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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0
    26、搏击训练场
    吉珠嘎玛那话一说,明摆着把惩罚的权限发给了杨翌。
    杨翌正琢磨着晚上开会怎么解决这件事,一出了门,一肚子的火霎时间就飚了起来。
    这杀气四溢,刀光剑影,乃至硝烟弥漫,子弹横飞的错觉,让杨翌的小心肝狠狠地颤了一下,就差叫上一句,祖宗们也~求求你们了~消停一点吧~~
    走廊上的三个人气势强劲却气氛冷凝,显然还顾虑了地点,壁垒分明的分两边站。
    问题是……魏亚阳也不知道被谁揍了,正捂着肚子贴墙蹲着,方恒和侯珏俩人站在另外一边瞪人,周身那股子狠劲真是隔了几十米都能够看出来。
    杨翌快步走过去的时候觉得***心脏都在疼,弯腰把魏亚阳给扶了起来,先是冷冷的看了那边俩人一眼,然后对着魏亚阳叹了口气,“要去医院不?”
    魏亚阳被侯珏一脚踹了肚子,正是疼的冷汗直冒的时候,连开口说话都难受。
    “谁动的手?”杨翌又问。
    魏亚阳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方恒和侯珏同时下巴微抬,带着警告,魏亚阳咬了咬牙,“我自己撞的。”
    “……”杨翌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三个人可能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协议,很明显是要私了。
    杨翌不动声色的带人下了楼,后面三个人也一直没开腔,直到杨翌带着他们走上另外一条路,才好奇的左右张望了起来。
    他们这个新兵连所在的驻地很大,属于团级建制,也就是说有九个连队,再加上后勤、科研、各类训练场,附属设施,里面的道路九转十八弯,想靠双腿走完整个军营差不多要大半天的时间,所以很多偏僻点的地方新兵们根本就没机会接触。
    杨翌带他们去的地方很陌生,但是并不偏僻,路上还有不少像是才训练完的士兵迎面走过来,看起来也不知道之前做了什么,眼尾全都有些红,说是哭过不如说是激出来的狠戾,那视线扫在他们脸上像是才从战场上杀完人下来般的淬利。
    这条路的尽头是栋两层的灰白色小楼,站地大概有600来平,远远的就能听到里面的厉喝声,还有一种莫名的让人胆战心惊的就像是肉体和某种不明物体碰撞在一起的沉闷声响。
    方恒嘴角抽了一下,不用他去猜里面是干什么的了,门口有挂牌子,搏击训练场。
    跟着杨翌进去,入眼就是大片的木质地板,两边挂了些沙袋,正中间还有10来个人在互殴,挥拳踢腿拳拳到肉,还有像是从胸口爆出的大吼声,震得人头皮发麻。就这气势,不单方恒,侯珏下脚都不觉间轻了几分。
    杨翌往里面大概走了10来步,然后停脚,转身看他们,眼底的色泽有些暗,轻飘飘的开口,“你们喜欢打架,我就给你们提供地方,这儿还可以吧?”
    “?”
    杨翌挑眉,“哦,对了,不好分配是吧?石头剪刀布,赢了的人就看着,今天要不倒下一个,你们就别想回去。”
    “……”
    “还要我教你们啊!?不都有脾气吗!!?”说着杨翌就朝着方恒冲了过去,抬脚撵人,确实没想动手,可是方恒却跟惊着的猴子一样,嗖嗖的窜出去四五步远,杨翌挑眉,“这就没胆了是吧?你不最凶的吗?我就让你一次打个够!!”
    方恒的脸又烧了起来,说实在挺可耻自己的下意识反应,虽然他觉得自己不怕杨翌,可是怎么可能不怕?
    训练不好就会被骂被踹,训练好了开班会也跟唐僧一样唧唧歪歪个不停,再加上这两个月的纪律训练,他不想承认,但是确实怕动了真格的杨翌。
    魏亚阳其实说的很正确,方恒也承认,自己确实有点儿欺负杨翌好脾气,因为杨翌看着和气,平日里也会和队员们打成一片,所以大部分时候他不怕他,可是小部分时候嘛……比如现在……他确实怕。
    审时度势,这点他懂。
    杨翌一个眼色递过来,方恒蹭啊蹭的又回到了原地,杨翌抬手把魏亚阳推到了方恒面前,“你说阳……魏亚阳侮辱你,你就自己找回场子,别靠别人。”
    然后抬手又把方恒推前了几分,看着魏亚阳说,“你说方恒到处散你外号,行,我给你提供个公平的场合。”
    接着,杨翌后退了一步,看着两个人,“我没兴趣给你们解决双方的矛盾,那是幼师干的事,道歉这种东西没过心,就是个屁!”说完,还狠狠瞪了方恒一眼,“打吧,我看着,死不了人,最多缺胳膊断腿,哪儿来滚回哪去!”
    方恒瞪着魏亚阳,对方也瞪着自己,但是眼底都没什么动手的欲望,方恒耳朵听着杨翌的话,心里却有些心不在焉,什么都没想,就觉得有些怒气被杨翌这么一磨就给磨散了,一震给震没了,只想回家洗洗睡了……
    杨翌说完,见两个人干站着,干脆也就抱着膀子慢慢等。
    身后老兵的训练还在继续,喝哈个不停,都是侦察营里的搏击高手,新兵比赛那天他们也要去师部参加比赛,正是加紧训练的时候,至于集训教官嘛,是雷连。
    雷连正是要往上升迁的关键时刻,营里也给了很大的支持,只要这批兵拿了好名次,到时候就可以带着漂漂亮亮的资历风光上任。
    杨翌身手一般,再加上要带新兵,否则也不是没想过去搏上一搏,任何一种能够在自己的履历上添砖加瓦的比赛他都不想错过。
    杨翌见他们这霜打的烂菜叶子样儿,干脆把侯珏叫到了一边去训话,比起魏亚阳,杨翌对侯珏的期待还要高上很多。
    方恒见人走了,干脆用目光的余角去看那边的训练,看着看着就把头给扭了过去,随着那些踢腿,跌倒,拳拳到肉的疼痛联想,方恒的面部表情是几秒钟一个样,有时候下巴还会随着那边的动作往后缩一下。
    就这么看了一会,目光开始往别处飘,被一个身影给吸引了过去……
    面瘫和手黑是雷连的两个标准形容,就算长得再好,也盖不住那滔滔凶名,更何况,纯爷们儿的地盘谁去关注长相?倒是那身肌肉练的特别漂亮。
    皇后说他夏天来这个营地见过连长们带兵,一旦脱了上衣,雷连那身肌肉简直就是人形兵器,看着特别给力。
    方恒好奇的探究着雷连,对方敏锐的转过了头,方恒急忙飘开视线,没敢对视。
    过了大概10分钟,杨翌带着垂头丧气像是哭过了一般的侯珏回来,视线在他们两个人脸上巡游,又把魏亚阳给带了出去。
    方恒凑上去想和侯珏说话,侯珏却摇了一下头把目光移到了一边,带着点排斥,方恒微微窒息,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他和侯珏这么多年兄弟,俩人基本没斗过什么气,当然了,现在也不算斗气,但是方恒看的出来,侯珏在和自己生气,显然之前杨翌说了什么话伤到侯珏了,才会有这么个反应。
    方恒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觉间又想起了高二那年侯珏勒令退学的画面,那天也是这样,侯珏什么都没说,自己一个人憋着,沉静的眼底暗潮汹涌,却没有一点发泄在他的身上,就这么沉默的离开了。
    难道杨翌要把侯珏撵走?
    方恒捏着自己的大拇指,脑袋里嗡嗡的响,面色变了又变,最后被自己的猜测吓白了脸。
    他清楚明白侯珏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来参的军,破釜沉舟一般的决然,对于他而言,就算自己回去被老爸给打死都不能让侯珏离开的醒悟。
    方恒确实后悔了。
    杨翌把魏亚阳放回来的时候,方恒自动走了过去,本来以为杨翌要和自己单独谈,到时候就可以把责任都揽到身上,结果杨翌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一动不动,看的方恒脸上越涨越红。
    “有事?”过了半响,杨翌不咸不淡的问了句。
    方恒急忙点头,喊了一声,“排长……”语气前所未有的软,还带着十足的哀求,叫的杨翌又有抓手臂的冲动。
    当然了,平日里可以退,今天绝对不行,杨翌就这么定定的站着,眸色却被强烈的膈应压的越来越沉,也让正察言观色的方恒心脏越来越紧,而这简直就是恶性循环,杨翌越压抑克制,方恒就越眼巴巴的卖萌,杨翌的脸色就更难看,方恒就更想流泪,这么僵了几分钟,杨翌终于忍不住偏开了目光,觉得自己耳朵也有些烫,脚有些软。
    “我说……咳!”低沉沙哑的声音从杨翌的喉咙里抛出来,像是在砂纸上刮过的一般支离破碎,只能顿了两秒才开口道,“我说过,今天不倒下一个你们就别想回去。”气势的徒然打断,让这句话说的简直就是各种高贵冷艳的端着,底气严重不足。
    “排长,我不是要和你说这事,我承认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和魏亚阳之间的问题,侯珏从头到尾都没动过手,根本就不关他的事。”
    杨翌睨了眼诧异抬头的侯珏和嗤声冷笑的魏亚阳,再加上之前看到的那一幕,这小子空口白话的能力还真是越来越强了,于是,杨翌精神一振,气势又回来了,“具体情况明天调查完了再说,今天我说的就是这事,让你一次打个够。”
    “……”方恒直勾勾的看着杨翌,眼尾有些发红,突然牙齿一咬,发狠的开口,“排长,你收拾我吧,随便你揍。”
    杨翌失笑,“我打你干什么?”
    “我不和魏亚阳打,以后再也不和战友打架了。”
    “……”杨翌意外的挑眉,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这小子会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沉默了一会,干脆大手一挥,“原地坐下。”
    三个人迟疑的坐在地上,杨翌就找了个缺角的地方,一坐下就先看向了魏亚阳,“最找抽的那个说不和战友打,你呢?什么意思?”
    魏亚阳低头没说话,心里显然还有气,早前吃亏的都是他,要这么简简单单的放下显然不可能。
    杨翌看着魏亚阳的表现,倒是有几分新奇,“怎么?气大到连装都不愿意装?”
    或许是都坐在地上了,就像平日里聊天一样,或许是杨翌的语气很好,魏亚阳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三个字,“我不服。”
    杨翌愣了一下,却很快明白了魏亚阳的意思,是啊,两个打一个,如今打人的拍拍屁股准备船过了无痕,苦主怎么可能吞的下这口气,也是他太过强迫了。杨翌的视线一扫,正好看到方恒一副看着侯珏求谅解的表情,于是杨翌目光凝了半秒,也有些明白了方恒脑袋里的回路。
    杨翌起身去拿了两套护具丢在他们面前,“穿上,有人不服,你们俩谁上?”
    侯珏手刚伸出来一半,方恒整个人就扑了上去,直接把护具搂在了怀里,“我。”侯珏扑上去抢,方恒自然是不让,两个人倒是先扭到一块了。
    杨翌看他们抢来抢去的撩起了一肚子火,直接一句话,“争什么争!?最欠收拾的就是方恒!”
    27、处置结果
    方恒这天下午确实被收拾得躺在了地上,要不是身上带着护具,可能会被魏亚阳殴打的吐血三升。
    人比人是真的气死人,杨翌羡慕他有后台,他却羡慕魏亚阳从小就在练,本来方恒从没觉得自己身手太差,毕竟当初在学校的时候也没少闹事,可是现在一比,很明显之前那是没碰到硬骨头,单单是在体能持久、反应力上就比魏亚阳差得远了,如果不是憋着一股子劲儿,可能连衣角都碰不到,可是就这样,对方也不痛不痒。
    这一天,方恒算是尝到了现实的血淋淋。
    魏亚阳虽然嘴贱,但是实际上从小到大也吃了不少苦,身手利落,体力又好,心气自然也高,说起来倒也有点儿傲娇属性。
    所以,人一打完,心里的怨气给泄了,直接把护额帅气一扯坐在了方恒身边,理直气壮的开口,“我看不上你,具体原因你自己知道,原先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但是未来我说不准,不过今天这次打完,我这边就一了百了,你要是不服气还可以来找我,就这里,我绝对陪着。”
    “哟,这小子挺帅啊。”那边的训练暂时终止,雷连组团过来看热闹,那哥们说完话顺带着拐了杨翌胸口一下,“羊子,这是你带的新兵?”
    杨翌捂着胸口笑,“嗯,怎么样?”
    “还行,不错。”
    杨翌笑开了俩梨涡,心里有些得意,带的兵能给自己长脸,那是每个军官致力于做到的事儿,魏亚阳这番话,倒还真有点儿劲。
    悲剧的成了踏脚石的方同学揉着胸口喘气,眼底的不服是一层叠一层,但是打了这么久也有了自知之明,至少现在再上去也是自取其辱,所以方同学的政策从这一刻起改变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感同身受的爵爷在忍到快要内伤吐血的时候,终于有机会扑上去看伤,却被方恒抬手给挡了,方恒咬着牙说,“就这样了。”
    侯珏也知道当着这么多人面掀衣服看伤挺傻,于是目光在方恒露出来的肌肤上看了一圈,接着把一只手的拳套给卸了下来,在等着方恒脱护具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耳朵有没有事?”
    方恒摇头,撑着侯珏的肩膀站了起来,带着点儿云淡风轻的装,看向杨翌,“可以回去了吗?”
    杨翌先对雷刚歉意的点了个头,然后和相熟的几个兵笑了笑,率先出了门,留下十足的帅气背影,只是一到门口老妈子心再次发作,瞅了方恒一眼又一眼,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回去我给你上药。”
    方恒之前凭着一股硬气绷住装逼,但是一走路,方恒才发现那上半身简直就是在火里烧了一遍,到处都疼,于是龇牙咧嘴的点头,暂时是逞不了能了。
    打架的事后处理也不过才开了头,看着好像现在告一段落了,实际上却远远不止。
    就杨翌看出来的,如今魏亚阳利用方恒耍帅露脸,却打了小的惹了大的,至少侯珏那边还有后续没有处理,可是解结需要时间和机缘,饭得一口口吃,杨翌也明白不能太急。
    所以,回去了之后杨翌先把方恒叫到办公室里递了一瓶药酒过去,当人把衣服脱了,杨翌才发现方恒这小身板看着瘦,实际上还算均匀,至少没有那种肋巴骨一条条浮上来的羸弱感,不过也够惨的了。
    胸口差不多被揍了五六拳,脸上两拳,虽然有拳套和护胸,但是毕竟是没练过抗击打的新兵,皮肉还嫩着,一个叠一个的红痕印在胸口上,想必明天有得受。
    杨翌看完一圈,收回的目光,转身忙别的,方恒就坐在凳子上呲牙咧嘴的慢慢揉。
    就这么过了一会,杨翌抬头看向方恒,语重心长的开口,“侯珏要是再打架就没人保得住他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方恒听的云里雾里,却依旧点了头。
    杨翌说完这句话又低头继续写,希望方恒能明白,结果再抬起头看的时候,方恒眼底隐约有着掩饰不住的困惑,于是杨翌也只能叹了一口气,“你们俩不关系好吗?他为你出头,你也该为他想想,总不希望把兄弟给拖累死吧?”
    ‘拖累’这两个字让方恒面色微变,呆愣了两秒,慎重点头,“我知道了。”
    既然话已经开了头,杨翌琢磨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不要求你新兵连表现的多出色,但是也别成天到晚的闹腾,没出事是你运气好,真要是闹大了,没人保的了你。”
    杨翌指的是方恒那不知道哪儿来的后台,方恒还在琢磨着侯珏的事,倒没往深了想,只是点了下头。
    杨翌绷紧的嘴角终于松了下来,露出了淡淡的笑,有了一种终于抓到方恒把柄的感觉。
    之前没发现,以为这小子又横又愣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倒是知道他有个在乎的事,侯珏在方恒心里的地位应该不低,甚至高的有些夸张,而曲线救国就是他杨翌最擅长的方式。
    于是开口道,“你和侯珏的情分好,为了兄弟出头在部队里不少见,可是这地方不是外面,一次两次可以,但是屡教不改,俩一起开除的常有,你想不想留下我不知道,但是侯珏显然不想走。”
    方恒继续点头,揉着胸口的手慢到极致,褐色的液体晕开了一圈,杨翌闻到了满鼻子的药酒味,辛辣刺鼻。
    这个时候,岳梓桐敲门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桶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摆到了杨翌的桌子上,“排长,没吃饭呢吧?刚泡的,里面还有一根火腿肠,您再等三分钟就可以。”
    杨翌这才想起早就过了晚饭时间,于是笑着点头,开始掏包,“谢谢,等下,给你钱。”
    岳梓桐抿嘴笑,“几块钱而已,成不了最后一根稻草。”
    “话不能这么说,你们一个月就那两百块钱,自己买东西都不够呢。”说着,杨翌把钱翻了出来,看来看去没零钱,只能给岳梓桐丢了20圆。
    岳梓桐倒也不扭捏,找了零钱回去,然后一双眼就落在了方恒身上,“排长,还有事吗?方恒的面我也给泡上了。”
    杨翌了然,挥了挥手把方恒给放了。
    这天光膀子还有些冷,方恒边走边穿衣服,岳梓桐就弯腰看,“还行嘛,爵爷从回来脸黑的就跟个包公似的,我还以为有多惨呢。”
    “疼……”伤口被岳梓桐戳了一下,方恒边缩边抱怨,“而且这破伤算什么?我受的是内伤啊,输的我面子里子全没了。”
    离得近,几个大步就到快到了床位,绕进去前岳梓桐抓紧说了句,“自尊这玩意儿能当饭吃?回头阳.痿去了警勤,你往别的连队一走,这辈子都未必会见面,被狗咬了一口你也不能恨一辈子是不是?”
    方恒走到自己的方便面前面看了一眼,然后又对侯珏笑了笑,这才回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和气生财是你的人生理念。”
    岳梓桐失笑,不再说话了。
    方恒捧着面吃的时候,不停的想着杨翌刚刚说得话,视线在岳梓桐和侯珏的脸上游了一圈,迟疑开口:“这次的事情……我想就这么揭过了吧,爵爷,这仇我自己报,你别插手。”
    侯珏挑眉,盯着方恒看了半响,然后头一低继续吃面,算是应下了。
    他们两个,确实不需要说太多。
    晚上晚会全员写过程书,当事人写检讨书,方恒发现自己自从来了军队后,检讨书写的比他高三的作文还多,可是前几次都是应付了事,这次却有些有感而发。
    这次的事情看着就是打架那么简单,但是一路追踪上去,真不好说谁对谁错,最初是魏亚阳和侯珏争第一,争班长,争出了火气,接着方恒就和排长杨翌闹出了事,在被全排孤立的情况下魏亚阳好死不死的看到了方恒流眼泪的过程,前脚才宣扬出去,后脚方恒就回了手,把他那名字调了顺序,改成‘阳魏亚’到处唱,双方的火星越磨越多,直至最后的针尖对麦芒明着对干。
    方恒唏嘘的写了不少,一字一句确实有些有感而发,并不是说他对魏亚阳有什么宰相肚子能撑船的大度,而是觉得对不起侯珏,对不起杨排。
    姑且不论他那兄弟侯珏,方恒本来也不是个心硬的人,再加上心气又高,在杨排那边他确实有着一份愧疚,一份出尔反尔的难堪,前脚刚认了错,后脚又闹事,他自己都觉得人品有些问题。
    当天夜里杨翌就把过程记录收了上来,逐字逐句的看,这天夜里方恒有岗哨,从11点站到1点,回去的时候宿舍尽头,办公室的台灯还亮着,远远的,能够看到杨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身影。
    方恒一路走的有些魂不守舍,上床闭了眼也还是想这件事,辗转反侧直到杨翌看完出门巡床都没睡着。
    杨翌从办公室里出来后就一个床一个床的走过,熟稔的给踢被的小兵们盖被,方恒黝黑的眼一直锁在他的身影上,不动声色的把被给裹紧了几分,一道手电筒光束扫过来,方恒急忙闭上了眼。
    杨翌最后出了门,五分钟后才回来,可能是去上厕所,也可能是去巡岗,之后办公室亮了好几个小时的台灯才熄灭。
    方恒盯着排长办公室的门出神,视网膜里残留的光亮持久不消,直至很久以后没入黑暗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杨翌宣布了惩罚内容,当事人的三天教育跑不掉,警告一次也跑不掉,还有一周全连的内务也由他们负责,扫地、拖地、擦桌子、打开水,还有不远处的厕所,方恒故地重游,不过这次多了两个人。
    侯珏和魏亚阳的警告多了一项,班长职位由现在开始处于待考核阶段,并提升两位副班长随时有取代可能。
    方恒由于是重犯,罚关三天禁闭,其余的处罚顺延,即时生效。
    关禁闭?
    所有人都看向了方恒,方恒脑袋里嗡的一声响,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小黑屋。
    方恒被老兵单独领到了一个偏僻的平房前,平房很小,也就100来平,上面用红色纸贴了六个大字,【自尊自省自励】,门口还有岗哨兵提枪站岗,看守班长先让他把皮带、鞋带等可能导致自残的工具给交了上去,接着又掏了一遍所有的包,才掏出钥匙打开了一扇门,方恒看着眼前的环境,不安的问了句,“这是小黑屋?”
    “这是禁闭室。”带他来的老兵解释着,“三天后我会来接你。”
    门‘嘎吱’一声关上,方恒茫然的看了一圈。
    两三平的空间,地上铺着破旧的棉絮,顶着脚的地方就是个便池,那里的墙体是绿色的,一侧是钢铁铸的门,一侧2米高的地方有个小窗口,玻璃窗户开了一扇,隔着铁栅栏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
    方恒看着那个便池呆呆的站了很久,直到双脚酸软,才吸了吸鼻子蹲下了身,下一刻,眼前就是破旧到触目惊心的绿色棉被。
    方恒眨了眨眼,视野变得模糊,突然的,很想家……
    外面的太阳越升越高,却照不进来这个房间,yīn冷的感觉直接穿透了衣服落在皮肤上,尖锐的刺进肌肤里,牙齿打颤。
    方恒拭去脸上的两颗‘金豆豆’,伸出手摸上了被子,他冷。
    然后,愣了一下,手又在被褥上摸了一圈,手感绵软干爽,接着低下头小心翼翼的闻了一下,又一下,竟然没有预想中酸唧唧的味道,还算是干净。
    方恒干脆把被子打开仔细看了一遍,紧绷的嘴角终于松了下来。
    二月天,就算被褥酸臭他也认了,不过显然部队还是顾虑了士兵的感受,被褥看起来破旧,但是应该也有专人收拾处理,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体贴吧。
    吃了一剂定心丸,方恒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
    在几分钟后,方恒发现了一些乐趣,四周的墙壁上写了很多的小字,一个一个的看过去,都是前辈们的留言。
    28、铁窗泪
    【2002年6月14号,蒋亦到此一游。】
    【1999年10月5号,袁新到此一游。】
    【2000年1月3号,我袁新又回来啦!】
    【MB!别人打架就可以,老子打架就要关禁闭,滚犊子去吧!】
    【滚犊子的只能是你,作为后辈,您老走好~】
    【打架会被关禁闭??你不会给你家连长戴绿帽子了吧?】
    【具严格考证,逃兵才是一等大罪,我不过就问候了连长他亲戚一下,竟然也会受到这种不公平待遇,公报私仇,结合上楼说法,可能我那连长的爱人是他妈!哈哈哈哈!】
    【小心下次关小黑屋,2006年7月23日,我钟沛飞终于到这传说中的圣地游览了一番……】
    【2008年11月18日,聂杰卓前来盖爪。】
    【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手扶着铁窗我望外边~外边地生活是多么美好啊~何日重返我的家园…… 】(铁窗泪)
    【……操,这是哪位仁兄啊?敢不敢再煽情一点?你这破歌词让我哼了一个星期!!】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哎……后辈们,再接再厉,把这里的蚊子喂饱了好加菜。】
    【天上蚊子飞,外面知了叫,跳蚤满地跑,蚂蚁成纵队……】
    墙上的涂鸦年代跨度很久,最上面的已经隐隐褪色,后面崭新的却像是前几天才写上去的,黑色、天蓝、墨兰的色调变换和字体的不同,可以确认每句话都是由不同时间不同人在宣泄书写。
    方恒勾着嘴角一路看下来,憋闷的心情终于恢复了不少,安慰自己就算是在与世隔绝的地方度了三天的假。
    应该不算难熬……
    就像一哥们这么写的——【单间级待遇,免费送一日三餐,全天候专人保安,没有全天无休的训练,贵宾的享受,军队里的VIP。凡是太过认真较劲儿,你就输了,我们要善于发现其中的真善美。】
    是啊,真善美……真善美个屁!!
    活动范围是3平米,没有说话对象,没烟没书,干耗着,一天三个馒头,三碗凉水,便后的臭气熏天,晚上漆黑一片yīn风阵阵,方恒待了一天就受不了了,简直就是泪流满面地数着时间在过。
    第二天上午看守班长过来了一趟,给了他纸笔让他写检查,然后就走了,看着那背影,方恒差点扑上去抱着大腿哭,我错了,求求你,把羊排叫过来吧,我一定态度端正的认错,绝不再犯。
    第三天临解禁前,方恒被要求清洗马桶和晾被褥,不得不说关禁闭对他有奇效,整个人蔫蔫的老实,一句话一个动作,简直老实到不能再老实,老兵过来接人的时候笑了起来,“怎么憔悴成这样儿?”
    方恒抬眼看他,嘴巴一圈长出了一层小绒毛,哭丧着一张脸说,“我能要求洗澡吗?有跳蚤。”
    “这个点儿可没热水,先去你们排长那里报到吧,之后的再说。”
    方恒抠了抠头皮,又抓了抓肚子,系上裤腰带默默的跟了上去。
    方恒出‘狱’的这天是周末,新兵连有休假,方恒到了门口就不再往里面走,老兵推了他几次都不动,最后只能把杨翌给叫了出来。
    杨翌出来的时候端了洗漱用具,什么都没说的递了过来,方恒拿了盆就往水池那边冲,像火烧了屁股一样。
    杨翌跟在后面看了一会,见方恒站在水池边就开始脱衣服,琢磨了一下进了寝室,再出来的时候拎了两瓶热水。
    方恒正缩着脖子把冷毛巾往自己身上擦,一看杨翌拎着热水往这边走,当即就愣了一下,讪讪的开口,“检查在我包里。”
    杨翌笑了笑,先把热水倒了半瓶在盆里,然后接着凉水的时候往方恒的身上看,方恒脱的精光,身上全是挠痕,有些地方已经被抓烂了,又红又肿,而且皮肤上被激出了一层**皮疙瘩,就连胸口的两个浅色小粒都硬了起来,杨翌挑眉,看着方恒关了水,迫不急的的把沾了热水的毛巾往自己身上撒,干脆挽起了袖子准备帮手。
    说不心软是假的。
    杨翌军校四年,部队一年,完全和禁闭室无缘,身边的人也没说会闹到送到里面的,虽然之前也了解了一下情况,但是当真见到从里面出来的人时,还是觉得这惩罚是不是太重了点?
    在军队里战友们打架是常有的事情,很多时候只要没出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且管也管不过来,所以禁闭室里最常关的兵还是盗窃或者逃兵之类的人,打架进去的真不多,除非在外面打了老百姓被告到了部队里,否则很少会这么严惩的。
    看着这样的方恒,杨翌突然有了一种权利是双刃剑的警醒。
    排长不过是个小官,是部队最基层的军官,可是却依旧拥有任意调教30名士兵的权利,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公正公平的胜任这个职务,原来也不过如此。
    人的情绪永远无法掌控,有色的眼光无论怎么回避都依旧存在,他必须得承认,这次的惩罚确实有失偏颇。
    看着方恒弯腰擦大腿,杨翌又给水盆里续上了热水,关心的说道,“差不多就行了,先对付一下吧,晚上再好好洗。”
    方恒没有说话。
    杨翌倒水的手微顿,眸色暗了几分,看来他和方恒真的八字不合,就像方恒对他莫名其妙的不待见一样,他对方恒的惩罚也无法做到真正的客观公正。
    这盆水续上,杨翌去寝室里翻出了方恒的衣裤,让侯珏和岳梓桐给送了过去,他独自回了寝室,脑袋里一直是那个身体上的抓痕和憔悴的脸。
    他必须得好好想想,更公正的定义一下方恒的位置,否则这样的情况一再发生,难以承受的不光是方恒,还有他自己。
    严格说来,杨翌并不是睚眦必报的人,比起在一件事上硬撑到死,退一步的海阔天空更适合他的生活方式,作为一名根正苗红的普通人,他在处理一些事情上更显圆滑,毕竟,硬碰硬出了事,倒霉的永远是他这种没有后台的人,所以,杨翌更善于用亲和的外表去处事,在软硬方面更要斟酌了再斟酌。
    当杨翌离开后,方恒端着一盆温水当头淋下,这才舒坦的长出了一口气。
    禁闭室……真他妈不是人呆的地方。
    幸好现在是冬天,要是夏天的话……方恒打了个冷战,狠狠的在身上搓了又搓,恨不得蜕下一层皮去。
    “方恒。”方恒转头看过去,侯珏蹙眉挽着袖子,大步流星的冲了过来,边走边问,“这大冬天的洗什么澡?”
    “没事。”方恒笑开了牙齿,“身上难受。”
    “有蚊子?”侯珏弯腰拎起暖壶倒水,看着方恒身上抓出的印子问。
    “跳蚤。”不提还好,一提方恒又开始痒,抬手在胸口挠了挠,“你们怎么出来了?”
    “杨排叫我们送衣服。”
    “那里面怎么样?”岳梓桐抱着衣服站在一边。
    方恒睨了他一眼,“你进去就知道了。”
    “我才不去呢。”
    “……幸灾乐祸是吧?”
    岳梓桐挑眉笑,拍了拍胸口,“快点洗,洗完了哥们儿请你抽烟。”
    “等下还要去杨排那里,晚点吧。”
    “不急,总得喘口气,春节那事我还得和你谈谈。”
    方恒正捏着毛巾在后脖子上擦,闻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哥们儿才从狱里出来,你就跟我提这事?最毒妇人心,毒寡妇,休了你!”
    岳梓桐失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九年了,你还不让我发展第二春?休就休吧。”
    侯珏端起盆往方恒后背泼,插了句嘴,“没事,我帮你守着你的皇后呢,他不敢,否则三尺白绫伺候,午门问斩。”
    方恒点头,“好兄弟。”
    三个人打了一会嘴仗,方恒终于舒坦的再世为人,猫在角落里抽了一支烟,这才进去找杨翌。
    杨翌的办公室在最里面,要进去先得穿过整个新兵连的床位,方恒一出现基本全员禁声,那目光当然说不上好看,但是方恒病久成医,直接把他们当成了空气。
    杨翌接过检查后就沉默了下来,一遍看完,又把方恒之前写的检讨翻了出来,反复看了一遍,这才开口,“处理方案之前已经说过了,没有变动,你先回去休息,可以上床。”
    方恒面色不好的点头,倒也不是说怨恨杨翌,但是确实心里不舒服,过去的那三天,绝对能够让他记一辈子。
    虽然说惩罚已经定了下来,但是指导员的思想教育在他关禁闭的时候已经做过,方恒又是重犯,之前该说的也说了,指导员就把这个工作交给了杨翌。
    吃过晚饭后,方恒被杨翌带到了操场,本来以为会被罚跑,结果杨翌却说了句,“尽量别挠身上的那些包,破口的地方更别撒止痒水,忍两天就好了,否则得感染。”
    方恒点头。
    杨翌摸着后脖子看他,见方恒又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于是叹了一口,转头看向远处的目光变得茫远,“其实我也没什么说的了,就这么坐一会吧。”
    大概过了10来分钟,杨翌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觉得这次罚的重吗?”
    方恒沉默了半响,摇头。
    “我听真话。”
    方恒继续摇头。
    杨翌有些意外,准备的一肚子说辞就这么给掐灭了,只能低头拔草。
    过了一两分钟,方恒也跟着拔,俩人揪秃了眼前的草后就各自散了。
    29、春节来了
    临近春节,又临近新兵连结束,训练已经进入了复习巩固阶段,除了队列还是队列,所以方恒很快跟上了进度。
    打架的后续惩罚方恒已经熟门熟路,再加上侯珏也在里面,倒也不算无聊,不过其中一个当事人却多少有些不爽,方恒和侯珏抱团无视魏亚阳,用方恒的说法就是,也不知道这些时间能不能给魏亚阳捂出口臭来,侯珏回的更毒,口臭就是用来治嘴贱的最佳药剂。
    杨翌这几天一直领着岳梓桐东走西串张罗节目,毕竟就算他再在意自己对方恒的处置不够客观公平,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他能够做的只能是引以为戒,否则任由这种心态发展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踢了铁板。
    方恒那莫名其妙的后台,他还有些介意,典型的小人物心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军营时装秀这种东西又不是专业模特走台步,杨翌准备好道具、音乐,再把参加表演的人安排成两两一对,安排了一下顺序就放牛吃草了。
    但是岳梓桐对这个节目很上心,作为一名没有机会往演艺圈发展的军旅人,他把满腔的热情都放在了里面,一下了训练就抓着杨翌讨论,磨叽的杨翌烦的要命,躲又躲不掉,最后干脆远远见到岳梓桐就绕道走。
    这天躲的有些慌不择路,一下窜到了当初收拾方恒的角落里,结果看到猫在那里抽烟的方恒,一猫一羊大眼瞪小眼了半响,方恒才急忙把烟给踩灭了,讪讪的站了起来。
    新兵连不让抽烟,当初第一天开班会的时候杨翌就说了个清楚明白,结果竟然真有人往枪口上撞,而且又是这个方恒。
    杨翌看着方恒醒了下嗓子,望天,就不明白了,说是对方恒不闻不问了,怎么这小子就不让他省心?这都撞上了,总不能当没看见吧?
    “哟,猫这儿抽呢?”杨翌挑眉,一时间拿不定态度,语气冒出来倒有了些yīn阳怪气。
    方恒抽了抽嘴角,踩着烟的脚后跟又狠狠的拧了一下,讪笑开口,“第一次,这不就被您撞上了吗?”
    杨翌看了眼地面,倒是挺干净,‘嗯’了一声就出去了,算是警告,临到路口前说了句,“这地方发现过蛇,没事别往这儿串了。”
    方恒的头发一下立了起来,左右看了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杨翌转身背手等他,笑眯了眼,“知道新兵连抓到抽烟的怎么罚吗?烟给掰断了泡水里让你喝,要不就给你顶个桶在里面慢慢抽个够,可以试试,要真不怕,你就继续抽。”
    方恒嘴角抽搐,脚上一错,闷头走了出去。
    杨翌看着方恒的背影叹了口气,看了眼现场环境,没见到岳梓桐,这才快步走出了院门。
    方恒从禁闭室出来三天了,两个人的关系一直有些微妙,方恒像是有些怕了他一样,原先的挑衅傲慢再也看不见,甚至达到了除非必要根本不正视的程度。
    按理来说这样也好,可是杨翌觉得别扭,愧疚自己当初下了那么狠的手,硬把一个小子给折腾成这样,调教成果显著的连他都有些惴惴不安的吃不消。
    而方恒确实被调教的老实了。
    杨翌这次事件的处理简直就是又准又狠,折腾的方恒彻底没了脾气。
    一、杨翌拿侯珏说事,他方恒确实可以不在意自己的留或走,但是他不能让侯珏走,可是一旦他惹事,侯珏就一定要帮忙,所以他也只能收了爪子。
    二、禁闭室或许对于一些人不算什么,但是对方恒足够达到惩戒效果,那几天方恒一直在想这是不是就是监狱?监狱是个熟悉的名词,但是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却陌生恐惧,方恒确实有联想过自己继续这么闹下去,有没有可能在未来会被永远的关在这样的环境里失去自由。
    三、每次面对杨翌都让他有些尴尬,或许来自禁闭室和检讨的自我警醒,他确实有对不起排长的地方,一个男人连基本的承诺都做不到,这已经让他在面对杨翌的时候失去了一份底气。
    总的来说,方恒还是个孩子。
    所以,方恒没有去修补这份关系的想法,新兵连结束,指不定就各分东西,方恒甚至觉得自己连这个营都留不下来,所以干脆敬而远之。
    可惜军营是个提倡团结的地方,一个是排长,一个是手下的士兵,不可能没有合作的地方,不说平日里的训练和同住一个大棚下面,就单单是春节晚会就得同台表演。
    只要他一天还是他的兵,需要磨合得地方就多了去了。
    大年三十那天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蓝天水洗,北方来的兵是一脸感慨的长吁短叹,这是他们过的第一个看不见雪的春节,别样新鲜。
    这天上午按照规矩大扫除,里里外外洗了个遍,就连平日里训练的空地都用洗衣粉刷洗了一遍。中午食堂会餐,珠玛连长把新老兵都凑在了一起吃饭,菜很丰富,不过没有酒,气氛略显沉闷,方恒立着耳朵听了一会才知道,重头戏在今天晚上。
    下午没有训练,杨翌安排了几个没有表演的新兵去会堂帮忙,然后提前彩排了一下晚上要上的节目,边说着晚会的具体流程边开玩笑,直到快四点才把人给放了。
    回了寝室,岳梓桐从柜子里掏出一个黑色口袋,奸笑着对方恒勾了手指,拉练一拉开,神秘开口,“给排长的。”
    方恒噗一下笑了,指着口袋里的化妆品问,“你哪儿搞来的?”
    “我妈的,高档货呢。”
    方恒捏着一管口红问,“他能用吗?”
    “不知道,等下到了会场给他画,大家一起哄,他跑都跑不掉。”
    方恒乐呵的点头,点了两秒僵住,“要不咱们先问一下他,别到时候把气氛搞的太僵了。”
    岳梓桐诧异,“啧,怎么?你是方恒吗?不会被附身了吧?”
    “?”方恒蹙眉,别扭了两秒,讪讪开口,“我只是……还是先问下吧。”
    岳梓桐没说话,把化妆品放到了表演服装上面,想了想,开口,“怕他了?”
    “谁怕他啊!”方恒眉毛一下挑了起来,语气抬高了八度,色厉内荏。
    岳梓桐笑了笑,“没事的,把握好度就行,只要不是原则问题,排长好说话。”
    方恒瘪了瘪嘴,不说话。
    “那行,要不你给拿进去,先问问他?”
    “干吗要我去?”
    “你不说要先问吗?”
    “你去问。”方恒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转身去看自己的衣服,捏着那个呢料风衣开口,“这你爸的?”
    “排长的。”
    “诶?看起来挺贵啊。”方恒去翻牌子,一串英文,没看懂。
    “说不上好吧……衣服这东西合身就好,而且看这情况也没穿过几次……”岳梓桐说到这里话一顿,一下笑了。
    方恒把衣服穿在了身上,结果就像大人穿小孩衣服一样,根本衬不起来,反而土到爆。方恒不适的拉了拉,见岳梓桐笑得整个人都在抖,脸一下就沉了下来,咬牙切齿,“他就是故意的,给这么件衣服就是想让我和他换!”
    方恒说的无心,却一言惊醒梦中人,岳梓桐收敛了几分笑,用探究的目光盯着方恒的脸看了半响,突然把化妆包递了过去,“要不你试试?”
    方恒往后退了一步,“滚远点,我就算内裤外穿,也不用那个。”
    岳梓桐压着笑贴了上去,“真的,要不试试吧?我也挺难想象排长女装的样子,我怕会晚饭都给呕出来,而且内裤外穿已经有人了,轮不到你,要不咱们问问侯珏、排长,让他们决定谁更适合。”
    方恒还没来得及对超人此等犯二的人选已定表示遗憾,就被岳梓桐后一句话给惊住了,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呢料风衣瞪圆了眼,“问个屁!”
    “怎么?”身后传来声响,方恒一扭头就看到杨翌近在咫尺的脸,杨翌笑眯眯的重复了一遍,“我怎么了?”
    方恒急忙回头瞪岳梓桐,岳梓桐怪笑,“排长,有事?”
    “嗯,心疼我衣服呢,这可是最贵的一件了,方恒,你别给整脏了啊,否则就把你卖了。”说完,杨翌见方恒连连点头,便侧走了几步,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打量,啧了一声,“真是白瞎了,你怎么把我衣服穿成这样?”
    这明显是侮辱啊!!
    方恒嘴角一抽,气极反笑,阳光灿烂地说,“不您老说的要猎奇古怪吗?我这样挺好啊,符合节目宗旨。”
    杨翌点头,长哦了一声,一脸关心的开口,“但是你这样又离猎奇古怪远了点,我的衣服还是我穿合适,我不介意咱们换一下?”大尾巴终于露了出来。
    果然……
    方恒挑眉,“都这个份上了,你还想翻身?能有点下限吗?”
    杨翌望天,一派天真的问,“下线是什么?线吗?我去给你找。”
    “……”方恒嘴角抽搐,把风衣搂紧了几分,“线留着你自己吃吧!”转身一把扯过岳梓桐身上的化妆包丢给他,挑眉,“要我教你吗?”
    杨翌打开口袋看了一眼,面色一僵,然后笑出了梨涡,颇有深意地看向方恒,“你用过啊?”
    “用没用过你可以试一下。”方恒也跟着笑,眼弯如月。
    杨翌低头又看了眼化妆品,看向岳梓桐,“你倒是想的周到。”语气轻柔,但明显带着威胁,说完转身就走,暂时撤退不想纠缠了,他必须得好好做下心理准备。
    “满意了吧。”岳梓桐失望地拍了拍方恒的肩膀,追着杨翌过去。
    方恒挑眉笑,想了想,干脆把大衣一脱,也跟了过去。
    办公室里,杨翌正掏着包,一只手拿着粉饼,一只手捏着睫毛膏和口红,好奇地看了又看,见岳梓桐过来,讥讽道,“挺上心啊。”
    “你会化吗?”岳梓桐双手支着桌子,视线在杨翌的手上打量,笑眯了眼。
    杨翌拿着口红指了指他,憋了半天说了一句话,“行了,不用你监督,晚点到了会场我化。”
    方恒从岳梓桐身后伸出手抽出口红扭开看了一眼,“排长,要先定妆不?我很期待。”
    “期待看我出糗?”
    “看你怎么迷死我们。”
    “……”杨翌无语,目光移到岳梓桐脸上,“口红我留下了,其余的你拿回去吧。”
    “?”岳梓桐挑眉。
    “你不知道一只口红走军营吗?哪用得着那么多?”
    “什么意思?”方恒把口红递了回去,一脸的好奇。
    杨翌想了想,眼底黠光一闪,对方恒笑开了俩梨涡,“你们转过身去,我画给你们看。”
    方恒和岳梓桐对他们排长的人品颇有几分质疑,不信任地看了杨翌好几眼,才慢悠悠的转过了身。
    方恒望着墙上一点出神,脑袋里撞进了杨翌涂口红的画面,自己就先给脑补滴笑了,岳梓桐撞他,无声问他什么?方恒嘴一张,模拟着涂口红的动作在嘴上绕了一圈,开口,“能想象吗?”
    岳梓桐憋着笑摇头,偷偷往后看了一眼,结果杨翌也背着他们站着,“不准回头啊!”杨翌警告,脑袋后面像是长了眼睛一眼,岳梓桐急忙又转了回来。
    过了一会,方恒敏锐地听到了身后传来脚步声和衣料地摩擦声,兴趣盎然地开口,“好了?回头咯……”
    下一秒,脸颊就被两只大手给压上了。
    力气用的很大,固定着他的脸,狠狠地挤压,揉捏,转圈。
    然后,如同突如其来的袭击,闪电般的抽离。
    30、新春乐事(一)
    俩人诧异地转过头,方恒倒是直接转过去了,但是岳梓桐在转头的瞬间看到一团如火般的红色,那脑袋就像扭转的橡皮筋一样,下一秒又弹了回去,愣住。
    方恒困惑的盯着杨翌看,杨翌已经笑得看不见眼睛,最后干脆癫狂的敲打桌面。
    爆笑声霎时间掀起,岳梓桐指着方恒的脸,笑的干脆瘫坐在了地上。
    方恒摸了摸脸,往手上一看,满手的红,“操!”当场就怒了!!
    杨翌乐不可支的竖起了手掌,手心上全是口红,方恒眉毛一下立了起来,伸手就去够杨翌的领子,杨翌往后大退一步,继续摆着手逗他,方恒竟然还往套子里钻,就像在头上吊了一根胡萝卜的驴一样,追着杨翌满场跑。
    俩人绕着桌子跑了两圈,岳梓桐酥软的扶着桌子爬了起来,泪眼模糊地盯着方恒的脸看。
    方恒的脸蛋上被压了两圈腮红般的口红,红艳艳的色泽就像唱大戏的一样,再加上方恒边追边蹭,口红抹得一张脸都是,红鼻子红脸红眼睛,整个的怒发冲冠啊!!
    岳梓桐‘噗’的一声,又笑趴下去了。
    杨翌别躲边惋惜,“别抹啊,挺好看的,那可是我的艺术作品啊,不带这么糟蹋!!”
    “呸!”方恒咬牙,隔着张桌子追不上,差点气得朝他吐口水,“你他妈有本事别躲!!”
    “你有本事别追!”杨翌挑眉,见方恒移动,急忙往左边快移了两步。
    “你有本事别躲!”
    “你有本事别追!”
    “你有本事别躲!”
    “……”
    这么多么囧而华丽丽地对话啊!!
    闹了一会,杨翌见方恒不依不挠的甚至想向往桌子上爬,怕他弄乱桌子上的文件,干脆把手掌往自己脸蛋上揉了一圈,顶着两坨高原红摊手,“总可以了吧?”
    方恒嘴角往上一勾,下一秒,硬生生的又给扯了回来,得寸进尺地说,“当然不行!”
    杨翌不自在的用手背蹭了蹭脸,愁眉苦脸,“那就顶着这两坨红继续闹?”
    方恒想了想两个脸上涂了口红的男人一前一后奔着阳光奔跑的画面,恶寒了一下,却又不想点头,只能继续端着。
    杨翌察言观色,干脆放松身体扭了扭脖子,做出一副没有侵略的姿态走了过去,“怎么?生气了?不过就是闹闹,没那么小气吧?不玩了,我帮你擦了就是。”
    方恒一朝被蛇咬,谨慎瞪他,“先拿纸。”
    杨翌挑眉,想了想,“OK。”
    杨翌往床柜走,方恒谨慎的走了半圈,正好站在岳梓桐身边,岳梓桐本来已经笑得差不多了,结果一看到方恒的脸,‘噗’一声又开始笑。
    方恒踹了他一脚,“笑个屁啊!起来!”
    “不是……我……噗……我……哈哈……”
    方恒眯起了眼,抓着领子把人给拽了起来,然后按着他的后脑勺脸贴脸的蹭,嘴里骂着,“笑!叫你笑!”
    岳梓桐躲了两下没躲过,干脆长臂一伸,搂上了方恒的肩膀,把脸躲到了方恒的脖子处,这下就没法蹭了。
    一张纸巾递过来,杨翌边擦着半边脸边说,“你那脸上的红都被自己给蹭淡完了,能有什么用?”然后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桌面上的口红。
    方恒的手伸长,扑上去抢,结果和岳梓桐一起倒在了上面,到底还是把桌面整的一团乱。
    杨翌近在旁边,气定神闲的拿起口红,晃了晃,“怎么样?我说一支口红走天下吧?”然后把口红往包里一揣,擦着脸出了门。
    整乱了桌子肯定得收拾,俩小兵打理好桌面后,皇后娘娘又拿着纸巾给方恒擦脸,边擦边笑,“排长挺好玩吧?”
    方恒翻了个白眼,“他拿我玩,当然好玩了!”
    “你对排长的态度总是怪怪的,搞得我和爵爷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位置。”
    “……”方恒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扯了张纸帮岳梓桐擦,淡淡说道,“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呗。”
    “问题有些事和排长有关系,当着你的面总有些顾虑,整的我们也别扭。”
    方恒笑了笑,“擦好没?”算是转移了话题,对岳梓桐这老好人性格没辙,像是希望全世界都和乐融融一样,换句话说,就是有点儿八婆。
    杨翌出去洗了脸回来,见两人还磨磨唧唧的在擦,干脆用沾湿的手在方恒脸侧擦了擦。
    杨翌的手有些冷,方恒不舒服的躲了一下,瞪了过去,杨翌的脸上还挂着水珠,额前的发丝沾湿成了一股股,明明头发不长,但是却没显得过于硬挺,反而像是本人一样带着点柔和的微弯,眉宇间的气息很柔和,让方恒不得不放下了架子。
    杨翌擦了两下,视线在岳梓桐和方恒的脸上游移了一圈,笑道,“你们俩脸上怎么都没痘?”
    方恒挑眉,“痘?青春痘?”
    岳梓桐认真的想了想,“心宽嘛。”
    “你我还信。”杨翌对着岳梓桐说,然后视线落在方恒的脸上,“你……嗯……也算吧。”
    “?”方恒看他,总觉得这话说的心不甘情不愿,“什么叫也算?”
    杨翌笑了笑,没解释,手一收,拍着肩膀把人给推了出去,“洗一下就好了,记着带肥皂。”
    俩人离开后,杨翌去掏包那口红,手指在伸进去的一瞬间顿住,摩挲了一下指间,蹙眉,然后笑了起来,琢磨着小孩子的皮肤还真不错啊,软软嫩嫩的光滑。
    差不多快到五点,杨翌把排里的人组织了起来,结合另外两个排组成一个新兵连,洋洋洒洒的去了食堂。
    部队为了照顾新入伍的士兵,前两年下发了新的规定,春节期间一律由军官执勤,让方才离开家的小伙子们好好感受一下军营的春节气氛。
    当然,这项规定同样适用于老兵,唯一不同的是有40%的老兵可以在春节期间休假,而新兵们没有。
    一路到了食堂,今天不用饭前一支歌,方恒他们就直接进去了,老兵们还没到,食堂里显得有些空旷,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两盘凉菜,一个角落还堆了几十件啤酒。
    方恒盯着那堆啤酒看,撞了下侯珏手臂,“新兵连让喝酒?”
    侯珏转头看岳梓桐,求百科书。
    岳梓桐耸肩,“不太清楚,但是过年总该热闹一下,而且买都买回来了,不可能只给老兵喝吧?”
    “你酒量怎么样?”方恒问岳梓桐,早前没有私下里喝酒的可能性,这个话题就一直没谈论过。
    “朋友聚会能喝点,但是要是应酬酒就差远了。”
    “应酬酒?”
    “嗯,字面意思,反正很凶残,当兵的酒量都不错,尤其是尉官以上的,白酒一口一口的往下灌,看的我都难受。”
    方恒挑眉得瑟,“你问爵爷,我酒量杠杠滴。”
    “几斤?”
    方恒想了想,看向侯珏,“你知道平时我喝那些是多少吗?”
    “得了吧!”侯珏嗤笑,“你那是泡酒,等你喝了52°的白酒就知道自己酒量怎么样了。”
    方恒鼓起了腮帮子,“又不是没喝过,只是没机会放开了喝而已。”
    岳梓桐摸着下巴想了想,“等新兵连结束,我请你们喝酒。”
    “好啊!”方恒和侯珏异口同声地点头。
    这对话一说完,三个人都同时愣住了,不约而同地想到,新兵连结束,谁都不知道自己会分到哪个连队,还有聚在一起的机会吗?
    岳梓桐反应很快,连忙弥补道,“没事,总不会分到外省去,都在13军的几率最大,到时候联系就好。”
    “嗯。”侯珏点头,看了眼方恒,“听说新兵连最后有评分考试,成绩差的要分到炊事班喂猪。”
    “……”岳梓桐沉默。
    方恒眉毛一下立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侯珏笑了笑,递了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方恒咬了咬牙不说话了。
    “我并不是说你成绩问题……”侯珏若有所思的说着,“我怕考核不光有训练成绩,还有新兵连期间的表现……”
    这个可能性很大,正常来说,方恒这样的,到了最后肯定会被踢得远远的,哪儿偏僻放哪儿去,眼不见心不烦。
    “要不……”岳梓桐嘴唇动了下,想说找他爸帮忙,但是这事没法说死,开了个头,又闭了嘴。
    方恒盯着岳梓桐看了几秒,明白了意思,无所谓的点头,“再说吧,我回头会去找排长问问具体评分情况。”很明显不太想靠岳梓桐帮忙,他和岳梓桐关系是不错,但是比侯珏差得远了,他和侯珏可以不计较,但是和岳梓桐不一样,有些人情还得掂量着求。
    侯珏一直不知道岳梓桐的情况,听着两人的对话挑起了眉梢,有点不高兴。
    这个时候,老兵们也依次走了进来,今天下午除了执勤的外全员放假,平日里的规矩不用守那么多,相好的就勾肩搭背往里进,说话声音也很大,有人看到堆放的啤酒一下闹了起来,大声嚷嚷,“连长!你这也太小气了吧?这点酒就像对付我们了?”
    方恒急忙在队伍里找连长的身影,果然吉珠嘎玛从门口走了进来,明明在人群里却非常的显眼,鹤立**群。
    吉珠嘎玛笑道,“就这些酒还是我求来的呢,爱喝不喝,不喝的举手,均给别人。”
    “您问问这地界有谁不碰酒的?塞牙缝都不够!!”
    “那你喝不喝?”
    “喝!为什么不喝!?”
    吉珠嘎玛摇头笑,挥了挥手,撵他们赶快就坐,然后扯着嗓子喊,“王老大,上菜吧,兄弟们都饿着呢!”
    炊事班的王洪林从窗口探出了头,胖乎乎的脸潮红一片,不爽的回喊,“200号人的菜,你试试!!?”
    “不是给你安排人了吗?”
    “那也要能帮得上手啊!一个个跟大爷似的,得骂的才能干!”
    “把名字说出来,等下不发酒。”
    王洪林笑了笑,缩了回去,也就是个抱怨,真要闹到罚人,他还不敢。
    吉珠嘎玛伸头看了几秒,手一招,“杨翌!再找几个新兵进去帮忙!”说着,挽起袖子就往厨房走。
    那边杨翌刚刚站起来,方恒就举起了手,“我去!”
    杨翌有些意外的挑眉,然后一扭头,“还有谁,要手脚麻利的。”
    “我。”石磊站了起来,“家里经常帮忙。”
    “还有我。”岳梓桐笑开牙齿,“切菜不会,端盘子没问题。”
    然后接二连三起来了不少人,别的排的人也有,杨翌就带着10来个人进了厨房。
    食堂的厨房不大,满打满算的也就挤个10来人,而且都是炊事班的人,轮不到他们动手,于是杨翌就领着他们穿过厨房出了后门,后门打开就是个大院子,或站或蹲的有10来个老兵在帮忙切菜洗菜,连长就蹲在一个大盆旁边洗青菜,旁边还有人等着换水,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
    “带这么多人?”吉珠嘎玛看了一眼。
    “多啦?要几个?”杨翌问。
    吉珠嘎玛想了想,“留下吧,自己找活干。”
    方恒来回看了一眼,巴巴的冲着连长去了,往大盆边一蹲,拿着青菜脆生生地喊了一声,“连长。”
    吉珠嘎玛冲他笑,“你把外面的黄叶子扒了,会干不?”
    “会呀,我在家里也做菜的。”
    “那行。”
    那边杨翌吆喝着人各自找活干去了,自己转身钻进厨房里看看能帮上什么忙不。
    事实上菜已经做了不少,卤菜**汤之类需要耗功夫的前一天就已经准备好了,就是分盘切拌需要点儿时间,杨翌是个眼里看得见事的人,所以在厨房里绕了一圈,又把一些跟苍蝇一样乱转没找到活的人给领了进来。
    方恒没被叫到,因为他找到事情做了,把泛黄的青菜叶子扒掉递给连长,连长在水里涮一涮就放到一边的框里,然后那边还有两个人在切菜,切好的菜满了一盆就端进去,算是形成了一条流水线。
    这么干了一会,吉珠嘎玛问道,“我还以为你要问这么洗能洗干净不。”
    “我本来想问,没敢问。”方恒笑开牙。
    “总归算是洗了一下,大锅饭,就这样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方恒点头,又递了颗青菜过去,“连长今年没休假?”
    “这不带新兵吗?怎么样?想家不?”
    “有点儿。”
    “正常,晚上记得给家里去个电话。”
    “嗯。”
    “听说你们晚上还有表演?”
    “嗯,连长有表演吗?”
    “我?”吉珠嘎玛失笑挑眉,“看你们表演就好。”
    方恒眼珠子转了一圈,“连长,要不你也参加吧。”
    吉珠嘎玛有些意外,然后失笑,“听说你们那节目挺闹腾的,我还是免了吧。”
    方恒想想也是,不再劝了。
    一筐青菜洗完,换了三盆水,接着又是一筐白菜拎了过来。
    军队里干活向来讲究效率,更何况外面还有一群饿狼等着,方恒感觉就像在打仗一样,转着圈的忙,等到连长赞同一声,“好了,大家辛苦了。”方恒才发现自己冒了一头的汗。
    留下几个打扫收尾的兵,连长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方恒经过厨房的时候还真看到石磊拿着刀在切肉,杨翌在装盘,至于岳梓桐已经在外面来回跑着上菜了。
    吉珠嘎玛走到中间停下,对杨翌说道,“记得晚上带人过来包饺子,10点就过来。”
    杨翌点头,视线落在了方恒脸上,“你过来,端了盘子再出去。”
    吉珠嘎玛侧身让位,想了想又问道,“王老大,忙完了你们就出来一起吃,收拾的事交给我们。”
    “算你有良心!”王洪林正炒着菜,立马就转头笑了。炊事班的兵平日里没体能训练,倒也算不上忙,但是逢年过节的聚餐却像是打仗一样,从一周前就要张罗,尤其是这年三十,班里的人简直干的抱怨连天,饭前不单要张罗,饭后还得收拾,有没有人过来帮忙,那得看连长的意思,不过大部分连长也不会那么没眼力界。
    一群人在后院忙了10来分钟,等着上菜的功夫,连长又让人发啤酒,一人一瓶,人人有份,但是多了没有。
    老兵们和吉珠嘎玛熟,哄闹了起来,又在说酒的问题,吉珠嘎玛当然不能退让,虽然说大过年的不会有什么事,但是万一有呢?全部喝醉了,他拿什么解释,一人一瓶酒,算是极限了。
    大家争也就是个热闹,连长打死不退让,他们就越闹,整个食堂欢声笑语,就连新兵们就看的笑开了牙,方恒就看的更是羡慕喜欢,喜欢这种气氛,羡慕他们可以这样和连长开玩笑,希望自己成了老兵的那一天,也可以有这样的机会。
    菜终于上完,一桌八个菜,五个人吃,虽然略显寒酸,品相也不怎么样,但是对于这群当兵的人却已经是美味佳肴,更何况是新兵。
    一桌子**、鱼、猪肉,让这帮子才从家里出来,吃了两个多月‘猪食’的小伙子们包了一嘴的口水,一双双眼睛绿油油的跟饿狼一样盯着看好的肉块,就等着连长的一句话上手开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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