手机查的就不严了,到时候课余时间可以给我电话。”
方恒耸肩,“也只能这样。”
“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你过了年就把课本拿起来好好读一下吧,我会帮你留心有用的资料,到时候给你邮过来。”
方恒无奈点头,然后转念一想,笑了,“你说等下我下楼把脚给摔断了,是不是就可以不回去了?请一个星期病假?”
杨翌失笑,结实有力的手臂搂紧他,用额头轻敲着他的脑门,“别瞎折腾了,就算伤着了也不可能送到我这里来养着,我还得担心你。”
方恒讪讪的笑,“也就是这么一说。”然后收回手把杨翌推开,“行了,不磨叽了,我去穿衣服,下周你不是周末走吗?我会想办法过来送你。”
杨翌看着方恒离开,转身关了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这种数着日子等待分离真是吊命一样的难受啊,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像是被一块大石牢牢的压着一样,有些喘不过气来。
方恒从床脚扯过衣裤套上,视线落在了床边的行李箱,嘴角猛的抿直,偏开头吐出了胸口的一股恶气,加快了手上动作,如果真的有用,他真想把行李箱砸了!火车票撕了!
真是的,狗屁个现实,就是程咬金手里的斧头,专干些不识时务拆人感情的事!
偏偏他还不能骂!不能怨!不能说!只能硬生生的憋着,五脏六腑拧着拧着的疼!
杨翌关了水出来,方恒已经套好了裤子,见到人,情绪一收,先笑了起来,“我每次出来休假回去都是清清爽爽的,身上还带着香,要不是路上时间比较长,指不定大家都知道我出来干吗了。”
杨翌牵着嘴角笑,把方恒的衣服递了过去,“哪儿有那么多想法?再说了,你不是说过有女朋友吗?”
“是啊!”方恒笑开牙,“一休假就和女朋友去开房,一窝就一天,俩人也太迫不及待了,伤身啊。”说着,方恒挤眉弄眼,意有所指。
“我觉得挺好。”杨翌抬手拭去方恒额头上的水珠,“快点穿上吧,这天冷。”
“嗯。”方恒加快手上动作,嘴里却没停的问了句,“今年的新兵是要送到教导大队训吧?”
“是,所以今年连队不忙,你也第二年了,过年的时候好好玩玩。”
提起这事,方恒一下笑了起来,歪头看他,“玛丽莲羊排。”
杨翌眉梢挑高,睨了他一眼,“这糗事你打算记一辈子是不是?”
“那当然了,你的事我都得记着,忘了谁能忘你啊?”杨翌脸上的笑瞬间僵住,沉默的帮方恒捋起了衣服,方恒却抬手推了他一把,说道,“你别管我,先把衣服穿上,时间快来不及了。”
等到杨翌转身穿衣服后,方恒瘪了瘪嘴,又吐出了一口恶气。
回了部队,刚刚走进院子,就看到侯珏从门口走了出来,去特种选训队训了三个月回来,这货黑了很多,也结实了很多,或许也和那据说惨无人道的训练有关,凝视过来时,眼底的气势甚至有些压人,最初的时候,方恒经常被他看的分了心思说不上话来。
见到人,侯珏直直就冲了过来,抓着方恒就往院子外面带,方恒脚上虚软,被带的差点摔一跤,嘴里不爽的抱怨了起来。
侯珏扭头瞪他,走出了百米远,停下了脚步,“你手机被翻出来了。”
“啊!?”方恒瞪眼。
“今天下午突击检查,大检,所有人的柜子都被翻了一遍,说是抓了好几个私下里带了手机的,你怎么办?”
方恒翻了个白眼,这人要是倒霉了,喝凉水都能塞牙缝,无力的摆了摆手,“没事,里面一个电话号码,一个短信,一个通讯都没有,他们什么都翻不出来。”
“问题你把书给抠了!”
“最多让我写份检查,没事的。”
侯珏瞪了两秒,被方恒身上传来的沐浴乳气味熏的有些分神,问,“才从重庆回来?”
“嗯。”方恒点头。
侯珏的眉心一下就蹙紧了,咬牙切齿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问了句,“排长要走了是吧?”
“下个星期。”
“也好。”
“好什么?”方恒瞪他。
“免得我没法和你爸交代!”侯珏反瞪回去,炯炯的目光像只豹子,“我就当你是玩玩了,没法说,但是你他妈千万别当真了。”
方恒移开目光,不想和他争论这件事,自从爵爷一回来,他就把自己和杨翌的事给说了,侯珏也说不上多反对,但是就反复的提醒他别当真,玩玩就好,其实吧,原本他是这个心思,可是从爵爷嘴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招人烦呢?
侯珏见他垮着一张脸,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招人待见,可问题他们关系不一样,别人不能说的他得说,他没兴趣像杨翌那样当个奶爸方方面面都顾虑上把人照顾好,他的立脚点很简单,把方恒当成弟弟,可以陪着玩陪着疯,但是一旦方恒有了行差踏错的地方就必须得抓一把,至少让他还有个可以选择的方向。
他还记得,当初两个人是明确的表过态,就算两个人互相帮忙的尺度都很大,但是都保证过自己不会找上男人,虽然他和方恒没在一起也因为方恒对他不来电的原因,可这也是个好事不是?毕竟都知道这种事不对。
放下手再次抬起,侯珏抬手按了按方恒的脑袋,沉声说道,“估计等下指导员就会把你叫过去,你既然说没事我也就不担心了,不过晚点要我帮你打饭不?”
“要!”方恒点头,捏了捏腰,蹙眉,“有些累,有点想睡觉。”
侯珏的眼眯了几分,视线在方恒的腰上绕了一圈,又睨了卡在腰上的手一眼,其实有点想问他们两个进行到哪一步了,方恒是不是被压的那一个,可是……算了吧,看这样也就是了。侯珏转身望天,在心里咒骂了一句,真是吃多了撑的,男人长那玩意儿干什么用的?找个男人还不如直接割了呢!
107、分离是为了重聚(五)
手机被收了这件事,方恒是真不急。在部队待了这一年多,也差不多懂了里面的规矩,不过就是挨顿训,写份检查,撑死了下楼跑上几圈就完事了,当初偷偷摸摸搞这手机时就做好了准备。
只是这手机收的真心不是时候,杨翌马上要走,正是舍不得心里乱的当口,就指望着每天夜里说上两句话了,可现在,这闹得,他想杀人的心都有!
下午五点半这样,方恒蔫了吧唧的从指导员乐正东的寝室里走了出来,一门心思的琢磨着该怎么解决这事,至于指导员说了什么,他是半句没进心。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方恒想了想,下楼直接去了电话房,给杨翌打了电话。
杨翌听到这事的时候心也沉了几分,可嘴里还得安慰着方恒,说忍上一周就过了。
可方恒越听这些宽慰的话心里越是烦,嘴里说着我自己想办法,就把电话挂了。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借呗,问题给杨翌发短信就不太合适了,而且这也只能暂时顶着用上一两天,回头还得和人解释为什么把短信和电话号码全给删了,这日子就像是拧巴在了一起,让方恒心里的火气越来越旺,接连两天和人说话动不动就开吼,像吃了炸药一样,一碰就爆。
周二那天晚上,方恒正在寝室里转着圈的难受,连长出现在了门口,喊了他的名字一声,让他去寝室里报道。
进了屋,吉珠嘎玛就沉着张脸开口,“你给我适当点!怎么的?谁都招你是不是?”
方恒低着头没说话,连长母亲来那次闹的事后来也不知道怎么解决的,反正连长是没走,可是气压也一直有些低,要说起来,也没比他好上多少,这些日子人人自危,谁都不敢和连长撞上一句话,方恒不止一次“yīn谋论”,认为是连长心情不好,这才开始抓纪律,让人把他手机给抄了。
吉珠嘎玛盯着方恒看,见这小子一脸的不爽,一下想起了当初林峰要离开游隼之前,自己似乎也有过这段时间,五脏六腑像是拧在了一起一样,连呼吸都觉得烦。有些情绪可以克制,有些真的很难,就算再努力的想要收敛自己,也只不过是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下去,不断的累积又累积,直到真正爆发的那一天。
其实他懂方恒为什么这样,这也是他叫方恒过来的原因。
“呐!”吉珠嘎玛瞪了一会儿收回了目光,拉开抽屉掏出了一个手机丢给他,“也就这几天,用完了还给我,先说好,要是再被抓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方恒反应很快,稳稳的接住,这才看见手心里的东西是什么,当即就诧异的抬起了头。
“听到没有?”吉珠嘎玛重复的问了一遍。
方恒脸上的笑容顿显,忙不迭的点头,“听,听到了,真要收了,我就说是我自己的,另外一部,一共买了两部。”
吉珠嘎玛没说话,眼底倒是闪过几分你小子还算上道的神采,挥了挥手,让方恒滚了。他这算是违了规,可既然他看到了,又经历过,能不帮吗?再说了,杨翌眼瞅着就要走了,他就算不管方恒这边,杨翌那边也要考虑下,这闹腾的太苦逼了,他看着心里也不舒服。
方恒拿的这部手机不是连长现在在用的,款式有些老,外表陈旧,看起来有些年份,和他那被收的手机有的一拼,都是五六年前的款式,是神州行的新卡,正好五十元,记录全部被清理过,什么都没留下,像是为他专门准备的。
方恒捏着电话的手很紧,心脏嘭嘭的跳,对连长的这种行为说不上来的激动,似乎也明白连长算是默认了他和杨翌的关系。
这是好事,不是吗?
原来的阻力成了助力,让他觉得身边还有些人可以靠着。
可惜,对于吉珠嘎玛而言,这可不是件好事,他忘了方恒顺杆爬的本事。
从他在方恒面前默认了这段关系之后,这小子就开始肆无忌惮了起来,隔三差五的往他这里蹭,最初还顾忌着问问西安政治学院的情况,问问在那边读书寒暑假能不能回来,问问从重庆到西安的机票价钱,到了后来,杨翌离开后,就开始对他倾吐自己的思念之情,然后开始抱怨部队这狗屁的制度。
吉珠嘎玛怒也不是,骂也不是,冷着张脸都没用,那小子就像是狗皮膏药似的,贴上了就再也扒不下来。
当然,这都是后话,他那时候要知道自己的一时同情换这么一结果过来,想必情愿继续憋死自己。
方恒拿了手机,天天夜里又窝在床上和杨翌聊天,时间一晃而过,到了周末。
大早上的,方恒拿着请假条出了部队大门,还没走出200米远,路边就缓缓停了一辆车,连长坐在驾驶位上看他,方恒眼睛一亮,拉开门笑眯眯的就坐了进去。
“连长。”汽车起步后,方恒喊了一声人,说了句,“谢谢。”
吉珠嘎玛分神看了他一眼,“我也要去送送,正好一路。”
“哦。”方恒点头。
沉默了一会,吉珠嘎玛开口说道,“前几天杨翌的母亲过来了,今天应该能见到。”
方恒嗯了一声表示知道,杨翌和他说过,可是就算不是那关系,单单杨翌是他排长,他就该过去送送,于情于理的,否则这一分开就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
过了一会,方恒抬头看向吉珠嘎玛,“那个……复试有没有不能通过的可能?”
吉珠嘎玛挑眉。
方恒讪讪的笑了,低头开始摩挲手指,“我只是担心而已。”
虽然吉珠嘎玛知道方恒的意思,可是不想为了宽慰他说些不靠谱的事情,所以实话实说道,“他肯定能留下,初试的成绩就在头几名。”
“真聪明。”方恒故作赞叹的开口,“读书对于我来说简直就跟自杀一样。”
“杨翌跟我说过一件事。”
“?”
“你要考军校,让林峰找的名额,既然有这个想法你就好好学一下,对你没坏处。”
“哦。”方恒点头,这消息早就知道,可是这段时间纠结着杨翌要走的事,他半点没看进去。
“过完年开始,每个月会抽考一次,直到军校报名。”
“啊!?”方恒瞪圆了眼,最后却在吉珠嘎玛轻飘飘的凝视中低了头,“好……”
到了重庆教导大队,远远的就看到宿舍楼楼下摆了三件行李,一个旅行箱,两个旅行包,一名外表40多岁的女人站在那里,穿着过膝的灰白色尼子裙,长靴,上半身配着羊毛套头毛衣,看起来挺洋气,就连及腰的长发都烫出了大卷,用个丝绸样的方巾松垮垮的捆上。
吉珠嘎玛带着方恒走上前,不太确认的看了好几眼,就直接上了楼,半路上撞见带了两个兵过来帮忙的林峰,吉珠嘎玛问了一句,林峰说楼下站着那个就是杨翌的母亲,然后安排着身边的兵去把车开过来,就带着吉珠嘎玛下楼去打招呼。
方恒没跟着过去,反而快步跑上楼,直接去找了杨翌。
寝室里还有几个人,有穿便服的,也有穿军装的,方恒分不太清楚,但是应该都是杨翌在教导大队这些日子认识的朋友,或坐或站的和杨翌说着话。
方恒一看这架势,心里就沉了几分,很显然,他今天和杨翌肯定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杨翌见他过来,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说是原先部队里关系非常好的兵,不少人纷纷表示见过,方恒一放假就往这边跑,教导大队就那么点儿大的范围,在座的最少都是见过一次。
方恒按着杨翌的介绍挨个问了好,里面最差的一个都是进来学习的预备干部,其余的基本都是军官。
杨翌这边和大家说着话,那边看了方恒好几眼,那一身的负气压他也知道为了什么,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把大家撵走吧?
寝室里人多,话题一直很热闹,大家都在为他加油鼓劲,就这么等到10分钟后,吉珠嘎玛上来转了一圈,大家就一起下去了。
方恒走在最后面,盯着杨翌的后背看,眉心在不自觉的情况下一直微微蹙着,就连最后分车,他也被安排到了另外一辆车上,和一群不认识的首长们坐在一起。
掐着点到了火车站,到了地方就已经要进站,林峰去买了四张站台票,依旧没预着方恒的份,方恒被安排着和大部分人在站台口道别。
杨翌依次拥抱过去,到了方恒面前,脸上灿烂的笑终于被厚重的离别悲伤覆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搂住肩膀重重的拍了两下,“好好加油,再联系。”
方恒被搂的鼻子一酸,很努力的咬牙克制着没让眼泪流出来,反手狠狠搂住人,然后又怕自己舍不得松开,主动毅然的挣扎了一下,退后半步,低着头不敢再看杨翌。
吉珠嘎玛和林峰对视一眼,眼底都有几分黯然,尤其是林峰,捏在手里的站台票紧了几分,事实上在买票的时候他是考虑过带着方恒进去的,否则不会买四张票,可是在安排人的那一瞬间才发现,这样做很不妥,这里站着的人关系和杨翌都很不错,论官衔论关系,方恒算是隔得比较远了,而且等着火车开动后,那种分手的模样,他有些怕方恒克制不住,会让杨翌的母亲起疑。
毕竟朋友间的分离是带有祝福的,只有情人之间才会那么悲伤。
在他们间的爱情海没有茁壮成长到可以承担一切的时候,就暂时躲开可以预期的暴风雨吧。
杨翌依次告别结束,几个进站的人手提了件行李进了检票口,方恒站在原地,沉默的看着那个身影渐行渐远,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捏成了拳头,指甲深深的掐进了肉里,在心里反复的叫喊,回头!再回头!!让我再看看你!!
视野里的男人淹没在人群的前一刻,转过了头,黝黑的眼,视线缠绵在一起,方恒所有的自制力瞬间崩溃瓦解,眼前一片模糊,再也看不清楚。
飞快的用手背擦拭眼眶里的泪水,慌乱的寻找了一圈,可是杨翌已经消失无踪,只抓住了一片军绿的色彩,方恒吸着鼻子来回看了一眼,在那些困惑的目光中,转身小跑了出去,跑到停车场,缩在一辆车的后面,紧紧的抱着自己,将脸埋在了膝盖里。
努力的克制着,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再这么丢脸下去,可是没办法,脑袋里全是长久离别的悲伤,直至耳畔传来火车的鸣笛声,这样的痛苦骤然冲到了顶点,撕裂的低吼再也无法克制的从喉咙里冲出……
后来是吉珠嘎玛找到的方恒,看到这小伙子的模样,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掏出手机给林峰去了一通电话,让他们先走,挂了电话后,就这么不远不近的沉默的等着。
后来方恒总算宣泄完毕,吉珠嘎玛带着没精打采的人回了教导大队,视线好几次落在方恒红彤彤的眼睛上都觉得自己似乎该阻止方恒送人,与爱人当面离别是每个人无论有多么痛苦都希望做的事,可实际上,又有多少人能够承受离别的悲伤?分离前最后的身影会牢牢刻在大脑里,没有快乐,没有期盼,像是被丝线层层缠绕,长久无法挣出。
可是,有些负面的情绪外人无法帮忙,需要的只能是时间的磨砺和自己的振作,而他相信,方恒一定会坚强而快速的走出这个悲伤沼泽。
这天中午,林峰张罗着请杨翌的母亲吃了顿饭,方恒作陪,可是因为情绪低落的原因显得格外的沉默,失去了表现自己的机会。
不过对于林峰和吉珠嘎玛而言,或许这样也好,现在的孩子是什么都敢说,他们还真有些担心方恒会脑袋一抽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的话。
下午杨翌的母亲也走了,在火车站送别后,吉珠嘎玛和林峰纷纷看向精神恍惚的都不知道神游到了哪里的方恒,林峰给吉珠嘎玛递了个眼神,转身走了。
吉珠嘎玛带着方恒回了连队,下车后打开后背箱拎了一袋东西递给了方恒,说是杨翌让转交给他的,这里看完整理好情绪再回宿舍。
方恒蹲在地上,打开口袋,一样样的翻了下去,一大袋的干果,一套过冬的秋衣,一部最新款的没有拆封的手机,最底下还压了两本书和十来双鞋垫。
正咬牙克制的方恒看到鞋垫的时候愣了一下,拿出来呆呆的看着吉珠嘎玛。
吉珠嘎玛摸着后脑勺看他,挑眉,“可能肖阿姨带过来的吧,说是尺寸不符,你用剪刀自己修下,还有,那个手机暂时放我这里,需要用的时候再到我这里拿。”
方恒睁着兔子一样的眼睛乖乖点头,把手机递了过去。
吉珠嘎玛用胳膊夹着手机盒子盯着方恒的脸看了两秒,干脆弯腰提着口袋走了出去。
方恒急忙起身跟上。
吉珠嘎玛带着他去了大操场的楼梯上坐着,见到一名士兵又让人去买了两瓶冻饮过来,就这么沉默的坐到方恒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这才起身离开。
方恒没有跟着走,只是呆呆的坐在原地,看着远处的天空,思绪散蔓出去,什么都想不起,空白的,却又像是想了很多,和杨翌在一起时的那些画面走马观花的在脑袋里闪过,就像悲伤在身体里累积,回忆的越是多,胸口越是闷堵,压得喘不过气来。
身体渐渐僵硬发冷,温度被凛冽的冬天夺取了温度,方恒看着脚边的口袋,慢悠悠的抓出几个开心果拨开,将绿色的果仁塞进了嘴里,咀嚼着,香脆的味道,很温暖,也很贴心。
开心果吗?
方恒叹了一口气,腹诽了一句,连个吻别都没有,开心个屁!
108、分离是为了重聚(六)
纪律部队,方方面面都有条令约束,所以虽然不容易犯错误,但是也代表了生活的单调,周而复始。
12月份开始,自杨翌走后,方恒又经历了一次离别,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老兵退伍,连队里……不,或者说整个部队都陷入了一周左右的愁云惨淡期,方恒的笔记本里记了三页的电话号码和家庭住址,也喝了不少酒,那段时间几乎有种泡在悲伤里醉生梦死的感觉。
老兵离开后,七连开始整顿,方恒寝室里一下走了四个人,毕云涛和另外一名上士调到了他的寝室,剩余两个空位用于接纳即将到来的新兵。
连长吉珠嘎玛又开始抢人,不断的透过林峰套消息询问这批新兵的素质,表现出色的新兵名单都在他手里过了一遍,教导大队的首长们都成了香饽饽,隔三差五的吃饭喝酒,据说林峰都腐败的肥了一圈。
第二年开始,方恒这批上士们的体能训练和纪律训练强度降低了很多,反而是文化课要求的比较高,或者说连长专门针对了部分人抬高了要求,那些让他觉得有提干可能性的士兵都会被勒令文化学习,连里的干事们负责授课和考试,作为月度的考核标准之一。
四连终于调来了一个新的连长,雷营彻底脱离基层军官身份,开始蛋痛的投入了训练情商的阶段,逼的脸上的笑容似乎也亲切了几分。
总体来说,感觉还算不错,一年的军营生涯让方恒已经完全适应了纪律部队的规则,再加上和连长关系还算不错,人缘也可以,在七连混的还算是如鱼得水。
只是,和杨翌之间多少有些无奈,这无关感情是否已经变质,而是距离造成了彼此的隔阂,他完全无法理解杨翌在西安的生活模式,导致两个人的话题似乎在渐渐的减少。
最初的时候,他和杨翌隔上两天就要联系一次,后来变成了三天,三个月后,也就是过年那段时间,他们变成了每周的周末联系,而且话题也不咸不淡不冷不热。
方恒确认自己还是喜欢杨翌的,而杨翌也依旧牵挂着自己,可是现实如此,他们的交往似乎陷入了一种双方都急于去改善而又无可奈何的冷淡期。
或许,这就是远距离恋爱带来的负面影响,三十那天给杨翌打过电话后,方恒还在想,如果这样再继续下去,或许无需外来的阻力,他们就会慢慢的分手了吧?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不会是好事,毕竟每次一想起会和杨翌分手,杨翌会和不认识的女人在一起,他的心就在疼,绝对的不甘,不舍和不愿,可是也不会是坏事,侯珏隔三差五的洗脑似乎也起到了些许的作用,有时候一想起父亲,他就觉得真的分开了或许也不是那么难受,毕竟母亲已经去世了,父亲就指望着他能够成家立业,然后逗着孙儿安享晚年。
可是,无论怎么想,方恒暂时是不愿意中断这段感情的,他喜欢杨翌,这一点无法否认,如果可以的话,还能够坚持的话,就一定要继续下去,持续到真的无法再往走的那一步。
五月份,连长的情绪进入了低谷期,据说林峰调了部队,而且是个保密部队,营地在偏僻的山沟沟里。
既然是保密部队,这就代表着通讯被监控,行动被限制,没有假期,自然联系困难。
林峰的调离和连长的情绪问题再次让方恒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可是却又抓不住痛脚,就和杨翌把这事说了,杨翌问他为什么会有这个联想?他说有种同类人的感觉。于是,杨翌发了一连串的省略号过来。
五月底,方恒的老爹方新友来了部队,第一天和吉珠嘎玛、乐正东吃了顿饭,第二天带着方恒去见了赵师长。
其实事情隔了那么久了,方恒没太记清眼前的这位首长是谁,反倒是赵师长把演习的事情拿出来说,问他怎么进去的?方恒的鼻梁这才开始疼。
咳!当然了,在部队里待了这么久,方恒也不会傻乎乎的说是自己撞大运撞进去的,反而还几分谦虚的开口说是按照平日里的训练渗透到了里面,只是撞到机房确实是无心之举。
赵师长亲切的哈哈大笑,把军校的事情说了,方恒愣了一下,没想到原先看着挺艰难的名额,怎么到了他这里就一来一双?左右权衡之下,只能和杨翌那边说了情况,问他能不能把这个名额给爵爷。
侯珏似乎没想过天降洪福,当然了,其实就算方恒不张罗,对侯珏向来青睐有佳的雷营估计也会帮忙,只是这次省了些麻烦,问过侯珏话后,这个名额算是定了下来。
六月,临近他们交往一年,杨翌说是要帮教授搞科研,一直拖到快七月份才回到重庆住了三天。
半年的学生生涯,让杨翌白了不少,和方恒站在一起,愈加衬得方恒黑的发红,直夸奖方恒结实了不少。
这确实是实话,方恒身上的肌肉起来了,个头虽然没拔高,但是看着非常的健康阳光,亮出白牙那么一笑,差点闪瞎了杨翌的眼,连带着沉静下来的心又嘭嘭的乱跳,活力十足的找到了当初恋爱的感觉,一旦单独相处,视线就粘在了方恒的脸上一样,扯都扯不开。
与之相比,方恒却觉得少了些什么,像是沉淀下来的感情,虽然还算厚重,但是却不太激的起最初的热情,就算两个人该做的都做完了,却还是觉得很空洞乏味,一度怀疑里自己是否不再喜欢这个人了。
杨翌到底有没有察觉,他不太清楚,就连送别分离的时候,心情似乎除了沉重外,再也没了当初悲伤的压抑。
或许……他想,或许这就是分手的前兆吧?
不是不爱了,只是距离让他的爱只能走到这个地步,有一个年龄段,无论男女,天生在追逐爱情,用爱情去养护爱情,火热的,燃烧了全部的去爱,但是一旦感受不到爱情的氛围,就会随之冷却下自己,等待下一个爱情的到来。
方恒和杨翌的联系在9月份的时候断了,部队演习,他在荒山野岭里待了一个多星期,杨翌那边也忙碌了起来,双方的联系变得困难,后来甚至开始无意间遗忘了短信的存在。
有时候方恒也会想起这件事来,可是像是憋着一口气样,如果你不给我来短信,我就不先找你的任性。
演习后方恒喝了不少酒,吉珠嘎玛也喝了不少,两个人坐在花坛边莫名的谈上了话,方恒就把自己的事给说了,吉珠嘎玛抿着嘴笑,压着他的脑袋说,“还真是小啊!”
那时候方恒觉得自己挺豪情的说了句,“不就是段感情吗?分了就分了呗,又不会死!”
吉珠嘎玛却摸出电话看着他,“这样就受不了了?至少还可以联系不是?”然后播出一组电话放在了耳朵边,开口就说,“喂,你家这个说要和你分手!”
方恒摇晃着身子瞪圆了眼,耳朵立的笔直,想要听到那边的暴怒,却在吉珠嘎玛看过来黝黑如墨的眼里一下红了眼眶,他听到杨翌说,或许,这样也好……
吉珠嘎玛起身走到了一边,说了很久的话,方恒双手支着花坛底下了头,眼底的色泽压的很沉,胸口很疼,眼睛很涩,脑袋里嗡嗡的响着,却流不下一滴眼泪。
后来,当吉珠嘎玛挂上电话后,他抬头,用哀求的目光看过去,说,“我想去西安……”
吉珠嘎玛沉默的看他,并拒绝,也没有说他和杨翌谈了什么,只是双手支着膝盖弯下了腰,沉思了许久许久,然后站起了身,“走吧,回去了。”
方恒看着他,对视了很久,颓然的叹了一口气,又低下了头。
“现在不行。”吉珠嘎玛淡声开口,“你要考试,而且还是义务兵,没有长假,考上学校之后,到报名期倒是有几天的假,到时候再说吧。”
方恒睁圆眼看他。
吉珠嘎玛郑重点头,“我保证!到时候如果你还这么想,我会帮你安排假。”
什么叫做,到时候还这么想?
方恒知道自己善变,可能前一刻做的决定,10分钟后就变成了另外一个,可是感情不一样,至少他需要再尽最后一份努力,已确认他和杨翌之间是否真的可以这样干干脆脆的断掉。
士兵考军校的分数线和应届高中毕业生的不同,在部队里平日的表现占了很大的成分,文化考核更多是针对基础知识的一个保底确认,只要不是太笨,拿了名额后考上的几率可以说在95%以上。
或许是在部队里沉淀了两年的原因,这次的考试和当初高考的感觉不再一样,在时间的磨砺下,方恒也明白了这里将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而不是当初自以为是的认为不读书照样可以活下去的不知天高地厚。
所以,方恒这段时间复习的非常认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每天有空了就会拿起书本来看,偶尔还会和侯珏、岳梓桐讨论一下课题。
要说方恒和侯珏都拿到了名额,岳梓桐自然是不可能被丢下,岳梓桐他父亲作为一名团级军官,在部队里给自家儿子找个名额还算简单,况且在部队里待了这么多年,比任何人都清楚学历在部队里代表什么,代表一个质的提升,从士官提到军官,完全不同的待遇,所以,都不用岳梓桐开口去要,他家那爸就先把事情给张罗好了,只是找的学校不一样而已。
岳梓桐说服他爸花了不少时间,才让他们三个人能够再进一所学校。
11月初,整个13军,共11名士兵由一名师级上尉干事带领着,再次抵达昆明,参加了昆明陆军指挥学院的复试。
这处军校从1998年开始,不再招收应届毕业生,只开办了两个3+2的藏族班,初中考入,五年大专制,更多的师资力量只为西南军区基层军官的培养而工作。
复试的考题并不复杂,对于他们这些士兵也就是个摸底测验,毕竟情况不一样,提升基层军官,更注重的是军事素质和思想素质,所以两天考试完毕后,基本可以确认大家只要别脑袋抽抽在军校里犯了错,两年后再毕业就是中尉一名。
方恒很激动,一想起以后肩膀上顶的军衔将是带着金星的,就笑的合不拢嘴,和侯珏他们逗趣互相叫着岳排长,方首长,侯中尉,嘻嘻哈哈的下了教室楼,结果转出一个弯,看着远处的一个人影,三个人就同时定住了脚。
“排长?”岳梓桐最先有了反应,诧异的问了一句,确认不是自己眼花了。
侯珏不动声色看了方恒一眼,目光如炬的落在了杨翌脸上,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只有方恒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里,满眼都是这个人,也只能看见这个人,杨翌就站在花坛边上看着他们,视线更多的落在方恒脸上,嘴角含着浅浅的笑,那么的柔和温暖,让方恒在刹那间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怦然心动,由而屏息,所有的感觉像是绽放的花朵一样,蓬勃复苏。
杨翌走过来,后背挺的笔直,迈动的双腿步伐很大,骤然的加速,又骤然的停止,稳稳的站定在方恒的面前,白净的脸上,嘴角边,勾出了如蜜糖般的梨涡,“恭喜。”
方恒嘴唇开阖,却说出去话来,像是一旦开口,眼前的画面就会碎裂,消散。
“排长?您怎么回来了?”岳梓桐茫然不知的问着。
杨翌将视线从方恒应诧异而睁圆的漂亮眼睛上收回,与岳梓桐对视,“回来办点事,本来想直接去重庆的,但是连长让我带点儿东西给他的教官,所以就绕道过来了。”
“连长?啊!对了,连长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那时候还是本科制。”岳梓桐了然点头,“那事情办完了吗?一起走啊。”
“还没,你们的监考教官之一,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或者去大门口也行,我等下去找你们。”这么说着,杨翌深深的看了方恒一眼,点了下头,走了出去。
方恒注视着杨翌的背影消失,转身就抓住侯珏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侯珏疼的腮帮子的线条瞬间鼓了起来,大力的抽出,恶狠狠的瞪他。
方恒的眼瞬间弯成了新月,脸庞亮了起来,“他怎么回来了?”
“我怎么知道?”侯珏翻了一个白眼,想了一下,看向岳梓桐,“走,我上厕所,你陪我去。”不等人拒绝,抱着肩膀硬把人给架了出去。
方恒递了个感谢的目光,转身拔腿就跑。
杨翌正在楼梯口和一名少校衔的教官说话,方恒远远看到人后就停下了脚步,看那边说的正欢,也不好过去,只能一个人在原地转着圈的着急。
10分钟后,杨翌微微弯腰鞠了躬,然后告别走了出来,方恒下意识猛的站直,直勾勾的看了过去,等人近了,没说话先露了笑。
杨翌抬手在他脑袋顶上揉了揉,低声问他,“高兴吗?”
“嗯!”方恒忙不迭的点头。
杨翌抿嘴轻笑,“走吧,别耽误时间长了,等集完合再说。”
方恒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微微仰着头看他,“为什么回来?是来看我的吗?”
杨翌望天想了想,点头,“算是吧。”
方恒的腮帮子一下鼓了起来。
杨翌莞尔一笑,左右看了一眼,凑到他耳朵边问道,“你不说要和我分手吗?”
方恒望天,讪讪一笑,“你相信啊?”
“当然相信了,这不回来证实呢吗?”
方恒弯下腰,一脸谄媚,“这不是开玩笑呢吗?当然不会了。”
杨翌回了一个只有你自己知道的眼神,转身走了出去。
方恒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脚上一瞪,扑了上去,手臂挂在他的脖子上,笑容灿烂的开口,“不分!这辈子都不分!!”
109、分离是为了重聚(七)
杨翌吓的心惊胆战,来回看了一眼,把方恒给扯了下去,压着声吼,“诶!你干吗呢你!?”
方恒笑的见牙不见眼,抬手抓了杨翌的耳朵一把,确认这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幻想后,这才老实的收手站在了一边。
杨翌见方恒这开心的小样儿,心也跟着摇摇晃晃的软了下来,抬手搭上肩膀,大力的捏了一下结实的手臂,心里压着的那些不安终于散掉了。
那时候是怎么想的呢?听到这小孩说要分手的时候……
杨翌搂着人往门口走的时候,思路不免扩散了出去,回忆起了一个多月前的那个晚上。
其实那一瞬间,他确认自己是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段拧在一起,左右为难的日子逼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方恒的选择像是推了他后背一下的双手,让他有一种,“啊!原来这条路真的不行!”的无奈感慨,然后转而庆幸,那就更好了,从今晚后自己只用走回正常的路上就好的庆幸。
那天晚上他正常的看了书,上了网,洗了澡,睡了觉,而且睡的很快很熟,只是半夜突然的睁开眼,视野里漆黑一片,像是无限的宽阔而寂静,化成纤丝的冷空气穿透被褥,从四面八方侵入,钻进身体,缠绕在心脏上,蓦然间,凶猛的悲伤如巨浪般席卷了他。
他记得自己当时哭了,压抑的,却撕裂了身体般的哭了,脑袋里只有方恒,只有这个孩子,那些缠绵而甜蜜的记忆,那种原来自己真的被放弃的悲痛,不甘,恼怒,被压在心里不断沉淀后的爱意如沙尘暴一般卷起,他被抛上天空,撕裂破碎,心脏的血液崩裂出来,渲染的眼前只有红色,带着腥味的红,让他呕吐窒息……
杨翌深深的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闻到了一丝清爽的气味,像是阳光的味道一般,从方恒身上飘散出来,香甜无比,让他贪婪的想要更多。
他转身看向身边的小孩,与看过来的眼对视,浅浅的勾出了嘴角的弧度,甜蜜在梨涡里酝酿,久久无法消散。
他被方恒打碎了,却又被方恒重铸了,在他自以为没什么,可以扛过去,却不断在消亡的日子里,接到了连长的电话,于是他想,无论如何,他都要过来看一眼,哪怕是一眼,只要确认这个人还是看着自己的就够了。
或许……他想,或许这就是恋爱,让人生,让人死,却心甘情愿的沉醉,像是春天的嫩草般,看似缓慢脆弱实际在雨水的浇灌中蓬勃的生长着。
集合后,领队给他们放了一个下午的假,然后坐下午六点整的火车统一回重庆,至于之后连队怎么放假就是另外的事,他的责任就是把人给带出来,再完整的带回去。
杨翌提前和吉珠嘎玛取得了联络,要了三天假,想要和方恒在昆明玩玩,可是吉珠嘎玛却希望他们还是回去一趟,毕竟程序上不太合适,等回去了再休假都可以。
当时杨翌只能点了头,可是回头一算时间,这从昆明到重庆基本就要走上一天的时间,他一共就拿了五天的假,这路上耽误的一天,回去不又得买飞机票?钱包啊……谈个恋爱还真是烧钱!
不过,不管怎么说,恋爱中的人脑袋都有些二缺,反正当下先得乐呵了,回去怎么苦逼熬着就再说。
下午杨翌换了便装,带着几个小的逛了逛昆明市,逛到后来找不到事做,干脆就在商业中心坐了一排看美女,不得不说,云南姑娘在水色方面确实比重庆的女孩差了一点,不过好在来来往往的清凉系美女依旧不少。
侯珏对现在这种氛围表示了极大的困惑,抽空问了方恒,为什么他们俩都那关系了还能这么肆无忌惮的看别人?
方恒送了侯珏一个大大的卫生眼,说,“欣赏和拥有是两回事好不好?美好的事物人人向往,冲着阳光奔跑才是咱们该做的嘛。”
侯珏被这话激出一身的**皮疙瘩,鄙夷的斜睨他,“那他看女人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我也在看啊!”
“……”侯珏无语望天,实在无法理解男性之间的恋爱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是方恒版的回答,倒是杨翌这边,其实心里挺酸溜溜的,可是又不能把人眼睛给捂上,逼着方恒只看男人……咳!不对,是只看自己!
就方恒这种喜欢上就动手的性格,男女其实都没什么差别了,他要是什么醋都吃,这不得撑死自己?
所以嘛……只能视而不见,或者积极参与配合,反正只要不断的在心里提醒自己,方恒看女人用的眼睛,看自己用的心,这就够了。
回去的路上,因为方恒他们的票是提前订好往返的硬座,杨翌只能买了别的车厢,后来和车厢里一位单独旅行的男士换了位置,一帮子人,说说话,吹吹牛,时间很快就过了。
夜里的火车车厢很安静,“况且况且……”的声响不断,黝黑的车窗外偶尔可以看见一闪而过的灯光,车厢内大部分人都歪头睡了过去,杨翌半梦半醒的时候突然摸了一把裤包,没摸到手机,那一瞬间,脑袋一下清醒了过来,再一转念,才想起手机被方恒拿走了。
杨翌坐在座位上发了一会儿呆,想了想,起身向方恒那边走过去。方恒还在玩手机,见他过来第一时间就抬起了头,杨翌对他勾了勾手指头,转身走了出去。
到了车厢尽头,火车运行时的声响又重了几分,杨翌靠在门边上给自己点了支烟,才抽上一口,就被随后而来的方恒抽走,转头看过去,白色的烟杆轻佻的挂在方恒的嘴唇上,长不大的脸上染了几分不太搭配的痞气,挑眉说,“没收了。”
杨翌嘴角含笑,又掏出了一支,点燃后才问道,“又抽上了?”
“没啊。”方恒老道的抽着烟,但是却被久违的烟气呛的眉心微蹙,“偶尔了,应景的时候碰下,什么事?”
“出来站一会。”杨翌的视线落在方恒吐着烟雾的嘴唇上,顿了半响的开口,“回去放了假咱们去峨眉山玩一天吧,时间不是很多。”
“不去!”方恒摇头,“耽误时间,这几天我都想好了,就和你俩个人待着,哪儿都不去!”
“你有三天时间。”
“最多在附近走走。”方恒看向杨翌,“你知道的吧?这都好几个月没见了,我想你了,很想,上次吧……就是上次你回来,那个……感觉不太对,我要趁着这次给补回来。”
“烦了?”杨翌挑眉,听的心里一沉。
方恒仰头想了想,“啊!”点了下头,然后嬉皮笑脸的问道,“不高兴?”
“……”杨翌瞪着方恒,这很显然。
“一年365天,天天都爱得要命,这难度其实也挺高的吧?我不清楚别人什么样,但是你就当我冬眠期,一到春天就活过来的那种。”
“……”
“其实吧,我也听说过,爱情是有保质期,最多保持18个月……”方恒摆着指头算了算,感慨一句,“保质期还在,所以咱俩还可以折腾一下,回头等过了时效……过了时效之后呢……嗯……之后呢……”
杨翌听的眉梢不自觉扬起,全神贯注。
方恒探身,贴着他的耳边笑道,“然后你就是我哥了。”
“?”杨翌困惑的眨巴着眼,一头雾水。
方恒甜甜一笑,“不喜欢啊?那你当我老婆也可以。”
“……”杨翌愣了半响,突然醒悟,伸手狠狠的掐了他的脸蛋一把,笑得看不见眼睛。
不知道这小子明不明白意思?这话和求婚有什么差别?说明白点儿,就是爱过了,就组建家庭,转变为更浓郁而牵挂的亲情,无法割舍的彼此陪伴着过上一辈子。
而这个想法,真的很不赖,他喜欢,非常的喜欢!
方恒被掐的脸颊疼痛,人再练也练不到脸上,再说了,杨翌那手劲,要不是他皮糙肉厚,换了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指不定碰哪儿哪儿青,嘀咕了一句,正打算骂上一句,一抬头,嘴唇就被杨翌吻住。
力气有些大,撞的他嘴唇和牙齿都疼的发麻,快速的贴合又快速的分离,疼痛过后,残留下的触感在杨翌那双柔和如夜空星子的眼中,酝酿的只剩下窝心的甜。
方恒抿了抿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伸手勾住杨翌的脖子又狠狠的亲了回去,顺带着,吮住杨翌厚实的下唇,拉扯出来,用牙齿不轻不重的研磨了一下,这才满意的松开。
杨翌摸着下唇上沾染的津液,将头偏到车窗外面,挡住了脸上怎么都掩饰不住的笑。方恒歪头盯着人看了一会儿,眉梢一扬,转身靠在墙壁上,隐蔽的从身后抓住了杨翌手,指头一根根的插入指隙之中,牢牢的扣住,十指交缠。
一时间,耳畔只剩下火车规律的况且声响,频率很快,心却很平静,像是湖面吹皱的水波,一圈圈的扩散出去,恒远留长……
第二天,回到重庆后,吉珠嘎玛请客吃了顿饭,一来算是个庆祝,二来也和杨翌聚聚,杨翌抽空又找吉珠嘎玛请假,希望给个连休,不用每天夜里回寝室住的那种。
吉珠嘎玛想了想,干脆也给了岳梓桐假期,至于侯珏,只能回去找自家连长再商量。
吃过饭,各自散了,杨翌本来想和吉珠嘎玛谈些事,但是被方恒一脸的迫切看得受不了,只能另外找时间再聚。
俩人带着一身酒气出了大门,一时间都不知道去哪里,方恒倒是想把人往宾馆里带,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挺俗,干脆不开口了,等着杨翌安排。
杨翌带着他回了重庆,直接去了南天门准备坐船看两岸风景,方恒站在码头吹着江风,看着江上游轮的霓虹闪烁和对岸的万家灯火,还有远处游轮上的硕大显示屏播放的广告,笑他还挺懂浪漫,可这玩意儿看着有什么用?又不能吃?
杨翌在西安待了将近一年,气质愈加的沉淀收敛,带着几分文人情怀的回他,陶冶情操。
方恒卡着脖子吐,一个劲的翻白眼。
杨翌被逗的有些恼怒,抬手在他腰上掐了一下,本来开始还忍耐顾忌着的方恒当即就软下了脚,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杨翌占完便宜转身就走,在方恒扑上来之前先是一招擒拿技巧使出,方恒措不及防,手背拧在了身后,杨翌卡着他的脖子威胁,“要闹是不?服不?”
“……”方恒咬紧牙根反手挣扎。
杨翌把手又往上提了几分,压迫过去,又问“服不?”
“你先动手的!”方恒瞪他,挣了两下没挣出来,想抬腿去踹去踩,又想到那一双干净的裤子和新鞋,下不去脚,只能哑然沉默了。
杨翌控制住人,心情大好,正打算继续打情骂俏下去,抬头看了一圈,四周行人往来,不少视线落在他们的身上,只能克制住自己松开了手,结果被方恒反手在腰上狠狠拧了一把,杨翌脚软的几乎半个人挂在了方恒身上,揉着患处讨饶,“一次,一人一次,够了啊,要闹回去闹。”
方恒得瑟一笑,抬手抓住挂在肩膀上的手臂,架着人往前走,杨翌干脆放掉了身上的大部分力气,任由方恒拖着。
这么一路艰难的走了10来米,感觉差不多闹够了,杨翌这才站起身说道,“你来部队之后就一直没在外面过过夜,不是不想出去吗?咱们又不能老在屋里窝着,就在附近找玩的吧,晚上的重庆热闹,你来了两年,回头读书又要关两年,回想起来少了晚上的重庆,也挺亏的不是?”
方恒抬手比划了一下,指尖在几艘大小不一的游轮间来回绕着,问,“打算带我去哪个船?太便宜,太磕碜的我不上。”
杨翌睨了他一眼,“谁说请你坐船了?江边看着就好。”
方恒呲牙瞪眼,“穷酸!”
“是啊,穷酸,我也挺奇怪呢,原本也不至于活的这么穷酸,自从认识了某人,花销与日俱长,哎,都怪我,钱怎么就不再多存点儿呢?或者……”杨翌说着,手往下滑,牢牢的抓住了方恒的腰,贴着方恒的耳廓yīn森开口,“干脆把这个赔钱货丢江里好了。”
“啊!”方恒失笑,拉长脖子看了眼江面,摇头叹气,“就这水?你还指望把我淹着?放心,就算真的成了水鬼,我就在这里天天唱等着你回来,指不定还能为咱们国家增加一项旅游收入。”
“那我负责卖票!”
“别介,你也一起下来啊,我唱累了你还能接着唱,轮班制的,全天无休。”
“钱又赚不到咱们口袋里,那么努力干什么?”
“哦。”方恒点头赞同,“也是,那我就要顺着江游,游到大海里去,成为个鬼修什么的,征战海域,兴风作浪,最后打破苍穹,与天地同寿!”
“……”杨翌发现方恒又神展开了,他也不是不懂方恒说的是什么,但是那些网络上漫无天际的基本和他绝缘,自然也就没法接这个话题,只能松开抓在腰上的手,靠在了栏杆上,扭头看向被霓虹彩灯照耀得色彩异常丰富的脸,目光痴迷的滚过,勾起了嘴角。
“漂亮吗?”
杨翌突兀的转移了话题,方恒诧异的扭头看过去,被江风吹得翻飞的衣领先是夺取了他的注意力,然后是嘴角旋出的梨涡,载满了醉意的眼闪烁着斑斓的彩光,深情如海,痴迷如丝,缠缠绕绕的与他目光交缠,让他瞬间的恍惚。
漂亮!怎么不漂亮!?
刹那间的心动如潮,让他想说,想告诉四周所有的人,想大声叫出来,这个人是我的爱人!这个帅气的,爱着的,是我的人!!
“这么漂亮的地方,来了一趟却什么都没留下,有点可惜,要不照个像?”杨翌收回视线移向远处的江面,挂满彩灯的游轮停在江的中心,江面波光粼粼五彩纷呈,仿若是另外一个世界,华丽的几乎让人无法自视。
“我们回去。”方恒却深深的看着他深俊的侧脸,目光无法转移。
“这么快?”杨翌扭过头,眉梢微扬。
方恒暧昧的眨了一下眼,“我现在就想和你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干什么?不言而喻。
杨翌眼眸微敛,却在方恒坦率的注视中,抛离了心里的那点儿矫情,点头,“好!”反手握住方恒的手腕快步走了出去,他也想和这个人在一起,在单独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耳鬓厮磨,极尽缠绵,他渴望拥吻,渴望触碰,渴望任何一个可以加深俩人关系的行为,占有和被占有!
两个人的心思一旦一致,做起事情来就快如迅风,拦了辆计程车就奔着宾馆杀了过去,不过鉴于双方都囊中羞涩,对宾馆的要求只要干净就好,坐电梯的时候,俩人你来我往的眉目传情,要不是努力的克制着自己,说不定直接就在里面吻上了,所以,进了房间,再怎么做都不奇怪。
几乎是门一关,方恒反手就把杨翌压在了门上,用最快的速度解开了上衣的衣扣,潮湿烫热的吻落在脖子上后就黏上了再也分不开,一路啃啮的往下移,落在坚实的胸膛上,舌尖刮过胸口突出的两点,正打算继续下滑,却被杨翌抓住肩膀提了上来。
“让我亲亲。”杨翌看着他,眸色黝黑如墨,话音一落,就扣着方恒的后脑压上了嘴唇,吸吮着,啃啮着,撕咬着,力气很大,在激烈的喘息声中,像是要把人吞下去一般的热情。
方恒被吻的有些昏眩,剩余的那点儿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上,快速的脱下自己的上衣,拉开杨翌的腰带,裤链下滑,隔着薄薄的布料摸上了烫热的部位。
杨翌对他的不专心表示了恼怒,牙齿上的力度猛然增加,方恒一声痛呼,抽离自己,睁开了眼,他看到男人染了莹亮液体的嘴缓缓勾弯,带出性感而蛊惑的笑,嘴角的梨涡在这个时候起到了绝佳的衬托效果,显得格外的邪气。
方恒的眼眸闪动,身上所有的细胞都被这一笑激活到了濒临爆发的程度,摩擦生热,从脊椎骨处涌生了一股战栗,专注而几近虔诚的吻上了眼前厚实的嘴唇,于是四感消退,独留下神经末梢的活跃,每一寸贴合的皮肤由而敏感至极。
方恒前期的动作为杨翌接下来的行为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在专注于拥吻的同时,衣衫剥落,火热的物体并靠在一起,被修长有力的手握住,上下滑动着,清晰而直观的感受到彼此的硬度和烫热。
方恒喘息着,双脚发软的几乎半挂在杨翌身上,嘴里含糊的喊着杨翌的名字,喊着哥,更多的是排长,我的排长,我爱你,很爱,很爱……
有些人天赋异禀,或许和性格有关,在床上水乳交融的时候喜欢喃哝出让人情动之极的情话,有些人却只喜欢做而不爱说,每当这种时刻,杨翌就会愈加的投入到做的工作里,然后像是海绵一样完全的吸收方恒说的那些让他心动的话语,再通过各式各样的行为反馈回去。
不过,很显然,现在用手远比直接做的刺激要小的多,方恒被杨翌抓握的感觉不断累积,却迟迟到达不了顶点,最终急不可耐的往下蹲,想要去亲吻那里。
杨翌推开他,在困惑的目光中摇头,“要洗澡,昨天一天在火车上。”
“啊?”方恒蹙眉,不太高兴。
“很快。”杨翌低头开始脱衣服,坚挺的部位清楚的说明他有多么的迫不及待,可是事关两个人的身体,就算再难受,也要忍耐下来。
方恒见他这样,确认没有盘旋的余地,只能快速的脱下身上的束缚冲进了厕所,倒是杨翌原地蹲下身,从丢在门口的背包里掏出了一盒东西,方恒看的瘪嘴,抱怨道,“咱们俩又没病,干吗老用那玩意儿?”
“这个?”杨翌举起晃了晃,笑道,“有这个条件就用吧,我看过不少资料,男人之间如果不用,确实会出现很多问题,至少炎症比较多。”
“但是带上你不觉得隔了一层吗?失真了。”方恒站在水龙头下说着,视线落在一侧的浴缸里,想了想,扭开了水龙头。
杨翌挑眉,“要泡澡?”
“你等下。”方恒没回答,带着一身的水汽跑了出去,杨翌左右看了一眼,只能跟了上去,就见到方恒扑到床头给总台去了个电话,确认浴缸每次使用完都会消毒后,这才得瑟一笑,“避孕套和浴缸,二选一。”
“……”
“我建议用浴缸不用避孕套,我要在水池里和你做爱!”
“……”
方恒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看他,“好吗?”
杨翌有扶额的冲动,但是却被说的莫名心热,若有所思的转身走进浴室。
浴缸的水放的很慢,两个人站在同一个淋浴喷头下互相洗着头和身子,让白色的泡沫涂满了彼此,湿滑的拥抱着,却都很有耐心的等待着水满的那一刻,尝试新鲜是大部分人都无法逃避的性格缺点之一。
最后几分钟的时候,方恒干脆趴在浴缸边看,蹲了一会,又把宾馆提供的沐浴乳全部都倒了进去,手掌在水里摆动,刻意打出一层的白色泡沫,然后扭头看向杨翌,“那个,电影里,坐在浴缸里竖起一条腿的那个动作,等下你给我做一个呗……呃,我做也行。”兴高采烈的建议在杨翌严肃的表情里改变了初衷,方恒瘪了瘪嘴踩了进去,往下一坐,单脚一抬,弧度漂亮的脚绷直,勾起,再绷直,手指摸上了脚尖,一路上下缓慢的滑动,抛出了一个媚眼,问道,“怎么样?”
杨翌挑眉点头,走到浴缸边坐下,抬手摸上方恒的脚背,然后抓住脚腕,大力一拽……
“噗,咕噜咕噜……”方恒的脑袋直接被拽的沉到了浴缸里,手忙脚乱的往上爬。
杨翌当即就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方恒爬起身瞪圆了眼,头上还顶着一大坨的白色泡沫,滑稽的模样,让杨翌几乎笑抽过去。
方恒恼怒的鼓起了腮帮子,抱住杨翌的腰,就把人给拽了下来,水花四溅,不大的浴缸挤了两个大男人,水从池沿蔓延出去,湿了一地,就像他们心里溢满的爱情和喜悦一样,承载不住的纷纷溢出。
嬉闹渐渐变了样,从抚摸开始,变成拥吻,包裹身体的水温像是摇篮,荡漾的,澎湃的,却又多情而温柔的,将身体所有的热情唤醒,不断的累积。
接吻明显不够,抚摸也与身体的渴望差距甚远,方恒开始转移阵地,松开套弄硬物的手,向更深的地方进攻。
杨翌眼底光泽一闪而过,抓住方恒的手腕大力一拧,脚下一错,就把方恒压在了池边上,宣告般的开口,“我先上。”
“呃……”方恒被拧的手臂疼痛,扶着墙壁瞪人,反脚要踹,却被提前预料到的杨翌狠狠压在墙壁上,烫热的部分抵在股缝中间,弹跳着彰显主人的情动。
“方恒,我想上你,让我上……”杨翌咬着他的耳廓,吹着潮湿的热气,喘息着,撩拨着,重复的喃哝出自己的决定,手指已经迫不及待的摸索到位置,手指上的液体起到了很好的润滑作用,轻松的伸了进去。
方恒沉默了两秒,以适应了体内的异物,然后开口,“好啊。”笑开了牙,艰难的扭头看过去,“不准带套子,就让你进来。”
杨翌的眼瞬间弯下来,亲吻着他的脸颊,“好。”
110、分离是为了重聚(八)
做完之后,杨翌正打算帮方恒解决,结果方恒满脸潮红的偏开头,打掉了他的手,低头洗了起来,杨翌想起之前方恒的反应,诧异开口,“你出来了?”
“太兴奋了……”方恒解释,不是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光靠后面就达到了高氵朝,这样的想法,光是让他回忆就觉得自己堕落了,丢脸啊。
“哦……”杨翌窃笑,颇有几分自满,搂着方恒的腰让人坐在了自己的身上,分开腿,手指探入后面,温柔的处理着自己的jīng液,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安慰道,“水里的感觉应该不一样。”
方恒懒洋洋的点头,将身子又放软了几分,用发丝蹭了蹭杨翌的脸颊,“是不一样,明天你可以试试。”
“那么……喜欢吗?”
“喜欢,想就这样一直待下去。”方恒抓起杨翌搂在胸口的手,轻柔的拭去上面的泡沫,在手背亲了一口,困惑的说着,“我不知道怎么了,真的很兴奋,身体没有力气,可是心里涨的满满的,你说,我们能一直这样吗?”
“能的。”杨翌点头,肯定的,“一定可以,只要我们都能够为彼此坚持下去,就一定可以。”
“万一又冷了呢?”
杨翌挑眉,放在体内的手顿住,歪头看向方恒濡湿的睫毛下那双不安的眼。
“不是,我只是那个意思,冷什么的,就是……就像我有时候会突然想不通,会脑袋一抽,那时候,你真的不会再来找我了吗?”
“是。”杨翌深沉的开口,字咬的很清楚,明白的告诉方恒自己的底线,“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有些事有些话不能作为手段来用,你应该明白的。”
方恒拧转身体,搂上杨翌的肩膀,将头埋在了他的脖颈上,低不可闻的说着,“再也不会了……”
杨翌的眼眸柔和了下来,亲吻着他的发顶,“这两年,忍一忍,等我回来了,回来了,一切就会安定下来。”
“不要变心,不要看上别的女人,男人也不行,我就等你,一直等。”
“不会。”杨翌将人扶起来,让方恒看着自己的眼,诚挚的开口,“我保证,如果我们分开,绝不会是因为任何外力。”
方恒看着那双黝黑的眼眸,不安的确认,“家庭呢?社会呢?这个大环境呢?”
“你呢?做好准备了吗?”
方恒点头,然后确认般的又重重点了一下头。
杨翌松了口气的笑了,将人再次搂在怀里,耳鬓厮磨的闭上了眼,说他卑鄙也好,自私也好,明明还是个不大的孩子,但是却想把人完全的限制住,让他看不见别的路,只能够走上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但是他发誓,一定会紧紧的抓着这个人不放,就算前路再难,也要走下去,两个人一起。
在度过了三天的蜜月假期后,杨翌回了西安,两个人的感情终于又厚重了几分,像是堆放在地窖里的陈年老酒,需要时间的酝酿才会愈加的浓烈。
半个月后,方恒去了昆明,开始了为期两年的基层军官培训。
要说在部队两年让他学会了什么,那就是爱和坚持,似乎也找到了一些人生的目标,虽然当初不过是为了换取爱情的一个条件,如今似乎也真的成了他的未来。
当然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说方恒真的有那么刻苦学习也未必,可是却也超出了军校对一名基层军官的要求,方恒在这里开始学习带兵,学习战术战略,学习人际交往,学习部队这个体制内的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像是海绵一样,不断的吸收着新的知识。
第一年的学业他带了几个星期的军训,用教官的话来说,师范学校算是昆陆的老搭档了,yīn阳调配之下,也让这帮子肝火燥热的小伙子们有个调和的机会。
咳!当然了,手机号码和相片当然不能给,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依旧解决了不少痴男怨女的感情问题。
用岳梓桐的话来说,教官嘴里吐出的是纪律,实际上还不是巴望着他们能找个女朋友,又不是17.8岁才进部队那会儿,他们都是20多岁的人了,再不滋润一下,也不像话了。
所以,岳梓桐积极猎艳,确实找了一个女朋友,课余时间也拉着方恒和侯珏去联谊什么的,还很受欢迎,可惜方恒名花有主,实在不敢招惹,最终也不过认识了几个还算谈得来的女孩,偶尔聊聊天什么的。
倒是侯珏,像是在寻找终身伴侣一样的苛刻,认识了不少女孩都没有进一步的进展,最后只能无奈叹息,春天没到啊。
不过,这也就是侯珏的私事,兄弟几个起起哄,看他不顺着路走,也就算了,可是侯珏对方恒的感情问题一直颇有微词,也说不上反对,但是一直放不下心来,一来二去的,干脆直接在脑袋里画出了一个禁区,里面圈着关于方恒和杨翌之间的事,不再想去过问。
而岳梓桐其实是个心细的人,方恒和侯珏一直都认为岳梓桐是知道些什么的,毕竟方恒和杨翌的联系太频繁了,而且杨翌一旦休假就会到昆明呆上几天,想也知道这里肯定有个牵挂在意的人,可是岳梓桐从来不说,也不会试探,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继续和方恒称兄道弟,对杨翌尊敬有加。
其实吧,方恒这一年的时间又抽了一次,和杨翌两句话谈不上,满头怒火的挂了电话,直接断了一个来月的联系,天天有空就趴在床上在群里聊天,逗逗小姑娘,老公老婆的叫着,好像真在一起了一样。
可是日子眼巴巴的过去后,这样游戏玩的腻歪了,又想起了杨翌,打了电话过去,好言好语的道歉,发着毒誓,到底把人给哄了回来。
不过,或许也是有些明白杨翌的底线吧,杨翌说,不分手就好,闹脾气这种行为也算是恋爱中人常有的事,再加上吃定了杨翌喜欢着自己,所以才敢做些这么不靠谱的事。
不过有些时候,吵架冷战都是一种宣泄的行为,一旦宣泄出来,俩人又好的如胶似漆,天天在电话里腻歪着,哥哥哥的叫个不停,我爱你,我想你这些话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往外面撒,逗的杨翌原本就不多的闷气彻底烟消云散,琢磨着这小孩怎么那么好玩呢?真想在身边狠狠撮巴一下,最好压在身下做到哭!
第一年的下半年,过年那几天方恒和侯珏休假回家,结果方恒他老头子方新友把侯珏母子俩请到家里吃了顿饭,餐桌上宣布两家会合成一家,组成新的家庭的宣言。
对于这件事,方恒和侯珏都说不上反对,虽然亲戚间都有些微词,可是做人儿女的,又不是父母离异再婚,所以就这么坦然的接受了新的家庭成员。
回去学校的路上,方恒还开玩笑的叫侯珏哥,结果侯珏摸着**皮疙瘩一巴掌呼了过来,瞪圆了眼叫他别抽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方恒却说,这样也好,至少他还能给父亲抱抱孙子,也算是落下了心头的大石。
侯珏那时候沉默了下来,深深的看着方恒,告诉他,毕竟不一样。
可是不一样又能怎么办?方恒觉得这辈子自己是和杨翌分不开了,也不想分开,比起到时候看着父亲孤独终老,这已经是最好的未来了,至少真要闹得断绝关系的话,侯珏还可以帮他照顾父亲。
侯珏只是蹙眉看向别处,又重复了一句,不一样的。
接着方恒就红了眼眶,喃喃的问着,他能怎么办?还能有什么办法?
侯珏抬手按住他的头顶,拇指摩挲着坚硬的发丝,叹息,问他是不是真的决定了?如果是,如果真的想好了,到了那一天,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他一定会帮。
回了学校,杨翌和连长吉珠嘎玛前后脚的来到了昆陆,方恒这才知道连长过完年就要调部队,调到一个特殊部队里去,在调离之前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到处走走,和原先的那些兄弟们聚聚,再来看看当初的教官扎西曾丁,然后就要真正的进入一个与世隔绝的环境里。
这次,当方恒再次提到吉珠嘎玛要去的那个部队是不是林峰的部队时,杨翌坦诚的告诉了他答案,知道真相的他却没有太过惊讶,已经预料中几乎确定了的事,如今也只不过明确了一下而已。
那时候,杨翌搂着他的肩膀说,“他们这一路走的很艰难,却也得偿所愿的去了世外桃源,我们应该会更好,也一定会更好。”
方恒点头,并坚信着,路是用自己的脚走出来的,而心控制着脚,只要足够坚持,就一定可以走到任何心之所向的地方。
半年后杨翌研究生毕业回到了重庆,担任了一名连长,三年后升到副营,而且看那情况,可能还有上升的余地。
侯珏军校毕业后,在下连带兵和特种部队之中最终选择了去特种部队,据说又见到了吉珠嘎玛和林峰,只是这次他是队员,而他们一个是中队长,一个是副官,并且抓住了机会,三年后留在特种部队任教,成为了一名教官。
至于岳梓桐,老爹护航,毕业后直接进了机关,在领导身边办事,以他的人际关系和情商,想必升到校级不是难事。
雷营和四少的故事方恒很多年后才知道,那个时候雷营已经成了雷团,可惜儿子药宝没让进部队,听说闹腾的挺大,最后跑出去贩卖武器什么的,反正也不过是道听途说,毕竟那时候雷团长已经转业了,定居北京,偶尔还会和四少到中东地区溜达一圈什么的。
方恒在部队里待了五年,最终止步于上尉衔,在他26岁那边转业回到了攀枝花,靠着父亲和杨翌的周旋,顶替了方新友在警察局里的职位,成为了一名片儿警。
至于方恒和杨翌的感情问题?
还是问题吗?
父母永远斗不过儿女,而且天下父母心,总是希望孩子们能过的幸福,就算彼此之间有再大的隔阂,但是血脉的牵绊却永远无法割舍。
再说了,就杨翌那性格那条件,方老爷子接受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至于杨翌那边?
方恒卖萌讨巧还是有那么一手的,虽然开始不待见,可以预见前路艰难,但是总会有办法的,只要他们都够抓住彼此的手,绝不松开,人生也不过如此——
END——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了。
真是惆怅啊~~~
因为真的要交代后面的话,这个时间跨度实在太长了,所以正文就完结在这里吧,回头写个片儿警方恒的番外,会跳跃性交代。
明天开始写代号的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