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维雀有巢，维鸠居之（八）
    夏暮烟想见见那个孩子。她是想着，如果那个孩子能接受她，那么顾梓淳就一定能再度接受她！上次在亚华的时候，她隐约的听见，那个小孩子是在一个叫阳光幼稚园的地方。
    下午时分，她一个人乘车去了幼稚园履。
    那是一个很大很漂亮的幼稚园，算是市里条件最好的幼稚园了，因此很有名，所以她一说，出租车司机立马就知道了。
    不过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一栋可爱的粉红色建筑已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如果不细看，她真的会有种去到迪士尼乐园的错觉，整个幼稚园，就像是一个游乐园，许多的卡通人物都能在这里找得着。
    一进门，一位身着天蓝色制服的女孩子已经迎了上来，她微笑着，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亲切极了。
    “小姐，小朋友们还没有到放学时间，您来是有什么事情吗？”那女孩子询问道。
    “我想见顾小凡！”她道。
    “请问您是他的什么人？”那女孩子问道，她是见过小凡父母的，那样般配的一对夫妻。只是眼前这位，却陌生得很洹。
    “我···”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见那个孩子。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他的姑姑吧，他在学校一直都和我说呢，说是有个天天都为他买蛋挞的姑姑！”那女孩子恍然大悟似的。
    “嗯！”她顺势点了头。
    当小凡见到夏暮烟的时候，他确实有些意外，本以为是姑姑，没想到来的，却是位不认识的漂亮阿姨。
    “你是谁？”小凡背着自己的蓝色小书包，侧头问道。
    眼前的小孩子，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粉嘟嘟的脸叫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捏一捏。只不过是一眼，夏暮烟就很喜欢。和正林结婚七年，有时候她也想着要个孩子，可是每每一想到梓淳，那样的念头就生生被自己打消了。
    夏暮烟难得的笑了。
    “你可以叫我夏阿姨！”她道。
    “夏阿姨，你为什么会来接我？我姑姑呢？”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是他叫我来的。”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认真地和小孩子对话。其实，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有个孩子，好像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她有些明白，顾梓淳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这个儿子了。
    “你要带我去爸爸那儿？”小家伙两眼发光，他也有好几天都没有见着爸爸了，也怪想念的。
    夏暮烟点点头。
    “那好，我们快去吧！”小手牵住她的，满脸兴奋。
    那一瞬间，夏暮烟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走在路上，夏暮烟总是有意无意地问着蓝若茗的事情。而小凡，则是一一回答着，有些答案却不甚清楚。
    “小凡，阿姨有件事情问你好不好？”
    “什么？”
    夏暮烟唇角一扬，蹲下了身子，“如果有一天，你爸爸和夏阿姨在一起了，夏阿姨做你妈妈好不好？”三口之家，想想都会觉得幸福！
    小凡嘟嘴，一脸的不悦。他瞪着夏暮烟，说道：“你是个坏女人，你要抢走我爸爸！”一把甩开了她的手，跑开了。原来漂亮阿姨那么坏，小凡很讨厌！
    “哎，你等等，小凡！”站起身去追他，没想到小小年纪，却有那么大的脾气，这一点，真是像极了梓淳。
    “不要，你是坏人，我要去告诉爸爸！”
    他跑得飞快，夏暮烟都追不上他。
    “你先不要跑，有车，很危险的！”夏暮烟提醒道。
    还是红灯，可是小凡却不听她的话，没有停下来，一直跑着，小小的身影穿梭在人行道上，意想不到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一辆面包车飞驰而来，还来不及刹车，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撞上了小凡。车祸，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那一幕，夏暮烟愣住了。只见她面如死灰，眼神呆滞，只能看着，却无力去救他。
    “小凡！”她的声音尖锐得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
    她的双腿有如扎根在土里，已然动弹不得，不敢相信，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究竟是在做什么？
    终于，她跑到了小凡面前，声音都是颤抖的，“小凡···”她蹲下身子，抱起小凡，他浑身都是血，整个人已经不能言语，只是望着她的眼神，还是愤怒的，任何想要从若茗手中抢走爸爸的人，他都不喜欢！
    “我···送你去医院，你要撑住···”尽管双腿都是软的，但是，她更不希望小凡因为她而出什么事情，那样，她一辈子都会歉疚。
    第一次觉得，去医院的路是那么漫长。周围的路人纷纷都看向他们，此刻的夏暮烟，再也不想去理会旁人的目光，她只是想让小凡平安无事。
    “没事的，小凡，会没事的！”她的手也沾满了鲜血，黏稠的液体叫她心生恐惧，从未有过的恐惧如同潮水般袭来，模糊了她的意识。
    到达医院的时候，一大群的医生护士都围了过来，准备着急救。
    扑通扑通，站在急救室的门外，夏暮烟能感受到自己紧张的心跳。今天，她真不该去找小凡的，不然他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她太心急，太不择手段了，竟然想要从一个小孩子的身上下手。
    如今，她只是乞求上苍，希望小凡不要出事，否则，她永远都会活在自责之中。
    时间慢慢过去，夏暮烟的心也越来越急，她就像是一个将要被判刑的犯人，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罪责究竟是什么，那一股紧张的感觉，侵蚀着她身体的每个细胞。
    急救室的灯突然就灭了，夏暮烟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医生们从手术室里出来，个个都还带着口罩，可是纵使遮住了脸，夏暮烟也能看清他们脸上的表情，那种失望与无奈。心顿时跌入冰谷，预感告诉她，情况不妙。
    “怎么样，医生？”她着急的上去拽住医生的手臂，心急如焚。
    那几个医生互相对视了一眼，最终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她最怕听到的，就是这样一句混帐话。什么叫做已经尽力了，已经尽力怎么会没有效果的呢？想着小凡那副可爱的模样，她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怎么会？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维雀有巢，维鸠居之（九）
    若茗和顾梓淳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若茗一张脸，惨白得不成样子，似乎在下一刻，她也能随风散去。而顾梓淳的脸色，也难看极了，接到电话的时候，他甚至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是发生在小凡身上。
    她的双腿已经没了力气，只能依靠着顾梓淳一步步前进，当她终于到达病房门口，那扇白色的门，她竟然不敢去推开。明明前几日小凡还那样高兴地与她聊天，说长大了要带着她去环游世界，怎么今天，就变了呢？
    顾梓淳扶着她，正要推门，一个身影却突兀地闯进了视线，那是他最不愿意再见到的人，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梓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去找小凡的，我只是···”
    “是你！”那个女人，若茗怎么会认不出来。原来，是她去找的小凡，原来，小凡的意外都是因着她。她已经退让了，已经选择退出了，可是她，为什么还要夺走她的儿子？
    突然，她挣开了顾梓淳的怀抱，笑了，笑出了眼泪。不只是这个女人，连着梓淳，都是她该恨之入骨的人。
    “你们终于满意了，是不是？小凡没有了，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没有人能够再阻止你们了，一切都如你们所愿了！”她扶着墙，眼神里，是蚀骨的恨意。六年前，她也没有这么恨过！
    “若茗，不是那样的！”顾梓淳想要解释履。
    “够了！你们的每一句解释的话，都是一种讽刺，对小凡的讽刺，也是对我的。”她吼道。
    若茗推开了门，走进了那间冰冷的病房，却将两个人都关在了门外。
    病房真的很冷，她一眼就看到病床上躺着的那个可爱的身影。他安静地闭着眼睛，只像是平日里睡着了的样子，但是，脸上一点儿血色也没有。到达病床的距离，只不过是短短的几步路，然而她却觉得，那是有生以来最艰难的几步路。以前，只要有小凡在身边，再多的苦，她都甘之若饴，只是现在，他却离开她了，他怎么舍得离开他的若茗呢？
    “小凡···”她的声音，如同破布撕碎时的声响。“我是若茗，我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她握着他冰冷的小手，心如刀割。
    从未觉得，上苍是如此的残忍，总是要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拿走，可是什么她都愿意给，只是，为什么偏偏是小凡？
    “小凡，你起来好不好？若茗带你去游乐园，给你去买蛋挞，还有，你不是最喜欢窝着妈妈睡的吗？今后妈妈天天都带你睡好不好？”她努力地摇晃着小凡，总觉得，他只是睡着了。可是，小凡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洹。
    门外，对于顾梓淳，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好似要爆炸了，难受得快要死去。
    “梓淳，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小凡的事情，真的···”
    “你滚！”他像是发怒的狮子。
    凌厉的眼神，让夏暮烟连话都哽咽在喉。
    “你知道吗，就算此刻你死去，都不能打消我的恨意！夏暮烟，你给我记住，小凡的离开，是你的错，而我，永远都会恨你！”
    “梓淳···”夏暮烟没办法接受他那样浓烈的恨意，到头来，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呢？
    “滚！”他再次怒吼。
    猛然间，房间里传来若茗伤心的哭喊声。顾梓淳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推开了门。
    这一次，留下的，只是夏暮烟一个人。瘫坐在地上，有些伤口，似乎这一辈子也无法痊愈了，它会一直折磨着自己，永远都不会消停。
    这是对她一意孤行的惩罚么？
    走进病房，顾梓淳眉头紧皱。若茗抱着小凡，双眼通红，眼神却是涣散的。她慈爱地抚摸着小凡的头，似乎只是在哄他睡觉。可是那幅画面看在顾梓淳眼里，却无比心酸。六年前，他不知道有这个儿子的存在，毅然去了英国，六年后，原以为找回了他，可以弥补这么多年小凡缺失的父爱，只是，小凡却不给他机会！
    他拍着她的肩膀，眼神依旧看着小凡，他不知道，此时该怎样安慰她，似乎任何的话语，都不能减少她心中的痛楚。
    她却用力将他的手推开了，望着他的眼神，绝望而无情。
    “若茗···”
    若茗并没有言语，只是紧紧地抱着小凡，生怕别人抢走他似的。
    下一刻，顾青蓉和许雅菊一接到电话，也赶了过来。顾青蓉站在病房外，眼睛都已经红肿。她是正准备要去接小凡的，却接到了那通噩耗。
    “别哭了，孩子！”许雅菊安慰道。若是女儿再哭下去，她纵使再坚强，也忍不住失去孙儿的那股痛意。她才刚刚开始接受这个孙子，他竟然就离开了。
    “妈，你说，怎么会这样？他还那么小，只有五岁而已，怎么可以？”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是大家的开心果，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呢？
    这时，顾建军，顾思泽以及李香兰三人也都赶到了。
    这么多年，许雅菊从未见过顾建军，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一种场景。
    “你们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顾思泽气愤，可是更多的，是一种心痛。那么惹人疼爱的曾孙子，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
    “小凡呢？我要见他！”李香兰则难掩伤心，老泪横流。
    只有顾建军，没有开口。
    “爷爷，奶奶···”顾青蓉哭得更厉害了。
    许雅菊对两位老人点了点头。她一直都知道，两位老人不待见自己，她也知道，自己年轻时候的性子太过强势。
    视线转向顾建军，他苍老了许多，耳鬓斑白，也是双目微红，眼里夹杂的，竟是泪水。
    “阿淳呢？”他问道。
    “阿淳和若茗还在病房里，我们还是先等着吧！”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儿女对于父母是多么的重要，如今他们失去小凡，无疑是等于剜心一般。
    “老头子，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为什么偏生是我们家小凡？”李香兰泣不成声。
    顾思泽也长叹了一口气，悲痛万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维雀有巢，维鸠居之（十）
    “爸，妈，阿淳和若茗这会子肯定伤心坏了，您二老也得保重身体才好！若是等下他们出来，看到大家都是这副模样，岂不是更伤心？”顾建军劝道。此刻，虽然心痛，可是他更应该为阿淳和若茗着想。
    顾思泽自然知道，儿子说的在理。
    “建军说得对，老婆子，你也别哭了，叫阿淳和若茗看见，不好！”顾思泽道。
    “嗯···”话虽如此，可是终究还是忍不住履。
    “奶奶，我们都别哭了，好不好？”顾青蓉抱住奶奶，劝慰道。
    许雅菊无奈地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顾梓淳终于从病房里出来了。众人见到梓淳，都站了起来。
    见到爷爷奶奶以及父亲母亲，顾梓淳并不觉得意外。
    “哥，嫂子呢？”顾青蓉先开了口。
    “是啊，若茗怎么样？”顾建军也担心洹。
    阿淳看了看众人，都是焦急而又悲痛的情绪。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却是更难看的。无奈地摇头，才道：“她抱着小凡，说什么都不肯放开。”现在，她是连着他也一起恨了，虽然不言语，只是那一个眼神，都如同一把利剑，刺入他的心。
    “也难怪若茗会那样，小凡他···”李香兰说这话，却又忍不住哽咽了。
    “阿淳，你是小凡的爸爸，我知道，你的痛不会比若茗少，可是小凡已经离开了，让他···入土为安吧！”顾建军艰难地说。
    “你爸爸说得对，阿淳，你要好好劝劝若茗！”顾思泽也知道，当下最该做的是什么。
    许雅菊倒是没有开口，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希望能给他一点勇气。
    “我知道的！”这话，他是对所有人说的。
    顾梓淳怕爷爷奶奶伤心，是以叫他们先回去，顾建军不放心，说是送他们一起回去。许雅菊也没有多留。病房外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顾青蓉还愣愣地站在那儿，看着一语不发的哥哥。
    他还是他，但好像一下子颓废了许多。
    “哥···”她很想说些安慰的话。
    “你也先回去吧，青蓉，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嗯！”她知道，有些伤口，只能自己一个人慢慢舔舐。
    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空荡荡的过道里，他靠着冰冷的墙，无力极了。滑坐在地上，蚀骨的冰凉侵袭着全身，可是比起心中的痛，那冰凉在他看来，是那样微不足道。
    用力地搓着自己的头发，眼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这一辈子，打从记事以来，他从未哭过，只是今天，终于败下了阵来。
    夏暮烟，他从未如此地恨过这个这个名字，从未如此地恨过这个人。如果可以，一开始他就会选择不要遇见她，她将他的生活弄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回归了正轨，而她再次的出现，又将一切都毁了。
    他不知道，若茗现在是以一种怎样的恨意看待他，她已经认定了他的罪责，和夏暮烟一样的罪责。
    突然，病房的门开了。
    若茗抱着小凡出来了，每一步，都慢慢地走着，小心翼翼。
    “若茗···”他猛地起身，唤她。
    她没有理他，只是慢慢地向前走。若茗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似乎所有的感觉都被疼痛给吞噬，痛得已然麻木。顾梓淳，那是她再也不想见到的一个人，一刻也不想看见！一看见他，她就会想起另外一个女子，那个害死小凡的刽子手。
    无疑，她的冷漠更加让他难受。他多想去拉住她的手，牵着她，告诉他自己有多爱她。但是，此刻他也只能望着她从自己的身边经过，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无能为力。他的爱，在她眼里，已经不值一钱！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一定第一个就牵住她的手，那样，就不会发生这以后的悲剧了。只是世界上，总是没有后悔药！
    小凡火化后，整整三天，若茗都没有吃过东西，齐阿姨煮了东西，她看也不看一眼，只是抱着小凡最喜欢的维尼熊，呆呆地坐在床上，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眼睛凹陷，一点儿精神气也没有。她，已经失了魂，只剩下了一具空壳子。
    无论顾梓淳怎么劝，她依旧是无动于衷。齐阿姨看着都心疼，说了一大筐安慰的话，若茗还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就好像是没听见。
    此时的若茗，只不过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里，有小凡。她还记得，小凡出世的那一天，下着狂风暴雨，要不是有韩奶奶和少国，她不会顺利地生下小凡。从那时候起，她就觉得，小凡是一个坚强的孩子！他那样乖，跟着她吃了那么多苦头，也还是开开心心的，还让她也开开心心的，那样的日子，简单的快乐，多么难得···
    第四天的时候，若茗晕倒了。如果不是齐阿姨及时发现，顾梓淳很难想象后果会是怎样。她是在惩罚他，一定是在惩罚他。可是，他自己已经懊恼万分，痛彻心扉了！
    依旧是医院，若茗躺在病床上，只能靠输营养液维持着，她也不睡，就那么呆滞地望着一个方向，木偶般的。
    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顾梓淳今日才算是见识到了。
    房间里安静得吓人，顾梓淳坐在她身旁，希望她能看看自己，可是，她终究只是看着别处，对他视若无睹。顾梓淳知道她的心思，她不过是想跟着小凡一起走，她是那样爱小凡，就好像她的命一样，如今小凡的离去，怎么不教她伤心？
    只是，她想离开，他不能成全。小凡已经去世，他不希望若茗做傻事，无论如何，她都该好好活着，就算是为着小凡，他都应该好好活着。
    端起了桌子上的粥，他温柔道，“若茗，喝一点粥吧！”他盛了一勺，又吹了吹，确认已经不烫了，才递到她嘴边。双眸里充满着期待，只希望她能吃一点，哪怕只是一点也好！
    她没有张开嘴，索性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勺子悬在半空中，他只能悻悻地收了回来。
    “我知道你恨我，不想看见我，可是若茗，你得吃东西，你知不知道？”他劝道。
    若茗翻身侧了过去，什么话也没有说。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一）
    入眼之处，全部都是纯白。白得一点儿生气也没有，只是单调的，白得惨烈。
    若茗背靠在床上，眼神呆滞。她只是看向窗外。树木都已经长出了新绿，嫩绿的草坪上，几个孩子正在踢足球，虽然穿着病人服，精神却是极好的。
    望着那些孩子的时候，若茗明显地眼前一亮，那些孩子，如此地朝气蓬勃，像是初升的太阳。坐起身子，若茗心里不禁动容。她掀开被子，迈着摇晃的步子，一步步走着。好几天都没有进食，此刻的她，犹如一只枯叶蝶，枯槁而又消瘦。
    草坪上，她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孩子玩得正酣。突然间，枯黄的脸上突然一笑，那笑，竟似天女散花，美得不可方物。
    “小凡···”嘴唇蠕动，划出的两个字，还是那个名字。
    她笑出了眼泪，眼中的晶莹，瞬间滴落在白色的病人服上。她的小凡，现在是在哪里呢？他一个人，怎么会习惯？
    病房外，顾梓淳犹豫了很久，仍旧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如今的她，根本不希望见到他，就连他拿来的东西，她都视而不见。
    一想着，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他不希望，他们两个的关系，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他已经失去了小凡，不想再失去她。她不知道，自己于她有多么重要，或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只是希望她知道，他会一直都在她身边，永远。
    思维归于理智，他还是推开了那扇门履。
    她竟然不在！
    刚刚平静下来的思绪一下子又被担忧所打乱。她去了哪里？
    大步迈出了病房，见到了护士端着药水迎面走来。他也顾得许多，抓住忽视的手，劈头就问道：“405病房的病人呢？”
    护士被他抓得生疼，一个劲地摇头，“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怎么照顾病人的？”他几乎是吼的。
    护士也只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被他这样一吼，吓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洹。
    顾梓淳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只是这个时候，他已经不能和她计较那许多。找到若茗，才是当务之急，他不敢想，如果有一天，她突兀地从他眼前消失，他该怎么办？
    他，绝对不能让这种如果成真。
    一路下了楼，放眼望去，草坪上，孩子们正在踢足球，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他顿住了脚步，不禁想起了小凡，这几天，他几乎都没有睡觉，胡子长了出来他也没有心情去理会。爷爷奶奶他们整天地打电话过来，他只是应着。他只是希望自己很忙很忙，忙得能够将所有伤心的事情都忘掉，忙得感觉自己还是生活在以前，他们一家三个人，简单的快乐！可是，就算忙得天昏地暗，他也不能减少一些心中的苦痛，哪怕只是一丁点的。
    找寻了很久，他终于在一棵香樟树下看到了若茗的身影，那单薄的身子立在那里，像是透明的一般。她认真地看着那群孩子玩耍，连一眨眼的功夫都不舍得，就那么看着，脸色缓和了些，却仍旧掩盖不了眉间那抹深入骨髓的悲伤。
    小孩子们踢着踢着，球竟然像若茗这边滚了过来，一直滚到了她的脚边。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足球，条件反射地蹲下身子去捡。当捡起秋的那一刻，她却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那声音，竟是似曾相识一般。
    “阿姨，把球还给我吧！”
    听到声音，若茗整个人一震。她下意识地抬头，那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全身都肥嘟嘟的，脸上带着一抹运动过后的红晕，看起来可爱极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有一种错觉，如若不是那一声“阿姨”，她会觉得，那是她的小凡。
    “阿姨，您把球给我吧？”小男孩央求道。
    若茗只是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不说话。
    或许是没有了耐心，小男孩也不再礼貌，一把抢过了若茗手中的足球，一路飞奔，跑到了同伴身边。不过一会儿，孩子们又兴奋地开始踢球。
    她仍旧保持那个姿势，定定地看着那个在草坪上奔跑的男孩子。
    这画面，顾梓淳竟然看不下去。她的心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那个孩子，不是他们的小凡，他们的小凡，早就已经离开了！
    他移步过去，轻轻的步子，生怕打扰到她。终于到达她的身边，他的心里才觉得踏实。诚然，他不是一个好的父亲，只是如今，他希望自己有机会能成为一个好的丈夫！
    顾梓淳没有开口，只是一直陪着她站着，没有打扰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天气变得有些凉。一阵风吹来，香樟树沙沙作响，嫩绿的树叶迎风飞舞。
    怕她着凉，他脱下了自己的西装，轻轻地搭在她的身上。
    此时的若茗，终于肯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她的脸很苍白，却没有表情，只是一种几近于麻木的呆滞。
    “起风了，我们回去吧！”他道。
    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她移步离开。瞬间，西服跌落在地，若茗并没有去捡，似乎是故意的。她向来时的方向走回去，步子依旧不踏实。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样做，若茗才肯原谅他。她心里，已经判定了他的死刑，连个缓期的时间都不肯给。这样的冷漠，让他连呼吸，都觉得是压抑的。
    捡起自己的西装外套，他不敢去追她。只是跟在她的身后，远远地看着。直到确认她是真的回了病房，他才放心。
    靠在过道的墙上，他心中彷徨。只是一扇门，却隔开了两个世界，她不预备再将他纳入她的世界，而他，再怎么努力也进不去。
    他掏出口袋的烟，点着了。吸了几口，却又想着这是在她的病房门口，吸烟毕竟是不好。于是，又将烟给拧灭了。
    “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若茗？”叹了口气，他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未来可言！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二）
    若茗没有吃什么东西，一回到病房就躺下了，对于他每天拿过来的那些食物，她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躺下了很久，始终都没有睡着。她知道，他就在门外，可是她却不希望见到他，一见到他，她就会想起小凡是如何离开的，那样，她会更难受。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是空空荡荡的，心里就像被人突然掏空了，只留下一具空壳子。
    她听到了有人开门的声音。不似原来的小心翼翼，反而是带着一股急切的心情。
    “若茗···”那人急切地走进来，讲话的声音都还是气喘吁吁的。
    这个声音，让若茗想起了很多。即使这么久了，她也不会忘记这个声音的主人。睁开眼睛，果真，是他！
    “若茗！”他大步地走到她面前。她这副憔悴的模样，他以前从未见过。只是短短的几个月，竟然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少国···”若茗开口，声音沙哑。
    他皱眉，眼里满是疼惜。在美国的时候，一听维子说了这边的事情，他便马上赶了回来。他没有想到，几个月的离开，竟然会得到这样的消息履。
    似乎是压抑了太久太久，一见到孟少国，满心的难过一下子都化作了眼泪，不停地往外涌。
    将她纳入怀中，孟少国后悔至极。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离开，如若他坚持守在她和小凡身边，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没事了，若茗，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他安抚着她的情绪。
    “是我不好，我没有照顾好他，都是我不好···”在她的心底，最不可原谅的人，其实是她自己。正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让那个女人有可趁之机，以至于她失去了小凡。
    “不···若茗，你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替她擦拭着眼泪，他劝慰着。那滚烫的眼泪，灼了他的心。他已经很后悔了，而她这样责备自己，无疑是叫他更加自责，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若茗心中悲戚，她是真的不想在面对顾梓淳，他自有喜欢的那个女人，那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女人。“少国，你带我走，带我离开好不好？”她像是在哀求。这个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呆下去，只是想离开而已洹。
    “好好好，我带你走！”既然顾梓淳那样对若茗，那么从今以后，他绝不会再将她让出去，带她走，那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少，若茗可以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我想离开这里，现在，立刻，马山！少国，我再也不想呆在这里了，一点儿也不想！”她紧紧地抱住他的手臂，那让她觉得安全。
    透过窗户，顾梓淳能看见他们相拥的瞬间。刚才那一瞬间，少国来时看着他的眼神，他无法忘记。他当初信心满满地答应过少国，要好好照顾若茗和小凡，可是，他却没有做到。少国怪他，恨他，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可是，他们的拥抱，刺了他的眼。
    若茗，是他顾梓淳一个人的，可她却在别人的怀里发泄，对他恨之入骨。
    转身离去，带着浓浓的醋意。
    酒吧。
    灯红酒绿的世界里，流光目转。
    顾梓淳一个人喝着酒，脸上已经微红。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但思绪却仍旧清晰，他不过是想买醉一场，那样烈性的酒，竟然都没有作用！
    桌子上，手机不停地震动，他也懒得去理会，听得烦了，索性关了手机。什么他都不想理会，他只是想喝醉，想忘记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喝酒的时间，许多女子过来搭讪，各式各样的类型，但没有一个女子，能比得上他的若茗。世界上，也没有女子能比得上他的若茗。
    再次回到医院，已经是华灯初上。心里虽然不好过，却还是放不下若茗。
    到达医院的时候，一见到他，护士小姐已经迎了上来，她的表情并不好看，顾梓淳担心着，是不是若茗又出了什么事情。
    “顾先生，不好了，顾太太不见了！”
    不见？这是什么意思？他的若茗，怎么可能会不见了？
    “你说什么？”他不相信。
    “我们找遍了医院，都没有看见顾太太，可能，她已经出了医院了！”护士小姐推测道。
    他的脸色更加yīn沉，双眼微眯，情绪已经不能自控。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见了？”他几近疯狂地推开护士小姐，一路走到了405病房，病房里空荡荡的，角落里散发出一丝丝的yīn气，一点儿温度也感觉不到。白天她出去的时候，他就有一种预感，她想要离开，离开他。如今，她是真的走了吗？
    不，他不想放开她！
    白天的时候，除了他，若茗唯一见过的人，也就是少国，一定他，带走了她的若茗，一定是！
    急切地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按了开机键。几通未接电话，全都是医院的号码，那时的他只顾着喝酒，竟然视而不见。现在想想，后悔莫及。大步出了医院，一边开车，一边拨着孟少国的号码，但是，拨了好几遍，他的手机，依旧没有人接。
    他知道，孟少国是故意的，故意让他担心。
    顾梓淳顾不了许多，将车速开得飞快，心中唯一的信念，就是不能让若茗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没有她的日子，他不能想象要怎样渡过。
    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若茗依旧穿着医院里的衣服，过往的行人见她这副模样，甚是奇怪。一两个衣着光鲜的女子见了，竟然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是啊，她这副模样，别人都会觉得可笑吧！
    只是，她没有心思去关心！
    “若茗，已经订好房间了，我扶你上去吧！”孟少国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没有在医院时的那般严肃。
    “嗯！”若茗只是点头。
    “你放心，我已经叫经理订明天去纽约的机票，我们明天就离开这儿！”现在的孟少国，只是想带着她离开，如此而已。
    一听到是明天，若茗还是有些震惊，那太快了，她甚至一点儿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可是，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她要离开这儿，一定要离开！
    “好！”她应道。
    明天走后，她和顾梓淳，就可以永不相见了，那样，再好不过！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三）
    打了电话去了孟家，是孟伯母接的电话，他却是说少国没有回过家，而孟伯母，也根本不知道少国回国的事情。
    顾梓淳一时间没了头绪，B市那么大，他又该去哪里找？
    若茗身子不好，少国带着她，肯定会好好照顾她。对了，酒店！他们一定是去了酒店！
    想到此，他立即打给了陶然履。
    “顾总，有什么事情？”
    “陶然，你帮我去查市里所有的酒店，我要知道少国住在哪里！”他命令道。
    “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从顾梓淳的语气里，他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挂完电话，他突然觉得一阵头晕。刚才的酒劲，竟然一下子都上来了。用力甩了甩头，顾梓淳继续开着车。他一定要找到若茗，一定要！
    凌晨四点多钟，陶然终于打了电话过来，告诉了他酒店的地址。
    那一刻，顾梓淳兴奋地像个孩子，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是一个劲地开车向酒店而去洹。
    酒店的床，干净而又柔软，若茗躺在被子里，难得的睡了一个安稳觉。她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有多久没有这样安心过了。孟少国只是坐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睡容，他的思绪，仍旧复杂。若茗这个样子，仿佛是有人拿刀在割他的心。他所希望见到的，是那个一直快乐着幸福着的若茗。可是，却是这样的结果！
    “若茗，一切都过去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他似乎是在保证。
    铃铃铃···
    孟少国的手机，再次响起。依旧是阿淳，但是此刻，他真的不想接到阿淳的电话。既然他心里放不下另外一个女人，又何苦去伤害若茗呢？
    按了拒听，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若茗身上。
    当顾梓淳终于到达酒店，已经快六点钟。一下了车，他便大步迈进了酒店大堂。进入大堂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孟少国。一下子，心里的希望就被点燃。
    “阿淳？”显然，孟少国也看到了他。
    “少国！”他并没有好的脸色对他，若茗是他的妻子没错，而少国竟然不经过他的同意就把若茗给带走了！“若茗在哪里？”他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
    意外的情绪也只是一瞬间，孟少国知道，如果阿淳想查到他的住处，一点儿也不难。他，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你认为若茗会在这儿？”孟少国镇定下来，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
    “如果若茗一跟我走，第一个就会被你找到，你说，她会这么傻吗？”他哼笑一声。
    “你的意思是说，若茗没有和你在一起？”顾梓淳显然不信。
    “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我的房间看！”他作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顾梓淳微眯着眼，移步上楼。孟少国跟在他的身后，没有说话，脸色却不太好看。
    果然，顾梓淳环视一周，房间里面除了一色家具，却什么也没有。彼时的顾梓淳，情绪已经爆发。猛地，他准过身去，一下子抓住孟少国的衣襟，面目狰狞。
    “告诉我，若茗在哪里？”他知道，孟少国一定是知道的，一定是。
    而孟少国，也不再客气，之前的情绪也全都被牵引了出来。一拳打在顾梓淳脸上，他高声质问道：“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我给过你机会好好对待若茗，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除了让她伤心，你还做了什么？小凡的事情，是你的错，你知不知道？”
    顾梓淳被他打在地上，像散了架似的，也不知道疼。他的眼神有些呆滞，似乎是在自责。小凡的事情，是他心里永远也无法抹去的疼痛，那伤口，永远都在那里，只要一想起，都会痛不欲生！
    “她在哪里？”擦去嘴角边的血渍，他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也挽回不了她了，阿淳！”
    “我不信！”他否认道。若茗是她的，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爱她，疼她！
    “信与不信，都是你的事情，我这里没有若茗，你走吧！”孟少国并不希望与他继续这样对峙下去。
    顾梓淳知道，少国向来都是不说谎的，他说若茗不在这儿，那么她一定不在，这一点，顾梓淳是坚信的。
    他正视了孟少国一眼，走出了房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若茗，他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顾梓淳走后，孟少国立即关上了门。其实刚才一说了叫阿淳进来，他就后悔了，上楼的时候，他心里一直都在挣扎，不知道如果阿淳真的看见了若茗，那又该是怎样的一场纠结！
    孟少国四处看了看，却也不见若茗的踪影。他有些心急，开口唤道：“若茗···若茗···”
    许久，他才见到阳台外的窗帘动了动，她掀开窗帘，双眼竟是含着泪水的。
    “若茗···”他快步走过去。
    双脚发软，她已经无力站立。幸亏，孟少国及时扶住了她。她的身子太弱了，他扶着她，总感觉她像一张纸，轻飘飘的。
    “你知道吗？听着他的声音，我差点就控制不住我自己了。”她是那么爱他，却要在爱他的同时，背负着那么深刻的恨意。
    “你的苦，我都了解！”他拥着她，她全身都是冰凉的，他只希望让她感受到温暖。
    “少国，我什么都没有了！”泪湿衣襟，她心中悲戚。以前，就算什么都没有，她也还有小凡。但是现在，她连小凡都没有了，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不，就算是什么都没有，你也还有我！我说过，只要你需要，我就一直都在你身边！”
    她又一次沉默了。
    他了解，不能逼她，尤其是现在。
    “好了，别哭了！”他换了口气，“我们是九点钟的飞机，现在我们该想的是好好吃一顿早饭，然后去机场赶飞机，知道吗？”
    若茗点点头，勉强一笑。
    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究竟还有什么希望，她只是想离开，离开顾梓淳，越远越好！那种挣扎在爱恨交织中的感觉，日日都折磨着她，生不如死！如若不见，如若不想，那么，她该会好过很多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四）
    顾梓淳开着车，只是走了一下，便觉得不对劲，那种感觉，说不出的奇怪。总觉得，少国一定知道若茗在哪里。可是，少国是不会说谎的。
    想了想，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还是调转了车头。
    再次到达酒店的时候，顾梓淳直接奔向了前台接待。
    “小姐，我想知道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蓝若茗的客人！”
    “请稍等，先生！”服务员微笑道。
    在她查询的过程，只是短短的几秒，可是，顾梓淳却觉得，每一秒都像是一万年的等待，那种紧张的情绪，时时刻刻，都侵袭着他的思绪。他不知道，那样的六年，若茗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如果她没有再次出现，那么这一辈子，或许他也无法知道，她在他的生命扮演着那么重要的一个角色履！
    知道她还爱着自己的时候，他是那样高兴，他们，是相爱的！
    他不会想到，事情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她的模样，不停地在脑海中盘旋，迅速地，整个脑海里就全都是她的样子。她流眼泪时的样子，她微笑时的样子，她委屈时的样子···
    “先生，刚才蓝小姐和孟先生已经一起退房了！”
    他们真的是在一起的，他的预感果然没有错！孟少国，竟然骗了他。
    “那他们现在去了哪里？洹”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服务小姐略带歉意地说。
    出了酒店，顾梓淳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只是在马路上开着车乱走，他不知道他们是去了哪里，他不知道该怎么样去找到若茗。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沿着马路，四处寻找。
    她真的连一次机会都不肯给他吗？
    想到这里，他便觉得恍如世界末日。他没有告诉她，如果没有她，那么他的世界，将不复存在！
    机场，永远都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
    若茗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呆呆的。
    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很久以前，顾梓淳带着她去苏黎世的时候。到达机场的时候，她只是满心激动，也没有看路。他将她纳入怀中，让她避免了被行李车撞着，那样小心翼翼的呵护，仿佛只是昨天的事情。那一刻，她真的很开心！
    如果时光可以停在某一刻，那么她最希望的，是停在那些美好的时刻！
    “若茗，我们可以去登机了！”孟少国已经拿到了机票。
    “嗯！”她点了点头，木讷地起身。
    她仍旧是不开心的，他能看得出来，心中的痛楚感清晰极了，她的不开心，是因为不舍得吗？而她的不舍得，是因为阿淳么？
    “走吧！”他扶住她，将自己的伤心都压在心底。
    走到登机口，她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入眼之处，依旧是那些陌生的面孔，人群之中，没有她想象的熟悉。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着什么，只是，却忍不住去追寻。
    以后，便是两两相忘！
    去往纽约的飞机，终于按时起飞，越过太平洋，往另一个陌生的城市飞去！
    总是要等到失去以后，才觉得珍贵。人，总是有这样不知好歹的一面。整日在眼前的，总是看不见，等到一天，已经习惯忽视的东西却突然消失不见，那种极不适应的感觉才叫人明白，什么叫做珍贵。
    整整一天，顾梓淳都没有出过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到处都能感觉到若茗的存在。他舍不得出去。
    顾青蓉和李书君进入房间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脸颓废地躺在地上的顾梓淳，那副样子，谁看了都会心疼。
    “茗茗？”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顾梓淳一下子坐了起来。一看到青蓉，脸上的兴奋都转化成了失望，脸色更加yīn沉。
    “哥！”顾青蓉唤道。
    李书君的表情也是严肃的，没有了往日的不羁，他只是同情地看着自己的发小，许多年前，夏暮烟放弃他的时候，他只是恨，入骨的恨！而如今，若茗走了，他却是连魂都失去了！
    “阿淳！”
    “你们来干什么？”他继续躺下。
    “你瞧这副样子，还有个人样么？”李书君只是想叫他振作起来，虽然，那很难！
    “不用你管，你们走吧！”他并不在乎自己这副样子，一点儿也不在乎。
    “哥，大家都很担心你！”她也蹲下身子，希望能劝得了他。
    顾梓淳索性闭上了眼睛，充耳不闻。
    “顾梓淳，你以为你这样，若茗就能回来么？你想过没有，如果不是你和夏暮烟纠缠不清，会有今天的事情吗？是你自己毁掉了你的幸福！”李书君倒是看不下去。
    “我没有！”顾梓淳否定道。“我爱的人是若茗！”对于自己的爱，他非常清楚。
    “既然你问心无愧，那你为什么不去把她找回来？你如果真的爱她，就应该让她感受到你的爱啊！”李书君大声说道。
    顾青蓉看在眼里，心有同感。是啊，爱一个人，就应该让她感受到自己的爱意！
    “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他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让她感受到呢？
    “只要你有心，那么就应该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回到你的身边！现在你应该做的，就是振作起来，你知不知道？少国很爱她，如果你不珍惜，那么我只能说，你会彻底失去她！”于内心来说，李书君是站在一个情字上的。他之所以告诉孟少国，那是觉得，他有权利知道，现在，他来劝阿淳，也是因为阿淳是真的爱若茗！
    “不，我不会放弃若茗！”他的双眸里，坚若磐石。
    “那么我想，你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看了眼青蓉，他知道是该给阿淳静静思考的时间，“丫头，我们走！”说着，便牵起了她的手。
    “哦！”她几乎没有见过君子哥这样的一面，印象里，他对什么都是玩乐的态。
    二人走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死一般的寂静。
    顾梓淳望着天花板，眼睛一眨也不眨。不得不说，在被一顿臭骂之后，他的思绪清醒了很多！若茗，不管她在哪里，他都一定会找到她，哪怕是用一辈子的时间，他也一定会找到她！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五）
    知道吗？一个人天荒地老，总是带着份无奈的撕心裂肺！他不是一个圣人，也不想流芳青史，只是希望能将心爱的人拥入怀中，如此便已足够！
    自她走后，他习惯了一个人漫步街头！不是因为喜欢，只是一种习惯而已！
    他奢望着，在某一个转角时，他无意识地转身，她便站在他的眼前，对着他笑，那笑容，将是天上最美的星辰，是他一生之中，最美的风景！
    已经记不清楚她走了多久，他已经刻意去忽视时间那个残酷的数字了。
    他感受到了手里的震动。
    “爸！”
    “今晚你过来一趟！”顾建军敛了情绪，只是平静地说。
    “是！履”
    挂了电话，他扫视了街头过往的行人，一个他熟悉的城市，却没有一张他熟悉的面容。渐渐地，他连自己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这个世界，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已经有很久，他都没有回过军政大院了。
    排列整齐的香樟树，依旧翠绿如初，比记忆里的还要茂盛许多。地上堆积了许多的落叶，不是秋天的那般金黄，叶子还是绿的，却被春风一卷而去。叶子的离开，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
    踩着落叶，他一路走着。
    还在屋外，就已经听见里面的谈话声了。
    “天华，你先不要急，阿淳一会儿就过来了！”那是顾建军的声音洹。
    “我怎么能不急？”蓝天华叹息。
    原来，岳父也在。
    只是定了一下，他便走了进去。该面对的，他不会却步。
    “爸爸，岳父！”他礼貌地叫唤道。
    “阿淳，你告诉我，若茗究竟是去了哪里？”一见到顾梓淳，蓝天华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脸色担忧，脸上的褶皱又比上次多了，那样的苍老，不只是身体上的，更多的，应该是心！
    顾梓淳摇了摇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您放心，我一定找到她！”
    没有听到他的答案，蓝天华显然还是不放心。同样是为人父母，那种感觉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若茗失去了小凡，哪里能受得了那样的打击？只是，她竟然就那么离开了，全然不顾自己还有个父亲！
    突然，他又想起了她离开的那六年，那么竭力地寻找，他也没能找到她，如今，她既然有心离开，阿淳又真的能找到她吗？
    “天华，你先不要多想，若茗是个懂事的孩子，或许现在，她只是想出去散散心，也许过几天，就会回来的！”顾建军吸了口烟，尽量往好的方面去说。
    目光转动，他看到父亲的担忧。虽然说得乐观，但是他也是担心着的。
    “爸爸，岳父，我爱若茗，不管用尽什么方法，我都会找到她，她是我这一辈子最想去珍惜的人，我不会放弃的！”
    “阿淳，这是你的保证吗？”蓝天华问道。
    “是！”他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似乎是有了一个安慰，蓝天华的心里一下子踏实了很多。
    夜，夜得那么美丽，只是有的人，又开始了心痛。
    虹泰会所。
    顾梓淳一个人喝着闷酒，李书君陪着他一起，而农可维，尽力地寻找着一些高兴的事情来说。
    本来是从小到大的四人组，但在座的也只有三人。
    “阿淳，听说你在向阳县的度假村已经竣工了，真的假的？”农可维问道。
    “嗯！”他哼了一声，作为回答。
    “那好啊，赶明儿我带着丫头一起去玩玩，维子，你也带着蒋乐也一起，大家在一起才热闹！”李书君笑道。
    “叫我带着她？算了吧！”农可维不屑道。
    “看你嘴硬！”
    顾梓淳起身，已经没有什么继续呆下去的兴趣。“想去的话，打陶然的电话便好！”
    “你就要走？”李书君直起了身子。
    “我想静一静！”他道。想要的安静，只是因为，他需要逃避一些事情。
    顾梓淳走后，李书君端起桌上的红酒，浅尝了一口，却觉得味道似乎没有以往的好，明明是一样的红酒。
    “君子，你不觉得，阿淳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吗？”农可维背靠在沙发上，感叹道。
    “世界上能让他如此的，除了爱情，还能有什么？当初是夏暮烟，现在是若茗。”
    “你别跟我提夏暮烟，那个女人真叫我不喜欢。只有像若茗那样好的女人，才配得上阿淳，只是···”只是阿淳没有把握住。
    “顺其自然吧！”
    不是自己的，怎么勉强也是枉然，是自己的，最终还是会在一起！
    夜晚的风，依旧有些凉。街道两旁的霓虹灯还在不停地闪烁着，那光线，将淡淡的月光都覆盖住了，刺人眼目。
    之所以从会所里出来，完全是因为受不了那种氛围。君子和维子都可以说着自己心爱的人，可是他呢？他的若茗呢？
    这些日子，他已经尽力去寻找，只要是有可能的地方，他都已经去过了，可是她却依旧没有音讯。为了避开他，她甚至连自己的父亲也不联系，那般决绝，似乎是狠了心要将他们的关系一刀两断。
    可是这时间，最不能一刀两断的就是情丝。就算狠心地斩断，它依旧会再次长出来，越来越多，像个网一样把自己给裹住，无能为力。
    手握成拳，青筋直现，修长的手指带着略微的苍白。迷人的双眸望向远方，那里，是一片灯火阑珊！
    他一定不会放弃，就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也会尽力去寻找。
    少国是唯一知道她在哪里的人，要找到若茗，那么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先找到少国。这是唯一的突破口！
    生命，原是一个孤独的存在，每个人都是如此。只是上帝何其明智，赋予了人以情感。两个孤独的人因为彼此吸引而在一起，彼此慰藉，只要是两个人，就算是狂风暴雨，也安之若素。如今，他少了一个人，心里空了位置，而这个位置，是专属于她一个人的，所以，他要找到她，让她住在心里，一生一世！
    第一百三是九章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六）
    昏天暗地，也无法形容夏暮烟这些日子的生活。每一次，只要一躺下，她就会想起那张惹人喜爱的笑脸，肉嘟嘟的朝着她笑。每晚，她都是被惊醒，一身冷汗。
    房间里的灯打开，是夏朝烟。
    夏朝烟端了杯水过来，神色担忧。疾步过来，在床头坐下，她安抚着夏暮烟的情绪。
    “来，把药吃了！”她带着命令的口吻。
    夏暮烟紧紧地抓住夏朝烟的手，弄得玻璃杯里的水直晃，幸亏杯子里的水不是很满，没有溢出来履。
    “我又梦见小凡了，他对着我笑，姐，你不知道，他笑得有多可爱，我···”
    “暮暮···”夏朝烟敛眉。“把药吃了，这样你才能安心的睡觉！”现在这个结果，不也是她自己造成的么？人家说，种什么样的因，就会得到什么样的果，只是暮暮的结果，叫人难受！
    那些药片让夏暮烟觉得恶心，她就是靠这些药片在逃避自己的罪责！“姐···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去破坏他们···我真的后悔了，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我现在，就感觉自己是个罪无可赦的人，死有余辜！”
    泪眼迷蒙，混合着脸上的汗珠，如飘落的樱花，凋零枯萎。
    “如若你早早地就意识到这一点，何苦会有今天？”夏朝烟道，“暮暮，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知道···姐！”她靠在姐姐的肩膀，满心的是自责洹。
    “来，听姐的话，先把药吃了！”
    夏暮烟抽泣着，终于才点点头。
    吃过了药，她的精神稍微好了些，却仍旧是有些恍惚。她靠在夏朝烟怀里，抱得她紧紧的。可是，她却是不敢睡，她怕一睡着，又全部都是小凡的身影。
    “姐，你说为什么一步错，就步步都错呢？”
    夏朝烟叹了口气，很是感慨。“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吧！在做每一个决定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或者是错的，因为我们不能预见未来。所以错了，也还坚持着自己是对的，终于走到了死胡同，才恍然大悟！”
    她心有同感，“姐，我好后悔没有听你的话！”如果她早知道的话，一定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她伤害了每一个人，包括她自己！
    “都过去了，暮暮！”
    “可是我过不去！”
    “人生没有回头路走，你现在也只能向前看，这个心结，只有你自己能解开，别人帮不了你！”她没有什么别的企求，只是希望暮暮往后的生活能知道，不要去勉强任何东西，不论是人，或者是事！
    夏暮烟只是沉默，说不出话来。
    一时之间，房间里变得很安静，房子隔壁的音响声，入耳清晰。那声音，却不显得烦躁，夏暮烟只觉得，那样的声音，能让她觉得热闹些，她讨厌自己一个人的感觉。
    似乎已经很久了，夏暮烟终于是抵不住困意，沉沉地睡了过去，脸颊上，还残留着哭过的泪痕。夏朝烟帮她拢好了被子，这才放心。
    回到自己的房间，壁钟上显示的，已经是十一点了。平时她都是习惯了早睡早起，只是这些日子，她也跟着暮暮一起失眠了。或许是记者的敏感性，这样的事情总让她觉得感慨颇深，夹杂着同情，难过，那情绪堆在心里，一直都是憋着的，找不到一个突破口。
    反复想了许久，终于，她还是拿起了电话。
    “喂？”
    “姐？”显然，那边的声音有些意料不及。“这么晚找我，有事？”
    “我想和你说说暮暮的事情。”她说得认真。或许叫正林知道这些事情会让她放弃暮暮，但是，她不想一直瞒着。
    “暮暮？她怎么了？”那声音一下子精神了许多。
    “你明天上午有空吗？”
    “只要是关于暮暮的，我随时都是有空的！”
    “那就好，明天我打给你！”
    “好！”
    手里的电话还带着一丝温热，夏朝烟觉得有些烫手。她将手机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转身去拉开了窗帘，由于住的是几十层高的公寓楼，所以视线很开阔，从她的位置，可以看见马路两旁的路灯哈在亮着，一直延伸到城市的尽头，过往的车辆依旧是犹如长龙一般。高楼大厦上的广告字，也还闪烁着，时隐时现。
    这是一个不夜城，热闹的夜里，却全是孤独的人。
    她没有一丁点儿的睡意。
    开了灯，索性冲了一杯咖啡。其实，她一般是不喝咖啡的，人家都说，咖啡伤身体，所以她尽量不喝。只是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次日早晨，她进房间看了一眼暮暮。她还在睡着，难得的睡得那么好！
    趁着她睡觉的时间，夏朝烟出了门。到达餐厅的时候，她已经见到正林等在那儿了。
    “姐！”正林也恰好见到了她，朝她挥手。
    她没有停下脚步，直接走了过去。
    “姐，还没吃早餐吧？我已经帮你点了餐，一会儿就可以了！”正林笑道。
    “谢谢！”她赞赏于正林的细心。
    “对了，姐，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暮暮怎么了？”这段时间他正好也忙着一些事情，没有经常去找暮暮，是以，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
    “我有些事要与你说！”夏朝烟很是认真。
    见姐姐如此严肃，正林的心也开始紧张起来。只是，当听夏朝烟讲完所有的事情，他一个人沉默了很久。不是不想开口，只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正林像是在确认。
    “嗯！”
    “那暮暮现在怎么样？”
    “很不好，每天只能依靠着安眠药入睡，一点儿精神也没有！”
    他又沉默了，明显地是在担心暮暮。
    早餐已经上来了，是一碗热腾腾的粥，还有豆浆，小笼包之类的，非常丰富。那些食物，暮暮都喜欢吃，难为他记得那么清楚。暮暮从小就对事物很挑剔，不像她，什么都能吃，也没有什么顾忌。
    “我想去看看她，姐！”
    “然后呢？”夏朝烟想要的，是一个他对于暮暮的答案。
    “在我的心里，她永远都是我的妻子！”无论她有过怎样的过错，可是他却始终无法叫自己停下对她的爱，就算是听到这样过分的事情，也是如此。
    有那么一瞬间，夏朝烟心里是感激的。他并没有放弃暮暮，那样就好！
    第一百四十章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七）
    她依旧还睡着，或许是吃了安眠药的作用，药效还没有退去。
    正林很少见到她睡得这样恬静的样子，她像是一只小猫咪，窝在被子，睡得很香。只是细看一下，她的脸却带着病态的红晕履。
    有时候，爱了就是爱了，即使知道她放下的那些错误，他还是没有办法停止自己对她的爱。其实，在他心里，她一直都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人。暮暮不像其它女子，她只是将自己的懦弱藏在心里，在众人面前伪装出最坚强的一面，这种坚强，有时却令她伤害了很多人。顾梓淳的儿子死了，她的心里也不会好过吧！
    他说过，会在原地，等着她回来！
    他也一直相信，她一定会回来！
    手轻轻地在她的额上摩挲，他希望有一天，暮暮的心，会是他一个人的！
    也许是有些痒痒的感觉，她朦胧地睁开了双眼，一张熟悉的面容模糊地出现在视线之中。她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她是在做梦吧，正林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可是，当她清清楚楚地看见正林的脸时，突然就愣住了。她没有想过，正林居然会在这里，如今她不想见任何人，也害怕见到任何人洹。
    “正林···不，不，你走，走···”她也顾不得什么，猛地起床，就用力地将他往房外推。
    “暮暮！”
    “你出去，就算是我求你了，你走吧！”她已经急得眼泪都滑落出来，头发也乱得不成样子。
    “暮暮，你先听我说，好不好？”
    “不，我不要听，你走！”她推他。奈何以她的力气，根本就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抓住她的手，程正林只是紧紧地抱住她，心疼得紧。“暮暮，听我说，我知道你的自责，也知道你的歉疚，但是请你不要放弃你自己，好吗？”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她是罪人，这一辈子都活该活在痛苦之中。
    “但你不是故意的！”他抱得很用力，以防她挣脱。“暮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英国的时候？”
    “什么？”
    “有一次，你在路上看到了一只流浪狗，过往的行人都不在意，可是你却可怜它，好心地收留了它，从此，我们的公寓就有了一条爱犬。这样的你，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是最美的，你知道吗？”
    “正林···”随着他的思绪，她也陷入了回忆。和正林的七年，不长，却也不算短，他们之间，也拥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可是，都被她丢弃在角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如今，他的话，竟如微风似的，吹掉了那层污垢，鲜活的记忆重新被唤醒，带着一丝熟悉的味道。
    “你是我的妻子，我渴望着，那是一生一世的！”
    这样的话，无疑是让夏暮烟动容的，能有一个人，爱她如斯，不管怎样，都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可是···像我这样的女人，不配！”在她的心里，曾经认为，只有顾梓淳是最配她的男人，其实如今她才弄清楚，是她配不上，就连正林，她也配不上，她是个恶毒而又自私的女人，就连她自己也恨死了自己！
    “怎么可能呢，暮暮？”她怎么可以这么想呢？
    “现在想想，好像我之前所有的都是错的。正林，你不知道，是我自己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当初，其实我和梓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是他妈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那时也骄傲，不可一世。所以，赌气和你在一起，赌气和你结婚。所以，当你无意之中看到了我的日记，我才那么生气，那是因为我心虚···我···”
    “别说了，暮暮，什么也别说了！”正林心中酸涩，原来，连和她结婚都是一场利用。
    “正林，你该恨我的，像我这样的女人，所有的人都应该恨我！”
    “可是我爱你，暮暮！”他紧盯着她的脸，恨不得一生一世，就那么看着她。“暮暮，不管你做什么，你爱不爱我，我的心一直都在你那里，一直都是！”
    “正林···”她不自觉地拥紧他，感受他的温暖。
    “暮暮，相信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嗯，我相信，相信···”她是真的被正林感动得一塌糊涂，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
    他微微一笑，拥得她更紧了。于他来说，她是他生命里的第一个女人，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女人，不管怎么样，他都想要爱她，只是如此而已。
    客厅里，夏朝烟冲了一杯咖啡，自己一个慢慢地喝着，眼睛不时地朝向那扇房门。她其实是知道的，只要正林真心，暮暮一定会有所动容。现在的暮暮，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骄傲得不知所以的暮暮了，她只是一个需要被爱的女子。夏朝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暮暮的经历。有时候，她觉得，暮暮是不幸的，总是活在自己的牢笼里，孤傲地坚持着自己的坚持；有时候她又觉得，暮暮其实是幸运的，至少，还能有这么一个男人，用尽所有去爱她，全心全意地爱她，不计得失！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苦得累了，她只是躺在他的怀里，不想离开。
    “暮暮，跟我回英国吧？”他试探着开口。
    但是，她没有回答。
    自然，程正林是知道她的想法了。释然一笑，“不去也没关系，在B市也是不错的···”
    “我跟你回去！”她打断了他。
    “暮暮？”显然，他是不解的。
    “以前我不懂得怎样做一个好的妻子，但是正林，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学着做一个好妻子！”她保证道。
    他低下头，深情地在她额上一吻。有她这一句话，她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那一个，不管如何，他都值了！
    “那我明天去订机票！”
    “嗯！”她应道。
    “你会后悔吗？”
    她的手握住他的，温暖的感觉一下子在全身蔓延开来，“不后悔，永远都不会后悔！”她已经看清了一切，也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是，唯一亏欠的，是小凡和若茗，那种亏欠，是永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