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爱在暴风雨(十一)
想到这里,方恒突然发现为什么就自己和岳梓桐两个新兵进去了灾区?不会真是特殊照顾吧?岳梓桐好说,谁能照顾他啊?
方恒也就这么一想,可是一旦开了头就停不下来,巴拉着算了一下,当即就愣住了。
会把他安排进去,要不是连长,就是杨翌。
是啊,当初七连名单是杨翌定的,除了杨翌还真没别人了。一时间,方恒心思千回百转,嘴巴里渐渐泛出了苦味。
这杨翌到底背着自己做了多少事啊?
从最初帮他说话留在七连开始,好像一直默默帮着他,他这个受惠者却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偶尔从侧面知道了一些消息,好像这都是他运气好,都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一时间,方恒感慨万千至于,渐渐的对自己过去经历的那些事,付出的那些努力产生了质疑,到底是他有这个能力?还是全是杨翌帮的忙?
为什么?
这边,岳梓桐等了半天没见到方恒接话,于是惬意的伸了个懒腰,舒坦的长出了一口气,“下午文化课,晚上聚餐,这日子,真是没的说啊!是不是?”
“诶?嗯。”方恒点头,心思一时间拉不回来,觉得自己又该去找杨翌谈谈,问问他到底还做了什么事瞒着自己的。
“高兴什么呢?”岳梓桐斜睨他,“怎么笑的这么恶心?”
“……”方恒摸了摸嘴,挑眉,“我笑了吗?”
“哼哼。”岳梓桐冷笑,不置可否。
吃午饭的时候,方恒没看到杨翌,以为又出去办事去了,可是当他去排长寝室找人的时候,却发现杨翌的床铺盖消失,床头柜的书本也收拾个干净,床上床下什么东西都没有了,空荡荡的,像是没有这个人一样。
方恒的喉结滑动,不敢往自己猜的地方想,一双眼睁圆了看向程副指导,屏住了呼吸。
程欣跃抬头看他,“找你们排长?”
方恒忙不迭的点头。
“看到了吧?”程欣跃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空荡荡的床,“调到教导大队去了。”
“走,走了?”方恒只觉得脑袋被狠狠砸了一下,昏眩的摸不清东南西北。
“嗯,他没和你们说吗?”程欣跃蹙眉摸着下巴,“不应该啊……上午开会来说来着……”一抬头,门口就看不见方恒的身影了。
方恒失魂落魄的往回走,脑袋里嗡嗡的响,回了寝室坐在床上就开始发呆,魂魄抽离。
吴狄正和人说着话,扭头看了他几眼,想了想,走过去问了一句,“怎么了?”
方恒抬头看他,还没说话,一滴眼泪就滑了下来……
这天具体怎么过的,方恒有些想不起来,他记得他对着他们班长吴狄哭了,哽咽的说着排长走了,排长不守信用,明明说着会留下来的,为什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离开了。
他的抱怨哭泣把班里的战友们都引了过来,大家惊讶的跑去问情况,再回来的人情绪全部低落了下来,这事儿,好像到了后面就再也没人提起。
下午方恒浑浑噩噩的去上了课,副指导员在上面说了什么他基本半个字都没听进去,要是说他在想事,想杨翌,却又没有,脑袋里像是有汹涌的暗流在冲击,将所有的画面和思路撕扯得支离破碎,剿灭成渣,就这么一路发呆到了晚饭。
然后他醉了……
其实在醉之前他是笑着的,那么好的气氛,两百来号人聚在一起喝酒,祝贺恭喜声不绝于耳,看着四连的面瘫连长被一群人拥着敬酒苦不堪言,他就跟着笑,更何况他们连长第一次完全发挥了自己酒桌上的周旋本事,气氛被炒的高了又高,热闹喜庆的不笑都不行。
后来方恒喝完了自己的酒,就去别的桌顺了几瓶,有白有啤掺杂了喝,跟着大家起哄笑的都合不拢嘴,再然后……再然后他就哭了……
他去给雷连敬酒,敬完了又敬他们连长,他记得自己这么说了话,“连长,今天开心,大家都开心,可惜有人不开心,我看不到我的排长,我就不开心,一点都不!我喝了酒,你就当我喝多了,我实话实话,那事凭什么让排长他一个人扛着?我也有错!我错的离谱!我凭什么在这里喝酒开心!?就算他……”喜欢我怎么地了!?谈恋爱***不犯法!
他被连长捂着嘴给架了出去,好像眼泪和鼻涕都蹭到了连长的大手里,被连长抱着几乎哭的断气,不停的重复着那句话,他喜欢我怎么地了?谈恋爱又不犯法!!要是知道他要走,我倒情愿和他谈恋爱!!可是现在人走了!我心里憋的慌!!不就是个男人吗?我不怕!你们挡也挡不了!!就算我跟他谈恋爱,我跟他结婚,我跟他过一辈子,你们能怎么样?
他记得连长一直没说话,沉默的用袖子帮他擦眼泪,那双黝黑的眼似乎也蒙上一层水膜,闪烁着暗灰的光泽……
再之后说了什么,连长又对他说了什么,他记不清了,那些模糊的记忆已经被酒精冲击消散,只有一直陪在身边听着自己抱怨的连长黯然的神情在眼前是那么的醒目。
第二天周末休假,方恒在床上眠到8点过才起来,他头痛欲裂不说,更是没脸见人。
一睁开眼,昨天夜里的记忆就蜂拥而至,喝醉了,抱着连长哭,说了些有的没有的,那些话……真是……
方恒真想挖个地洞钻下去算了,自己这破嘴,两杯马尿下肚,怎么什么都敢说呢?
还有了,跟谁说不好?竟然跟连长说?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这上午的时间,方恒窝在寝室里,连屋都不敢出,光顾着想自己的事情了,杨翌那边的纠结暂时放在了一边,而且木已成舟,又宣泄了出来,他还能怎么样?
方恒不出去,但是有人却不让他消停,先是岳梓桐过来和他吧啦,问他昨天为什么喝醉了芸芸,然后又说今天他休假要外出,顺便打听一下排长的事儿,回来告诉他最新消息。
方恒自然忙不迭点头,可是岳梓桐没走多久,侯珏就找上了门。
侯珏脸色极度不好,下眼圈黑的像是一夜没睡,一见着人就yīn阳怪气的问他昨天夜里睡的怎么样?可是长本事了芸芸。
方恒这才想起,昨天夜里酒醉时的最后记忆就有侯珏,侯珏一路架着他走,他好像……应该是……真的……也说了什么吧……
在侯珏瞪视的目光中,方恒长叹一口气,懊恼的抠起了脑门。
侯珏又急又怒的不是一般,抓着方恒的手臂就要往外带,方恒大力挣扎死都不出去,俩人拉拉扯扯了一番,方恒求了饶,让侯珏给他点儿时间,明天再问。最后侯珏扭不过他,只能悻悻然的走了。
到了下午三点,本来还想在寝室里藏着当蜗牛的方恒终于得到了他们连长大人的传唤,那一刻,方恒真心在比较是去连长那里死的快还是从窗户跳下去更快……
一路忐忑的去了连长寝室,门大开着,吉珠嘎玛就坐在桌前写文件,听见敲门声响抬起了头,眼风一扫落在了对面的椅子上,低沉开口,“把门关了。”
方恒察言观色,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乖乖的关门坐下,身子挺的笔直,眼观鼻鼻观心,绝对标准的坐姿。
“酒醒了?”吉珠嘎玛插上钢笔,轻轻放在桌面上,往后一靠,面无表情的看他。
“醒了……”方恒乖巧回答。
“以后没那酒量就少喝点,丢人!”
“是!”
“我昨天晚上要是不拉你,你是不是要把瓶子给我摔了!?”
“是!不,不是!不敢……”
看着方恒这样,吉珠嘎玛抿紧了嘴角,“一个事,你好好当你的兵,别的什么不靠谱的事就别乱想。”
“嗯。”
把话说完,吉珠嘎玛面色愈加难看了起来,憋得!昨天这小子又哭又闹让他觉得自己棒打了鸳鸯,一肚子的苦没处发,可又不能真和方恒说这事,之前杨翌一个人闹着还让他觉得问题好解决,可是现在怎么看都有点两情相悦的味道,偏偏方恒还懵懵懂懂的状态外,让他觉得自己要是多嘴,就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再说了,先分开,再整理也是杨翌自己的想法,他也觉得好,那就更不应该多嘴。
可是……难受啊!!
对自己的立场简直要呕出血来,这都是个什么玩意儿!?
“连长……”
怯怯的声音传来,吉珠嘎玛中断思绪,挑高了眉梢。
“昨天我喝多了……”
吉珠嘎玛凉凉开口,“嗯,谁看都知道。”
“说了些胡话。”
“……”
“以后不会再胡乱喝酒,胡乱说话。”
“……”
“不过……”方恒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很紧张,低不可闻的说了句,“我应该也是喜欢排长的……”
吉珠嘎玛嘴角抽搐,‘啪’的拍了桌子,“你意思是让我给你们一条生路是不是!?这是两情相悦了是……”
“不是!不是!”方恒连连否决,“我喜欢不是那种喜欢,真的,我很喜欢排长,却绝对不是男女的那种喜欢,所以,排长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您是不是有了什么误会?”
“……”吉珠嘎玛暗自咒骂了一句,原来这小子在举一反三呢?而且这证据……用的还真拙劣,蒙老子记忆衰退是不是!?
方恒见连长脸色yīn郁,眼中怒火中烧,当即就更迷糊了,张嘴就来,“我们俩什么都没做过,就是稍微关系好点儿,偶尔互相帮帮忙,但是绝对没什么别的进展,喜欢啊什么的,就是很单纯的那种,关系特别的好,绝对没有作风问题,所以不用……”
吉珠嘎玛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下,抬起了手,打断方恒的话,“等等!什么互相帮忙?”
方恒张口想说,一看连长困惑的脸,舌头当下就在嘴里打了个弯,难得的反应迅速,“就,就,就是洗衣服,打水冲澡什么的,帮他洗过一次内裤,就,就那一次,可能比较过了,可是他跟着你出去考察野外生存那次,回来太累,我正好在,就一起帮着洗了。”
“哦。”吉珠嘎玛点头,不置可否,虽然察觉方恒应该还有别的话说,可是到底没往那么夸张的地方想,只觉得最夸张也就是俩人悄悄摸摸牵了一下手。所以等着方恒一口气把话说完,开口,“你知道你们排长调去哪里了吗?”
“教导大队。”
“知道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方恒点头,教导大队算是个随军军校,主要是训练各连的尖子,学成出来都是班长,可以说是个教人怎么带兵的地方。
“知道就行,这么好的单位你以为说进就能进呢?他调过去直接带尖子兵,算是升了职,怎么的?你舍不得就得让人留在连队啊?”
“……”方恒低头没再说话。
“就这事,出去吧!”说完见方恒落寞的起身,吉珠嘎玛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句,“这事就算是过去了,不准再到处议论。”
“嗯。”方恒点了一下头转身出了门。
是啊,都过去了……
方恒幽幽叹息,心里又开始添堵,可连长、排长那边过去了,他却没过去。
他舍不得杨翌,他觉得自己被这么一闹,突然有些喜欢上杨翌了,或者说……很喜欢。
就像是犯贱一样,人在身边的时候不珍惜,等人走了才后悔,后悔得就算是早知道会有这么一结果,他也要抓住机会和杨翌好好谈上一场恋爱,那么好那么温柔的人,就让他这么的错过了。
方恒下了楼,一路走到训练场,休假时的训练场空空荡荡,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热闹,他环顾四周,不断的搜寻着杨翌的身影。
他还记得自己在这里被训出了多少的眼泪和汗水,还记得自己在这里收获了多少杨翌的笑容。
72、爱在暴风雨(十二)
杨翌浅浅得笑,梨涡却深深地旋出,带着些许的邪气,可是那双眼却温柔如水,好像能看到广阔无垠的天空一般,让人不觉间的放松,不觉间的向往,眷恋着,喜欢着,撒着娇,全然的包容。
如今,都没了。
他扶上旋梯,抬腿坐上,让自己摇晃起来,视线上下忽悠,可以看到远处的天空也在跟着摇晃,头晕目眩的想哭,却流不下眼泪。
因为太失落,太后悔,所以什么都流不出来,胸口被带着毒的气体充斥得满满的,很疼、很涨,所有的感觉都在那里,反而忘记了自己还有泪腺。
杨翌调走了,调到一个很好的部门,他没有权利去阻止,甚至连自己的心情都不敢说,他再不明白事理也知道杨翌去那里比留在这里好,而且……杨翌怕是也很想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吧?
他还记得杨翌这么说过,被个男人喜欢……
其实他不在乎,或者说原本应该是在乎的,但是现在不在乎了,可是杨翌肯定在意,否则不会真的逼到那个时候了,才把自己的心情说出来。
杨翌不想让他知道,他明白,也明白杨翌顾虑些什么,所以他不知道该不该去和杨翌说。就像杨翌默默扛起那么多的东西,而他是不是也该为对方想一想?
过了许久。
方恒咬着下唇叹出了不知道今天第多少次浊气,慢悠悠的站起了身,或许……让时间证明一下也好,证明不是自己一时冲动。
上到楼梯顶的时候,方恒挣扎了一下,他知道杨翌的电话,很想打,又不想打,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在那里站了很久,一抬头,侯珏从远处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到了面前,一身戾气的看他,张口就吼,“你他妈疯了是不是!?”然后眼神一狞,压着嗓子又低吼着重复一句,“你疯了是不是?”
方恒被吼的愣了半响的神,然后心里的那股子怒气也被吼了出来,不爽的开口,“一边去,我烦的很!”
“烦!?”侯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你烦!?”
“对!”方恒睁圆了眼和他互瞪,“你能不能当我喝醉了!?老缠着问干吗!?”
侯珏无语失笑,扭头看了一圈,咬牙切齿的指着他的鼻子,“算你狠!你***和老子说了那些话,你就想当没事发生是不是?”
“我说什么了我?”方恒抬起脖子,睁眼说瞎话,就是不想承认,当初他们两个就是怕搞到一起才分开的,如今让他承认自己喜欢上杨翌,喜欢上个男人,说到底,他还是胆怯,毕竟不也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侯珏见方恒之口否认,想提醒他,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气的叉腰来回乱转,最后见方恒绕过他想走,急忙把人给够过来,支支吾吾的问了句,“你,你真喜欢?”
方恒蹙眉看他,没说话,甩开被抓着的手,又要走。
侯珏一咬牙,吼了一句,“方恒!你***就不能给个痛快?我明天就走了!一走三个月!你就不能让我有个明白!”
这次,方恒的脚被定住了。
……
…………
“侯……侯……侯珏!兄弟,你是我兄弟!!我……告诉你个秘密,秘密!秘密哦,秘密!嘘……谁都不能说,谁都不能!”
“就你知道,没人知道了……不……还,还有连长,连长知道!就,就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不是,一个,加我两个,加你三个,就三个人知道!”
“有,有人喜欢我,可他现在走,走了!没了!不在了!什么都没了……”
“呃!?名字?名字?呵呵……秘密,不能告诉你,不能!因为……呵呵,他是个男人!”
“兄弟?啊!你是兄弟?怎,怎么了?”
“呃……不告诉你,我想唱歌,咱,咱们去KTV,走!”
“……”
“是岳梓桐?”侯珏单手扶着双杠,与方恒对视,直接开门见山的问。昨天夜里玩的正高兴,被七连连长给叫了过去,让他把方恒送回去,这一路上,方恒醉的不分东南西北,偏偏还没醉死,结结巴巴的说着醉话,听的他头皮都炸了,什么叫有男人喜欢他?他除了想到岳梓桐外还能想到谁?只有他自己!可是偏偏他还不敢往自己身上想,又不能不想,纠结了一夜几乎没睡,又急又怒的等着天亮,必须得问个清楚,清清楚楚!
“岳梓桐?什么岳梓桐?”方恒靠在双杠的柱子上,诧异看他。
“你说……”侯珏顿了顿,牙齿一咬,直接开口,“你说有男人喜欢你。”
“啊……”方恒嘴巴一张拉了个长音,失笑,“你怎么会想到他?”
“那是谁?”
方恒挑眉,凉凉开口,“反正不是你。”
侯珏眨巴着眼,也不知道该松上一口气还是该伤一下心,最终蹙眉,问,“到底是谁?”
方恒低头想了想,叹了一口气,“其实吧,昨天的事情我有些记不住了,也应该说了不少该说不该说的,原本也以为你知道,可是……我觉得还是不讲比较好,我这边无所谓,但是他那边不太合适,而且……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是不是你们排长?”
“诶!?”方恒愣住,一时无语,慢了半拍刚想粉饰,就见侯珏的眼神冷了几分。
“猜对了?”
“……”方恒讪讪的笑,慌乱摆手,“什么排长啊?怎么扯到他了?”
“那就是你们班长。”
“……不是……”
“行,我知道了。”侯珏叹气,深深的看着他,不知道再说什么。他们两个之间没什么秘密忌讳,但是必须得有尊重,如果方恒真的难以开口,他就只能不再追问,只要知道不是自己就可以了,不是自己……
俩人各自发了一会呆,最终方恒还是开了口,“是杨翌。”
“……”侯珏捏在双杠上的手微微用力,嘴角又抿直了几分,七连的三排排长突然调到教导大队这事已经在营里传开了,真要说条件吻合的,又和方恒关系好,又要走的人,除了他自己,就只有杨排,可是他不敢往杨排身上想,毕竟杨排那人看着就不像会行差踏错的人。
方恒对自己这不严实的嘴叹了一口气,可是既然已经开了话头,只能继续说下,“其实……这事都过去了。但是我想让你帮我出个主意,他喜欢我,我……也挺喜欢他,你说……我该不该和他说?”
“……”
“你帮我想想?”
“……”
“爵爷?”
“我能帮你想什么!?”一开口,就是浓浓的火药味,侯珏自己都吓了一跳,更别提方恒,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侯珏深呼吸了两口,轻柔的从牙齿缝里挤出话,“当然不能说了,不就是喜欢吗?过些日子就好了!你不是想找女人想结婚吗?这还用想?”
“可是……”
“没什么可是!”侯珏瞪他,“你爸那边你怎么交代?打不死你!”
方恒咬住嘴唇,“我要是就和他谈恋爱呢?”
“……”
“难不成我还把一个男人带回家?就是谈恋爱,过几年不合适了,可能就分了。”
“……不好。”侯珏有些无力,“你这是在玩火。你明明知道和男人是个怎么回事,你也敢玩?”
“……”
“诶,你们俩没开始呢吧?”
“没……”方恒摇头。
“那就好……”侯珏喃喃自语,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舒服,但是忍忍,只要一周半个月这劲儿就过去了,回头等我从那边回来了,让皇后给咱们介绍女孩,他原本不是学表演的吗?那里都是漂亮姑娘。”
“……”方恒斜睨他,问了一句,“是不是男人就不该和男人在一起?”
“你说呢?”侯珏反问,尽量柔和下眉宇,关心开口,“原先咱们就讨论过这个问题,心里不早就有了标准?否则咱们俩也不会分开是不是?”
“不一样,我和你不来电。”
侯珏的腮帮子瞬间鼓出了一条线,自暴自弃开口,“对,我对你也不来电。”
“对啊,可问题我现在两情相悦了,性别还真是个事吗?我觉得我可能忍不住。”
“……”侯珏发现自己没法劝,只要是方恒来了兴趣的东西,没人阻止的了,而且……不得不说,如果只是单纯的谈场恋爱,就算是个男人也没有多大的问题,侯珏知道要是换做自己陷入了这种情况里,可能也未必能够理智的做出判断。谈恋爱不用负责,也不用对家里人交代,如果他们没来当兵,现在在读大学,或者刚刚进入社会,那么必定会积极的猎艳,追求一段年少轻狂的感情。有多少人敢在这个年龄就保证一辈子?
“你知道教导大队在什么位置吗?”
“你要去找他?”
“……我就是想知道。”
“……方恒。”
“嗯。”
“我先说好,我不赞成你的决定,你再怎么找女朋友,那也是正常的,但是和男人在一起,你就真不在乎那些后果?”
“……”方恒点头,他明白侯珏的意思,就连他自己都害怕,都难以启齿,可是偏偏越是这么谈,越想去找人,就像有只手在心尖上抓着、挠着一样,理智上越是觉得不该去,情感上越想把自己的心情告诉杨翌,甚至期待着杨翌欣喜若狂的那一刻。
侯珏沉默了半响,最后说了一句,“我们连长说过一句话,除死无大事,这是你的事,我觉得问我不合适,但是我给你个意见,既然咱们活着,也要遵循一些规则,你忍半个月,如果半个月后还是坚持这个想法,你就自己掂量着看,可以吗?”
方恒迟疑半响,就这么点头,定了下来。
其实方恒自己也怕,怕是一时冲动,怕是被杨翌做的那些事打动的感激报恩,如果是这样,他还不如不去找,杨翌既然已经做好了整理自己的决定,他慢了半拍的贴过去,怕是真的会伤了人。
方恒其实本身从来没什么害人的心,但是有时候想的不够远,也就不知不觉的做出了伤人的事,可是他觉得对杨翌自己必须得好好想想,他舍不得再对杨翌照成伤害,哪怕不是真喜欢,杨翌也是他的排长,一路指引着他走到现在,光是这些情分就必须谨慎以待。
下午晚饭前,后皇娘娘驾到,一回了部队就找上了方恒,笑嘻嘻的说,“我查清楚了,排长算是借调过去的,说不定过几个月就回来,当然了,要是干得好,留下来也说不定,我就说嘛,怎么军官调职那么容易?原来是走的这个程序。诶……方恒,听到没有?我靠!”
岳梓桐看着方恒快步走回寝室的背影,咒骂了一句,跟在身后看了一眼,问道,“找什么呢?”
“通讯录。”方恒头也不回的说。
*
其实杨翌不用那么早走,连长还留着他说是一起吃顿饭,可是他留不下来,再在那种环境下待着他就要疯了。
军区教导大队就在重庆市区,通知的是周一上午九点过去报到,他周六上午最后跟着连队出了一次操,当悲哀的发现自己的目光根本没法从方恒身上收回来后,就只能选择快刀斩乱麻。
从江津到重庆市区只需要40来分钟的车程,他没让团里安排车送他,他丢不起那人,虽然连长明面上给了一个很好的解释,很光荣一般的被教导大队借调过去训兵,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就如丧家之犬一样的逃跑,所以简单了打了声招呼后,就提着一些简单的行李坐上了公交车。
临近市区,杨翌拿出手机拨了一组才拿到不久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的瞬间,开口说话,“学长,我是杨翌。”
“哦,听说你已经出发了,现在到哪儿了?”
“还要十分钟。”
“行,到了给我打电话,我马上下来。”
“是。”
挂断电话,杨翌幽幽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也算是升职了吧?可是,他是真心舍不得七连,舍不得连长,当然,还有方恒。一年的时间,从军校出来后的连队生涯,那些热情,那些付出都留在了七连,让他完全割舍掉,怎么可能?
下了车,步行七八分钟,遥遥看着教导大队的大门口,杨翌再次掏出了手机,电话还通着,从门口就走出来了一个人,对他挥手。
杨翌挂断电话,脸上扬起笑,快走几步到面前敬了个礼,“首长,您怎么提前下来了?”
“反正没事做,我就下来溜达一圈,走,进去吧。”林峰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拍了拍了他的肩膀,“欢迎啊。”
“挺不好意思的,还麻烦你来接,派个兵过来就好。”杨翌拎紧手上的行李,跟着林峰进了门,边走边客套。
“那怎么行?又不是外人,行了,咱们也别来这套,就冲着珠子那么看好你,我还高兴能得这么一个人才,我不亏,亏的是他!”
杨翌抿嘴笑,对林峰的印象向来极好,之前喝过两次酒,算不上深交,也明白这人的背景多强,大军区司令员的儿子,典型的太子爷,说句不好听的话,整个军区说话都有底气,是可以横着走的那类人,可是却平易近人,从军校开始成绩就一路名列前茅,而且,和他们连长吉珠嘎玛、四连的连长雷刚是战友,都是从特种部队出来的,真正上过战场拼杀,游走在死亡线上,靠着自己拼出来的职位,真心让人敬佩。
林峰带着人直接去了办公大楼,边走边说,“没想着你会那么早过来,不过还好昨天都把该准备的都准备齐了,我带你上去签份文件,咱们就去宿舍楼。”
“这个……可以派个兵……”
林峰扭头看着他笑,斯文俊朗的脸上有着一双淬利的眼,“不就是走个路吗?多大的事?而且为了让你尽快上手,我也有不少话要说,两边一起来,这不更好?”
“也是。”杨翌点头,不再争论,浅眯着眼看向眼前的大楼,心情一时间难以言表的古怪,这个地方,在这里,真的就不再回去了吗?
杨翌跟着林峰去了办公楼,接着又被带到宿舍楼,然后一起吃了顿午饭,下午休息了一下,到了晚上又被林峰叫了出去,林峰的热情让他渗得慌,在他的记忆里,俩人的关系真的也不过就是个点头之交。
少校和中尉,中层军官和基层军官完全就是两个系统,虽然杨翌也有着刻意交好的心思,可是在他要的不过是一个馒头的时候,对方直接给他送了一车的面包,这种强烈的对比实在让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现。
其实林峰是个非常善谈的人,见识广博而睿智,对一些事情的见解都有独到之处,如果忽略那些身份背景问题,真的可以结交,不过杨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总觉得林峰知道些什么,那些言语虽然都没有明确的指出来,但是总会说一些让他感兴趣的话题,让他能够转移注意力,将自己从这落荒而逃的惨痛境遇里走出来。
73、爱情花开(一)
林峰问他有没有兴趣继续深造,比如回学校考研,说自己认识些教授,如果有这方面的想法,他可以帮忙引荐。
又说,如果没兴趣,教导大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借调这段时间好好表现,正式调过来的可能性也很高,当然了,如果舍不得七连,就当他没说。
杨翌知道这不是官腔,虽然每个建议都留了余地,但是实际上林峰却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如果有必要,可以帮他的忙。
都说军人直爽,但是那也有价值,关系到了自然不用多说,可是这个体质内毕竟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士官留队升衔,一个衔两万跑不掉,军官更不用说,想往上面升,送礼请客少不了。可那都是求人办事,还得有门路,杨翌在部队这一年还第一次碰到自己上赶了说是帮忙的,而且是这么一尊大佛,他一边听着一边开始算自己的存款,琢磨着怎么处理这送上门的好处。
林峰浅酌着白酒,视线在杨翌有些不安的脸上打量了一圈,勾起了嘴角,几乎瞬间就明白了杨翌在想什么。
说明白点,他不缺钱,也不缺人情,说那些话,就冲着杨翌这个人去的。
珠子看好杨翌,是除了游隼那些兄弟外,第一个看的那么重的人,否则也不会失了分寸做出一些让他听着都觉得哭笑不得的事,所以这个人情他可以给,也算是让他和珠子中间再加上一些枷锁。
而且,他在这里待不了多长时间,等离开后再想帮这些忙就难了。
杨翌听林峰说完话,自然只能点头应下,说是回去好好想想。
俩人又随便的说了两句,就散了。
回去的路上,杨翌都在思考,他必须得承认有些事情暂时摆在后面,如果这是一次好机会,为什么不抓住呢?
但是,在他全心全意想要为自己未来的人生打算的时候,却接到了他意料不到的电话。
号码很陌生,是个手机号码,一接通,就是他唯恐避之不及的声音,“排长,我是方恒。”
杨翌愣了一下,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只能应了一声,“嗯。”
“我有点事想和你说,方便吗?”
杨翌看了一圈,还有百来米就到宿舍楼,下意识的转了个方向往偏僻的地方走了过去,边走边说,“还行,说吧。”
“我下周去你那儿呗。”
“诶!?”杨翌挑眉,“你过来干吗?”
“我过去和你表白。”
“表……咳咳咳!”一口口水堵在嗓子眼儿里,杨翌差点咳晕过去,迷迷糊糊的听到耳机里传来后面的话,“就这样,挂了,诶,不对,还有个事儿,皇后说你只是借调,可考虑清楚啊,外面哪儿有‘家’里舒服啊。挂啦!”
听着耳机里的盲音,杨翌茫然的看着傍晚的天空,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挣扎出来的身体又被什么东西给黏住了。
方恒烧红着脸挂了电话,愉悦的抿嘴笑了,不就是和男人谈恋爱嘛,多大一个事儿啊?又不是谈了就死。
自打知道杨翌是被借调过去之后,方恒的心情就大好,真正有了一种恋爱时的迫不及待,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把杨翌给抓回来,哪怕暂时回不来,这人也得是自己的,反正这不是两情相悦吗?
方恒一路窃笑着把手机藏在包里,这才从一个角落里拐了出来,部队有规定,士官之前都不能使用手机,这是方恒用一包烟从班长那儿借来的。
毕竟,用部队的座机给杨翌打电话,他就真的什么都别说了,还不如不打。
上了楼,把手机还给吴狄后,方恒就顺口请了周末的假,一晚上都在心里巴拉巴拉的算着到时候怎么说?会是个什么情况?
等待的日子很难熬,可是时间确确实实是一分一秒的在过去,哪怕眨上两次眼,也是一秒钟。
所以说,时间如白驹过隙,一闪而逝,再一回神,已经到了那一天。
方恒起了个大早,一边琢磨着出去早点门岗的哨兵会不会放人,一边冲到岳梓桐的寝室翻箱倒柜的找那瓶他早就看上的洗面奶,吵得屋里的人接二连三的醒过来,一看是这小子,翻了个身又睡了。
岳梓桐迷迷糊糊的喃哝开口,“这就要出去?”
“嗯。”方恒头也不回的应着,捏着洗面奶瓶子反手关了柜门,“你继续睡,我等下给你送过来。”
岳梓桐点头,连话都懒得回,直接就闭上了眼。
方恒先是刷了牙,又用剃须刀刮了嘴边一圈的小绒毛,接着用洗面奶香了香自己,岳梓桐的好东西不少,买个洗面奶还是牌子货,男士专用,没什么太重的味道,淡淡的薄荷清新,清爽宜人。
方恒在家里的时候也不是没约会过,虽然现在那边的是个男人,但是自己该准备的也得齐全,收拾完自己,又换好便装,见吴狄已经醒了,就找他领了三百块钱。
当初他们这些新兵从家里带出来的钱全部被杨翌给收了上去统一管理,怕他们乱花,每个月就只发100大洋,可以买些生活用品和零食,在杨翌离开前,将钱和记账本交给了连长,连长嫌麻烦,直接把工作发到了班长头上。
三百不是个小数,与之前定下的规矩不符,吴狄张口拒绝,最后方恒没法,就说出去见女朋友,总得花点钱,100块钱拿不出手啊,讨价还价之余,吴狄给了他两百,方恒揣着这些钱就笑嘻嘻的下了楼,临到一楼的镜子前还来回看了一圈,这才满意离开。
这心情怎么说呢?像是春暖花开,看着什么都漂亮,心情好的几乎是一路小跑往门口走。
方恒在大门内等了10来分钟,八点一到,半秒不差的就把连长签字的假条交到了门岗的手上,又在登记薄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就一路往重庆杀。
来部队这么久,方恒是第一去重庆,平时休假也就在江津市里走走。
当然了,侦察营出来的兵要是在城市里都能走丢,这就有些丢脸了,而且,就算再不知道地方,也有张嘴不是?
方恒一路打听,半点路没绕的就到了教导大队的一门口,到那儿的时候还没到九点半。
远远看到大门口,方恒就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播出了熟捻于心的号码,下一秒,电话里就传来亲切而熟悉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后再拨。”
方恒挂下电话想了想,就奔着大门过去了,却被门岗拦了下来,方恒也只能让对方帮忙打听一下杨翌的情况。
杨翌虽然才过来,但是那边有记录,门岗翻了一下,说是早上不到八点人就出去了。
这一下,方恒就有些急了。
那边的电话没信号,他身上又没有联系方式,一筹莫展之余,想了想,又只能奔回去守着公用电话拨,总有能接通的时候。
林峰10点钟这样溜溜达达的出了大门,在外面绕了一圈,果然在一个电话亭那里看到了一个还算眼熟的小子。遥遥的站了几秒,林峰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嗯,人是在外面。”
吉珠嘎玛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还真来了!?杨翌呢?”
林峰抿着嘴笑,“杨翌要是真在,你连里这小孩就不会在外面待着了。”
“……”
“行了,这下信了吧?我和你说过,聪明人知道自己怎么选择,瞧你担心成这样儿?真是……游隼那几年白待了。”
“……”
“要吃点什么不?我买点儿带回去?”
“我们这样……”吉珠嘎玛迟疑了一下开口,“会不会不好?”
“关我们什么事啊?什么都没做,有什么好不好的?”
“可是……”
“行了,别磨叽了,杨翌自己知道处理。”这么说着,林峰往超市的方向走了过去,视线一扫,瞬间抓住了一个身形,嘴角一下就勾了起来,“看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什么?”
“没什么。”林峰笑着摇头,无视公路那边靠在墙边抽烟的男人,径自走进了超市。
杨翌不敢见方恒,他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定会被轻易摧毁。
他不太明白那孩子为什么会突然喜欢上自己,像做梦一样,或者说是噩梦,在他好不容易才爬上岸的时候,却会被这孩子再次拉下去,虽然他很眷恋水的温度,离开的那么艰难,又有多么迫不及待的回去,可是他不敢。
方恒年纪太小了,他几乎可以想象这孩子的想法,感觉对了,那就谈恋爱,无伤大雅,也无需负责,就像这个年龄层的大部分人一样那么的浮躁,被眼前的快乐遮挡了看向远处的视野。
这一周,杨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他想要回应,想要得到对方的心,可是他害怕,他一个人的时候姑且可以称之为是黯然神伤,但是如今是两个人了,这简直就是灾难,他可能会被对方轻率的举动拖进水底直至没顶。
杨翌在吸进最后一口烟后,探身出去看了一眼,方恒正坐在小卖店的门口啃着面包,面色有些焦虑,但是更多的是一种迫不及待的喜悦,目光四下游移,在落在这里之前,杨翌急忙收了头。
应该很快就回去了吧?
杨翌垂下眼脸,黯然的想着,干脆一咬牙从另外一条道绕了出去,他必须找件事分下神,在下午四点以前困住自己。
花了20分钟,杨翌绕到了教导大队驻地的侧门,回了寝室。
其实……他很后悔自己留在那里等着方恒出现,就算看到了人又如何?又能证明什么?证明自己成功了吗?终于让那双眼睛看到自己?可是这有什么用?在他决定斩断一切的时候,方恒的回头对于他而言却是诱惑,恶魔的诱惑。
进了屋,杨翌发了一会呆,就拿过一本军事法学的书看了起来,他这些天一直在考虑一个取舍问题,除了方恒的事,还有他未来的路线,其实本心来说,他更想考个研回来,在部队这个地方,士官讲究个人军事能力,军官讲究的却是文化程度,上兵伐谋,聪明的脑袋,庞大的知识量,在哪里都很吃香,否则以他本科的学历,干到老,也不过就是个连长,副营级别,如果不努力的充实自己,最后甚至有可能调配到一些更偏远艰苦的部门。
当然,值得庆幸的是他一直都记着这些规则,下连的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也学了不少新知识,可是这不够,在没有拿到那个学历本之前,学再多也不过是个副官。
林峰给他指了方向,做出了承诺,这么好的机会再抓不住,他这些年就白活了。
当然,方向是好的,想要努力的心情也是对的,可是这周他确实很少摸到书,方恒的电话给了他不少压力不说,新的工作岗位也需要适应,而现在……
杨翌看着白色纸面上的黑色文字叹了一口气,那么久了,一页都没有翻过。那些专注力和思绪,早就已经飘散,落在了大门外的那个孩子身上。
他很担心,担心方恒会怨恨自己,也担心方恒会不死心,无论是什么样的表现,对于他而言都是戳在心脏上的最后一刀。
佛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如今,他做的正是苦得连呼吸都难的‘放不下,爱别离’。
杨翌仰头无声的笑着,将书放在了脸上,人这一辈子,到底该怎么选择才能不苦?
人在选择中会错过什么?
谁都不知道。
或许是一个有情人,或许是周遭人,甚至是自己的下半辈子。
有人天生想的多,想的多的人自然瞻前顾后,因为面面俱到反而迷失了自己。
杨翌舍不得的东西很多,但是当前这个阶段他舍不得的只有两个,是要方恒,还是要自己
这话说着矛盾,其实也就是爱情和事业,爱情和面包的故事。
其实归根究底,还是爱情不够,没到让他可以抛弃一切的地步。
如果今天的他已经和方恒在一起了,或许感情的酝酿会累积的越来越厚,或许也会轻薄如浮云,那么到了那个时候,他就自然而然知道了自己的选择。
可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杨翌近不敢近,退不愿退,只能一头愁绪的站在原地思考着正确的路线,反而却越想越乱,全没了主意。
番外:他们的爱情(六)
一顿午饭吃的宾主尽欢,杨翌的表现让林峰确认这小子绝对是个圆滑的人,说话张弛有度,虽然也略微感觉到自己身份的尴尬,但是却表现的非常大方,既不锋芒毕露,又不过度卑微自谦,调整的气氛一直都很愉快,绝对不是一个会让人讨厌的性格。
林峰喜欢和圆滑的人打交道,这类人其实更好相处,绝不会去肆意试探别人的底线,就算有所求,也是深思过后的平等交易。
而且,中国有句老话,酒后看人品,虽然说兄弟们喝酒不会真的把对方灌醉,但是也绝对会处于晕眩状态,到了这个程度,杨翌依旧如初,说话有度,表现有理。
这样的人,是领导最喜欢带出去的人。
结账的时候,杨翌先放了钱,但是珠子硬给退回去了,接着四个人又去茶楼坐了一下午。
杨翌原本用着喝醉了为借口不打算去,结果珠子反而喝的开心,硬把人给拽了过去,到了地方,杨翌又以困为理由开了别的房间,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三个人。
三兄弟都明白杨翌的意思,慢悠悠的喝着茶,很快就回忆起了当年游隼时的趣事。
林峰知道雷刚不愿提四少的事,也就没再说,实际上要按他的回忆,最有趣的还是四少的那封信,简直就是惊艳到惨绝人寰的地步,让他深感佩服。
林峰不说四少的事,雷刚却多少会提到林峰和吉珠嘎玛之间的问题,对此双方有些无力,林峰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最终能不能成,只能说是先这样看看。
其实有些话题一旦开说,气氛就得往下沉,怎么都漂不起来,一时间,都各自无言沉思。
差不多下午四点过,杨翌过来敲门,问他们是不是在外面吃饭,他去定位子。
人一走,林峰看向吉珠嘎玛趁机开口,“你这兄弟不错,难怪说很通人情世故,说句实话,别看你是连长,就真该学学他。”
雷刚失笑摇头,“定性了,难。”
吉珠嘎玛一脸无辜看人,“我也没差到什么地步,不信问刚哥,领导对我印象都挺好。”
“别问我。”雷刚摆手,不予置评。
林峰哼哼的笑,“无所谓了,三岁定终身,大家都习惯了。”
吉珠嘎玛被埋汰了一番,当即就有些炸毛,“我怎么差了我?你这才回来就指这是那不是?”
“……”林峰扫了眼雷刚,再说下去很明显的打情骂俏,还是得注意一点儿环境,雷刚再说知道,闹的狠了,肯定也不自在。
也许是大家又熟稔了几分,晚上的酒喝得远比中午多,林峰酒量一直都不算好,醉的最快,散场的时候几乎是脚下不稳,最后是被珠子扶着坐着计程车回的大院。
进了屋俩人直接就往床上倒,吉珠嘎玛趁着林峰喝的手脚发软,彻底饱餐了一顿,热情的差点让林峰晕过去。
这一次,俩人直接在屋里荒yín无度窝了一天,饿了就吃点饼干,醒着就看看电视,心动了就直接开摸上压,屋里的艳色情风就没消散过。
乃至初五吉珠嘎玛回去工作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手脚发软的使不上力。
林峰也要回成都,就跟着吉珠嘎玛去部队取了车,顺便看他带了一回兵。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林峰看的心软如棉,浓稠的甜中还带着几分酸楚,一边欣慰着当年那个愣头小子现在终于长大了,一边缅怀着逝去的那些青春时光。
他爱当初那个热情如火,肆意张扬的珠子,就像一曲青春的歌谣般让人清新鲜活,也爱如今这个凌厉干练,成熟厚重的珠子,让他想起了被打磨抛光后的美玉般光滑润泽。
其实这就是爱情,动了心,扎了根,就像荒原的野草一样,在风雨之后总会蔓延乃至无边无际。
林峰想,其实只要是这个人就够了,哪怕让现在的他回去,回到上辈子,或许当他再见到一个退伍后过着普通老百姓生活的珠子,依旧难以自控心里的爱慕。
远远看着在士兵面前讲话的男人,林峰勾起了嘴角,当然,他不想回去,只有这个时空的珠子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永远。
和吉珠嘎玛告别,约好电话联系,林峰就开车回到了成都,这一路上都有些不太专心,他大概能明白他母亲要和他谈什么,各种应对的手段和之后可能造成的后果都在脑袋里过了一遍,谋而后动,但是真要简单来说,就是坦诚和隐瞒。
从情感上来考虑,林峰觉得自己应该坦诚出来,至少先争取到母亲的支持,父亲那边再慢慢的解决,这样也算是给他和珠子两个人的感情上上一道保险,不是他过于敏感,虽然这次的见面让他们的爱情稍稍稳固了下来,但是依旧很危险,珠子的情绪波动一直都很大,在他离开的时候清楚的看到珠子眼底的不舍和几分慌乱,欲言又止的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做出某种类似抛弃一样的行为。
也是,这么多年过去,珠子也都长大了,接触到的事情多了,人也就少了年少的时的那份奋不顾身的拼劲,总以为虽死无大事,敢于天比高。
可是理智上却明白,这是最鲁莽的行为,他们从游隼出来,从地狱回到人间,七情六欲,人情世故蜂拥而来,不再纯粹,更重要的是他无法预计到家里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那些与生俱来的光环如今成了他和珠子之间最大的阻力,正是他极力挣脱的部分。
可是,林峰一向都知道,他的父亲对他的人生造成了多大的影响,那份敬仰从未在心里衰退过,况且血缘永远无法分割,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寻找一个两全的路,就算再难走,他也要咬紧牙走下去。
林峰回到家已经错过了晚饭,林云海身边的警卫兵这些年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个,林峰也不好寒暄,点了头就进了屋。
客厅里没人,上楼去父亲书房看了一眼,问了一下情况,知道母亲今天晚上有手术,林峰暗自松了一口气,下楼热了些饭菜吃。
才吃到一半,郭湘云就开门进来,见到儿子回来,自然笑着问了几句话,林峰心虚,乖巧的拍马溜须,问母亲吃过晚饭没?他去热。
这话简直就是废话,医院肯定有工作餐提供,郭湘云知子莫若母,去厨房里拿了筷子就坐在了林峰身边,开口,“有事和我说?”
“嗯。”林峰不是很喜欢主动出击,但是现在的情况等不了,分析下来,一旦母亲先开了口,那么他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所以故作轻松的抢先说道,“妈,我记得这次去爷爷家谈到对象的事,我就想着岁数也不小了,但是你也知道军人的情况,您肯定也急着呢吧?留心没?”
郭湘云话都没听完,脸色就沉了下来,直接就把筷子丢到了桌子上,冷冷的看着林峰,“我能介绍谁?介绍谁都不管用,你要是真有心了,就不会跟我说这事。”
林峰也只能收了脸上的笑,没想到母亲比他还狠,一开口窗户纸就基本捅破了,根本就没盘旋的余地。
郭湘云看了眼楼梯口,站起了身,“去你屋说吧。”
林峰跟在身后,一路心思如电,最终确认,也只能见招拆招。
进了房间,郭湘云等着林峰一把门关上,就开口说道,“有些事,你要是不提,我琢磨着也就暂时压下去,但是看起来你去重庆之后也算是打定主意了,我就跟你明说吧,这事我不会同意,我也不会拿相亲那些事逼你,不过我相信你早晚会明白什么才是正确的决定。”
“妈……”林峰坐在母亲对面,蹙眉喊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最怕的就是这种处理方式,不逼,实际却是狠逼,把所有的责任都压在他肩上,让他自己来做取舍,比用强硬的态度更让人难受。
郭湘云叹了一口气,与儿子对视,“你今年也才28岁,如果真的那么早定下后半辈子的路,你早晚会后悔,但是我不会硬逼着你现在做决定,也知道那不可能,暂时我们就不谈了吧。”
“妈,我们在一起六年了,你觉得还有别的路走吗?如果不是真的分不开,我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谈这件事。”
郭湘云闭上眼,捏着鼻梁不再说话。
“妈,你知道的,我这些年都在做什么,但是你可能没法想象,你知道吗?我受伤的时候,是他把我扛回来的,敌人一直在后面追着,有子弹,有炸弹,他扛着我跑了数里地,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就死在那里了。这种感情,生死不弃,您觉得当我四肢健全的站在这里,站在这个家的时候,有那个资格说放弃吗?”林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深深的看着母亲,红了眼眶,却穿透时空,恍惚的看到了那些催命的烟花,爆炸的声响,还有孑然的等在突破口,死都不退一步的珠子,那样的坚决毅然,生死与共。
郭湘云幽幽叹息,再难说话。
作为一名军嫂,她的丈夫位高权重,她确实从未体验过这种生死离别的情感,但是却能够理解,感同身受。
可是,这是她儿子,她绝对不能点一下头。
说是自私也好,说是愚昧也好,站在母亲的立场,她无法想象儿子和一个男人过上一辈子会有多么的艰难。
所以,她无法妥协,哪怕在儿子那双期盼的泪眼中,她也只能选择移开了目光。
母亲的逃避让林峰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底牌一一抛出,母亲依旧如故,于是只能静下心来思考。
不是亲身经历者,永远缺少了真正的刻骨铭心,他明白,甚至也能够理解母亲的立场。
那么……然后呢?
林峰想,其实母亲也算是机关算尽,对他的事暂时采取放任态度,却又定了最后的年限,坚决反对,用这样的妥协不断的给他施加心理压力,希望他和这个家庭以及珠子有个平稳的过渡期。
那么一切就都回到了原点,哪怕事情摊开了说也是如此,果然是高明的做法,哪方都不伤了和气。
只是,这绝不是他要的结果!
所以林峰不再争辩,话已至此,只能按照原本的计划走,而家庭这边也只能靠时间去打磨。
番外:他们的爱情(七)
郭湘云这天夜里没睡好,接连醒了数次,脑袋里不停回放着一个又一个的画面。
有时候是她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听到门响,扭头就看到儿子站在门口和一个看不清面孔的男人拥抱亲吻……
有时候她仿佛处在另外一个时空,遥遥的看着儿子被一个男人扛在肩上狂奔,身后有几十个拿着武器的人追着,身后橘色的火光冲天而起,将那个男人的容貌遮挡的异常模糊……
有时候她处在一个宽阔的房间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到处都是恭祝的声音,满眼喜庆的红色,他的儿子带着美丽大方的儿媳从红地毯的那边走过来,她欣慰的笑着,可是眨眼间,新娘不在了,身边是同样穿着西装的男人……
有时候她独自拾阶而上,走上扭曲的走廊,推开风尘已久的房门,里面所有居住的痕迹都已经消失,桌子有着淡淡尘埃,桌上的相册里摆着儿子的照片,孤零零的一个人的照片……
……
郭湘云在惊醒了数次后,终于无法再睡,看向身边的老伴儿幽幽叹息,一个无法妥协退让,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能够在中间周旋的也只有她了。
可是,她又能怎么做?
同样的星空下,林峰也久久无法入睡,心里愁绪万千,缠绕着,像是一团乱麻般堵在胸口,喘不气起来。
今天和母亲的谈话,唯一让他庆幸的是他生在这样的家庭,父母都是有文化的人,绝不会采取过激的手段,在保留底线之余也给他留了不少过度的时间。
还有几年?
林峰想了想,最多也不过三四年吧,等他三十多岁了,结婚这件事一定会成为众人关注的重点,就算母亲不说,想必现在就有父亲的同僚侧面提过,早两年他在国外还好说,如今回了国,身边没个固定的女人,有多少家庭不上几分心的?
就连上辈子他混成那样儿也没少相过亲,更何况是现在。
上辈子是怎么熬到32岁还没结婚的?
林峰望着天花板细细回忆,那时候的自己身边确实有个固定的女朋友,不温不火的交往着,怕是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也要谈到婚姻问题了吧?
哎~和女人就要简单多了,可谁叫自己明知道是坑也要往里面跳呢?不是早就预着有这些麻烦事吗?
林峰懒洋洋的拿过手机,想给珠子打个电话,可是一看时间都已经两点过,只能算了。
一边想着事,一边用手机看看新闻,直到睡意袭来,这才迷糊了过去。
接下来几天,林峰开始找关系,预备着往重庆教导大队调,一边用手机和珠子远程谈谈恋爱,倒也还算充实。
小年过完,临走前林峰和三海吃了顿饭,本来想着把珠子的事说了算了,可是一看到这货就觉得还是让人继续无忧无虑的活着比较好,说出来,自己是争了个盟友减轻了压力,可是那些压力都放到了三海身上,这样怎么想都不合适,在他能扛的时候就先扛扛吧。
教导大队是个教基层士官的地方,每年一月份开始训三个月新兵,然后就是大半年的授课,按林峰出国学的进修科目确实是大材小用了一点,可问题他不想进军区直属的特种大队,那绕来绕去还是在他父亲林云海眼皮子底下绕,要去,就一定要去鹰隼!
鹰隼属于特殊部门,由解放军总部直接领导,执行各种高危任务,而下属小队游隼又是保密级别为A+的特别行动部队,更是有不告知地方军独立行动的权利。
他也只有再次回到那里,才可以真正脱离一些身份,而且……因为高危风险比例极大,所以升衔也非常的快,鹰隼的中队长已经等同大军区的大校职,可以忽视来自地方军区不合理的要求。
所以,他现在在等机会,等一个空缺。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偶尔珠子休假会来他这里一趟,有时候他也会去江津,自己开车半个小时的路程,俩人的感情维持的一直都很好。
有时候林峰就在想,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分开了两年,两个人像是又回到了初恋的时候,不,或者可以说是热恋期,每周周末的见面成了他最期待的事,见到人的时候可能会在外面走走,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彻底无视一周一次的健康生活标准,两个人几乎都不节制自己,基本都要做够了才行。
在游隼的时候因为环境的原因,双方都还有些压抑自己,大部分时间都不一定进去,可是现在不再是了,尤其是珠子,无论是上还是下都是那么热情,每每想到在耳畔环绕的喘息声,和那一声声的小峰,林峰总会有一种会被这种浓郁的感情托上云端的感觉,飘飘荡荡的昏眩着。
当然,林峰一直不太喜欢在做爱的时候说太多的话,但是如果他被上,那么就一定会投桃报李,舔着珠子耳廓,抚摸着那个健硕紧绷的身体,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的叫着珠子的名字,有时候高兴了会叫他一声小狗,于是小狗的冲撞力就更强了。
就是这样浓稠如蜜的生活,让林峰以为在他那边的调令下来前,会一直维系下去,可是突然有一天,珠子却在夜里急冲冲的叫他过去一趟。
车开在路上的时候,林峰的眉心已经蹙紧,不断的回忆着珠子电话里的内容,四少过来了,带着刚哥的儿子,两岁大的儿子,都可以打酱油的儿子,这他妈什么情况!?
一路杀到江津军区的大院,吉珠嘎玛果然等在门口,一上了车就开口,“小峰,我想过了,要不咱们也搞一个吧?”
林峰挑眉看他,珠子的眼眶很红,这种表情说是茅塞顿开,不如说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于是林峰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你再把详细情况和我说下?确定是刚哥还是四少的?孩子他妈是谁?”
“刚哥的。”吉珠嘎玛咬着下唇,“代理孕母。”
林峰瞬间反应过来,吐了一口浊气,“不用想,肯定是四少做的事。”
“那咱们……?”
“你的我的?”林峰转头看他,开口就抓住了要点,“就算孩子抱回家了,怎么解释母亲是谁?还有部队里,你知道未婚先育是多大的作风问题?”
吉珠嘎玛愣住,沉默了下来,好半响才说道,“我知道,可是这也是个不错的方法,只要过程安排好……”
这时候林峰已经把车停在了路边的临时停车位,问了句,“你是想要个孩子?还是想用孩子堵住所有人的嘴?”
“……”吉珠嘎玛蹙眉,一脸不悦,“你能不能别把事情说的太复杂了?你的意思是这涉及到道德问题是不?”
林峰在珠子那后半句明显恼怒的语气中捏了捏鼻梁,耐下心解释,“第一,这不是道德问题,你有没有想过有个孩子不是万能的?当然,你的情况和刚哥差不多,家里都远,这边的情况肯定没法知道的那么详细,到时候抱个孩子随便找个女人回家,几年不见一面,再见面找个理由说离婚了就完事,那么我呢?我做了什么他们看的清清楚楚,根本就瞒不了。所以只解决一边,还要多个孩子,你觉得这合适吗?第二,部队的情况你现在也不比我知道的少,军婚受保护,容不得半点作假,那是实打实的结婚,你介意我的户口本上有个女人名字吗?还是说我也不用介意?第三,我和你说过我准备要怎么做的吧?你觉得这不安全吗?还是不信任我?”
吉珠嘎玛被林峰堵的哑口无言,直至恼羞成怒,“那我们是不是就这么等着?等着两家父母直接逼上门来?我没和你说过吧?这两年家里给我打了多少电话?甚至有一次我阿妈直接带了个姑娘过来,你让我淡定?让我忍?总得给我条路走吧!?”
林峰蹙眉深思,听完,眼眉一抬,看向吉珠嘎玛,“敢和家里人说吗?”
“说!?”吉珠嘎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不知道藏民信佛吗?教义里对同性恋是什么态度?你让我……”
“我和我妈谈过……”林峰看着他淡淡开口。
“诶!?”吉珠嘎玛愣住,嘴唇无意识的开阖了两下,渐渐瞪圆了眼。
“我爸也知道了。甚至知道是谁。”
吉珠嘎玛听的脑袋‘嗡’的一声响,艰涩的扭了扭脖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林峰抿嘴笑了笑,“虽然现在他们不接受,但是总会体谅的,只要过了现在就好,所以你考虑一下你家那边怎么解决,如果需要的话,我和你一起进藏。”
吉珠嘎玛无语许久,最后突然苦笑了两声,接着抬头确认了一遍,“你真和你家说了?”
“嗯。”林峰浅笑点头。
吉珠嘎玛抬手摸上自己的后脑勺,突然有些抓不住自己的表情,既有些高兴,又有些质疑,还有点点的恼怒,最重要的是吓了一跳。
林峰想了想,补充道,“其实我没想这么早告诉你的,毕竟家里的态度还有些强硬,让你提前知道也不过跟着担心,但是……我也挺介意你家里那边。”
“确实……”吉珠嘎玛喃哝应着,接着开口,“不是骗我?真和家里说了?”
“嗯。”林峰失笑,看着眼前激动莫名的小狗,重重点了一下头,“严格说,是和我母亲说了,至于我爸那边还没到时候,只能先压一压。”
“为什么和家里说?你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先说你的问题。”
吉珠嘎玛手一挥,“不行,我现在脑袋很乱,先回答我。”
林峰无奈摇头,看着眼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珠子,只能解释道,“这么说吧,还记得当年我和你一起回昆陆授衔的时候吗?我在家里藏了不少同性学的书,琢磨着按我父母的性格,肯定……”
“你那时候就安排了这些事?”
林峰本就笑弯的眼又眯了几分,打趣道,“你男人我是谁啊,今天才认识?”
“操。”吉珠嘎玛无语失笑,笑了两秒,勾起的嘴角又平直了下来,“你该早点和我说的。”
“什么?”林峰挑眉看他。
吉珠嘎玛深深的看着林峰,开口,“早点和我说你已经做好准备了。”
林峰笑着摇了摇头,趴在了方向盘上,透过挡风玻璃看着远处驶来的车辆,灯光晃眼,浅眯的眼又闭合了几分,淡淡开口,“我说过,只是你不信。”
“说过?”吉珠嘎玛挑眉看他。
林峰闭眼点头。
吉珠嘎玛看着林峰深俊的侧脸,在路灯的照射下微微颤抖的睫毛,缓缓靠上椅背,闭上了眼慢慢回忆。
其实,不用太仔细的去想,从再见到林峰开始,这个人似乎就一直在不断的加强他的信心,只是不安的时间太长了,让他有些听不进去,粉饰太平的相处着,内心却不断的做出一些连自己也不喜欢的暗示。
从很久以前,他就知道林峰是多么出色,多么聪明的一个人,这样的人永远都知道对与错,放弃和选择,情感和理智总是能够分的那么明确,所以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再加上那些让他无法企及的身世背景,他没办法不会怀疑。
就连现在,他想,就算林峰已经做出了那么多的事,其实依旧会不安不是吗?就连林峰都不敢触碰林司令的逆鳞,更何况是他?
其实,心里的那些勇气还是被消磨掉了吧,在林峰不告而别,自己黯然回到西藏,再一纸调令回到成都,这种自己就算拼尽全力都无法掌控的人生,已经硬生生的斩断了心里的锐气,这样的怨天由命,可怜的就像是一只丧家之犬,只会一味的逃避,失去了当初单纯的心。
“珠子。”林峰趴在方向盘上,扭头看他,脸背着光,只有那双眼黝黑深邃,“我说过我不想和你谈恋爱,我是在和你过日子吗?”
吉珠嘎玛点头,“说过,记的很清楚。”
“我会一直的努力,兑现这个承诺。”
“好。”
“所以,在我努力的时候,也会看着你,你会怎么做。”
“嗯。”吉珠嘎玛轻轻的应着,闭上了眼,喃喃自语,“是啊,是该做点什么了……”
看着沉思中的吉珠嘎玛,林峰勾起嘴角浅浅的笑,将一只手移下来覆上了对方放在腹部的手臂,摩挲着布料一路下滑,轻轻的握着手背,手指一点点的插进骨节分明的手指间隙中,吉珠嘎玛睁开眼看他,林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在这样的沉默里,手指被一点点的扣牢,林峰摸到了对方手心上的纹路。
“小峰……”吉珠嘎玛开口,声音轻柔,“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让我多知道一点,也能多分担一些。”
“好。”林峰的手指在对方的手心上轻轻摩挲着,又点了点头。
这是林峰的毛病,他自己知道,吉珠嘎玛也知道,从最初认识开始,林峰就喜欢完整的规划好自己的人生,进入游隼后他成为了特别行动小队的小队长,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他的判断力成了绝对的因素,所以想好,安排,行动,就是这么简单,太长时间承担着独自思考的责任,让他有些忘记了如何与人商量,更多的是等待胜利到来时的喜悦分享。
到了现在,依旧如此,在事情未成定局前,在他没有百分百把握前,绝不开口。
在他和珠子之间,这样的相处模式一直存在着,或者说他也一直以为存在,可惜他有些混淆了感情和事业之间的差距,本以为不太重要的事如今却成了珠子的定心丸。
早知如此……
林峰眯着眼看向吉珠嘎玛,嘴角又笑弯了几分,“再有什么决定,我一定会提前告诉你。”
吉珠嘎玛释然一笑,点头,过了两秒开口,“你说,喜欢男人这事是不是会传染?”
“怎么?”
“我有两个兵好像有点什么。”
“哦。”林峰坐直身,兴趣盎然。
“我最近老怀疑自己是不是糊涂了,看着谁都像,尤其那俩最像。”
“新兵老兵?”
“有个新兵。”
“那你就别看,兵而已,两年就退了,军营这地方要说没这样的我都不信,咱俩不是最好的证据吗?管不过来,只要别闹出事就行。”
“这不好吧?”吉珠嘎玛挑眉。
“不,这么说吧,距离和时间对感情的影响是巨大的,有些走上这条路的不过是贪个新鲜,不是有个新兵吗?看年纪也不会超过20岁,这么大还是个孩子,新鲜劲儿一过就散了,回头一退伍,自然也就分了。”
吉珠嘎玛扶着下巴点头,然后又蹙眉摇头,“不对,我那时候也没到二十岁啊……”
林峰一听就笑了,“嗯,所以我没理你,等着你自己想通,或者再过两年分了单位自己就淡了,没想到你能跑到游隼去。”
“……”想起那段年少轻狂的岁月吉珠嘎玛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赧然的笑了起来,“但是到底追到人了不是?”
“呐,我问你,那时候就想着和我过一辈子吗?”
“没。”吉珠嘎玛老实摇头,“实在是喜欢的不行不行的了,就恶向胆边生,怎么都要把你拉下水谈上一场恋爱。”
“恋爱……你对自己的人生还真不够负责的啊。”
“那时候多年轻啊,哪会想那么远?”
林峰抿嘴一笑,“那不就行了?”
“什么?”吉珠嘎玛困惑看人,下一秒就明白了林峰的意思,顿时无奈摇头,又是老毛病,说个话这么绕,直接告诉他那俩谈着玩的不就好了?
“其实吧……”林峰低头,隐蔽的亲了珠子的手背一口,“人年轻的时候总会做一些让之后回想起来或许好笑,或许追悔莫及的事,但是这不重要,青春拥有挥洒的权利,否则我也不会得到你。”
吉珠嘎玛抿嘴轻笑,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背上,上面还残留着亲吻后的柔软温暖,“我觉得你这次回来变了很多。”
林峰笑道,“因为知道自己要做好追男人的准备,作为追人的一方,不用点心不行。”
“那我是不是应该再闹一下?”
“晚了。”
“也是……”吉珠嘎玛做出一脸懊恼,“要去我屋里不?”
“明天上班。”林峰摇头。
吉珠嘎玛自然也不强求,两个人现在看似不如在游隼时相处的时间那么长,但是实际上这样的相处更让人放松,各自有着自己的事业,休假的时候就粘在一起。而且,最重要的,林峰现在很少拒绝他的求欢,性福指数一直很高。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林峰看着时间差不多又要往回赶,临走前还是说了一句,“那俩兵的事别插手,感情这种东西外力越强在一起的决心就越强,别怎到最后没办法收拾。”
吉珠嘎玛点头笑,“真要没法收拾,我就来找你。”
“那是我的荣幸。”林峰笑眯了眼,看着车窗外的男人隐蔽的抛出一个飞吻,将车行了出去。
汽车缓缓行驶,林峰看着后视镜里的珠子,无奈的笑,这事既然都说给自己听了,以珠子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性格,想必自己还是要做好一些准备工作啊。
不过……是谁呢?那个同类。
很快,林峰就知道了。
当他听到杨翌名字的时候只能无限唏嘘,感叹一声,同性恋这种东西可能真的会传染。
74、爱情花开(二)
中午的时候杨翌又绕道下去看了一眼,方恒从店家那里借了凳子坐在门口,拿着一本书看着,偶尔会抬头扫上一眼大门口的方向,更多的时间都有些无精打采。
只看了一眼,杨翌就快步走了回去,甚至有些恼怒方恒的坚持,其实正常人也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了吧?约好的时间却关了电话,怎么看也是一种无言的拒绝,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等着?
或许是将心里的那份悲伤转移成了愤怒,杨翌回去后倒头就躺在了床上,逼着自己睡了过去,偶尔醒过来也不想起身,只希望接下来几个小时能够在梦里飞快的过去。
直到三点过,杨翌再也睡不着,只能拿过手表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这个点儿,那小孩应该回去了吧?
打开电话,一分钟内,几十条短信传了过来,全部都是楼下小卖部的未接电话通知。
杨翌抱膝坐在床上,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看着一个又一个相同的电话号码,太阳穴尖锐的疼痛了起来,从早上9点39分开始,每隔五分钟一个,后来变成十分钟或者半个小时,临近两点的时候时间又开始变短,最后一个是三分钟前……
杨翌刚刚反应过来这三分钟代表了什么,电话就突兀的震动了起来,接着铃声奏响,惊的杨翌差点儿把手机丢出去。
接?还是不接?
杨翌蹙眉咬着下唇,看着手机上熟悉的电话号码,挣扎了一下,按上了通话键。
“通了!有人接了。”方恒惊喜的声音传来,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然后笑盈盈的开口,“排长,是我,我是方恒。”
“嗯。”杨翌艰涩出声,“我今天有点儿事,所以……”
“没事,我知道你忙,新单位嘛~那你现在回来了吗?”
“我……”杨翌嘴唇开合,不知道怎么说。
“没回来吗?哦……我知道了,我必须得回部队了,肯定等不了你回来,要不我过两周再过来?”
“方恒,那个……我……”
“行!就这样,不和你说了,我先挂了,赶时间。”
电话被挂断,杨翌看着手机屏幕退出通话模式,黑屏锁屏,吐出了一口气。
“呐,我这钱可算是掏出来了。”方恒从包里拿出一块钱交给店老板,笑眯眯的说着。
开门做生意的人向来和善,也没少和方恒说过话,找着钱的时候问了句,“那这就回去了?”
“嗯。”方恒点头,接过钱,说了声谢谢就快速走了出去,还没走出五步,眼泪就从眼眶里滑了下来……
其实他怎么会不明白?杨翌做的这么明显,他怎么可能看不懂?
只是不甘,不想就这么放弃,追人嘛,最不能缺少的就是耐心,他熬得起。
可是,心里是真的不舒服,这份难受在听到杨翌那支支吾吾的声音时几乎蔓延到了顶点,差点儿就当场质疑了出来。
可是不行,绝对不行,他要是还想要这个人,就绝对不能把这些问题摊开了说,所谓的质疑只会加剧的将问题激发。
方恒路边招了一辆计程车,谈好80圆的包车价格,就离开了重庆。
看着车窗外快速后退的景色,他想,是他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杨翌的沉默离开,最后退无可退的表白,不都说明了一切?
可是他不想放弃,如果不努力的试一次,对不起杨翌之前的那些付出,也对不起自己。
而且,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他希望得到杨翌,也希望杨翌继续喜欢自己,一次小小的挫折而已……这没什么,真的。
回去之后,方恒找上了岳梓桐,把身上剩余的所有的钱都给了他,开口说道,“帮我买个最便宜的手机,钱不够帮我先垫着,下个月还你。”
“你要手机干嘛?”岳梓桐看着手里的钱,诧异的问。
方恒眼睛一眨,暧昧的笑,“追老婆。”
这下,岳梓桐直接瞪圆了眼,“你什么时候找的?”然后恍然大悟,“不会吧?出去一趟就发现目标了?人女孩儿愿意吗?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面的。”
“啧。”方恒托着下巴笑,“兄弟我这帅哥还怕找不到女朋友?那是我不愿意找!你看我怎么用手段吧!”
岳梓桐摇着头笑,给已经花痴上头的货打了一针预防针,“先提醒你啊,咱们不让用手机哈,收了别找我哭。”
“你照着最便宜的买就行了,就是接个电话,发发短信什么的基本功能。”
“不说的不是这个,抓着了要被罚。”
“我会小心的。”方恒粘过去拍了拍岳梓桐肩膀,压低声音又说,“尽快吧,你看看最近什么时候能出去,就帮我买了。”
“行。”岳梓桐点头。
虽然说是尽快,这也拖了一周,就算岳梓桐上面关系再怎么不错,非休假日也不能离开部队,不过也比他们这些普通兵好,方恒是半个月给外出假一次,要是有什么特殊任务,轮到执勤,一个月也才出去一次。
所谓感情靠培养,远距离恋爱也是恋爱不是?只要联系不断就行!所以方恒接到手机后,摆弄了一下,就藏在了裤兜里往厕所走。
要说部队这地方有独立空间的也只有厕所的隔间了。
【HI~猜猜我是谁?】方恒靠在墙壁那边,快速的打了一句话过去,就窃笑着等了起来。
等了五分钟,没反应,方恒摸着下巴想了想,又打【我是美女哦,大美女,你不回短信会后悔的。】
依旧没有回复,难道是在工作?方恒迟疑了一下,干脆打到【亲爱的,晚上找你,我们慢.慢.的.聊~~~】
发送键一按,方恒大张着嘴,就哈哈哈的无声笑了起来,激动的连**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不过一笑完,方恒开始愁这个电话怎么藏,纪检神出鬼没不定时检查,床底和柜子都要看,藏在什么地方好呢?
方恒一边想着,一边将手机所有设置过了一遍,全部禁音,改成震动,最后开始做坏事。
他从柜子里找了一本最厚的书又拿着军刀回了厕所,蹲在便池边开始抠,将中间掏空到正好能放进手机的大小,书本一合,看着外表基本没什么变化的书,方恒满意一笑,太佩服自己的了。
这书晚上的时候放到床上,白天关机放在书柜的底层,再查也查不到这里,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的隐身术啊!!
不过吧……这么拿进拿出的也不好,寝室里人多眼杂,总会怀疑,要不……把所有书都给掏空,换着来?
终于,在爱情的刺激下,方恒这货开始恶向胆边生,败起了家!
方恒拿到手机的是是周末,临近晚饭的时候,杨翌自然也是收到了,只是当时的情况不允许他拿着手机乱按,林峰带着他出去过酒局,在座的是一名中校,身边也带了两个尉官,说明白点儿就是去顶酒的。
杨翌深擅此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什么时候该帮林峰顶酒都做得合乎情理,酒过三巡散了场,林峰拍着他的肩膀说,“珠子介绍的好啊,他那酒量有没有人在身边都无所谓,我可不行,一斤白酒下肚,绝对得翻过去,多亏了你帮忙。”
杨翌勾着嘴角笑,“这次张团长没把咱们灌趴下是轻了敌,下次再来肯定还得加人。”
“没事!这年头怕吃苦的多,怕喝酒的还少吗?”
“也是。”
“不过……”林峰转头看他,黝黑的眼透露出真诚,“比你出色的不多。”
杨翌摸着后脑勺沉默的接受了夸奖,也不好太多谦虚,相处的这些日子也差不多摸透了林峰的性格,从不会吝啬夸人,但是也不会违心赞美,真要不待见就是应付,不冷不淡的模样,绝不得罪,可是只有真正认同的人才能看得出来林峰眼里的诚挚。
到了车边,配在林峰身边的驾驶员远远的就打开了车门,林峰坐在了后座,杨翌坐在副驾,等车开出去的时候杨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三条新短信,打开最后一条,【晚上慢慢聊……】杨翌挑眉,又按开第二个,一下就笑了,大美女?哪个家伙的恶作剧啊?
“杨翌。”
身后传来声音,杨翌急忙转头看过去,就见林峰说道,“晚上没喝多吧?”
“还好。”杨翌确认一遍,补充道,“没问题。”
“那行,明天早上得开会,下来了我还有点儿事想和你谈。”
“嗯。”
杨翌回了寝室,掏手机的时候想了想,回拨了回去,却一直没人听,直到电话自动挂断,杨翌才失笑摇头,确认是恶作剧,可能是军校的同学。
九点半,杨翌洗完澡正准备上床看会儿书,手机的短信铃声就响了起来,他拿过手机看了一眼,眉梢一下就扬了起来。
【亲爱的,今天忙吗?】
这谁啊?
杨翌看了眼电话号码,想了想,又拨了个电话回去,还没等放到耳朵边,直接就被那边给挂断了。
没过十秒,手机震动,一条短信就传了过来,【咱们短信吧,我不能说话。】
杨翌蹙眉想了想,谨慎的回了个问号回去。
再回过来的时候,依旧是之前的那句话,【你今天忙吗?】
【你是?】杨翌打了两个字。
【美女啊。】
杨翌一头黑线的沉默,猜测道,【黑子?】
【黑子是谁?】
【小范?】
【男的女的?】
【赵宏?】
【亲爱的,别这样,你说那么多是为了气我吗?】
杨翌有扶额的冲动,这是哪个奇葩啊?闹什么……闹……奇葩!?
瞬间,杨翌就想到了方恒身上,可是连队新兵不让用手机,应该不是吧?
杨翌手指飞快的在触摸屏上写出了方恒两个字,但是却在按键发送的时候怎么也落不下去手指,最后鬼遮了眼的清除屏幕上的两个字,回了一句,【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75、爱情花开(三)
【不存在,我知道你是谁就好了。】
【你不是女人吧?我身边没几个女性朋友。】
【那不更好?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红粉知己。】
【先说性别,再说聊不聊,三个数。】【一】【二】
【男】
杨翌看着急冲冲发过来的字,摇头笑了笑,【你要和我说什么?】
【说星星说月亮说人生说理想说风花雪月文人离骚】
……
…………
杨翌看着这一排字,‘噗’的笑了,什么叫文人离骚?只为了押韵吧??颤抖着手指尝试打了好几次字,都没成功,到底那边先发了消息,而且是接二连三的发了数条。
【先说天气】【我只穿了条裤衩】【身上还在流汗】【猜气温】【好吧,39度】
……
…………
杨翌真心觉得自己要不行了,这……这……人才啊!!
笑了两分钟,见那边没消息过来,于是杨翌回到,【重庆火炉嘛天是很热。】
【对!!!!】对方回的非常快,还加了数个感叹号,强调自己的怨念。
本地人?杨翌挑眉,勾着嘴角回复,【可以冲个澡再上床,会好一些。】
【我懒得动。】
【那就热着。】
【也好。】
【……】
【要有冻得水就好了。】
【可以去买。】
【我懒得动。】
【那就忍着。】
【也好。】
【……】
【困了。】
杨翌看了眼时间,10点过几分,回道【上下眼皮一闭,这个简单。】
【确实。】
【晚安。】
【明天晚上找你,MUA~晚安……】
杨翌看着最后回复过来的消息,手指在太阳穴上揉了揉,渐渐收了嘴角的笑,起身又去浴室里冲了一个澡,新建的宿舍楼就是这点好,独立卫浴,比在连队时方便多了。
连队的宿舍八个人一间,一眼能看到头,没蚊帐,大夏天的也不可能盖被,方恒在床上用手机的事肯定瞒不了人,第二天只能又肉痛的找岳梓桐借了100圆,买了水和烟去寝室里发,挨个贿赂,班里的战友笑嘻嘻的收下,竖着指头保证不说出去,还问他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这很正常,想方设法的搞个手机,熄了灯不睡觉,你来我往的发着,要不是女朋友,谁有那功夫顶着挨罚的危机聊天啊?食色性也嘛!
方恒自然是一脸贱笑,说你们很快就有弟妹了。
不过……真要是把杨翌给追回来,方恒想是嫂子也说不定。
方恒的贿赂一路畅行无阻,只有在吴狄那里稍微卡了一下壳。
吴狄冷眼看着方恒不避讳他的违反作风,插科打诨,见人往这边看,还没等过来就开了口,“你别给我烟,水我也不喝,我什么都不知道。”
方恒反应很快,直接举手发誓,说绝不会出卖班长芸芸。
吴狄根本就没听,一看他举手直接转身就出了门,身后有个战友贴过来说道,“你说你怎么看不懂呢?人不都说了吗?什么都不知道,你把他当空气就好。”
方恒的手还僵着,闻言转头看过去,“他会不会生气?”
战友笑开牙齿,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神秘的眨着眼,“佛曰,非礼勿闻,非礼勿听,非礼勿视,欧米豆腐~”哈哈一笑,起身走了。
方恒看着对方背影趴在床架上一边窃笑,一边期待着晚上的牛郎织女相会。
可惜今天晚上有些忙,晚饭后连长吹了五公里越野的集合哨,跑完回来直接拉去活动室看新闻联播,看完了新兵们又被一排长拉去抽考文化知识,临近熄灯才解散。
方恒困得什么都不想想了,直接回了宿舍楼就去梳洗间接了两盆冷水从头盖到脚,身上的难受劲儿这才散去,清醒了几分。
可惜,灯一熄,拿着手机发了一条短消息过去后,没过一分钟就眯着了,再一睁眼就是手机震动的时候。
方恒困得泪眼摩挲的看向屏幕上的【今天还好】四个字,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问了什么,好像是问他今天忙不忙。
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按动,一条短信发了出去,【我好困,今天很累。】
杨翌很快回复道,【好,晚安。】,然后就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又拿起了资料书逐字逐句的看着。
今天上午林峰问了他的决定,也好早做安排,杨翌直接张口即说自己打算回学校考研,这些日子思考下来,这个选择绝对是最优路线,他如果不是疯了,就绝不可能有别的选择。
手机短信响起,杨翌挑眉拿过来看了一眼,【平时你都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杨翌想了想,回道,【上班,吃饭,睡觉】
【应付?】
杨翌失笑,自己确实是在应付,他希望那边的人能早点睡觉,但是现在看来应该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了,所以补充了一句,【还有学习。】
【学什么?】
【军事军法和基础文化知识。】
【……真辛苦。】
【还好。】
【在教导大队必须学这些吗?】
杨翌看着这个提问犹豫了一下,【不是。】只是一发出去,他就有些后悔了。
果然,回过来的短信问道,【那你学来干吗?】
或许这样也好……杨翌一咬牙开口写道,【我准备回学校考研。】
“什么!?”
方恒直接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愣神的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飞快的打着,【为什么要回学校?】
【为了好出路。】
看着这消息,方恒蹙眉咬紧了自己的下唇,【去什么学校?】【多久?】
【还没定。】【暂时在复习中。】
【学校是在外地吗?】
【应该……】
方恒直接就把手机放在了书里,躺在床上就闭上了眼,怒从心起,什么迫不得已离开,搞了半天早就做好打算了,如果不是自己瞒着是谁,杨翌怕又是那样,到走都不会和自己说一声,妈的!就以为你有理想是不是!?
方恒怒的狠狠一翻身,直接用背对着枕边的书,不打算再回了。
杨翌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于是苦笑了一声,吐出一口浊气,打起精神继续复习。
可是一页都还没翻过去,手机又收到了短信,杨翌微微蹙眉,看着短消息的内容,【你知道我是谁吗?】
杨翌曲着腿,手肘搁置在膝盖上,修长的手指自然的弯曲,用指背摩挲着自己的下唇,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地步。
其实……他基本知道那边的人是谁,可是他不想确定,一点都不想,一旦确定了,他就必须得断得干干净净,可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今天这一天是怎么过的。
心情很好,手机成了他最关注的物体,迫不及待的期待着晚上的到来,这些行为无一不证明自己的喜悦,可偏偏却又想自欺欺人,觉得这样的交流是那么的合适,既不会动摇自己的心,又可以知道那小孩的情况,自从上次方恒离开后,对方的想法,可能的态度,那些决定都成了他心里的毒瘤,拔除不掉的困扰着他。
其实……这样真的挺好的……
杨翌贴合在唇上的手指用力,攥紧了拳头,艰难的打了两个字,【方恒】
方恒幽幽的吐了一口气,果然……
他气过之后仔细想了想,无论怎么看,杨翌的语气也不像是在和陌生人说话,而知道是他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毕竟,他必须得承认,杨翌比他聪明多了,就算是最初不知道,这一天的时间,之前的交流,基本可以肯定的确认杨翌猜出了人。
虽然这多少有些地球围着我转的思考模式,可是方恒看着回过来的短信,竟然莫名的笑了,真心觉得这叫什么啊?心有灵犀一点通不是?
**血一下冲到满档,方恒翻身趴在床上打了排长两字,还特别腻歪的用了十多个波浪号,喜滋滋的发了出去。
杨翌无语,看着这一长串销魂的波浪线,真心不知道自己之前那么纠结是为了什么,他在这边难受的要命,那边那孩子根本屁事都没有,叫个名字而已怎么都开心成这样儿?
【排长~~~~~~~~~~~我想你了~~~~~~~~~~~~~~】接着一个短信发了过来,销魂的波浪线再次出现,像是撒娇一样几乎霸占了整个屏幕。
杨翌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从那些让他头晕目眩的波浪线中挣扎出来,左顾右言的回到【手机哪来的?】
【买的】
【新兵不让用手机】
【偷偷摸摸得用】
【你这是知法犯法】
【我乐意,排长~~~~我真的想你了~~~~~~】
……
…………
杨翌又有揉太阳穴的冲动,可是却被这一声声的类似于表白的聊天砸的有些晕眩,明明知道不该继续说下去,却还是回了话,【纪检会查】
【我藏的很好,没问题】
【藏哪里了?】
【不能说】
【为什么?】
【我怕你嫌我烦,通知纪检抄我老底】
杨翌失笑,他倒是没想过这一层,所谓的做贼心虚,方恒很好的教了他一次。
【你不是说累吗?还不睡?】杨翌打道。
【来精神了,还能顶一会】
【困了就睡】
【不急,那个,排长,你真的要去考研啊?】
【嗯,正在复习】
【考研回来是不是就当连长了?】
这个……杨翌愣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太好解释,干脆慢慢悠悠的打了起来,【考研后应该是上尉衔,但是未必就能当上连长,或许是干事,或许是技术人员,参谋,反正你也看到了,部队很多上尉衔的后勤人员,只能说升校级和进到团里工作比较容易。】
方恒等的都快睡着了,消息才回回来,迷迷糊糊的看了两遍,打起精神回道,【你再干几年不也升吗?】
【嗯,四五年吧,但是也就上尉那个级别了,除非有门路,否则再往上提不容易。】打完这句话发出去后,杨翌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和方恒谈这个?他们之前从来没谈过这么深入的问题,还是说,见不到面真的比较容易沟通?
【那你学完后是不是可以当个少校,中校什么的?】杨少校~杨中校~方恒在嘴巴里绕着这两个名称,突然觉得这称呼太动听了,杨连,杨营,杨团,杨师,杨司令,我靠!牛叉爆了!!!急忙续了一条消息,【好啊,快去学吧,回头我好叫你连长。】
前面一条消息才回了一半,又有短信,杨翌干脆点开先看,只是一眼,突然有些摸不清方恒在想什么了?自己一旦出去读书,可能一两年的都在外地,回来了也都不知道分到哪里,方恒这态度是什么意思?难道之前的那些话都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已经学会看远一点了?于是,杨翌别扭了一会,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写上,【快10点了,睡了吧,早上还要出操,再发过来我就不回了。】
【好吧……】方恒抿着下唇不太乐意,不过到底还是困了,临昏睡过去前挣扎的删除所有信息,关机藏好,头一贴到枕头就眯了过去。
其实,要解释方恒的心理一点都不复杂,就像当初高中谈恋爱一样,知道一旦高中毕业,两个人就肯定会分手,或者说进了大学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的谈完恋爱,一旦毕业就各奔东西。
他喜欢杨翌,越是分开的远,越是知道杨翌是个出色的人,如果真的能够站的更高,走的更远,他一定更开心,像是把自己的一些遗憾寄托在杨翌身上了一样。
当然了,还有点儿别的什么原因在这个理由里面拧巴,比如说,他在追回杨翌,自然得顺着话说,人还不是自己的呢,凭什么管东管西?人到手之前,你想怎么滴,咱都顺着,嗯,千万别想那人生的比自己高,比自己壮,比自己聪明,比自己大,一定要当成姑娘或者0号那样的顺着毛摸。
一组400米障碍跑下来,方恒觉得自己都神了,跑得时候全心投入,下来了累得气喘吁吁还能接上之前的思路,牛啊!这叫什么来着?对了,哥们儿我已经是老兵一个啦!
方恒叉着腰绕到队伍后面排队,心思千回百转的不想正事,等着那边连长一吆喝,按下秒表的瞬间,又冲了出去。
算来算去,到部队已经半年,侦察连的训练强度可以说是完全的适应了下来,晚上的训练更多是文化课,体力已经达到了连队的基本要求。
真不是开玩笑的,方恒身上的肌肉给练了出来,一个手刀能砸断两匹重叠在一起的砖,现在在学什么硬气功,说明白点儿就是练出更多肌肉,打人疼,也不太怕被打,连长之前给他们画出了一条线,拖把粗的木头砸在后背或者手臂上,能给砸断,人不会疼的嗷嗷叫,或者骨折什么的就叫过关,而这就是他们接下来半年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