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听力异常
方恒被放到车上的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一张眼就看到杨翌近在眼前的脸,视线的恍惚让那张脸变得有些扭曲,仿佛慢镜头一样嘴唇开开合合,方恒甚至能看到这张脸的上嘴唇唇角有着浅浅的一道血口,褐色的血痂格外的显眼。
然后方恒眼球转动,落在了侯珏脸上,侯珏很紧张的看着自己,面容依旧恍惚扭曲,但是那双眼很黑,色泽暗沉,凝聚着满满的压抑色调。
方恒的眼睛眨了眨,脸上满是困惑,云里雾里。
杨翌视线在方恒和侯珏脸上绕了一圈,轻声细语地问了句,“有哪里不舒服?”
方恒慢了半拍才转过头,他没听清,杨翌这句话就像是隔了个门板一样遥远,所以他困惑开口,“我怎么了?”声音并不沙哑,只是略微低沉,落在耳里有着一种隔空的虚无缥缈,方恒微微蹙眉,脑袋里很难受,有什么更大的噪音在敲击着脑骨,砰砰作响。
“哪儿不舒服?呼吸困不困难?动下手!”杨翌又说了一遍。
侯珏开口直接说道,“你晕了。”
方恒蹙眉,光听到他们嘴巴开合,声音却都散了,异常的模糊,于是,他“啊?”了一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就要坐起身,却被杨翌给压了回去。
杨翌贴着他的耳廓放大了音量吼,“你晕了,哪里不舒服!”
方恒这次却是听清了,随着杨翌的声音还有一股子热气往耳朵上喷,于是他往旁边躲了躲,也跟着开口吼,“没有!耳朵一直在响,耳鸣,嗡嗡的。”音量很大,典型弱听患者的说话方式,就觉得别人也听不见一样,说话靠吼。
这时候,吉珠嘎玛把侯珏给扒开,直接说道,“我把人带去医院,你继续训练。”
“是。”杨翌服从的起了身,临转身前掏了下耳朵,他被那么近距离的吼了一嗓子,耳朵也有些不舒服。
吉珠嘎玛快步绕到驾驶座,临上车前看了呆呆站着的侯珏一眼,“上车。”
侯珏绷紧的脸顿时松了下来,拉开了副驾的门。
吉普车一路开出去,方恒一直在后面掏耳朵,五官挤到了一起,很难受的样子。
吉珠嘎玛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看了方恒一会,这才问道,“你们是老乡?”音量不大,问的是侯珏。
侯珏点头,有些紧张的解释,“方恒不是胆子小,可能是没想过枪声会这么响,他听力有些异常,特别的好,枪又那么近,所以才会晕。”
“嗯。”吉珠嘎玛应了一声,有些诧异的看向方恒。
新兵们的资料他会大概的过上一眼,不过一些身高、听力等数据很少会仔细的看,只会特别关注体育特长或者视力极好的人身上,因为这些人的资料后期必须要报上去,特种部队会特别吸收这些新兵。
体育特长生底子好,体能自然好,比较容易适应特种部队的训练强度,而视力好的自然是针对性培养成狙击手,这类人可都是人才。
至于听力优秀的……说实在,在军队里用处不大,还不如去当特工听墙角。
而且这类特殊人才真的很少,至少吉珠嘎玛当了那么多年兵,除了在猎鹰那会儿知道有几个外,无论是在军校还是在部队里都没见过,所以才会有些诧异。
又开了一会,吉珠嘎玛开口说道,“八一杠的后坐力大,声音也响,每年新兵训练也不是没有被震得耳鸣的兵,不过晕了的倒是头次见到,知道他听力分贝高多少吗?”
“不知道。”侯珏摇头,想了想,说:“只知道有时候我们隔了一米远低声谈话他都能听清楚。”
“嗯。”吉珠嘎玛低声应着,不再说话了。
方恒很难受,除了耳鸣外,右耳也有些疼痛,连带着太阳穴都抽搐,所以只能一个劲的鼓捣自己耳朵,顺带着回想之前的事情,面色是越来越难看。
他没丢过那么大的脸,就算被声音给吓着也没说晕过,过年时候放炮仗,那声音也不小,他不是放的很好?
其实他一直知道自己有些怕声音,所以在一些特殊情况下,比如过节之类的都会特别留心,可是没想到竟然真的会出事,被枪声震晕,还当着全排的面……
这脸丢的……
操!
方恒怒的想骂娘!!
想来想去,方恒也知道是自己的错,错误的估计了开枪的分贝,一直按照在电视听的声音来衡量,但是现实真要开了枪,这声音确实很夸张,跟近在耳边的炸雷似的,整个灵肉分开,思想断层,才最终晕了过去。
方恒来回琢磨了一会,盯着连长的背影看,突然莫名的想解释一下,于是往前一探身,大吼,“连长!我下次不会晕了!!”
车身剧烈摇晃,在马路上画了一个S,吉珠嘎玛一脚刹车踩到底,惊魂未定的瞪他,“你突然开什么口!!?”
方恒愣住,从连长的口型里读出了意思,他讪讪笑着,捂住了嘴。
吉珠嘎玛扭头翻了个白眼,这才扭动钥匙点燃了火。
侯珏见方恒说话,开口道,“没事了?”声音并不大,但是口型很标准。
方恒点头,笑了笑。
侯珏也跟着笑了起来。
吉珠嘎玛把方恒带到医院,听了诊断结果后就离开了,那边的训练他还得看着。
侯珏陪着方恒输液,他的工作是把人完整的带回去,方恒的情况并不严重,至少耳膜没有震裂,所以医院就按照正常程序给方恒做了微波、血管扩张再配合上高压氧的常规治疗方案。
紧张的训练突然得到这么一天的假期让两个小伙子感觉都还不错,但是交流起来不太方便,所以一个躺床上,一个趴床边各自睡了一小觉。
方恒醒过来后见侯珏还趴着,于是把被子往那边推了一点,盖住了侯珏露出来的手指。
侯珏被惊醒,抬头看他,然后又看了眼输液瓶,这才揉了揉眼睛问道,“厕所?”
方恒摇头,抿嘴笑,“谢谢。”
侯珏瞬间明白,抬起手就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说什么呢?跟我客气?”
方恒揉了揉脑门,挪动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掀起被把侯珏的手给盖上了。
“天冷。”方恒说。
侯珏点头,大方的把手又往里面伸了几分,塞到了方恒的腰下面,“捂着。”
方恒挑眉,然后笑眯了眼,把腰又下压了几分,两个人窝心一笑。
中午的时候杨翌过来看了眼,给他们带了午餐,吃完后就让侯珏回去休息了,下午还有训练,方恒出事,侯珏不能跟着逃训。
当然了,杨翌也不可能留下来,他带了个老兵过来帮忙照顾,这才和侯珏俩人离开。
杨翌带过来的老兵叫吴狄,名字听起来霸气,但是实际上却很爱笑,对方恒也挺照顾,时不时问上两句。
方恒听不太清楚,但是不妨碍他理解对方的善意,所以也都客客气气的应着,笑得很是乖巧。
于是吴狄更是跑的勤了。
下午四点左右,方恒回到了部队,他这种伤当然不用住院,但是必须要持续治疗,每天都得去医院报到。
杨翌从吴狄那里知道了具体情况,当即就点了头,没有多问,毕竟他也希望方恒治好了再回来,要是真出了事谁都担待不起,而且就这耳朵的情况训练也没有用,根本就听不清楚口号,还不如安心修养着,不过也有个但是,希望方恒下午最好跟着训练下体能,最起码别差的太远。
是希望,不是强求,方恒没有表示的进了屋。
晚上指导员也过来看过,体贴的问了几句话,见和方恒很难交谈,只能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好好休息治疗。
指导员前脚一走,岳梓桐和侯珏都双双贴了过来,继续之前的话题。
之前岳梓桐说了,真好,理直气壮的不用训练,羡慕。
侯珏说的,好好养着,别落下什么后遗症。
方恒却一直看着他们的口型若有所思。
指导员一走,方恒突然开了口,声音压的很低,他自己都听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这音量侯珏他们肯定能听到。
他说,“你们说,我该不该自己练练?”
方恒做出这个决定真不是他有什么强迫症,非得逼着自己辛苦,实在是现在这个情况让他有点儿恼怒。
排里的人盯着他看的目光有些说不上来的味道,就像是在看笑话,看不起他,所以他不舒服,那股子倔劲儿又出来了,之前想要争一口气的决定硬是又给憋了出来。
而且,最近成绩刚刚好了一些,正是觉得自己有机会往排头兵里面冲的时候,就这么让他放弃了,其实他不太甘愿。
毕竟,人要是懒下去,安于现状确实无所谓,可是人要是心里有了写想法,无论努力的理由是因为什么,但是一旦看着自己一点点的进步,看着目标一点点的靠近,一旦再跌回去心里绝不会舒服。
方恒不想这么就倒了。
侯珏低头想了想,看向方恒,“先休息两天,等稍微好点我陪你。”
岳梓桐看着侯珏,犹豫了半秒,拍了胸口,“还有我。”
方恒拍了拍俩人的肩膀抿嘴笑。
这天晚上事情有些多,临睡觉前杨翌又找了过来,坐在方恒对面盯着人看,然后扭头对侯珏招了招手。
方恒挑眉看他,见到他开合着嘴唇和侯珏说着什么,因为是侧脸,音量又不是很大,所以也没读出来。
杨翌说完后就抬手往方恒脸上摸,方恒惊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后缩。杨翌的手就这么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两个人瞪了两秒,杨翌的嘴角一勾,笑开了梨涡,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教侯珏怎么按摩,能恢复的快点。”
方恒解读后当即就蹙紧了眉,扫了侯珏一眼,到底没动。
杨翌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第一次认识的时候方恒除了注意到这个人的脸外,就是那只手,真的很漂亮,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不像大部分男人的手那么粗糙,更像是握笔的手。不过摊开手心来看却有着一层厚厚的兵茧,比他们这些新兵厚了很多,可以看出来吃过的苦比他们多的多。
所以,这双手虽然看着文气,实际上却很有力,抚在耳廓周围的穴位上带着些微的疼痛和麻痒,让方恒有些不自在却又诡异的很舒服。
杨翌教的很认真,侯珏也学的很认真,一个穴位一个穴位的说,用多大力,怎么用劲都详细地说明。
等教完收回手的时候,杨翌才发现方恒的不自在。
方恒的头微微低着,看着自己的脚尖,嘴唇抿的很紧,从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浓而长的睫毛瑟瑟的抖着,最主要的是脸很红,红得快要滴血,耳廓绯红润泽,被灯光那么一打,像是抹上了一层银粉。
然后方恒在他收手后抬头看了一眼,黑白分明的眼有着淡淡的水雾,带着那么一点羞涩娇气的感觉。
杨翌嘴角抽搐了一下,寒毛又立了起来,把方恒交给侯珏后就走了。
回寝室的路上一直在琢磨方恒那长相……真他妈坑爹!!
受不了~~
一个男人动不动就摆那么一张让人起**皮疙瘩想要给上一拳的表情,让他牙酸不已,直想打冷战。
22、立人之本
方恒的伤算是训练事故,领导们心里清楚该怎么处理,第二天指导员过来探病说是给他放三天的假,还给他提了一袋核桃粉过来。
方恒笑容灿烂的接过来,一个劲的谢谢,等指导员一走,脸就沉了下来。
看着核桃粉的说明,心里千万头草泥马狂啸而过……
核桃粉!?您老怎么不给我买脑白金!!??我是耳鸣!!!不是脑残好不好!!??
方恒拎着那袋核桃粉晃晃悠悠的回了宿舍,新兵连的操场外面依旧站满了人,排长坐镇,班长喊口号,可以预见声音很大,但是方恒依旧听不太清楚,耳朵里的声音很尖锐,闹得他昨天夜里基本没睡。
感觉难受不说,也很困,头晕目眩,就觉得随时都有一架飞机在头顶上飞,又或者是‘嘭’的枪响声。
而且还有个坑爹的地方,他右耳的耳膜受损,导致他走路有点儿失去平衡,不知不觉的往右边走。
这才一天的功夫,方恒就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衰弱,而且脑袋里一直有件事反复的浮出来,让他有些介意。
上午治疗的时候医生说昨天下午杨翌找过自己,询问了一下辅助治疗的方式,然后又说方恒这种昏迷的情况虽然说有一部分听力异常的原因,但是主要还是心理素质有问题,说明白点就是开枪前的太过兴奋和紧张让他的神经绷的很紧,突然遭受到惊吓神经才更容易受伤,所以利用脑部按摩松缓神经紧张效果也不错。
耳鸣让方恒的思考有些散乱,断断续续,但是偶尔想起也知道杨翌的上心,多少还是有些感动,毕竟在排里大部分人都排斥他的情况下,杨翌这种做法就像是雪中送炭,心里有点暖。
方恒贴着墙边回了寝室,临进门前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排,杨翌正在往这边看,目光里带着询问,方恒这才想到自己还没报告销假。
方恒刚想迈动脚步,杨翌就挥了挥手,撵他进屋,意思是知道了,于是方恒挤了个笑出来,转了身。
他有些别扭,不知道该还个什么样的表情,只能逃了。
回了寝室,方恒就直接上了床,但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之前输液的液体里有些助眠的效果,勉强算是给他补上了昨夜缺失的睡眠,可是现在脑袋里又清醒了,所以方恒躺了一会干脆起床穿了衣服。
无聊~~
翻出一本书看了一会,方恒长叹一声,真的无聊啊~~
平日里这个时间都在训练,就像在火炉里翻来覆去的烤,恨不得天上能下刀子,可是人一旦真正闲下来了才发现这种数着时间过日子的感觉很难受,再加上身体不舒服,方恒倒是情愿到外面去站队。
于是,方恒到门边看了一会他们的训练,然后回到屋里又在本子上画了一会春节军营时装秀的设计图,一上午的时间才算是混了过去。
中午午休前侯珏来帮他按摩了一会儿,岳梓桐就在旁边好奇的看,看着看着就要上手,最后变成了两个人轮换着来。
俩人手法都不怎么样,简直就是把他当成试验品在折腾,方恒被按得不爽了就开始唧唧歪歪地抱怨,可是他越抱怨那俩人越开心,笑得那样儿让方恒有种自己被当成了某种生物的联想,还是那种小小的,毛毛的,软软的生物。
直到最后杨翌过来叫他们午睡,方恒这才脱离了魔掌。
或许因为这种按摩真的有效,方恒中午很踏实的睡了一觉,直到午休结束才被宿舍里的说话声吵醒。
方恒犹豫了一会,还是起了床。
或许有些意料外,他这一起床瞬间收集了大半的目光,直到方恒睡眼惺忪的看过去,那些人才转移了目光。
下床之后,侯珏系着扣子走了过来,“下午要训练?”
声音刻意放的很大,方恒听的很清楚,于是点头,“无聊!”
“确定没事!?”
“难受我会请假!”
“嗯。”侯珏点头,“自己掂量着看!”
“好!”
俩人对吼完,从床架中间一绕出来,岳梓桐和石磊就从不同的方向走了过来,岳梓桐看了下当前的情况没说话,默默的站在了侯珏身边,石磊关心的问道,“没事?”
方恒挑眉,对方声音太小,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有事我会说。”
“嗯。”石磊点头笑了笑,这个班长倒也当的称职认真。
当然,方恒会跟着出来让杨翌也有些意外,不过杨翌也只是深深看了方恒两眼,背手跨立在了一边。
新兵营的体能训练很单调,但也是千锤百炼的实用,俯卧撑练手臂力量,引体向上练手肘手腕力量,仰卧起坐练腹部力量,蛙跳练腿部力量,还有跑步,算是个总体的协调训练。
前面几个训练项目方恒倒也跟上了大部队,而且有个事情分神,使他的耳鸣情况似乎也减弱了不少,累归累,但是时间上过去的很快,而且很踏实,但是到了跑步的时候就完蛋了。
方恒光顾着咬牙坚持了,结果就这么不知不觉的往右边偏,尤其是直线的时候,能跑岔两条道去,这情况不单看的后面的人一头雾水,杨翌的嘴角也一个劲的抽,忍俊不禁。
方恒自己也发现别扭,干脆停下了脚步去和杨翌请假,琢磨着这项训练就不做了。
杨翌点头,能有什么不点头的?上午教导员就给方恒发了三天假,现在这训练是额外的,方恒来不来他都管不了,更何况方恒跑步会影响其他人,既然双方都别扭,还不如别跑。
方恒请完假没事情做,就边擦着汗边在杨翌两米外站着,偶尔看过去一眼,总会想起医生说的那些话,也不确定自己该不该说声谢谢,就这么别扭了半天,到底一步都没挪过去。
因为杨翌过来了。
“有事?”杨翌挑眉看他,之前方恒时不时的往这边看,好像有话要说。
方恒看着他的嘴唇,摇头。
“哦。”杨翌点头,在方恒脸上来回打量了一眼,停在了右边的耳朵上,“这边伤的比较重?”见方恒揉着耳朵点头,肉眼可见的耳廓迅速充上了血,绯红一片,杨翌眯着眼又往前抽了几分,“按摩有用吗?”
“有。”方恒应声,迟疑了两秒,“谢谢。”
“嗯?”杨翌瞬间收回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疑惑的看着,“什么?”
“那个……医生说是你找过去的,所以……嗯……谢谢。”这句话一说完,方恒的脸上的色泽就跟耳朵颜色一样了。
杨翌眼尾抽搐,往后退了半步,沉声开口,“我该做的。”
“所以我说谢谢。”
杨翌见方恒那双眼直勾勾看过来,黑白分明的像是山泉水里的黑色石子,清亮纯净,于是杨翌下意识的回了句,“其实你这样挺好。”
杨翌的声音有些低,比起是在和方恒对话,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方恒理解的有些困难,只能傻乎乎的看着杨翌。
杨翌勾起嘴角,弯下眼眸,笑道,“我倒是还欠你个对不起,等你耳朵好了再和你说,至于那件事查是查出来了,但是有些实际上的考虑不适合摆在桌面上谈,希望你体谅一下。”
方恒蹙眉,掏了掏耳朵,一脸的不耐烦,“排长,你是不是故意玩我呢?敢大声点不?”
杨翌嘴角的笑又浓了,摇头,“不敢!”
方恒挑眉。
杨翌送了他俩梨涡,转身走到了跑道上。
方恒瞪着杨翌的背影开始磨牙,恨不得一脚踹上去。
晚上没事,方恒把自己画的图拿到了岳梓桐面前,既然说是时装秀,又要搞怪猎奇,方恒下手下的特别狠,红色的内裤外穿扮超人,小沈阳表演的时候跟在后面拿板砖的那个二货,用床单围出来的印度阿三,十来个点子让岳梓桐很是惊喜了一把,一个劲的说,皇上您老这都贵体违和了都还顾念着臣妾呢?臣妾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方恒抓着他的手腕开始摸,一下一下的抚过手背,色迷迷的开口,“梓童,你的手还是这么白啊?那今天就用手伺候朕吧。”
“咳!”侯珏瞪着方恒大咳了一声,目光里带着警告。
方恒挑了挑眉梢,递过去一个猥琐的笑。
岳梓桐单纯的看过去,笑得眉目婉柔,抬手在方恒的后脖子上揉了一下,“没问题,手法绝对有了长进,现在要吗?”
方恒正给侯珏递眼色,听到声音转头问了句,“什么?”
岳梓桐好脾气,站起身绕到方恒身后直接在脑袋上摸了起来,手法当真有了长足的进步,舒服的方恒闭上了眼,就差嗯嗯的叫唤。
这边侯珏默默的看着,心里总有些不安,总有种方恒这小子可能会找上岳梓桐的感觉,毕竟当初互撸是方恒先这么提议的,而且毫无负疚,侯珏还记得第一次之后自己还躲了方恒几天,但是这小子就跟上了趟厕所一样,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说是吃醋,侯珏觉得可能有些过了,但是确实不喜欢方恒和岳梓桐变成那样的关系,毕竟那种行为已经非常的隐私。或许是某种所谓的独占欲和洁癖作祟,他不太想让方恒把一些单纯的事情搞的太复杂。
所以,临睡觉前,侯珏把方恒单独拉了出来,开口就问,“咱们的事你不会到处说吧?”外面太黑,侯珏声音又压的低,方恒听的一头雾水,最后没办法,侯珏只能在方恒手心里写字。
写到一半,方恒就开始笑,拍了拍他的后背,“放心,不熟的我不跟他干这个。”
侯珏嘴角抽搐,根本就不是熟不熟的问题好不好??但是实在交流困难,只能暂时把这事给搁置了下来。
接下来几天,方恒一直处于半休息半训练的状态,虽然右耳耳鸣依旧,但是左耳的听力已经恢复,所以普通的交流已经没有问题。
对这次方恒的行为,排里的反应各不相同,中立的永远中立,讨厌的更是觉得他假,心软的呢倒也会正视一下方恒。
于是,方恒发现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能怪别人,先有了根本再去做事,才是立人之本。
23、交易
还有一周到春节,军营里也渐渐有了年味,一些横幅挂了出来,还有组织部也在如火如荼的张罗着节目。
三排这边的军装已经抱了过来,是从老兵那里借来的,新兵只有两套作训服,常服、迷彩作战服之类的服装必须要等他们下了连队才能发到手里,方恒记得当初选人那会儿排里的人闹的快要炸了起来,都想提前把军装穿到身上,但是杨翌一口咬死要身材好的人穿,直接给刷了一大半下去。
最后挑来挑去,侯珏位列一席,魏亚阳也捞到个名额,杨翌自己也想穿这个,结果被大家起哄,让他扮二八的娇花女人花一朵,到底没穿成,闷闷不乐了一天。
第二天训练完,杨翌让大伙围了一圈坐在地上,真心实意地说,“你看,我扮女人影响不好,要不咱们再挑一个?”
方恒捏住双脚间的小嫩草用力一拽,抽出了娇嫩的草jīng,把头偏到了一边,不是他多不给面子,实在是刚刚杨翌说那话的时候,眼睛一个劲的往自己身上瞄,像是在暗示一样,让他扮女人?不如杀了他痛快!
杨翌这话说完,场面冷了两秒,岳梓桐接了嘴,“排长,这可是你说的,怎么猎奇怎么来,你要找个合适的就没效果了是不是?”
杨翌哽咽了一下,垮下了脸,“但我真不合适,回头怎么带兵啊?”
“与民同乐,更显亲近,排长,这扮相肯定非你莫属了!”这句话是方恒说的,就怕杨翌点了自己的名,直接一句话给他堵死最好。
“你耳朵好了你?”杨翌瞪他,怒火中烧。
“啊!?”方恒装聋作哑,抬头望天。
杨翌不死心,想要来个投票决定,结果全部人都举了手,一个二个绿油油的眼,yīn测测的笑,就等着看笑话。
于是,杨翌长叹了一口气,直接躺在了草坪上拍胸口,悲愤的吼,“天啊,怎么会这样?怎么养出一群白眼狼出来??”
众人哈哈大笑。
有人接嘴道,“这地界有正常人吗?您怕是想的太美好了。”
有人又说,“小红帽多可爱啊,别人想当我还不让呢!只有排长你能担此重任!”
还有人说,“你教的!”
抱怨了一会,杨翌在笑声中坐起了身,托住自己的下巴笑开了梨涡,带着点儿妖孽劲地开口,“行啊,这可是你们说的,回头迷死你们!”
众人拍着胸口大呕!
方恒难得被杨翌逗得开心,笑出眼泪。
早前众人围圈聊天的情况也不少见,那时候方恒因为杨翌的原因不太有参与的兴趣,所以冷眼旁观下越是觉得杨翌这么做很恶心,哗众取巧!
但是这次不太一样,一来那些恩啊怨啊的都有些遥远了,怨气渐渐的散了不少,二来这次的活动他也出了不少力,俩人有了一些训练外的合作,所以也不知不觉的融了不少。
笑着笑着,方恒模糊着眼看杨翌,突然觉得那张脸要是扮了女人未必就真难看了,说不定还有些惊艳。
杨翌的皮肤比他们这些新兵们黑了不少,据说是夏天晒的,捂一个冬天肯定没什么效果。杨翌的眉宇比较平淡,或许就是这样才显得人很亲切,眼睛是内双,因为个子高的原因,看人的时候上眼皮会稍微往下压那么一点点,带着浅浅的褶子,再加上眼睛还算长,一旦看熟悉了还有些好看,当然了,杨翌脸上最吸引眼球的还是嘴角两侧的梨涡,一旦笑起来就让人觉得亲和力十足。
所以,这么个人要是刨除练出来的身体骨架子,可能还真会像他说的一样让人震惊。
不过……那也是不过……
因为杨翌根本就是个男人,180多的个子,肩膀又练的那么宽,女装往身上一套……
OMG!!
方恒恨不得戳了自己的眼球,什么惊艳!?根本就是最喜剧的恐怖片!!
这次的聊天在哄声大笑中解散,方恒走到半路上却被人给拉住了,扭头一看,是杨翌。
杨翌视线落在他耳朵上,“好完没?”
“好了一边。”方恒顺着回答,说到一半才想起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当即就沉了脸,“有事?”
“嗯。”杨翌点头,看了一圈,“去那边谈吧。”
方恒扭头看了眼侯珏和岳梓桐,见他们也是一脸困惑,只能跟着过去了。
杨翌把他带到一个花坛的背面,看着他,“你那事本来连长的意思就是揭过去了,但是我想还得要和你说一下,至少道个歉。”
方恒不动声色,事实上也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只能沉默的等着。
“是谁我就不说了,对方态度很好,而且也没伤着人,所以就私下里警告了一次,但是这事把你给牵扯进来是我的问题,所以我道歉,对不起。”杨翌最后三个字说的情真意切,底下的头再抬起来后就直直的看着方恒的面部表情。
方恒沉默了几秒,脑袋里把这话给理了一遍,面色一下就冷了下来,“那我就活该吃着哑巴亏?”
“要我当着全排的面和你道歉?可以。”
方恒没想到杨翌倒是这么干脆,有点愣住,半响才开口,“你能说是谁吗?”
杨翌摇头,歉意的抿嘴笑,“按程序也就是个私下警告。”
方恒眉毛一扬,睨他,“有背景?背景硬到你们下不了手?所以我这个没什么背景的就该吃下是吗?”
“诶?”杨翌蹙眉,这话说的真的有些难听,“和你说过,这是程序问题。”
“那你当初当着全排的面点我名什么意思?”
“我现在不是和你道歉了吗?”
“你可以当着全排的面点我的名就不能点他名?”
“方恒!”杨翌眉毛一立,“我现在不就是在和你谈这事吗?我和你道歉!当着全排的面都可以!你和我较什么劲?”
“你做法不对,我就不能要求公平!?”
“你这人……”杨翌单手叉腰就想骂,但是到底给忍了下来,他偏头叹了口气,才看向方恒,“好,那你动手这事怎么说?你就没想过把人给砸出脑震荡来?”
“一码归一码,我动手我道歉,明天你当着全排的面道歉了,我也道歉,但是你把人包着我就是不干!”
杨翌瞪眼,“怎么?你又想动手?”
“动不动手是我的事情,反正我要知道谁让我扛的黑锅!”
“……”杨翌抓了抓头发,对方恒真的有些束手无策,他就没见过这么倔的兵,来回走了两遍,又看了眼方恒,最后干脆开了口,“新兵连结束我告诉你,现在不行。”
方恒想了一下,有些不甘,但是到底点了头。
杨翌见这尊大佛好不容易愿意坐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么沉默的待了一会,见实在没有什么话题再说,只能把人给轰走。
晚上杨翌在宿舍里走动的时候,一旦和方恒四目相交,那小子就会递过来一个提醒的眼神,闹腾的他压了一肚子的火。
其实他被砸过那次是真想收拾方恒,真的有些太狂了,但是冷静下来又知道自己的身份不适合干这么没品的事情,只是偶尔被方恒给挑衅了会不痛不痒的收拾一下他,就这手段,说实在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无聊,毕竟老兵收拾新兵的手法多了去了,他绝对能把这小子给折腾到哭,可他没干,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有些吃亏,被方恒给激的,真心想把这小子脸上的傲慢给扯下来,折腾到哭,什么样儿呢……?就每次让他起皮疙瘩那表情?
晚上临睡觉前,杨翌又想起了那表情,打了个冷战,挠着手臂躺下了。
第二天是打靶训练,当杨翌把耳塞给递过去的时候,在方恒那小子提醒的目光里,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给剁了!
杨翌不怕认错,做错了就认这没什么,人生谁没点错误,只要别再犯就可以,再说了,坦坦荡荡的认错比起死较劲更能换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但是这些都不代表被人时不时的提醒一下,还是被双方都有错的人提醒,那种感觉很古怪,有些不甘,还有一些往死刑架上伸脖子的感觉。
不想,方恒拿着橙色的耳塞在手里捏了两秒后突然开口道,“我不要你道歉了。”
“诶!?”杨翌挑眉。
“我要去珠玛连长的连队,你有办法没?”
“……”这话题太诡异,跨度太快,杨翌沉默了许久,不敢随便回答。
方恒见他没说话,于是说道,“我不是说让你帮我进去,你告诉我办法,我自己努力。”
“为什么要到我们连队来?”
杨翌就是吉珠嘎玛连队的军官,所以用的是我们,方恒当然知道,于是一声冷笑,“放心,不是舍不得你,就你这样,我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杨翌真心又把这小子揍一顿的冲动,简直就是个喷粪机器,说话就恶心人。
方恒似乎很满意杨翌的反应,当下就笑眯了眼,“怎么样?帮不帮忙?”
“……”杨翌深吸了两口气,“我不介意道歉。”说着视线带着点儿鄙夷的将方恒从头打量到脚,“只是就你这表现还能到我们连来?”
“成绩还不够好?”方恒摸着下巴想了想,“行,我知道了,你爱道歉不道歉。”
“……”杨翌看着方恒潇洒的转身离开,瞪着后背的视线恨不得是激光,脑袋里就三个大字反复的播放,掐死他,掐死他,掐死他……
方恒到了靶场的时候有些紧张,紧紧的捏着手心里的耳塞,抿直了嘴角。
上次开枪给他的震撼太过强烈,耳鸣到现在都没好,这种反应他懂,算是创伤后遗症,是心理问题。
可是明白不代表克服,方恒紧张的咬住下唇,尤其是排里的人开枪训练的时候,每声枪响都让方恒的身体抖一下。
杨翌是好心让他留在后面,好熟悉枪声,可是没想到会照成这种后果,方恒那小子面色惨白的就像要昏过去一样,仔细看了还能发现身体在抖。
于是,杨翌这么观察了一会,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走了过去,人还没到地方,方恒就看了过来,像是较劲一样的瞪着,眼尾发红,强烈的排斥气息,像是伸出了爪子立起了毛警告他别靠近别管。
杨翌犹豫了两秒,停住了脚步。
轮完两组,杨翌点了方恒的名字。
走出队列的那张脸的脸色依旧不好,但是背脊挺的很直,有种就算死都不弯的感觉。
杨翌看着他当着全排的面带上耳塞,淡定的走到射击位,接过子弹上膛,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完整的做下来,直到最后开枪……
杨翌挑眉,喊了口号。
“嘭!”一声枪响。
杨翌紧盯着方恒的背影看。
在开枪后依旧稳稳趴在地上的小伙子,挺直的背脊被大地牢牢托着,枪管前段的细微颤抖,杨翌松开因为紧张而扯得火辣辣疼痛的眼尾,莫名的,突然有点感动。
24、冲突再起
扳机一扣,方恒就下意识的闭起了眼。
“嘭!”
巨大的声响被耳塞消弱传达进了大脑的听力系统,枪械的震慑依旧在,但是音量却让他承受起来很轻松。
方恒紧紧眯着的眼张开了一条小缝,狭窄的视线里依旧是黑色枪管上的准星黑点以及尽头的标靶,然后眼缓缓睁大,左右瞄了一眼……
Yes!yes,yes,yes!!
方恒的脸上瞬间洋溢出了灿烂的笑,就差跳跃起来冲着阳光奔跑!!
没晕!!真的没晕!!
小爷我也终于克服了自己,更上一层楼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
“咳!”陪训的老兵蹲下,身歪头看他,方恒转头绷脸笑了笑,趴了回去。
这名老兵参与了上次陪训,心知肚明是个什么情况,憋着笑拍了拍方恒的后脑勺,“高兴?”
“嗯。”方恒点头,那模样就差在地上打滚撒欢。
“肩膀疼不?”
方恒扭了下肩,摇头。
“嗯,那就这样,注意一定要顶死了,等下还要看靶纸。”
“好。”
老兵站起来后,方恒深深吸了两口气,稳定了一下雀跃的心情,一枪一枪的把子弹射了出去。
射完,起身,方恒才发现下半身有些僵硬,老兵帮了一把手,这才稳稳的站了起来。
靶纸要求自己去拿,方恒一路快跑过去,临近了脚步慢慢的停了下来,看了一遍又一遍,脸顿时垮了下来。
这次实弹射击给了10枚子弹,他的靶纸上就四个孔,还有两个孔在白色部分,这成绩……很失望……虽然方恒不敢说自己能够一鸣惊人,来个全部满环,多少也设想过子弹全部中靶。
哎~
方恒叹着气把手上新的靶纸插了上去,拿着自己的靶纸往回走。
杨翌让每个人把靶纸拿到面前记录成绩,依次看过,然后略微停顿在了方恒面前,挑起了眉梢。
有点儿意外。
不是对方恒有什么期待,或者是方恒射的多好,实在是相比较方恒平日里的成绩和早前的表现而言,这个射击分数已经有些意料外。
他以为……可能会出现全部脱靶,或者只中一两发的结果,毕竟才碰枪的新兵出现这种成绩很正常。
杨翌低头将笔记本翻到了方恒的目录下,然后在实弹射击训练的后面写上了6分。
这个分数并不是从射击成绩上来评估,而是整体射击流程的标准与否和心态问题,以及少部分的打靶环数构成,所以在总分10分的情况下,这个分数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杨翌视线快速在页面上掠过一圈,又抬头看了方恒一眼,有些心不在焉的走到了下一个士兵面前。
方恒的成绩似乎真的提升了不少啊,从初期的1分2分到现在的6、7分……
稳定的成长。
方恒看不到评分,所以周身的气息一直有些低落,耷拉着耳朵回了队列,下组人已经各就各位。
岳梓桐伸手推了方恒一下,方恒把耳塞取下来扭头看他,岳梓桐竖起了拇指,“成绩不错了。”
“?”
“上次有个哥们儿靶子上有8个弹孔。”
“?”
“上次只发了五枚子弹。”
“噗!”方恒一下笑了,肩膀一个劲的抖。
岳梓桐递了个你真不错的眼神,这才站了回去。
一个上午,每个人轮了三次,方恒二次射击的成绩依旧不好,不过都比第一次多了一个弹孔,也算是一种进步。
方恒拿着靶子的时候,脑袋抽抽的想着,自己这靶子上有没有别的哥们儿打上去的弹孔?想着想着,自己就笑了。
全部训练结束,杨翌总结了一下今天的成绩,训了次话,他们就排着队,边喊口号边跑回了营地。
一路上方恒的腰板都挺得笔直,带着小小得意地笑,有了一种从哪里跌倒又从哪里爬起来的得瑟。
才进了营地,杨翌就被人叫走,于是让班长监督回了宿舍就地解散。
到了下午,杨翌把他们集合在了一起,面色慎重的环顾了一圈,尤其停顿在侯珏等几个高个人的脸上,然后开口说道,“下午警勤要来挑人,有人知道警勤是什么单位的吗?”
没人说话,不是没人知道,最起码岳梓桐是清楚的,但是他没开口。
杨翌等了一会,说道,“警卫连,主要负责站岗,到时候大家要好好表现。”
“……”
方恒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侯珏,心脏狠狠跳了几下,这是时间到了吧?陆续的开始分连队了,侯珏会去哪里?自己呢?
侯珏黝黑的眼透过人的间隙与自己对望,明明没什么情绪,但是方恒读懂了,侯珏不想去。
在军营里这些日子大概也明白了一些兵种的具体情况,警卫连是个很模糊定义的连队,如果能够分到首长身边可能前途无量,但是如果分不过去,那么未来的军营生活将会安定而枯燥,每天的工作就是站军姿,在大门口,在各个岗哨点一站几个小时,只要求基本的体能训练,这样的军营生活并不是侯珏想要的,但是在军队这个地方,确实没有给予普通人太多挑选得余地。
方恒有些担心,转回头的时候已经蹙紧了眉心。
方恒不是个想要当将军的士兵,没有上进心的兵一般都会分到后勤仓库等清闲的部门,求仁得仁,但是他不想当将军不代表侯珏不想,不代表自己就真愿意去那些部门。
在这些日子里他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就像早上他和杨翌说的一样,他想留在连长的连队里,说不上来为什么,或许就是一种习惯,一种追求,一种在军营里终于找到些许目标的感觉。
不过……自己的身高应该达不到警勤的要求吧……
杨翌留给他们了一段议论的时间,然后醒了下嗓子提醒他们时间到了,接着目光就落在了方恒的脸上,颇有深意。
方恒眉毛一挑,顿时明白了杨翌的意思,几乎瞬间就涨红了脸,一来是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有些别扭,二来是杨翌道歉完自己也要开口,其实早上提那个交易也有一些自己不想丢脸的成分在里面,既然这事情都过去了,干脆就当没事发生多好?
果然,杨翌开口说道,“我想大家都还记得一个月发生的打架事件吧?”
话音一落,议论声又起。
方恒瞬间觉得自己后背被灼出了亿万个孔洞,脸上火辣辣的烫。
杨翌走到方恒面前,用恰到好处的音量开口,“打架绝对严惩,但是事情的起因是我的错,在没调查清楚的情况下冤枉了方恒,所以,在这里,我当着全排的面道歉,对不起。”
这是杨翌第二次对方恒低下头,吐出那三个字。和第一次不一样,方恒显得非常的慌乱,在全排的面前接受排长的道歉,那些得瑟全部飞的远远的,只有尴尬留存,所以在杨翌抬起头看他的时候,那种请求谅解的诚挚目光,让方恒一团浆糊的脑袋只能顺着话说道,“不,不,那个排长,我,我也有错,我不该动手,对,对不起!”
方恒的声音有些小,说到后面简直就跟蚊子哼哼一样,杨翌没为难他,主要是方恒这么一张可怜兮兮的快要被憋哭的脸让他有些下不了手。
早前已经计划好了,方恒这种性质恶劣的打架会抓出来当成典型来说,用来提醒每个新兵需要特别注意的纪律问题,但是方恒一摆这么个脸,他就有种必须往后闪的感觉,就像是欺负了小动物一样。
咳!虽然他本来是想让方恒哭鼻子的……
哎~杨翌暗自叹气,回到了队伍的前面,醒了下嗓子说道,“所以这件事情就过去了,事件双方都有错误,但是犯错不可怕,必须要引以为戒,绝不再犯第二次!”说完,杨翌让大家原地休息,等待警勤的人过来挑人,自己进了办公室,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检讨压进了黑色的笔记本里。
杨翌离开后,方恒再次尝到了那种被人肆无忌惮戳着脊梁骨的感觉,一群人或坐或站的讨论这件事,视线毫无顾忌的落在方恒身上,尤其是魏亚阳像是刻意的一般,yīn阳怪气的开口,“啧啧,还是咱们杨排好啊,被砸了脑袋一个对不起就完事了,我估计啊,肯定是有人私下里抱着大腿哭呢吧?要我说,这事就得拿来当典型说,往严了惩,最好做个耻辱柱,让以后的新兵们引以为戒!”
方恒转头瞪他,脸上的潮红又浓了几分,怒火中烧。
魏亚阳挑眉看着方恒,又扫了侯珏一眼,带着挑衅的笑,意思在说,我说的有错吗?
侯珏眯起了眼,彻底黑了脸,带着压迫气息的往那边走,威胁道,“你再说一遍?”
“怎么?我说什么了?我说的就是实话!羊排脾气好,他就以为好欺负,见到连长就跟个孙子似的,他怎么不找石磊怎么不找我麻烦?他没胆!怂货!要不是你在……”
“魏亚阳!”侯珏抬起了手作势要打。
“操XX的阳魏!!”方恒一声大吼。
下一秒,魏亚阳的脸上就被揍了一拳,一个踉跄摔了出去!
不是侯珏打的,是方恒,方恒把人揍翻到地上后抬脚就踢,每一下都是狠手,直踢了三脚才被人给拽住。
不过他被人拽住了不代表魏亚阳愿意停手,被踢了第三脚的同时就一把抱住了方恒的腿,把方恒给拖摔到了地上,两个人滚到了一块不说,连带着摔了三个人。
喧闹声四起。
这时候侯珏才从岳梓桐的钳制下脱了身,说实在的,魏亚阳被揍得有些冤枉,前面光注意侯珏去了,没想到方恒直接从另外一个方向冲出来。
方恒和魏亚阳一倒在地上就开始掐脖子,平日里训练的军体拳根本就没效果,直接就是比蛮力,翻来覆去的滚。
侯珏上去拉人的时候正好魏亚阳在上面,直接抬脚就踹,魏亚阳被踹的一声痛呼,卡着方恒脖子的手不自觉的松开,方恒抓住机会就把魏亚阳给掀了下去,扶着侯珏的裤子站起身,还想踹,一抬头,就见到杨翌冷着张脸站在门口。
……
25、羡慕嫉妒恨
杨翌对方恒真的无力了……
这前脚才说完,后脚就闹事,他就从来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兵。
早前听到喧闹声还以为出什么事,结果一出来就看到魏亚阳被方恒给踹翻到地上,那一刻,他脑袋里‘哐当’的被大锤狠狠砸了一下。
杨翌看着烧红了眼的方恒,又低头看了一眼捂着肩膀从地上爬起来的魏亚阳,蹙着眉走了过去,压着肚子里满满的火气开口道,“什么情况?”
没人说话,虽然说平日里杨翌笑呵呵的万事好商量,但是训练时积压的威信却毋庸置疑,现在杨翌很生气,这谁都看得出来,没参与的人都把目光落在了几个当事人的身上。
魏亚阳沉默了两秒,视线yīn鸷的瞪着方恒和侯珏开口道,“就你看着这样。”
杨翌扫了他一眼,视线落回到方恒脸上,“谁先动手的!?”
方恒眼底带着狠色,歪头看着空处,染了几分心虚地开口,“我……”
杨翌眼皮跳了一下,一开始就觉得方恒动手的可能性很大,没想到还真是他。
杨翌蹙眉看了眼天空,又看了眼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想,侯珏说道,“本来该我动手的。”
杨翌挑眉,视线在两个人脸上看了两圈,沉声一喝,“很光荣?很光荣是不是!!??”
侯珏瘫着张脸看着杨翌的裤腿,固执的开口,“我被人拽住了,不然该我先动手。”
杨翌气极了笑,叉腰来回走了两圈,视线像把刀子,一张脸一张脸的划,气氛压抑到无法呼吸,最后看向侯珏,“义气是吧?行!”他点头,提高了音量,“来个会说人话的,给我把具体情况说了!”
岳梓桐‘唰’了一下站了出来,牙根狠咬,“我说。”
“说!”
“阳痿呀……不,魏亚阳先出挑衅的方恒,活该被揍!”
“……”杨翌这下真的笑了,气笑的,“又来一个,行!你们都有义气!”他转头看向魏亚阳,“你都说什么了?”
魏亚阳嘴角被早前方恒的一拳揍破了皮,血被拇指晕开,像头孤寂的小狼一样看着杨翌,过了好一会,气势一弱,讪讪开口,“没说什么……就是上次打架的事情……”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杨翌就怒了起来,抬脚就往魏亚阳的屁股上踹,“你倒是知道我刚刚说什么了!?”
魏亚阳抿着嘴硬生生吃下了这一脚,整个人气的发抖,但是到底不敢还手。
杨翌再次抬头看向排里的人,“还有没有不站队能说话?石磊!你说!”
石磊是老实人,这是全排公认,他来说确实无可厚非,而且三个班长就有两个班长参与了这次的打架,他作为剩余唯一的士兵代表很公平。
石磊垮着脸走了出来,有点紧张的手足无措,低声说着,“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只是确实魏亚阳先说了些话,好像是说排长你脾气好……好,好,好欺负,所以方恒只敢找你麻烦这样……”
石磊这话简直就是越描越黑!
方恒和魏亚阳直接开口狡辩,都不满意这种证词。
方恒说,“我什么时候说排长好欺负了?是他人身攻击!都是他说的!”
魏亚阳说,“我那是为排长抱不平,你他妈说清楚一点!”
杨翌扭头瞪人,一个眼刀杀的两个人都闭了嘴,这才再次看向石磊,“就这些?”
石磊苦着张脸开口,“排长……我真的记不住了,打架前我没留心这边。”
杨翌见石磊真的不知道,只能点了头,“今天班会写事件报告,明天早上交给我,除方恒、侯珏和魏亚阳之外,全部军姿,我没喊停不准停!”
这边站好队,杨翌把三个人带到了远处,看着这仨低着头的货,恨不得一脚一个踹死了好!
尤其是方恒!
踹都不解恨,恨不得拿刀片刮,一块肉一块肉的往下削,凌迟!!
杨翌瞪了一会三个人的脑门,暗地里努力稳定自己濒临失控的情绪,沉声说道,“谁对谁错我不想知道,也没那个心情给你们重头教起,等警勤的走后你们就和我去指导员那里。”
“……”没人说话。
“方恒!”
方恒抬头。
“你是不是脑残?还是你耳朵被糊了?我前脚才说了……”
方恒嘴皮子动了起来,“我本来就耳鸣。”
“……”侯珏嘴角抽搐。
杨翌抬脚就踹了方恒的屁股,“你还狡辩你!?你脑袋里是空的是不是?***装的全是豆花是不是??你他妈没脑沟是不是??”显然是气极了,连脏话都冒了出来。
“哎呀!哎呀呀!”方恒连被踹了两脚,直接缩到侯珏身后去了,伸出脑袋看杨翌还要踢,连忙开口,坦诚认错,“排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下次不那么冲动了,谁要是再侮辱我,我骂回去可以吧?我不动手绝不动手了!”
侯珏用手挡,杨翌没在踢到人,总不能继续跟老鹰捉小**一样的继续闹下去,只能收了手,“跟我说没用,你回头留着和指导员说。”
没人点头也没人说话。
过了五六秒,杨翌正打算把他们轰回去,侯珏开口说道,“排长,这次事情我们承认自己都有错,到了指导员那里一定态度端正,但是我希望排长你查明一点,我们从没有刻意去招惹过魏亚阳,是他一直不停的挑衅我们,话说的很难听,或许我们用错了方式,但是错不单是在先动手的人身上。”
魏亚阳抬起了下巴瞪圆了眼,“我怎么了我?你们敢做还不准我说了??两个打一个!你们很牛B是不是??我……”后半句被杨翌给瞪了回去。
杨翌收回淬利的目光,看向侯珏,挑眉,“行,态度很好,有理有据,但是在军队这里不成立,连基本的纪律和忍耐都做不到!我问你,那个时候你手上要是有枪,对方侮辱在先,你就对他开枪?”
侯珏蹙眉。
方恒接道,“这个假设不成立,揍一拳和杀人是两回事……”后面的话也被杨翌给瞪了回去,说到底,也是强词夺理,方恒理亏在先,只能掐了声。
杨翌发现自己对方恒的好脾气真的用完了,就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够挑战自己底线的一个人,直接一抬手把仨人给轰了回去。
等他们进了队列,杨翌和一排的排长说了一会话,表情很无奈,目光时不时的落在方恒的身上,直到警勤的过来才回到了自己的队列前。
警勤来了两个人,一个上尉一个少尉,杨翌让他们面对面随意站两排,三个排并在一起成了两条长龙,警勤的就从中间走过,一个一个的看。
上尉看人,少尉记录,每停在一个兵的面前,就会要求对方报出身高和姓名,中间停在了魏亚阳的面前,指着魏亚阳脸上的伤痕问道,“这兵怎么了?”
杨翌解释道,“之前训练上出了点事故。”
“哦。”上尉点头,“姓名身高。”
魏亚阳挺直身体报告,“魏亚阳,1.81!”
“记下。”上尉说着,身边的少尉就开始动笔。
这么一路走过来,上尉果然站在了侯珏的面前,“姓名,身高。”
侯珏抿紧嘴角没说话。
上尉等了一会,困惑的扭头看向杨翌,杨翌说道,“侯珏,1.83。”
这边刚说完,侯珏就沉声开口,“报告!我不去警卫连!”
“怎么?”上尉的反应很快,直接开口道,“有别的想法?”
“是!”侯珏立正,“我成绩很好,希望能够进到作战部队!”
“他成绩很好?”上尉看向杨翌,询问。
杨翌点头,“排里第一名,连里也是,这兵有点儿想法,是好兵。”
上尉若有所思的点头,深深的看着侯珏,“行,有想法好,好兵就该去前线。”说完,上尉迈步走了出去。
不远处,魏亚阳面色yīn郁的抿紧了嘴角。
警勤的两名军官离开后,杨翌让石磊带训,拎着三个闹事的去了指导员办公室。
连级别的办公室是连长和指导员共用,走在路上的时候方恒一直祈祷连长不在里面,可惜祈祷没用,两个人都在。
杨翌把事情给说了一遍,指导员和连长都没动声色。
大概沉默了10来秒,吉珠嘎玛开口说道,“杨翌留下,其余的人到外面等着。”等人出去后,吉珠嘎玛才又开口道,“士兵间打架你只要向我报告具体情况和惩罚结果就好,你把人拎过来干什么?”
杨翌苦着张脸叹气,“这不有重犯吗?指导员……”
乐正东拿过茶杯喝了一口,蹙眉,“士兵间打架通常进行三天的思想教育,警告一次,方恒嘛……开又开不了……”
最后几个字乐正东说的模糊,杨翌隐约听了清楚,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
杨翌家庭没什么背景,就是普通的军校生,一路考上军校,毕业,等分配,能够分到这个军队来除了他成绩不错外,人脉关系也占了大部分的原因,毕竟这种部门没点背景的真不好进。
当初在毕业前他就在到处找关系,嘴皮都磨薄了,送出去的那些礼都是他未来三年的工资,说他圆滑也好,说他阿谀奉承也好,这年头真是靠关系的年代,没什么好丢脸的,最早的时候他差点进到成都军区里面去,结果被个有后台的给挤下去了,这就是一根刺扎在胸口上,所以确实对有后台的人不太待见,尤其是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杨翌对方恒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么一点好感彻底烟消云散。
暗地里琢磨着方恒难怪敢这么嚣张!也不知道借了谁的风?这种人送到军队里就是个祸害!
吉珠嘎玛对杨翌这个学弟有些了解,当即就知道杨翌想到什么了,沉思了一会,开口,“没事,不用太顾虑,敢把孩子送到我们这个部队的就是来练的,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嗯。”杨翌点头。
“具体原因知道吗?”
“明天交上来。”
“嗯……”吉珠嘎玛看向乐正东,“老乐,你说呢?先放回去?”
连长和指导员是搭档,凡事都得有商有量,乐正东点头,“不管怎么说动手就有错,今天晚上和他们再好好谈谈,明天直接报告结果就行。”
“是!”杨翌立正,转身出了门。
等杨翌出去后,乐正东看向了吉珠嘎玛,“你倒是不担心。”
吉珠嘎玛笑了笑,“有什么好担心的?正是青春热血的年龄嘛,况且用的还是拳头。”
乐正东砸吧着嘴里的茶叶,笑了。
是的,重点是拳头。
士兵之间的打架性质并不算恶劣,比起方恒对杨翌动手那次的程度差远了。
毕竟军队这地方就不缺热血冲动的男人,一言不合动手的人很多,斯文人都去读书去了,有多少来当兵的?所以,惩罚起来也通常是雷声大雨点小,乐正东倒也不是很放在心上,况且他还有个隐含暴力因子的热血搭档。
吉珠嘎玛从没说过鼓励打架,但是在安全范围内,吉珠嘎玛倒也欣赏有点儿血性的小伙子,被人骂被人侮辱,男人,就该用拳头解决,真刀真枪的,比起软弱的怂货或者yīn险的暗地里使坏,这样的人更招人待见。
不过……吉珠嘎玛在自己连里的提倡就是约战,不服气就找个时间打上一架,这样既安全又能宣泄怒气,既练了身手又能打出感情,何乐而不为?
总的来说,军队这地方是热血男儿和铿锵玫瑰的地盘,当兵的就要把骨气给当出来,胆子小的不敢冲锋,玩yīn的上了战场说不定还背叛,没人敢把后背交给这样的战友!
当然,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罚还是要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