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演演习,谈谈情(九)
“你大概也明白,从正门进去应该就回不来了,但这毕竟是演习,别给自己太大的心理负担,尽量发挥到极致,为我们拖延时间。”
“嗯。”杨翌点头。
“行吧,我和珠子这就出发,你回去也赶快把人带走。”
“是。”
注视着林峰和吉珠嘎玛的背影,杨翌微微蹙眉,有些不自在。
这并不是第一次和他们在一起,但是今天才发现林峰和吉珠嘎玛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是确实有些无法融入,他们之间有着共同的秘密,并不算是非常的忌讳他,可是他却没有参与的能力,或许是源自于在特种部队的特殊经历以及那些无法言表的保密制度,让那三个人揉捏成一个完整的圆,严丝合密。
当两个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密林深处后,杨翌吐出一口,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快速了走了回去,毕竟接下来是分秒必争的重要阶段。
“方恒呢?”回到原地,杨翌看着两个人问道。
“说是上个厕所,很快回来。”姜锦佳正靠着树休息,闻言回答道。姜锦佳是四连五班的班长,个人军事能力很强,性格有点儿冲,不过到底被雷刚给训出来了,可惜不太愿意往特种部队走,一门心思想要提二级士官,所以才会出现在这场演习里。
“嗯。”杨翌点头,这两个人自然是认识的,另外一个正趴在观察位的是他们连二班的陆力,个人能力和姜锦佳相差不远,出现在这场演习中的理由也差不多,而且这小子每年都申报军校,一门心思的想升军官,做事很积极。
姜锦佳开口问道:“连长他们呢?”
“先出发了,你们先把装备整理好,等下有新任务。”
“这里不观察了?”
“嗯,目标已经确认,接下来改成破袭行动。”
“是。”两个人齐声回答,快速整理装备。
又等了几分钟,方恒还没回来,杨翌正打算转身找人,方恒就气喘吁吁从树林了冲了出来,还没等杨翌开口质问,就先笑开了白牙:“我已经最快了。”
杨翌见这表情也只能点了头,总不能不让人上厕所吧?
手下的人到齐,杨翌详细地说了一遍行动计划,然后反复强调灵活行动,一切以任务的完美完成为最终考虑,便带着人快速下了山。
怎么做?怎么才能进入到蓝军的营地内?很显然,只能‘杀人越货’了。
杨翌观察敌情直到下午六点,然后带着姜锦佳和陆力在一处适合隐蔽的路段挖坑,由方恒负责放哨,短短十分钟,一个可以陷住车轮胎的坑道就挖好了。
伪装好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指挥中心的大部分车辆昨天基本连夜出空,现在进出的车并不算太多,有到各个点巡查的,也有运兵的车。
他们挖的坑很有技巧,如果是运兵的卡车开过上面只会颠簸一下,如果不下车探查基本不会发现问题,但是如果是吉普车那种小轮胎的话就一定会陷入进去,接着就是考验他们身手的时候了。
方恒蹲在大石头后面啃着压缩饼干,一双眼滴溜溜地转着,打量了正门的出入情况,或许是对他的身手没信心的原因,杨翌并没有让他跟进设伏突袭行动,方恒也想的通,反正怎么想都知道,一年都不到的新兵和那些在部队里待了五六年的兵肯定不能比,什么时候该出头,什么时候该听话,他分的明白。
这是正事,他要是硬上去,说不定还会碍手碍脚了,导致任务失败。
收回视线,方恒抬头看向暗沉下来的天空,咀嚼着将最后一口饼干吞到了肚子里,这已经连续吃了四天的饼干了,他真的吃得想吐,无比的怀念食堂里热乎乎的饭菜,哪怕全都是肥肉片子都可以,好想吃肉……
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方恒瞬间收拢思绪,警戒地转头看过去,杨翌在距离他20多米的距离停下了脚步,举起手示意是自己。
方恒举起手,做出开枪的姿势,嘴唇开合,无声地发出‘嘭’的声响,然后得瑟的一吹手指。
杨翌摇头失笑,快步走过来,将手里的水壶递给他:“快点儿喝,喝完我得下去。”
“嗯。”方恒接过水壶点头:“吃了吗?”
“吃了,嘴角。”杨翌用下巴示意。
“嗯?”方恒抬手移向嘴角,摸到了一些饼干渣子,张口就裹住了拇指,模糊开口:“不能浪费了。”
“手那么脏,你也不怕吃出毛病来。”杨翌失笑,接过水壶:“你那耳朵真的不错,回头好好练练,我刻意压了声,隔那么远你都能听到。”
“这算什么啊?我还能听奸情呢,我们连长和你那个领导,肯定有一腿。”
“瞎说什么瞎说?”杨翌瞪他:“我下去了。”
“真的,连长把那个人给扛在肩膀上了,嘴里说那些话跟咱俩似的,打情骂俏。”
杨翌眉心紧蹙:“这话不准乱说!你知道他们什么关系吗?”
“能有什么关系?”
“回头和你解释,别乱猜啊,那是情分到了,行了,我下去了。”
方恒抿了抿嘴角,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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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青藏高原,漆黑如墨,寂静的大山之中只有风刮过的呜鸣之声,掀起树枝摇摆,仿若有鬼魂出没,透出股yīn森的气息。
演习区域内,红蓝军之间,在方恒不知道的地方,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程度,红军的化整为零初期还算顺利,但是在蓝军大量破坏了他们的通讯站之后,红军基本已经进入了无指挥阶段,只剩下以小组为单位在运作。
北京时间20点24分,赵副团长和若干参谋乘坐的电子通讯车被蓝军包围,导演部判定红军的通讯设备完全瘫痪,蓝军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只等最后的包围网收拢,那么这次红军的演习将会以失败告终。
被“抓捕”后的赵副团长手里紧紧捏着帽子,不动声色地看着时间,眼底满是焦虑。
现在比的就是时间。
按照最初的行动计划,他这个“诱饵”已经算是功成身退,现在就等预先埋伏在各个地点的定时炸弹能够准时响起……
21点整,蓝军油库被破袭成功,红军派遣出的10名侦察兵以自杀袭击的模式,将整个油库及里面的所有留守官兵“炸”上了天,蓝军的各类机动车辆在两个小时后将会被导演部判定停止运行半天。
蓝军的指挥中心接到战情汇报后,军官们纷纷笑了,两个小时足够完美地完成这次演习,获得胜利。
21点09分,蓝军的物资一号库被红军破袭成功,而这次红军只派遣出了3名侦察兵,他们花了5分钟的时间潜入,最后一名士兵开着物资库外面的军卡撞进了仓库,卡车的油箱被提前破坏,沿途泄露下来的油渍尽头正有两名士兵在八支枪口中狂笑着举起了点燃的打火机。
战损评估,该物资库全毁。
21点10分,蓝军的简易飞机场跑道被破坏,六枚手雷在跑道上张扬地冒着白烟,而参与这次破袭行动的红军侦察兵全部顺利逃脱。
导演部判定跑道修复需要三天时间,蓝军在该期间内无法得到支援。
同一时间,蓝军的三号物资库也遭到袭击。
红军的疯狂反扑行动接连传到了蓝军的指挥中心,前一刻还轻松喝茶的赵师长蹙紧了眉宇,气的跳脚,破口大骂留下看守的士兵。
一场漂亮的胜仗到了最后时刻,竟然可能会被红军的反扑形成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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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恒此刻正紧张地坐在驾驶位上,将军用吉普车往蓝军总部的正门开去,远远得,就可以看见设立了严密哨塔的大门口,昏黄的灯光下,颇有几分地狱之门的意味儿。
车里只有方恒一个人,他的喉结滑动,视线因为紧张而有些恍惚,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武装带。
此刻,他全身上下只有三枚手雷和一把手枪,他的工作就是吸引蓝军岗哨的注意力,为杨翌他们的潜入制造机会。
这辆车出现的太迟了,已经过了预定的时间,杨翌随机应变,硬让方恒赶鸭子上架,出了任务。
方才才出去的车这么快就开了回来,引起了蓝军正门岗哨的注意,远远的就将聚光灯照了过来,要求他停车。
蓝军那边用的是喇叭,声响很大,震得方恒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身体无法克制地发抖,可是脚下的油门又踩下了几分。
完成任务,吸引注意力,拖延时间。
此刻,方恒的脑袋里不断地回放着杨翌反复强调的三个要点,也是他唯一的任务。
很简单,是的,这很简单。
方恒深深的呼吸,看着大门口冲出六个手拿武器的士兵,做出警告的动作,枪口已经对了过来。
那是假子弹,打在人身上最多疼一下,不会死,只会冒烟。
方恒告诉自己,牙根紧咬,从武装带上扯下手雷,心里倒数着时间,脚下油门踩到底,然后脚跟斜拧,同时踩下刹车,尖锐的刹车声突兀地划破长空,吉普车的车轮卷起砂石,一个漂亮得飘逸,整个车身横在了路中央。
方恒迅速稳定好自己,一枚拉开保险栓的手雷丢出车窗,滚到了人群里,自己却趴下身子,从副驾的门爬了出去。
“哒哒哒……”接连的机关枪声响。
方恒张口就骂:“你们***都被炸死了,开你妹的枪啊!!!”
似乎没有人听见他的叫骂声,枪声不断,而且越来越近。
方恒躲在车后面,咬牙切齿,从武装带又扯下了一枚手雷,起身丢出,口中继续大骂:“老子当你们是机器人,一枚炸不死,送两枚总可以了吧!?”
这次的声音总算传了过去,六名拿着武器的蓝军士兵左右看了一眼,渐渐停下了脚步。
方恒听见没了枪响,勾起了嘴角,小心地起身,透过玻璃看向大门两侧的塔楼,上面的人果然冒出了头。
没过一秒,‘嗤~’塔楼上的士兵身上冒起了白烟,被击毙。
之前还坐在车上,临近大门时才从车上下来的杨翌他们终于从黑暗里冒了头,将哨塔上的人解决完后,如惊起的猎豹般快速的冲了出去,鬼魅地闪进大门。
方恒摸了摸胸口,想到自己还‘活’着,而且还一口气解决了六个人,当即就笑开了牙齿,这本可算是赚够了。
想了一下,方恒将腰上的手枪拔出来,也绕出了车,得瑟的从确实已经“阵亡”的“尸体”中穿过。
“操!”蓝军有人被撞了肩膀,憋屈地骂了一句。
“操你妹!”方恒脚下不停,嘴里也不服输的反骂。
那人一怒伸手就抓方恒,却被方恒脚下抹油地闪了出去,只能瞪着背影破口大骂。
在解决了塔楼上的哨兵后,杨翌三人已经从大门口冲了进去,消失在总部里,到处都是枪响和脚步声。
方恒进去了之后也不知道往哪边走,一双耳朵立得笔直,全神贯注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儿没声就往哪边跑,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军营里乱钻。
也亏了他运气好,再加上杨翌他们那边闹的凶,方恒竟然在里面跑一分多钟都没撞上人,那耳朵就跟雷达一样,总能够提前避开危险。
毕竟在这样的环境里,所有的人都是快跑,那些脚步声在方恒看来就像是提前的预警一样,一路回想着之前观察到的营地地形,一路跑得连自己都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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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点14分,蓝军指挥中心抓到了“敌方”的奸细,总物资库被丢了三枚手雷,“伤亡”人数在30人以上。
赵师长气极反笑,原来总部的位置已经被红军侦察到,可以预见,红军在这场后发制人的战略中,最终目的就是“斩首”。
三秒后,赵师长接连下令,加强营地的警戒程度,预防有更多的“敌方”士兵渗透。
所谓的渗透士兵方恒的好运气终于消失了,营地的摄像机拍到了他的身影,有两队士兵左右包抄了过来。
方恒停下脚步,慌乱的来回看了一眼,确认自己这条路两头肯定被堵死,干脆就往帐篷里钻。
掀开门帘的瞬间,方恒就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两名身穿迷彩军装的人正惊讶地站起身,四周都是一些仪器,几乎是瞬间的反应,方恒直接把手上的手枪当成手雷丢了出去,砸到了其中一个人的脸上,那人一声惨叫,捂着鼻子就弯下了腰。
92、演演习,谈谈情(十)
到了这个时候,方恒也不管不顾了,飞身就扑上了另外一个人,十八般武艺轮番用上,但是说到底就是三招制敌的那一套,扑上去,抱住那人的双腿往前一拽……
要说运气好了,连神都挡不住,被抱住的人连惨叫都没发出来,直接就被方恒拽的后脑勺撞在桌沿上,晕了过去,直接躺在了地上。
方恒实在是太紧张了,也没看人是昏是醒,身体自发的动作,人一倒,就快速起身造着肚子又给了一拳,晕过去的人身体晃了晃,继续昏,方恒这才反应过来,抬头又去扑刚刚被手枪砸了个正着的人。
其实这一系列动作说起来复杂,但是从方恒掀开门帘到收拾掉一个也就用了两秒的时间,狗屎运爆棚,怕是连他自己事后都得赞叹一声。
反正那边那位被手枪砸出了鼻血的哥们儿刚刚从昏眩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又被方恒拽住了他的脚,整个人往前一扑,下巴砸在了椅子上,又是一声痛呼。
“呃……”那人流着鼻血,头晕目眩的下意识的想要翻身,方恒直接把他的一条腿往身后翻卷,大力一掰,疼痛剧烈袭来,“啊!”地惨叫出声。
方恒一只脚踩着那人脚腕,肩膀扛着另外一条腿,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上站,这次,那哥们儿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像掐了脖子的鸭子,“咯咯咯”的哼唧,难受得连“放手”两个字都无法从喉咙里挤出来。
或许真的是情况太危险,方恒又把这一切当了真,思想的高度集中,甚至可以听到已经近在门口的脚步声。
他来回的看了一眼,房间里到处都是仪器,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想起反正都死定了,还不如破坏个彻底,抬手就去乱拔乱按,而且专门抓着有特殊标志和特殊颜色的线头按钮下手。
被他整个人劈开的哥们儿在踩住脚腕的脚移开后,终于松了一口气,暗自琢磨着,我这是倒了几辈子的霉啊?
门帘被掀开,第一个进来的士兵看了眼屋里的状况,愣了半秒,然后见到方恒正在胡乱地扒着线的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连警告都来不及,就飞身扑了上去。
方恒的手被抓住,大力一拧,剧痛从肩膀传达的大脑,膝盖再被人一踹,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正式被抓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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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蓝军指挥中心。
“联系不上!!??你再说一遍!?”赵师长叉着腰,声色俱厉地看着通讯员,怒得差点儿瞪出眼珠子。
小通讯员可怜兮兮地看着气极乃至面容扭曲的首长,眼泪差点儿都要被吓出来,怯怯点头。
“跳啊!!给我跳!!一定要联系上!!”赵师长拍着后脑勺又瞪向另外数名通讯兵,大吼:“看什么看?快!!”
一分钟前,就在总物资库的白烟冒起后不久,中心的通讯设备遭到了大功率的电磁干扰,电子通讯兵竭尽全力也无法联络上在前方的分部,只能将情况汇报了出来。
“中心!指挥中心!收到请回答!!”
桌子上的对讲机突兀地传来声音,赵师长在通讯兵碰上之前一把抓了过来,大吼:“说!”
“机房遭到破坏,两名留守人员负伤,暂时无法修复。”
“妈的!”赵师长怒极反笑,看着几个说是把问题归到红军电磁干扰上的通讯兵,从鼻孔里喘出了粗气,等了两秒,见他们几个还呐呐地盯着自己看,赵师长大吼:“***!!等老子背你们过去是不是!!??”
两名电子通讯兵急忙站起了身,可是还没冲到门口,帐篷的一侧就被利器破坏出了一个大口,两枚手雷从那里丢了进来,滴溜溜的滚动着,停在了脚边。
下一秒,刺鼻的白烟瞬间冒了出来,赵师长捂着鼻子眼尾抽搐,掀开门帘就冲了出去,大口的呼吸着,看着眼前一派的兵荒马乱,狠狠地拍了拍胸口,差点儿气的背过气去。
事后分析,袭击整个指挥中心的有七个人,正门进入四人,进入后就各自分散,其中三人破坏了距离大门最近的物资中心,另外一个人神奇的破坏了被重点保护的机房。还有两人从左侧潜入,一人负责观察,沿途的岗哨全部被挑翻,神出鬼没,手脚利落的到甚至无一人能够提前预警,几乎是笔直地杀到指挥中心,完美地完成了“斩首”行动,而且左侧进入的三人甚至全身而退,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这次总部出现了伤亡,是真正的伤亡,破坏机房的“敌方”士兵将留守的两名人员打的一昏一残,昏迷过去的还好,在10分钟后清醒了过来,正在进行脑震荡检查,“残”的那一个士兵被渗透进入的彪子用手枪打的鼻血长流之余,左脚脚腕骨折,双腿韧带受伤,甚至可以说是整场演习最惨的一个。
方恒被一群人压着送到了赵师长面前,之前抓捕他的士兵被受伤的战友给激出了火气,在他肚子和脸上揍了好几拳,鼻梁也被打断了,流了一脸的血,坐在地上可怜兮兮看人。
赵师长叉腰在他面前来回地走,气得神佛升天,指着方恒的鼻子骂:“你***彪!真够彪的啊!?就不怕电死自己!?”
方恒仰着下巴,用揉成团的军装捂着鼻子,疼的眼泪一个劲的流,要不是凭着一股硬气,说不定已经疼晕过去了。
赵师长来回走了两圈,也不知道骂什么,这次的演习彻底输了,心里的火气就算再盛,他拿个小兵出气也没用,只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们把方恒推到了另外一批“战俘”那里。
人被送出去几步,赵师长想了想,招手:“诶诶,我问你,怎么摸到机房去的?”
方恒扭头看他,一脸无辜。
赵师长盯着人看两秒,点头,无力挥手,也是,侦察兵,不会渗透还***是侦察兵吗?
蓝军输了演习,脾气自然不算好,虽然有点儿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无奈,但是方恒确实怒了。一路被糟糕的推到墙边,远远的就看到卸了武装带的杨翌他们坐在那里,方恒想了一下,便把眼睛弯下来,勾起嘴角故作轻松的表示自己没什么。
杨翌眯着眼看着一瘸一拐走过来的方恒,黝黑如子夜寒星的眸内怒气一点点汇聚,等人一看清楚,起身就冲了上去,一把就把方恒堵在脸上的衣服给扯了下来,看着眼前惨兮兮的一张脸,杨翌的脸色瞬间一黑,翻身就抓住了旁边士兵的衣领,抬手就是一拳,怒吼:“他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
对方被打的愣神,捂着脸挑高了眉梢,反而是身边的人反应快,一把抓住了杨翌手腕,两个人瞬间就拧在了一起。
方恒之前被打的心里正直冒怒火,但是因为寡不敌众,只能暂时忍了,可是现在一看到杨翌动手,当即也就跟着扑了上去,拳来交往地战成了一团。
陆力他们一看这架势是要打群架了,虽然不清楚平日里向来都淡定宽厚的杨翌今天为什么那么火爆,但是既然兄弟要打架,甭管这里是哪里,两肋插刀就是他们的本命,部队里的规矩,谁要是这个时候敢退,就是个孬的!!
一时间,四个人打七八个,你一拳我一拳,谁都不让,嘴里骂着些乱七八糟的话,只有杨翌挥着拳头不断地质问着:“你们把人给打成那样儿?啊!?打成那样儿!?”
四周的人越来越多,有上来劝架的,有上来帮打的,但是现场太混乱,小伙子们都打出了火气,反而没人去用擒敌的手段,都是实打实的干仗。
“嘭!嘭!嘭!”三声枪响,闻讯赶来的一名少校对空开了枪,这才把所有人给镇住,然后面带肃杀气息地走进人群,随手抓起了方恒,咬牙切齿地开口:“你们闹事是吧?啊!?”
方恒吸着鼻子,殷红的鼻血流得胸口都是,瞪圆的眼里满是血丝,梗着脖子杠上了。
少校盯着方恒的脸看了两秒,转身把方恒推了出去:“带他去医务室!还有,谁受伤了,自己跟着过去。”
杨翌眼底带着戾气冷冷地看了一圈,抹了抹嘴角,推开挡路的人,跟着方恒走了出去。
陆力他们擦着脸上的伤口,一声冷笑,追随杨翌而去。
少校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一会,然后转头扫了一圈:“瞧瞧!瞧瞧!你们就这点儿气度!?他们七个人就把我们中心给挑了!?你们就***会打架!?”
“是他们先动手的……”有人讪讪开口。
“老子就看到你们动手了!!”少校眼底的戾气一拧,挥手:“参与打架的都跟我过来!”带着人走了几步,聚在一起后,警告道:“师长现在正怒地拍桌子,你们在这个时候闹事,谁能担得起?说吧,是他们先动手的?”
“嗯。”众人点头,其中最先被打的那个开口:“他们中间当官的那个看到有人受伤了,直接就动了手。”
“之前把人给打伤的是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
“脸都给打烂了,你们***不知道往医务室送?还挺会挑地方揍的?人看到自己的人成那样儿了能不动手吗!?”
“可是赵师长……”
“赵师长什么?自己不知道长脑袋!?行了,这事儿就先这样了!”
“是……”被揍的鼻青脸肿的众人不太乐意地点了头。
少校看了一圈,转身快步走了。
这边前脚一走,后面聚在一起的人就议论了起来,虽然说是演习,可是伤口还疼着,心里的火消不下来,几个人合计了一下,悄悄摸摸得往医务室那边蹭,结果一掀开门帘,里面的床位空空如野,地上东倒西歪地躺了三名医护兵,手脚全被捆着,就连嘴也给堵了个结实。
不用说,“战俘”要不自己逃了,要不就被人给救走了。
情况汇报上去之后,赵师长又是拍桌子,又是踹凳子,把所有人都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也是,大好的战场形势在20分钟内完全颠覆,自己被敌方“斩首”,指挥中心被毁了大半,结果抓来的“战俘”还给丢了,他在部队里干了那么多年,就从来没这么丢脸过!
怒啊!怒的差点儿呕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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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吧?”杨翌一手捏着止血胶带,一手拿着胶布,看着眼前破破烂烂得一张脸,心里的怒火就像是不断洒了热油一样,火光冲天!
方恒沉默地摇着头,用清水洗着脸上血渍,疼痛让眼底的疲惫浓浓叠加,整个人蔫的就像霜打了的烂菜叶子,完全没了精神。鼻梁真的很疼,之前忙着打架和逃跑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是一旦安全了下来,只觉得整个天灵盖被外力撬开后,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面搅动着,一阵阵的昏眩。
“妈的!”杨翌低声咒骂,用手拭去方恒眼角下的血珠,与满脸的戾气不同,手上的动作轻柔到了极致,无法掩饰的心疼,从这孩子进部队他就一直在看着,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眼角、嘴角、鼻子全是伤,一张脸看过去,就没一处地方是好的。那么漂亮乖巧的一张脸,那些瘪犊子玩意儿竟然也下的去手?
“过来!”正擦着,手臂被抓住,杨翌抬头看过去,是眉心微蹙的林峰,与他们这些破烂兮兮的人不一样,林峰那个小队的人除了留了几滴汗水以外,身上没有半点伤。
杨翌挣扎着把手扯了回来,下一秒,又被林峰狠狠抓住,半强迫的把人给拽了出去,杨翌回头看了方恒一眼,就见吉珠嘎玛已经坐在了他原本的位置,帮忙做后续治疗,只是那么一瞬间,杨翌就反应了过来,为什么林峰会硬让自己离开。
杨翌跟在林峰身后低着头不语,心里基本已经可以确认林峰什么都知道了,不过……现在似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林峰把人带到公路那边后就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他:“你也该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那小子看着惨,其实没什么问题,鼻梁回去做个小手术就好。”
林峰背着手,看着吉珠嘎玛帮方恒上药,然后神情淡然的在杨翌脸上扫了一圈:“珠子为什么对这件事反对,你今天也该明白了,有些时候,有些情况,对于没准备的人来说,很危险。”
“……”
“嗯。”杨翌低头摸了摸嘴角,感觉到耳朵很烫,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嗯。”杨翌低头摸了摸嘴角,感觉到耳朵很烫,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93、演演习,谈谈情(十一)
“对于我个人来说,没什么反对的立场,但是实际上我也不太赞成这件事,毕竟,对于有准备的人而言这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杨翌抬头,眉心微蹙,有些不太明白林峰的意思。
林峰却只是笑了笑,扭动脖子伸了个懒腰:“算了,不说这个,你们今天表现的很出色,尤其是通讯和监控系统的破坏,让我们的渗透非常顺利,回头你写个漂亮的总结,在团里绝对是大功一件。”
“通讯系统?我们炸的是物资……”杨翌一脸困惑地说着,突然眼睛一亮,直勾勾地看向了方恒。
“怎么?”林峰顺着视线看过去,挑眉,哑然失笑:“你别告诉我是计划外。”
“方恒!”杨翌冲着方恒大喊了一声,想把人叫过来,但是一看到那张迟钝扭转的头,只能快步冲回去,蹲在身边问道:“你之前去哪儿了?”
“唔?”方恒蹙眉,闭着嘴发声,一头雾水。
“你之前是不是去了机房?”
“唔?”
“不知道?”杨翌耐着心继续问。
吉珠嘎玛抬头看了一眼跟过来的林峰,也好奇地看向方恒。
“乱跑,好像,是。”方恒回忆着,断断续续地回答,临了还歪了下脑袋,确认的再次点头。
杨翌哑然失笑,视线扫过吉珠嘎玛和林峰,喜滋滋地开口:“这报告我会好好地写。”
“怎么回事?”吉珠嘎玛问林峰。
林峰抿着嘴笑,回答道:“计划外,歪打正着。”
“什么?”
“杨翌他们只搞掉了物资库,是这小子自己闷着头冲进了总机房。”
吉珠嘎玛瞪圆眼,一脸诧异:“那地方可是在重点区域啊!”然后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向方恒:“怎么过去的?”
说到这里,方恒也明白了,自己肯定是立了功,这下伤口也不疼了,脑袋也清醒了,勾着嘴角利落地开口:“很多人追我,听着声音,哪儿没人就往哪儿钻,最后没地方跑了,我就躲进了帐篷里,里面有两个人呢,我稀里哗啦的把他们挑翻,趁着追兵抓到我之前,急中生智的扯线!”
“两个人?”吉珠嘎玛挑眉:“技术兵?”
方恒喜滋滋的摇头,手舞足蹈地继续说:“不知道啊,反正我把手枪当飞镖,‘BIU’的把一个人鼻子给砸出血了,然后就用平时练的那些格斗技巧,先把一个人打晕了,嗯,反正是晕了,然后另外一个就用关节技给锁死了。”
另外三个人听的一个劲儿的笑,心里只有四个字,狗屎运啊!
吉珠嘎玛抬手按住方恒的头顶,揉了揉,夸奖道:“行啊,挺厉害的,回头等伤好点儿了,写份报告给我,详细的,所有过程。”
“嗯。”方恒点头,看着眼前的三位首长,笑的看不见眼睛,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都这么厉害啦?
吉珠嘎玛赢了演习,又重温了游隼时的完美搭配,心情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于是就开口逗了逗方恒:“来,说说这架怎么打的?当时紧张不?”
方恒简直有些受宠若惊,早从最开始见到珠玛连长时他就把对方当成了憧憬的对象,好不容易到了七连,不但没拉近彼此的关系,反而愈加敬畏了起来,尤其是他和杨翌的事情曝光后,一度埋怨过连长,所以如今连长放下架子和他逗趣,整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样了,那双眼亮晶晶地眨巴着,脸蛋通红,从头到脚的肢体语言清楚明白的表现出自己是多么高兴,多么阳光灿烂,那飘飘然的小样儿,就差按个翅膀飞起来。
林峰懒洋洋地站着,抱着膀子不说话,看着俩人的互动,似笑非笑地扬高了眉梢。
杨翌倒是明白方恒的心思,看着方恒扭捏地德行,勾起了嘴角,眉宇柔和如丝,不自觉的又将方恒缠绕了一圈又一圈,温柔地包裹着。
反倒是坐在一边互相处理伤口的陆力和姜锦佳听着那边的对话,都从对方眼底看到几分莞尔,确认不好插话进去后,就另起了话题。
大约10来分钟后,道路的尽头出现车灯的光亮,一辆吉普车直接开到他们面前停稳,雷刚依旧酷着一张脸,说了一句上车后就沉默了下来,只有目光落在林峰和吉珠嘎玛脸上时方才柔和了几分。
林峰直接坐上了副座,剩下几个人上了吉普车的后背箱,方才站稳,油门轰响,就冲了出去,霎时间,清冷的夜风刮过脸颊,方恒坐在车厢里抬头看着天空的星宇,愉悦地勾起了嘴角。
心里很有一番感慨,竟然胜了,而且自己也出了这么大的力,就算这里面有多少的yīn差阳错,但是方恒不想妄自菲薄,他尽力了,而且还是全力,效果还不错。
身边,吉珠嘎玛单手抓着后背箱上的铁杆摸了摸头顶,看向杨翌:“发现差别了吗?”
“什么?”杨翌挑眉看过去。
“一次行动,能否成功地完成虽然是重点,但是如何保证全身而退,更是重中之重。”说完,吉珠嘎玛勾着嘴唇浅笑:“所以演习这种东西也不过如此……”
吉珠嘎玛的声音很低,飘散在了风中,只有杨翌模模糊糊地捕捉到了,于是他低头沉默了下来,明白连长的感慨何来,就像他选择让方恒开车冲击正门的决定一样,当那个时刻真的来临,他还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吗?想必是不能的。
这就是常规作战部队和实战部队的差距,在吉珠嘎玛,在雷刚,在林峰眼中,演习,真的是玩。他们不用考虑伤亡,不用考虑战友的心情,只要可以完成任务,获得胜利,无论何种在现实的战争中不可能实现的战略都可以乌托邦般地展现出来,就算导演部反复地强调所谓的战损比,也不过如此。
就像这次林峰他们制定的作战计划一样,看起来后发制人,雷霆般地扳回战局,实际上已经钻了演习的漏洞,因为他们明白,无论下任何的决定,制定任何的战略,都不必有心理负担。
“那里……不一样吗?”杨翌低声问着,这是第一次正面询问吉珠嘎玛关于特种部队的事情。
吉珠嘎玛眸光深邃地看着他,脸庞渐渐闪出几分光亮,浅笑着说:“很残酷,也很美,因为真实。”
“这里也很真实……”
“不,太复杂了。”吉珠嘎玛抬头看向夜空,感慨道:“所以不够纯粹,杨翌,在部队里好好干,如果有可能,我早晚会回到那里。”
杨翌笑了笑,没说话,或许早就有了这种预感,他并不觉得意外,这三个人和他们不同,周身有着一种更为凌厉也更为柔软的气息,那是一种对过去的事物无法忘怀的眷顾,脚下不停的向前走着,却一再的回头张望。杨翌很难想象那里为什么会那么好,但是却又可以想象,那里为什么那么好。
干净,纯粹,朴实,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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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了演习,大家的情绪都很亢奋,凑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说了一路,但是毕竟200多公里的路程,就算不用躲着蓝军钻树林,毕竟也是盘山路,光是开车就要10多个小时。
差不多闹了两个多小时,各自的困意都涌了上来,纷纷睡了过去,方恒闭着眼,被车抖得一个劲儿地点头,杨翌扭头看了好几眼,然后扫向吉珠嘎玛,将方恒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吉珠嘎玛刻意把头扭开,抬手拍了拍前面林峰的副座:“烟丢两支过来。”
“演习不让带烟。”林峰回头答道。
吉珠嘎玛吃定了般地开口:“肯定有,再说,这都演习结束了。”
林峰抿着嘴笑,拿出了一包烟,打开看了一眼:“就三支。”
“我不要。”杨翌率先开口。
林峰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点燃一支,插进了雷刚的嘴里,然后把烟盒和火柴一起丢给了吉珠嘎玛:“我不想抽。”
吉珠嘎玛打开烟盒看了下,发了一支给杨翌,杨翌客气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看着吉珠嘎玛和林峰分剩下的那支烟,你半支我半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之前方恒说的话,然后又失笑摇头,抛到了脑后。
后半程林峰换下了雷刚开车,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到了药宝的事情,就林峰来看,雷刚那儿子说起来能解决一部分问题,但是也有不少弊端,至少未婚先孕这事在部队确实很影响首长的看法。
没想到,雷刚却哑着声开口:“我结婚了,两个月前结的。”
吉普车大力颠簸了一下,林峰诧异地看了过去。
雷刚把手支在车门框上,有些赧然地偏开了头。
“操!”林峰低声咒骂,嘴角抿得死紧,不再开口,也问不出口,甚至有些不知道从哪里问。
过了一会儿,雷刚喃喃地说着:“他那边解决的问题,不是我不想说,实在是……”
“行。”林峰蹙眉:“我知道了,回头找个空闲的时间慢慢谈。”
雷刚只能点头,现在确实不是详谈的时候,只是既然已经开了话头,还是模糊地问了句:“你们两个呢?”
林峰向来聪明,这一瞬间心思千回百转,将四少那边的情况分析了个遍,瞬间抓住了重点,所以干脆摇头:“情况不一样,那方法用不了。”
“司令员这次过来?”
“没什么,就是办公室里待得骨头疼,出来溜达溜达。”
“疯子。”雷刚蹙眉,轻易地听出了里面敷衍的味道。
林峰抬眼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已经睡着的吉珠嘎玛,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现在情况有些复杂,我说也说不清楚,而且确实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先拖着。”
雷刚点头,能够明白林峰的意思,他们俩的情况确实远比自己复杂多了,虽然张章那边做事情太剑走偏锋,整个过程让他很难受,可是不管怎么说,最终的目的已经达成,其中的波折远比预计中小了很多,除了有些难以启齿外,还算是松了一口气。
又这么沉默了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怯怯地叫了声:“营长。”
林峰和雷刚同时转头看过去,就见到方恒不太好意思地笑着:“WC。”
林峰停下车,就见那小孩像只猴子一样快速地跳下车厢,冲到了路边,与此同时,杨翌坐直了身子看过去,那模样,真是比亲爹还担心,看的他当即就笑了。
雷刚疑惑地看向林峰。
林峰摇头笑了笑,没说话。雷刚不知道这俩的事儿,他和珠子没和任何人提过,虽然雷刚也算是这个圈里的人,但是性格里带着的一些正直因素总有些让他们没法开口,干脆也就瞒了下来。
方恒很快解决完问题回来,难得自觉地凑到驾驶位旁边开口问道:“那个,要不我来开吧?”
林峰头微微歪着,抿嘴浅笑:“车学了多久?”
“车辆驾驶课都有上。”方恒乖巧地回答。
“那也就半年,算了,等下把我们带沟里去。”
方恒一下鼓起了腮帮子。
林峰看的眉梢一扬,被这恼怒可怜的小样儿逗笑了,挥了挥手:“行了,后面坐着去吧。”
方恒听话点头,翻了回去。
不过同一时间,吉珠嘎玛跳下车,直接就拉开了驾驶位的门:“我开。”
“怎么的,这位置成香饽饽了?”林峰笑道。
“让你休息呢,唧唧歪歪的,快下来。”吉珠嘎玛不爽蹙眉。
林峰莞尔一笑,下了车。
车再次开动,林峰就坐在杨翌和方恒的对面,一双眼宛若实质般地扫过两人,然后对方恒勾了勾手指,方恒急忙爬了过去。
林峰明知故问:“名字?”
“方恒。”
“新兵?”
“嗯,1月份满一年。”
“觉得这次演习怎么样?好玩吗?”
“好玩!”方恒瞬间笑开牙齿。
“听说你听力不错?”
“还行吧……”方恒笑嘻嘻地摸了摸耳朵:“我一直不知道自己耳朵还能发挥这作用。”
“正常。”
“嗯?”
“生死存亡的时候,注意力都会高度的集中,平日里无法训练的各项潜能被无限开发,更何况本来就出色的地方,不过你的反应挺不错,能同时收拾了两个人,回头跟你们连长再多学几招,侦察营出来的人,不能一挑三都不好意思开口是吧?”
“嗯。”方恒忙不迭地点头,觉得这首长挺好说话,语气特别柔和,挺中听的。
林峰抿嘴笑着,抬眼扫向杨翌,那一脸无法掩饰的紧张,好像怕自己把人给吃了一样,干脆挥手让人回去了。
看着方恒回去后和杨翌靠坐在一起,其实林峰也说不上是个什么古怪的感觉,虽然早就知道杨翌的事,可是一直没太多想法,直到如今真的同时见到两个人,看着他们中间那种明显冒着粉色泡泡的热恋气氛就让他有些高兴,又有些害怕。
那是一种在茫茫的人群里又遇见了同类的感觉,好像不再孤单了一样,自己承担的那些压力虽然无法分享出去,但是紧绷的神经多少会松缓几分,但是又有些担心他们,他知道自己的事情,就算珠子再鲁莽,他也能够把人给镇住,刚哥那边更不用说,但是杨翌和方恒不太一样,方恒还太小了,典型的愣头小子一个,而杨翌虽然偏向稳重,但是毕竟少了一些人生的经历和对危险的危机感,这两个凑在一起,说实在的,林峰不太看好,很不稳定,爱的浓烈,却肆无忌惮,或者说是无法克制,让他有一种当两个人的热量全部燃烧完,就会各走各的预感。
94、演演习,谈谈情(十二)
其实……这样或许也好,既然无法承担未来的人生,那么就干脆分开,才会找到新的方向。
只是,他多少还是有些希望能够在自己这走过的一生中,遇见为数不多的同类人可以真正看见曙光,不要被世俗的压力压迫着无法抬起头。
五点过,当清晨的朝霞破开天空的yīn霾后,林峰突然站起身拍了拍吉珠嘎玛的肩膀,笑道:“这都到西藏了,不打算休几天的假回家看看吗?”
吉珠嘎玛诧异地扭头看他。
林峰却转头看向雷刚:“诶,首长,演习结束后给两天假吧,就当顺路回家看看。”
“你搞什么?”吉珠嘎玛蹙眉。
林峰只是一个劲儿的对雷刚笑,挤眉弄眼。
雷刚沉默了两秒,没敢点头,他不过是个副职,权力有限,只能说道:“回去再说。”
“诶,林峰,问你话呢!”吉珠嘎玛继续追问。
林峰对吉珠嘎玛眨了一下眼,又坐了回去。
回了红军的指挥中心,他们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谁见了都要满脸笑容的过来熊抱一下,说着些辛苦了的体贴话,就连方恒也被包括在了英雄的范围内,暗自得意的怎么都绷不住脸,鼻子都骄傲的长出了一大截。
雷刚带着小组的全部人马去王团长那里报了个道,就把人散了各自休息。
方恒几个小的可以找地方补觉,吉珠嘎玛他们却不行,又在里面汇报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
方恒在外面溜达了一大圈,大部分人都打过了招呼,就是不见岳梓桐,只能在临时会议室的门口等着,一见杨翌出来,就急忙凑了过去找他帮忙。
杨翌其实又困又乏,但是强撑着陪方恒问了几个人,最后才知道,岳梓桐被抓去当了苦力。
这次的行动中,岳梓桐、石磊、毕云涛他们三个新兵的主要工作都是架设通讯网络,而且离指挥中心不远,所以演习结束后是第一批回来集合的士兵,休息了一夜,大早上就被政委带出去采购物资去了。
说明白点儿,就是要聚个餐,一来犒赏大家这四天的辛苦劳作,二来算是个庆功宴,回头各自回了部队,肯定人就得散,只有现在最合适。
不过其实嘛,按照方恒他们的说法,这个时候比起喝酒,他们更希望有床,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大睡三天。
可惜到底是集体活动,大家都得参与,趁着那边还在准备,方恒就把杨翌拉到了军卡的后车厢,里面有几个在补觉的,见到有人上来,翻了个身又睡了。
方恒让杨翌在里面坐一会儿,就跑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四个睡袋,一层层地铺好让杨翌睡在了上面,然后自己大咧咧地睡在了旁边。
杨翌想了两秒,翻身把方恒搂在怀里,就闭上了眼。
再一睁眼,已经是下午两点过。
杨翌先看了一眼睡得大半个身子都滚到外面的方恒,又看了眼空空得车厢,悄悄起身,人还没完全坐起来,方恒就警觉地睁开了眼,双眼发直地盯着杨翌看了两秒,突然脸一皱,捂住了鼻子,“嗯嗯”的哼唧叫唤,“好疼……”
杨翌蹙眉把方恒的手给掰开,仔细查看,因为是内伤的原因,也没有包扎,现在清楚得可以看见方恒断裂的鼻梁处像是抹了层油一般红肿,甚至扯得眼睛都变了型,迟疑了两秒,开口:“要不我帮你申请先回去?伤口必须要处理一下。”
方恒吸着凉气摇头,左右看了一眼,突然嘴巴一嘟,撒娇:“亲一口就不疼了。”
杨翌提起的心脏瞬间放下,哑然失笑:“这人来人往的,闹什么闹?行了,我先下去了。”
“真的!”方恒见杨翌要走,急忙抓住的裤角:“真的疼……”
“我知道,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医生跟过来,你再睡一会儿。”
方恒盯着杨翌的脸看了两秒,摇头:“我跟你一起下去吧,而且……”他大力地吸了两口气:“好香,什么味?”
“烤肉的味道。”杨翌扭头看向车外,然后弯腰把方恒提了起来:“下去就知道了。”
离开车辆停放的区域,方恒和杨翌瞬间都惊呆了。
远处的空地上架起了数个火堆,有两个火堆上各挂了半只牛,还有几个火堆烤的全羊,再远点的地方是一口口的大锅,热气升腾,以那里为中心,到处都是人,搬作料的搬作料,抱碗的抱碗,脚不沾地地忙活着,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
“好香~~”方恒吞着口水惬意地眯起了眼。
杨翌挑眉:“真是奢侈。”
方恒白了他一眼,抬腿就跑了出去,杨翌看着背影笑了一会儿,转身去找医生。
方恒先是看到了他们连长,吉珠嘎玛正拿着一罐酱汁往牛肉上抹,赤裸着上半身,露出黝黑油亮的漂亮胸肌,外套松松垮垮地系在腰上,下半身穿着的高邦作战靴和宽松的迷彩裤子衬得那腰身细而漂亮,动作大开大合,帅气非常,十足野性。
然后视线这才移到在身边帮忙的那个首长,等卸了脸上的迷彩,方恒这才发现这人见过,在他还在新兵连的时候就见过好多次,每次都和连长一起出现,对方穿着背心,只是衣服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去,帮忙打着下手,笑语嫣然地有说有笑,看得方恒总有几分古怪,想起之前在树林里听到的对话,再次确认这两一定有什么。
琢磨了一下,方恒脸上地笑一扬,就贴了上去,脆生生地叫着:“连长。”
“醒了?”吉珠嘎玛挑眉看他:“好点儿没?”
“还行。”方恒小心地摸了摸鼻子,笑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林峰似笑非笑地看他:“吃过牦牛吗?”
“吃过啊,四川到处都是牛肉干。”
“知道这只牛多少钱吗?”
“多少?”
林峰比了两根指头:“这么好的东西可别糟蹋了,让懂的人来吧,你看看别的地方有什么需要帮手的。”
“哦……”方恒暗自咋舌,也不知道想了多少钱,反正落在牛肉上的眼又亮了几分,近了看,口水差点儿流出来。
这牛也不知道烤了多久,外面涂了一层层的油,滋啦作响,但是火却很小,像是在慢慢得熏一样,一股股得牛膻味扑面而来,却又格外的香。
离开牛肉那边,方恒又去烤羊那边转了转,这才被岳梓桐抓住,一见到他就大惊小怪地问他脸怎么了?
方恒和别人不好炫耀,在岳梓桐面前却绝对不含糊,当即就添油加醋的把自己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敌方重点区域进行破坏,又怎么神勇无匹地干掉了两个大汉,接着又怎么憋屈无奈的被敌人群殴沦落成战俘,最后又怎么被连长他们给救了出来。
这一系列跌宕起伏的经历说得岳梓桐眼冒亮光,不停地竖拇指,别提有多羡慕,临了,手贱的又去摸方恒红肿的鼻梁,方恒正是兴奋莫名的时候,抬手抓住岳梓桐的手腕一拧一压,就把人给扭跪在了地上,笑眯眯地问着:“怎么样?兄弟我现在厉害吧?”
岳梓桐疼得吸凉气,忙不迭地点头,可是那边方恒一松手,他转身就扑了上去,俩小猫顿时滚成一团,翻来覆去地折腾,哈哈大笑。
后来方恒被杨翌抓到医生那里看了一下伤势,要用方恒的话说,医生绝对是这世上下手最黑的人,接骨接的他差点儿疼晕过去,最后几乎是被杨翌半抱着走出的医护车。
不过也算幸运,鼻子上的伤看着严重,实际上也就是被揍裂了缝,还没到做手术的地步,不过想来,蓝军那边的人毕竟也不是真要把他怎么样,打到鼻梁上也是失手,所以比起原本以为的粉碎性骨折轻了很多。
把方恒扶到门口休息后,杨翌看没自己什么事,转身又去忙活,留下了岳梓桐陪着方恒。
下午五点左右,蓝军来了几名高层军官,输了演习还来参加庆功宴面色自然不算好,但是毕竟一场演习而已,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盛情难却之下,也只能过来转一圈,就被在这边久候的王团长接到了帐篷里休息,顺便讨论了一下双方的得失。
说到后来,赵师长提到了伤了人的方恒,可以说是怒从心起,直接拍桌子骂,说是下手太狠毒,受伤最重的那个还是师里难得的人才,电子科学的准博士,这一下手就是三个月不能动弹,问他们拿什么来赔?
这个情况下,王团长当然不会把人给推出去,就算下手再重,也立了那么大的功劳,这要是处理不好不是惹人心寒吗?于是就自己扛了下来,一个劲地道歉,赔不是,还说回头一定带方恒过去看望。
王团长护犊子,不交人出来,赵师长也没办法,只能把这口恶气给吞了下来,只是现在气着,回头看到演习报告却笑了,虽然这里面不说有些凑巧的成分,但是毕竟是个认识的人,转过身就给方恒他爸方新友去了个电话,连夸带赞地说了一番,方新友趁机开口讨要个军校的名额,想让方恒再在部队里多待上几年,赵师长当即就说没问题,等两年兵役一满,这事他来张罗,方新友自然是千恩万谢,电话这头已经笑得看牙看不见眼,也算是安了心。
这边方恒是什么都不知道,看着休息的差不多,又和岳梓桐上串下跳找玩的去了,后来被不太熟的领导吆喝着去搬酒,一车的白酒,堆了小山一样的高。
夜幕渐渐降落,橘色的火光开始展现摇曳的身姿,熊熊燃烧着,照亮了一方天空。
蓝军的首长们没过来,王团长就成了最大的那一个,在上菜之前,让所有人都倒了一缸子白酒,往人群中一站,就开始感谢大家对这次的演习胜利作出的贡献,夸奖的话一套套地说出来,把所有人都逗得笑开了牙,最后杯子一举,共庆胜利!
部队这地方,酒量不好的都没脸混,而且一定要喝52度的白酒一斤,那才叫做进了基本的门槛。
方恒下了七连这大半年不说隔三差五的聚餐,逢年过节的可都要来上一回,平日里休息还会和岳梓桐他们小聚,酒量倒也练出来不少,仰头一口气就喝了大半杯,然后就开始嘻嘻哈哈地吃肉吹牛。
天一黑下来,所有车都开过来围了一圈,大灯一亮,照的中间宛若白昼,还有人按开了吉普车上的音响,虽然音箱没有改装过,但是也算是应了景。
在青藏高原上围着篝火喝酒吃肉,耳畔里听着高亢的藏族歌曲,那种天高地阔的豪迈,意气风发地伸手就能摸到天的豪情,让方恒觉得,人这一辈子,可能最快乐的就是这个时刻。
那是与爱情得偿所愿时不同的快乐,像是心变得无限宽广,被眼前那一张张笑脸洗涤着身体里的每个角落,由而变得干净而纯粹,然后被吸引着融入其中,凝聚成一团,紧紧的,牢固的。
人一旦喝了酒,事情就多,胆子也就大了,开始起哄吆喝着人上去唱歌,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再加上现在90后的孩子都极端外向善于表现自己,疯抢着上去,中间绝无冷场。
方恒喜欢热闹,也不会刻意去掩饰自己的才华,要是换了平时,上去表演的肯定有他一个,可问题他今天鼻子上的伤有碍观瞻,只能悲愤地掐灭了念头,转着圈的找人喝酒,偶尔看上一眼首长席那边,不爽地瘪了瘪嘴。
篝火晚会还没开始,杨翌就被首长们叫到了那边就坐,有说有笑的酒狂喝,虽然说他也高兴杨翌在领导面前吃的开,问题这个时候人要是能陪在身边多好?俩人低声说着话,慢慢地喝着酒,偶尔和大家一起哄笑一下,这样的念头光是想着就让人觉得快乐。
酒过三巡,几个大领导架不住敬酒的人太多,嘱咐了一句别喝多了闹事就提前离开了,方恒抓住机会就冲到了那边,挤进了杨翌和吉珠嘎玛的中间,脸皮超厚地恬着脸笑。
杨翌喝的有些晕,见人过来,一时间也没收了眼底的目光,就这么盯着方恒包住的鼻梁看,浅眯得眸底黝黑透出了几分醉意。
吉珠嘎玛脑袋很清醒,见人过来只是往旁边让了让,笑道:“肉怎么样?好吃吗?”
方恒忙不迭地点头,把茶缸举到吉珠嘎玛面前:“连长,敬你一杯。”
吉珠嘎玛探头看了一眼,还有半缸子,当即挑眉:“一杯?”
95、演演习,谈谈情(十三)
“啊!?”方恒当即解释:“就是那么一说,一口!就一口!”
吉珠嘎玛叹了一口气:“你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杨翌浅笑:“他要是把这些都给喝了,也就该趴下了。”
“谁说的!?”方恒扭头瞪他:“你跟我喝过几次酒?连长知道我酒量!”
杨翌失笑,抬手推了他脑袋一下:“喝醉了好玩吗?”
“喝酒不往醉了喝,那还是爷们儿吗!?”方恒下巴一抬,用鼻孔看人。
杨翌捂着嘴彻底笑了:“爷们儿!?嗯?”
“我不是?你又不是没看过!!我……”
“咳!嗯!”林峰醒了醒嗓子,对这小子的口不择言摇头叹气。
“真的!不是一起洗过澡吗?那么大的澡堂子,我有没有小弟弟他还看不见?”
这下,林峰也败下阵,捂着嘴摇头开笑。
吉珠嘎玛揉了揉太阳穴,发现这小子顺杆爬的本事确实强,记得前几天见到自己还东躲西藏的,今天就开始张扬得瑟了起来,这种人,真不能给好脸。
方恒说完,来回看了一眼,然后脸上的笑容一扬:“连长,喝酒。”
吉珠嘎玛拿起茶缸和他碰了一下,浅酌一口,笑道:“这次表现的很出色,以后要继续保持。”
“嗯!”方恒乖巧点头,见林峰拿过吉珠嘎玛的茶缸看了一眼,又放回去,视线扫过肩膀上的军衔,若有所思地开口:“首长,咱们原先应该见过吧?”
“林峰。”林峰抿嘴笑着,亲善开口:“之前是去过你们连队好几次,记性不错。”
“哦。”方恒点头,有话憋在肚子里想问,却问不出口,抓心挠肺地难受,可是到底只能低着头憋住了。
林峰见方恒不说话,于是拿起自己的酒杯敲了敲桌子:“不跟我喝一口?”
“诶!?哦!”方恒急忙抬头,把杯子递了过去:“首长,敬你。”
“敬什么?”
“你把我们给救出来了。”
林峰笑道,浅酌一口:“就算我们不救,你们也没危险。”
“当然不能这么说啦,意义不一样!”方恒睁圆眼,一脸的认真:“要这是真正的战争,那就是救了我们的命啊!”
林峰失笑:“现在有善待战俘的公约,只要不顽强反抗,一般人没兴趣要你的小命。”
“我把他们的人给打伤了。”
林峰抬手指了指他鼻子:“这不打回来吗?”
“可是……”方恒摸着鼻子有些被绕糊涂了,眨巴着眼,再也理不清楚自己和林峰辩论的立场在哪里。
林峰和吉珠嘎玛看这小样儿一下都笑了,吉珠嘎玛抬手揉了揉方恒毛茸茸的头顶,逗趣道:“给你十个脑袋都说不过他,还是乖乖闭嘴吧。”
方恒抿着嘴角不再说话了。
这边一直微笑着听他们交谈的杨翌抬手拍了拍方恒的肩膀,关切地问道:“鼻子的伤能喝酒吗?”
“啊?”方恒想了想:“应该没问题吧?”
“少喝点。”
“我没多喝,就这一缸子,到现在都还没喝完呢。”
杨翌点头,捏着茶缸和方恒手里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发出清脆得声响,低声笑道:“我记得和你没少喝过。”
“不就是那么一说嘛。”方恒瘪了瘪嘴,想了想,凑到杨翌耳朵边低声开口:“我们俩去别的地方喝好不?”
杨翌沉默半响,摇头:“以后会有机会的。”
“那不一样,这可是西藏。”
“哪儿都一样。”杨翌的眼浅眯了几分,眉宇柔和地笑,清楚地传递出一种无声的示意,只要有你在就够了。
方恒嘴角一勾,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喜滋滋地低头又喝了一口酒,视线落在杨翌染了酒水后莹亮的嘴唇上,心里像被猫挠了一样的难受,正想说什么,肩膀就被一只手按住,力气不轻不重,像是随意搭着的一样,方恒转头一看,林峰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杨翌,嘴角含笑,目光却意欲不明。
杨翌被林峰警告的目光吓出了一头的冷汗,回想之前两个人的互动,虽然也没说什么,但是也明白,自己只要和方恒一对视,那目光就像被缠绕上了一样,粘腻地分不开。
很危险,真的很危险,这里到处都是人,万一被人看出点儿什么怎么办?
沉默地看着林峰转身走出去,看着方恒气鼓鼓地拣起茶缸,看着吉珠嘎玛淡淡扫过来的目光,杨翌大力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下骤然收紧的心脏,对方恒开口说道:“岳梓桐呢?看到人没?”
“嗯?”方恒左右看了一圈,指着远处说:“不是在那边呢?”
“他刚刚好像找你。”
“哦!那我过去看看。”方恒被忽悠地起了身,走了出去。
吉珠嘎玛等到方恒离开后,深深地看了杨翌一眼,叹息着起身走了出去。
杨翌想了想,跟在了吉珠嘎玛的身后。
俩人一前一后走出百米远,确认四周没人后,吉珠嘎玛转身蹙眉看向杨翌,声色俱厉地开口,“你疯了是不是!?”
杨翌低着头没说话。
“从昨天晚上开始问题就接二连三地出来,你是不是不想在部队干了!?”
杨翌叹了一口气,保证道:“我以后会注意。”
吉珠嘎玛恨铁不成钢地睨了他一眼,从包里掏出烟丢了一支过去,然后直接盘膝坐在了地上,闷头抽了起来。
杨翌眉心微蹙地看了营地一眼,坐在了吉珠嘎玛对面,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就这么沉默了许久,杨翌呐呐开口:“这事……你和林教官说过了是吧?”
“嗯。”吉珠嘎玛应声,抬起头看向杨翌:“就你们这德行,谁都瞒不了,早晚的事儿!”
杨翌舔了舔嘴唇,突兀地开口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谢?我看得心烦!”
“……”杨翌心又沉了几分,低声解释道:“可能是因为受伤了吧,所以我才……以后会……”
吉珠嘎玛抬手打断他:“你们要是想认真走下去,我就求你们自觉点儿,要是玩玩的,就趁早分了,这东西就是个火,看着漂亮暖和,真要抱上能被烫死。”
“……”
吉珠嘎玛等了一会见杨翌不说话,只能继续说道:“本来我真不想管的,要不是咱俩的情分在这里,我要跟你说那么多废话!”
“我知道。”杨翌低声回应:“我知道你难办,所以我离开七连也是对的,至少离得远了也能避点嫌。”
吉珠嘎玛点头,这确实是目前看起来唯一可行的路,他沉思着大力吸了一口烟,看着白雾在眼前升腾,开口说道:“我原本戒了烟,戒了差不多六年,现在却又抽上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说得杨翌有些迷糊。
吉珠嘎玛看着他又继续开口:“明明知道这不是好东西,简直就是慢性毒药,可是却没忍住,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又抽上的吗?在特战的最后一年,有些东西就那么丢了,没忍住,就开始折腾自己。”
“压力很大?”杨翌看着吉珠嘎玛抬头看向天空,眼底有些什么东西在闪烁,非常的隐晦,即便极力克制着,也难以掩饰其中地落寞。
“压力?”吉珠嘎玛失笑:“也算吧,心里最重要的东西就那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空荡荡的,应该也是压力的一种吧,所以就想着用更多的东西去填满它,给自己找事情做,不要命的训练,出任务,就像把自己完全抛离了一样,灵肉分开,才不会觉得难受。”
“为什么?”杨翌听不明白,想要选择沉默,但是吉珠嘎玛的表情却给他一种想要倾吐的欲望,所以就顺着话题问了下来。
“为什么啊?”吉珠嘎玛身体后倒,仰头看着天,捏在指间的烟火星若隐若现,带着几分困惑地开口:“因为年轻的时候太热情了吧,什么都没想过就那么愣着头冲了出去,理智被感情掌控,却又没有掌控自己人生的能力,所以才会在丢掉最重要的东西后,只能折腾自己,埋怨自己。”
“感情?”杨翌挑眉。
“对。”吉珠嘎玛点头:“很重要的一份感情。”
“那么现在呢?克服了吗?”杨翌大概明白了吉珠嘎玛的意思,是在提醒他要想把握住自己和方恒的感情,首先就要具备能够完全掌控自己人生的能力吗?
“没,随着年龄越来越大,那种不踏实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而且,恐怕这辈子都克服不了。”
“……”杨翌咬住了嘴唇,脑袋里有些慌乱,其实就连此刻的他都时时有着会一脚踩空摔死的预感,对于方恒,他自欺过,躲避过,却在对方热情地主动中迷失了自己,就算此刻再幸福,依旧无法掩饰内心深处的不安。所以,在这段模糊不明就里的对话中,仿佛警世钟般将他从美妙的幻境再次拉了出来。
“杨翌。”吉珠嘎玛深深地看过去:“你们的事情,我能够说的只有这些,不是阻止,也不是赞成,毕竟这世界没有克服不了的难题,却又处处都是障碍,所以无论你们最后能走的哪一步,你现在都要踩稳了。我还记得的,你说过,会在部队里一直干下去,走到自己能够到达的最高点,这是你的理想,千万别辜负了。”
杨翌点头苦笑:“意思是要找到平衡点吗?”
“我不知道。”吉珠嘎玛摇头:“无论是取舍之间,还是共同前进,都得靠你自己做决定。”
“……”杨翌蹙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取舍?哪有那么好取舍?否则今天的自己就不会坐在这里一筹莫展了。
吉珠嘎玛该说的自觉已经说完,于是重重地按了杨翌的肩膀一下,站起了身:“回去就别喝了,差不多就行,点到即止。”
“嗯。”杨翌点头,却没有动,仰头看着他:“我再坐一会儿。”
吉珠嘎玛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杨翌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脱力般地躺在了地上,看着天空上的星宇苍穹,银盘圆月上浮现的身影,突然苦笑了起来。
真是无可救药了,明明理智知道如何处理是最好的,偏偏眼前浮现的却只有那张脸,精致小巧的,眼弯如新月般,一颦一笑都那么惹人喜爱的,唯一的脸,耳畔不断的回响着一声声的喃哝,烙印在心脏上的声音。
排长,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其实……感情真要那么容易掌控,想必连长也不会露出那张比哭还难看的脸吧?
杨翌摇着头笑,用手背狠狠地拍了拍脑门,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对于方恒的事他应该更有自己的主见,不能太过轻易的被动摇,每个人的活法都不一样,连长的经历未必能够代表一切。
只是……杨翌微微蹙眉,回想起了之前的对话,很散乱,很模糊,这样遮遮掩掩的讲诉很难想象会出自向来喜欢直来直往的连长口中,就像想要告诉他什么,却又无法清楚表述一样。
戒烟戒了很多年,六年,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在特种部队的最后一年分手,到现在都无法痊愈……
散乱的线索串在一起,却又猜不出所以然来,杨翌反复想了半天,哑然失笑,发现自己现在竟然还有闲工夫去管别人的事情,自己这一大堆的烂摊子还收拾不干净呢,真是主次不分的糊涂。
这边方恒被杨翌忽悠着去了岳梓桐那边,说了两句话就发现了真相,扭头一看,杨翌已经不在座位上了。
方恒一边心不在焉的和岳梓桐说话,一边往那边看,见到林峰慢慢悠悠地走回来,接着过了一会儿连长也回到了座位上,却一直没看到杨翌的身影,于是方恒又坐不住了,忍了一会儿,却觉得屁股上像是被钉子扎了一样,干脆和岳梓桐交代了一声,又溜了过去。
见他过来,林峰直接转头就问:“又要喝酒?”
“不是……”方恒摇头,看向吉珠嘎玛:“连长,我找排长。”
吉珠嘎玛挑眉,沉思了一下,用下巴比了个方向:“那边醒酒呢。”
“哦。”方恒道谢,转身就要走,却被林峰开口喊住。
“干吗去?”林峰开口问道。
“那个,排长……”方恒站定身子,怯怯开口。
“他还能把自己搞丢了不成?不用你照顾,自己喝去吧。”
方恒抿着嘴唇没说话,眼底染上了些许固执。
林峰扭头看了一眼吉珠嘎玛,失笑:“你连里的兵人情味挺足啊,走哪儿贴哪儿。”
吉珠嘎玛早就对方恒这股子粘劲儿无语,吐了一口气,拍着身边的座位:“呐,坐这儿,人等一会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