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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六回
    即便寒引素多不希望,这一天毕竟还是来了,从车上下来,站在大门前,寒引素的手就开始止不住微微发颤,这是典型的干部大院,规整,严肃却也守卫森严,空气中仿佛都透着一股子严谨的味道,令寒引素更为紧张。
    大约意识到她的紧张,方振东低头打量她半晌,伸出大掌紧紧握住她的小手,他的手异常粗劣干燥却温暖,奇异的安抚了寒引素此时趋于杂乱的心绪。
    她轻呼一口气,微微点头,大门打开,率先钻出来的却是小峰,他拉着寒引素的手亲热的摇了摇:
    “寒老师你真来了,看来妈妈是个值得信赖的好同志。”
    一本正经的童声童语,有几分可笑,瞬间冲散了寒引素周身紧绷的气氛。
    寒引素也知道,自己早晚要过这一关的,避无可避,侧头看看身边的男人,她忽然鼓起了面对的勇气,因为这个男人实在值得。
    陈舒慧看着和儿子一起进屋的寒引素,这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这两个人能搭到一块儿去。
    寒引素是外孙子绘画班的老师,她自然认识,而且在不知道她底细之前,陈舒慧是非常喜欢这个看起来娟秀稳重的小女子的,也和小楠夸过好几次。如果她没有前面的婚史,陈舒慧会欢欢喜喜的操办她和振东的婚事。
    她自认不是一个太僵化封建的家长,可让她接受一个二婚的儿媳妇儿,也的确有点困难,自己儿子虽说也离过婚,毕竟是男人,加上方家的家世,儿子现今的职位,将来的前途,怎么说娶一个结过婚的女人,也太委屈了,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尤其如今的方家和前几年又大不同了,振东爸这眼瞅着就提上去一个台阶,振东是方家唯一的儿子,这儿媳妇儿,不说非要门当户对,至少要家世清白,寒引素显然非常不合适。
    而振东……陈舒慧也头一次发现,自己儿子原来也不是真的冷淡,对这个寒老师那股子稀罕劲儿,就是她是他亲生的妈,都觉得分外稀奇。
    振东的结婚报告也打上来了,再说为了寒引素的外婆,不惜动用他爸的关系朋友,这就真不得不让方家二老慎重对待了。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就是为了调查清楚底细。
    当寒引素的详细资料报告送到方家的时候,方家二老真犯难了,要说这女孩子确实也不算差,长的漂亮,学历工作都过得去,可就这家里头乱了点,这个还罢了,总之方家娶得是媳妇儿,也不是娶丈母娘。
    可还结过婚,并且前夫竟然和她后母带来的妹子又结婚了,说句不好听的话,这简直是乱伦,乱七八糟一塌糊涂,这样的儿媳妇儿娶进来。以后方家的脊梁骨不得让人戳断了。
    陈舒慧直接打电话把方楠叫了回来,方楠当时一进门,方母就气急败坏的发难:
    “我让你打听你哥的事,你倒好,这一个月里人影都不见,你是躲着妈呢,还是和你哥串通一气,想糊弄我和你爸?”
    方楠一听,再一瞧桌上的文件袋就明白了几分,嬉皮笑脸的过来,揽住方母的肩膀打岔:
    “得了妈,都什么年代了,您还这么封建,怎么,因为我嫂子离过婚,你和我爸就打算棒打鸳鸯了?”
    方母那脸当时就沉下来:
    “别胡说,什么嫂子?我可和你说,并不是妈封建,这寒老师真不成,我不同意。”
    “为什么?”
    方楠坐在沙发上开口:
    “就因为她离过婚,我哥也离过婚的,您忘了吗?您这可是重男轻女区别对待。”
    方母白了她一眼:
    “你少跟我贫嘴。”
    说着,哼了两声:
    “这位寒老师可不光离过婚,她前夫现如今娶得就是她后妈带过来的妹妹,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家庭,咱们方家娶了她,这脸面还要不要?”
    方楠微微一愣,继而摇摇头劝道:
    “妈,您觉得方家的脸面重要还是我哥的幸福重要?我提醒您,寒引素可不是周亚青,对我哥的重要性更是天地之别,说句透底的话,我哥爱寒引素,很爱很爱那种,也因为有了寒引素,我见到了有血有肉的大哥。”
    正是因为方楠这句话,方家二老对这件事更犯上难了。可犯难规范难,让方家接受这么个家庭出来的儿媳妇儿也不成。方母清楚方楠早就站到振东那边去了,她心里得有准主意才行。她和振东爸私下商议了一下,一开始决定就这么拖着,说不准拖着拖着就黄了,哪知道以前一点不想结婚的儿子,这回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赶着催着要娶媳妇儿。
    军区上面的领导顶不住方振东的暴脾气,只能向方家二老婉转表达了一下,方家二老知道这软拖着看来不成,说起来这事儿也是方家的家事,让军区政治部为难。也不妥当,索性直接让方振东带着寒引素来家,想着先见见面再想法子。
    这是方振东父亲方华中下的命令,方华中怎么说也是政治圈里打了这么多年滚,什么人没见过,什么大风浪没经历过?更深知道自己儿子有多硬气。振东决定的事情,你来硬的只能适得其反,要讲究个策略方法。
    还有老伴虽说早见过,方华中却一次也没见过这位寒老师,在心里他也实在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高傲倔强,跟个冰块一样的儿子软和了。上心了,甚至谈上了恋爱,主动谈婚论嫁,迫不及待非娶回家不可,所以才百忙之中抽出空,安排了这次见面。
    寒引素一进屋就知道不是自己瞎紧张,这一关的确难过。方家的客厅宽敞明亮,长长地落地格子窗,两侧笼着白色的窗纱,角落里的檀木花几上摆着一盆枝叶舒展香远益清的兰花。客厅巧妙地以博古架隔开。这一侧放置着宽大的沙发茶几,中西的元素完美结合,使得客厅颇有韵味。
    寒引素手心开始突突冒汗,尤其看到沙发上并不陌生的严肃大领导,看起来比媒体上略瘦,眸光却深邃而犀利。寒引素突然发现,其实方振东挺像他父亲的,五官像,那种凌人的气势更像。
    寒引素轻易能感觉出方家二老对她的排斥和不接受。寒引素心里不禁涩然,应该说,方家父母那种排斥和不接受,并没有明显表现出来,表面上礼貌客气,礼貌客气的令寒引素觉得,自己是格格不入的外人,永远都不会融入进这个显赫的家庭中。
    寒引素一向是敏感纤细的小女人,尤其对自己在乎的人,有些近乎病态苛刻敏感。虽然方家父母表面上并没有为难她,难听的话也一句没说,更甚者,想她原先想的那样,直接就给她难堪,这些都没有发生,可正是因为没发生,寒引素的心才更凉起来。
    方家父母唯一最大的情绪波动,是方振东临走前说下个月登记的时候……寒引素望着车窗外有些出神。街上的霓虹灯一闪闪划过去,浮光掠影间,她从玻璃中看到自己浅淡的倒影,即便浅淡,也能清晰看出她脸上的茫然和落寞。
    车里很静,自打上了车,寒引素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种刚才进方家前鼓起的勇气,原来这么不堪一击,寒引素发现自己最终还是懦弱的,许多事她依然不想不敢去面对:
    “方振东,如果你爸妈实在不同意,我们。我们就算了吧!”
    车子吱一声,随着尖锐的刹车声,寒引素身子迅速前倾,不是方振东大手拽住她,估摸能直接磕得头破血流。
    寒引素惊魂过后,抬起头却发现方振东的脸,比平常黑了几倍不止。那眼里跳动的怒火,仿佛要吃了她一般。
    寒引素不禁微微瑟缩,方振东恶狠狠的盯了她几秒开口:
    “素素,这句话,以后我不想再听你说。”
    方振东也没料到父母是这个态度,因为一直以来他们足够开明,可今天他也很清楚的知道,他们的确不同意他和素素的婚事,如果是为了素素有过婚史,他觉得完全没必要,毕竟他也不是初婚。
    而这些困难在方振东看来,都是微不足道的,他认准了这个小女人,这小女人就是他媳妇儿,这一点不容置疑,令他愤懑的不是父母的反对,而是素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女人,他们俩是要过一辈子的夫妻,是最亲最近的人。
    尤其在两人这么亲近契合之后,她竟然还敢有逃跑的念头,这令方振东的怒火几乎压制不住,这小女人自尊又自卑,敏感又纤细,且胆小如鼠,这些他都可以包容,可是她想放弃他的念头,他不许她有。
    可看见小女人眼中瞬间荡起的湿意,方振东的心忽悠一下就软了下来,他轻轻叹口气,把小女人拽进自己怀里,拍了拍她的背,有些生疏的安慰她:
    “放心,这些我都会解决,你只要相信我就够了,素素,我是方振东。“
    “我是方振东。”
    这几个字从耳朵直接钻进心里,寒引素心里一暖热,不禁有些愧疚起来,仿佛自己太不提气了一点,可是她真能嫁给方振东吗?她心里依然彷徨着,心底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一遍一遍提醒她:
    “寒引素你别做梦了,寒引素你别做梦了……”
    四十七回
    送素素回去后,方振东并没有回部队,而是直接掉头又回了方家,方家二老和方楠两口子都在客厅坐着,好像知道他要回来一样,小峰已经被保姆带回房间睡觉去了。
    方振东不禁微微皱眉,陈舒慧也没废话直接开口表达立场:
    “振东,我和你爸爸都反对你娶寒老师,这件事不容置疑”
    方振东薄唇抿了抿:
    “为什么?”
    “为什么?”
    陈舒慧不禁气结:
    “振东,你一向不让我们操心,可这婚姻大事也不能儿戏对待,爸妈不要求像别人家一样,非得门当户对,可最起码要家世清白,寒老师的家庭背景太乱,即便她看着挺好,可这俗话说得好,什么爹妈什么儿女,将来她什么样,也还不一定呢,再说她有过婚史,以你的条件,什么样儿的找不着,没必要找个二婚的”
    方振东脸有些沉,沉默半响,转向方华中:
    “您也反对吗?”
    方华中心里一动,自己儿子自己知道,老伴儿这些话虽然在理,可用在振东身上不见得管用,没准还会事得其反,遂沉吟半响,避重就轻的道:
    “你已经小四十的人了,我和你妈的意见只能表示我们的立场,真正决定的还是你自己,如果你认为你选择是正确的,那么爸爸保留自己的意见”
    陈舒慧瞪了他一眼,心话这老头子,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了,方振东目光扫向妹妹两口子,方楠举举手:
    “我和承宣投赞成票”
    方振东站起来:
    “爸妈不管您二老同意与否,这辈子素素都是我的妻子,妈,您说的那些从来不是问题,我娶的是素素,不是她的家庭和背景,正是知道了她的经历,我更心疼她,以后也会更怜惜她,而且,我也非常笃定,她值得我这么做,明天团里有训练任务,我先回部队了”
    方振东走了一会儿,方华中才回神,蓦然回首,目光扫过角落的一丛墨兰,振东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子,如果不是早知道底细,无论如何方华中不相信,看上去这么澄澈娟秀的女孩,有一个这么复杂的家庭,并且结过一次婚,她看上去就像这丛角落的兰花一样,宁静致远,纯净高洁。
    而且,这样的振东,也令他颇为意外和震撼,作为父亲他看得出来,儿子眼里那几乎压抑不住的爱意和怜惜,他们当父母的反对恐怕没用,这个儿子自小就是个只要认准了,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拗性子。
    方华中叹口气,侧身对老伴儿说:
    “儿子早就大了,这婚事也不由得咱们做主,实在不行,咱们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算了,总之儿孙自有儿孙福,那女孩子我瞧着也还成的”
    陈舒慧一楞:
    “你糊涂了,与其娶她,还不如和亚青复婚呢?”
    方楠挑了挑眉,看着她妈:
    “妈,您什么意思?您不是也挺烦周亚青的吗?”
    陈舒慧目光微闪:
    “其实当初离婚那事儿也不怨人家亚青,你哥那个不解风情的性子,如果当初对亚青有对这位寒老师一半上心,何至于离婚?”
    方楠不禁摇摇头笑了:
    “妈,这事儿可不能比,您瞧着我哥对素素上心,您看见过素素怎么对我哥的吗?亚青能毫无怨言的做好饭菜,等着我哥回家吗,亚青能理解我哥的工作,从而体贴关心我哥吗,这些都不算的话,爱情也并非您认为谁和谁就行的,婚姻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素素之于我哥就是对的那个人,再给亚青一百年,依然不行”
    陈舒慧白了方楠一眼:
    “什么爱不爱的,妈不懂,妈就知道不能让人家说咱们方家的是非,尤其你爸如今还在职,这选儿女亲家更要谨慎些才妥当”
    接下来的日子,寒引素过的还算平顺,只是这平顺仿佛暴风雨前一样,带着淡淡的yīn霾,方家父母并没有找她麻烦,方振东依然会在休假过来,或是接她过去部队,结婚的事儿他不让她管,说下个月就注册登记。
    方振东一直习惯主导,寒引素虽然觉得不会这么容易,可还是习惯把事情都交给方振东处理,寒引素都没意识到,她已经习惯的信任依靠方振东了,这种相信依靠,仿佛坚贞的信仰一样,这种信仰也成了两人爱情的基石。
    是啊!爱情,寒引素恍然,自己活了二十六年的岁月,第一次好像拥有了爱情,爱情是什么?在她和方振东身上,仿佛有了一个新的定义。
    不见面的时候会牵挂着,见面了就想守在一起,风雪来时,可以躲在他怀里,难过时,有个肩膀可以依靠,高兴快乐的时候,有个人可以分享,没事的时候,偷偷畅想未来家的模样,或许渺茫,可心里甜丝丝的,那种甜丝丝的滋味,侵入到四肢百骸入骨入髓。
    而这一切的基石就是信任,寒引素近乎盲目的信任着方振东,即便心里总有个小小反对的声音,她依然顾我,这种信任她从来没给与过郑伟或是其他人,所以,即便她亲眼看到方振东和周亚青坐在一起,她也没有丝毫背叛的感觉,只是醋意还是不由自主冒了出来。
    今天是周六,一早她去了唐子暮的画廊,把自己新画好的一副画送过去代卖,唐子暮真的颇有气度,经过了这件事,寒引素本来不打算再麻烦他,可他却跟过去一样,主动来找她,戏谑的说:
    “成不了爱人,还是她的师兄,而且她的画颇受客户喜欢,生意还是要做的”
    轻松释然,这是唐子暮给她的感觉,令人不由心折,到了这时候,寒引素才开始正视这位一直以来分外出色的师兄,风度翩翩,温润和悦,有时她也诧异,这样的男人怎么会被她忽略了。
    这种心思当然不能让方振东知道,不过她却打电话和慕枫说了,慕枫和老公正在欧洲度蜜月,听了她的话,哼了一声总结:
    “寒引素你天生迟钝,唐师兄天生慢半拍,所以你们的结局就是这样,反正你有了你家大首长,酒别想别的了,小心你家首长吃醋了,收拾不死你,我挂了啊!长途国际漫游好贵的”
    电话里传来忙音,寒引素不禁笑了出来。不过细一想,慕枫的话倒是说得非常精准。即便没有郑伟和方振东,她和唐子暮恐怕也不可能,而且,有这么个师兄当朋友做知己,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两人谈完了正事已经临近中午,寒引素想起自己好像还欠师兄一顿饭,就提出要请客,唐子暮也不推辞。
    其实唐子暮的挫败感在见到方振东的那一刻真正达到了顶点,那个男人的气势,以及他呵护小师妹的姿态,唐子暮终于领教到了一败涂地是个什么滋味,但小师妹是幸福的。
    在那个强势的男人怀里,唐子暮看到了不一样的寒引素,她笑的那么开朗,她的快乐几乎昭然的令每个人都能清晰感觉到。
    唐之暮觉得自己也算幸运了,情场落败之后,最起码他还是她的师兄朋友知己,忽略了心里的失落,重新退回到师兄的位置上,默默关注她,看着她幸福,也是一种另类的补偿,所以说,唐子暮是当之无愧的君子。
    两人去了上次的西餐厅,还没进门,就看到玻璃幕内靠窗坐着的方振东和周亚青,唐子暮有些愕然,扭头看了看寒引素,寒引素却抿抿唇淡淡笑了:
    “师兄,咱们去别家吧!”
    吃了饭,寒引素就直接回家了,方振东开门进来,就看见小女人抱着个大抱枕坐在沙发上,眼睛虽然瞄着前面的电视,眼珠却一动不动,大拇指习惯放到嘴里啃咬着,不知道正转悠什么心思。
    估摸是他开门的声音惊扰了她,小女人几乎慌忙的把手指头放下来的动作,令方振东的嘴角不禁弯了弯。
    寒引素扔开抱枕走过来,顺手接过他的帽子和军装外衣挂在墙上,抬头看着他,期期艾艾的问:
    “你吃饭了吗?”
    方振东点点头。
    “呃!那个,吃的什么?”
    寒引素眨眨眼,又问了一句,方振东低头打量她两眼,这小女人今儿不对劲儿,对她的眼神和小动作,方振东已经非常熟悉,略想了想,抬起她的小脸直接下命令:
    “有什么话直接问?”
    寒引素嘟嘟嘴:
    “你中午和谁吃的饭?”
    方振东挑挑眉:
    “亚青找我说点儿事。”
    “亚青?叫的真亲热”
    寒引素那心里的酸水又突突冒了出来,扭过头不理他,方振东不禁低低笑了两声,难得说了句俏皮话:
    “就许你和师兄吃饭,我就不成了”
    寒引素扭头瞪着他:
    “咱俩性质不一样”
    说完了,又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的矫情,寒引素也知道,方振东这个人不会弄那些朝秦暮楚的事儿,可心里总有点不知名的忐忑。
    其实方振东没和自己小媳妇儿说,最近这些日子,不知道周亚青怎么了,隔三差五的找他,甚至还去了团部几次,见面的次数比两人结婚那一年都多。
    说实话,方振东一点儿不了解周亚青,也没想过去了解,即便她们曾是夫妻,所以对于她频频来找自己,他也有点烦不胜烦,因为清楚自家小媳妇儿那点小心眼儿,且周亚青的态度颇有几分暧昧。
    方振东觉得这事儿必须要说清楚明白,因此才利用这次休假,特意找了周亚青出来。周亚青是受了方母的暗示来接近方振东。
    方振东的事情,传的很快,不过几天功夫,周亚青就听说了,真有点伤自尊,方振东不要她,却要娶那么个一无是处的二婚女人,而方母的立场也令周亚青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她抛下一直以来的骄傲,开始主动接近方振东,正如方母说的,当初如果她肯放□段,温柔体贴,或许她的婚姻也不会那样收场,毕竟她还爱着方振东,可方振东依旧冷淡,中肯的说,比两年前好很多,可两人之间那种隔阂依然鲜明。
    就仿佛隔着一层厚重透明的钢化玻璃,看得见,却永远触不着,令人无力之极。
    四十八回
    坐在方振东面前,周亚青极力抑制住心里的雀跃和期望,努力维持住一直以来的优雅淡定,放下手里的刀叉抬起头来。
    方振东已经吃完了,周亚青知道方振东的习惯,吃饭的时候不讲话,什么事儿都等完了再说,多年的军旅生涯,他所有的习惯都符合一个严谨克制的军人,即便在床上
    周亚青想起方振东对另外一个女人的态度,心里忽而涌上嫉妒,那种体贴的温柔,他从来也没给过她,甚至结婚的一年里,也没有过一丝一毫。
    方振东等她放下刀叉,直接开口:
    “亚青,我不知道你最近怎么回事,可这不是你”
    周亚青一愣,不由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意:
    “方振东你又知道这不是我,即便结婚又离婚,你又了解我多少,从前到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连一个月都没有吧!”
    周亚青的语气充溢着埋怨不满,如果两人的婚姻如今存在着,她这样还说得过去,现在却着实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而方振东最不喜欢的就是暧昧。
    方振东皱紧了眉头:
    “亚青我和素素马上要结婚了,对于已经过去的我们那段婚姻,我表示抱歉,但毕竟过去了,我衷心希望你能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属于我的幸福?”
    周亚青这时才算明白,方振东之所以这么痛快的出来赴约,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而是想和她说清楚明白,是啊!这个男人一向如此,什么事都要个干脆利落,方母也错了,即便她周亚青放下了自尊和骄傲去俯就他,依然得不到半点儿回应。
    这男人根本是铁石心肠,可这样铁石心肠的男人,怎么在另一个女人面前就成了绕指柔呢,这令周亚青感到了一种□裸的挫败,而且是败在那么个最平常不过的女人手中,她怎么能甘心。
    周亚青端起桌上的水喝了半杯下去,才浇灭了心里的火气,抬起头来,美丽优雅的脸上依然有些抑不住的怒意:
    “方振东你知道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吗,你把我从水里救上来那一刻起,我就喜欢上你了,这么多年,我默默在你身后看着你,期盼你能回头,哪怕只一次,就会看到我望着你的目光,可是你的眼睛始终看着前面,你的心里从来都装不下儿女情长,你妈妈安排你相亲的时候,是我求我嫂子帮的忙,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嫁给你那一刻有多喜悦。那种梦想成真的喜悦,不过一年,就被你的冷落击毁,方振东,离婚我不过是想提醒你,除了部队,除了你的兵,你还有一个妻子,她同样需要你关心,需要你照顾,可你呢,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和我离婚了,如果就这么下去,我也认了,可你现在要再婚,而且”
    周亚青停顿片刻,脸色忽而执拗起来,认真问了一句:
    “方振东告诉我,你爱她吗?”
    方振东脸上并没有丝毫变化,依然冷淡淡的,只是心里真有几分诧异,从不知道周亚青心里藏着这么多对他的怨气,现在想想,他当初的确忽略了她,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好坏恩怨都过去了不是吗?纠结于过去,不是他方振东的风格。
    而面对周亚青直接近乎执拗的询问,方振东略想了想还是直白回答:
    “我不懂这些,但我很清楚的知道,素素将会是我的妻子,我的女人,我孩子的母亲。”
    周亚青怎么能不嫉妒,这样冷硬的方振东,他自己大概都没意识到,他提起那个女人的时候,眼睛里会焕发出一种别样的光彩,这种光彩令周亚青觉得分外刺眼,而周亚青的骄傲,也让她不能再呆在这男人面前。
    因为她看得出来,这男人根本就忽视了她组织了多年的表白,而一门心思想着那个即将成为她妻子的女人,周亚青颇有几分狼狈的退场。
    方振东轻轻松了口气,对于女人九曲十八道弯的心思,他猜不透,可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这就够了。
    所以面对如此坦荡的方振东,吃醋的寒引素也会觉得自己心眼太小了点儿,可心里的酸意就止不住的往外冒,她想堵都堵不住。
    方振东把她揽在怀里,仔细盯了她两眼,又低低笑了两声,点点她的额头:
    “见天的胡思乱想,你辞职的事儿想好了吗?”
    寒引素目光闪烁不定,方振东轻轻叹口气,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低声道:
    “今年估计不会有什么大变动了,明年或许我就会调到别的驻防区”
    说着,扭过小女人的脑袋,让她看着自己:
    “先说好,我绝不接受两地分居,让我一年就见自己媳妇儿几天,我做不到”
    寒引素小脸微红,白了他一眼,心里倒是活动了,别管方家同不同意,即便同意了,以后她跟着方振东远远离开,过自己的小日子,也比在公婆眼皮子底下强多了,而且,她也一直想出去走走,只是没机会,跟着这个男人,她的梦想仿佛轻易就能实现。
    方振东从口袋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她手里:
    “这是我的工资卡,你拿着”
    寒引素一愣,仿佛烫手一样迅速塞回到他手里:
    “你,你给我这个干吗?我有钱,而且,我还欠你的钱呢?”
    方振东眼睛一瞪:
    “什么你我,你是我媳妇儿,还分的这么清楚,我成天在部队里,也用不着钱,你看看有什么买的就用这钱,我仔细考虑过了,房子咱们就不用买了,你随军的话,部队都会分房子,你外婆那边挨着你舅舅买个小户型的房子,请个保姆照顾吧,老人家年纪大了,又有心脏病,你舅舅的条件毕竟有限,老人家一个人呆着不安全”
    寒引素真被这男人感动了,这么个粗拉拉的大男人,心里竟然记挂着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些事儿,寒引素打早就想过的,舅舅舅妈现在住一个小两室的房子,表妹回家的时候也不方便,上次回去,看到舅舅小区旁边正打地基,估摸现在该有现房卖,只是这两年房价太高,又赶上她离婚手头紧,这事儿就放下了。
    她现在手头存了点钱,她的画又在唐师兄那里卖着,不多日子就有一笔大进项,她算着最多明年,她就能给外婆付首付了,倒是没想到这男人主动提起这些来。
    寒引素不禁想起了郑伟,那时候,她给外婆钱,都是偷偷私下给的,让郑伟知道了,虽然不会阻止,可总会甩几句闲话。
    “想什么呢?我说的话听见了吗?”
    方振东拍拍她的脸颊,寒引素回神,一双光灿灿的眸子看着他,忽而搂着他的脖子,倾身印上一个吻:
    “方振东,你真好”
    方振东不禁笑了:
    “小财迷,给你钱就好了,不是老冯提醒我,我都忘了这茬儿,说句实话,跟着我们军人过日子不容易,得放弃很多,但是我还是不准备放过你,素素辞职吧!下个月我们就登记结婚,嗯?”
    方振东心里清楚,虽说他独断专行,可素素心里一直存着不确定,或许说,这小女人的经历让她总有种不安全感,所以在两人结婚一事上才如此犹疑不定,而他希望看到她心甘情愿毫不犹豫的嫁给他。
    寒引素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自己心里悬着的最后一块石头哗啦一声落了地儿,方振东这个男人的肩膀,可以扛起千斤重担,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把自己的未来交在这么个男人手里,她还有什么不确定的。
    想到此,寒引素轻轻却异常坚定的点了点头,圈住他的脖颈低低吐出几个字:
    “方振东,我爱你”
    方振东从来不知道,这简单的几个字从素素小嘴里吐出来,进到他耳朵里,会这么大的威力,仿佛瞬间就点燃了他心中的火种,让他想狠狠坐实的疼爱怀里这可人的小女人。
    几乎立刻,寒引素就被方振东压在身下,渐渐粗重的呼吸,带着独属于方振东的霸道气息,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
    寒引素穿了一件宽松的家居裙,方振东三两下就拽了下来,欺身而上,直接用行动告诉身下的小女人,她的话是如何的取悦了他……
    激情缠绵中,两人之间最后一抹yīn霾也尽数散去,两心相许,爱欲结合,那种身心的愉悦,令两人几乎同时达到了高/潮
    激情过后,寒引素觉得自己过得好颓废,仿佛和方振东这男人在一起就没别的事,除了滚床单,还是滚床单,不过嘴里埋怨,心里却是甜蜜的,她知道这男人有多想她,甚或有多爱她,即便他一个爱字没说出来过,寒引素依然能清晰感觉到。
    寒引素决定抛开所有的顾虑,来筹划自己和方振东的未来,她的辞职报告打了上去。进了五月,方振东的结婚报告也终于批了下来,当然,这是方振东直接威逼的结果。
    可惜两人还没来得及注册结婚,四川就地震了,作为人民子弟兵的方振东,责无旁贷的要去抗震救灾,方振东撂下两个字:“等我”就走了。
    方振东走的第二天,寒引素却再一次见到了方振东的母亲陈舒慧。
    四十九回
    “寒老师,我和振东爸都不是那种干涉儿女婚姻的古板父母,在不知道你和振东的事之前,说实话,我很喜欢你,如果你没有婚史,我也不会如此反对你们结婚,你能明白吗?”
    寒引素的脸色有些白,她不善于应付这样的母亲,尤其方母并没有恶言相向,甚至她看着自己的目光,她能清晰感觉到一种慈爱和怜惜的存在,可这并不代表,她就接受自己做她们的儿媳妇儿。
    寒引素原来就想过,或许她的婚史是她和方振东之间的最大障碍,毕竟方振东的家世地位在哪里摆着,即便他不在意,他的父母怎么可能坦然接受,因此,面对这样用诚恳商量语气和她说话的方母,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唯有沉默。
    让她放弃方振东,这个念头只是轻轻闪过,她都觉得像挖心一般疼,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原来她比自己想想的还要爱他。
    方母几乎有些不忍了,大约世上没有一对父母不是自私的,因为爱而自私的母亲,她也是其中之一,可是对于面前的小女人,方母的心里却忽然涌上一种难以抑制的不忍,她就坐在那里,安安静静一言不发,桌上绿茶杯子里缓缓上升的热气,笼在她周围,令她的表情有几分悠远飘渺。
    除去别的条件,方母非常认同儿子的眼光,清透纯净,美丽娟秀,这女孩子从气质到长相,美得就像一汪江南春水,柔弱中仿佛却又藏着坚强,可是她的家庭
    想到此,陈舒慧轻轻一叹:
    “请原谅一个母亲的私心,想必你也知道,振东将来一定会更有发展,家庭,妻子,甚至姻亲对他都有非常大的影响,何况振东他爸希望你能理解。”
    寒引素咬了咬唇,抬起头来:
    “您希望我怎么做?”
    陈舒慧不禁一愣,是啊!她希望怎么做,仿佛一切决定因素都在自己儿子身上,不过,如果女方主动放弃,以振东的性格还能死缠烂打吗。
    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寒引素低低开口:
    “您希望我主动和他分手?”
    面对陈舒慧的沉默,寒引素不禁涩然一笑
    走出茶楼,寒引素回头看了看,方振东的母亲真是个真正的高手,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令她丢盔卸甲。
    她配不上方振东,因为她有过婚史,或许还有她的家庭,这些她都可以不在意,可方母有一句话令寒引素不得不退缩,就是她如果嫁了方振东,说不定会阻挡他的前途,而方振东是个这么优秀前程远大的男人,而这样的男人,有一个二婚的妻子,仿佛真不怎么妥当呢。
    寒引素好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瞬间就被方母打散的一丝不剩,抬起头望了望天空,仿佛呼应她的心情一样,从早晨就yīn霾的天,开始下雨了,雨点渐密集起来,不过一会儿就凝结成线,打在她身上冰凉冰凉的。
    她仿佛行尸走肉一样,沿着人行道缓缓前行,和匆忙躲雨的行人大相径庭,她该怎么办?没有了方振东,她的世界仿佛又是一片冰寒,可她怎么能去阻挡他的前程,她也想自私一回,可自私了就会幸福吗?她不确定。
    方家不接受她,如果以后方振东也开始埋怨她的时候,她该如何自处?包里的手机不停响着,寒引素像是没听见一样,脚步踟蹰着。
    唐子暮放下手机,开车出了停车场,从恩师住的酒店出来他就开始给寒引素打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唐子暮的恩师李清尘是个颇有几分孤僻的大师,对于收徒一事上尤其严格,当初唐子暮也是yīn差阳错,正好恩师欠了他教授一个人情,加上他的确有点儿才华,才勉强收了他,而恩师主动提出要收徒还是第一次。
    恩师对小师妹的才华颇为赏识,尤其这次的画作,其实唐子暮一直知道,小师妹是惊采绝艳的,当初在美院的时候,她的毕业作品,就足以证明了这一点。
    可惜一直被压抑着,大概是生活经历的困难坎坷太多,她的画里总欠缺着情感的真实温暖,因此虽感情鲜明却略显制式,而这次的画忽然大有突破,不自觉就传递着一种淡淡的幸福和期望,尤其那幅《背影》。
    有些意识流的模糊,却清晰传递着温暖和幸福,背影模糊却又鲜明,见过方振东的唐子暮,几乎一眼就看出了,师妹画的正是方振东,虽已释怀,那一瞬,唐子暮还是不由自主羡慕嫉妒,他能看的出小师妹究竟有多爱那个男人。
    车子拐上主干道,过了地铁站,唐子暮拿出电话又拨了出去,电话长长的嘟嘟声响了很久,依然没人接听,唐子暮不经意侧头却不禁一愣。
    雨幕中路边的木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正是不接电话的小师妹,雨水已经把她浑身浇透,可她却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整个人仿佛呆傻了一般。
    唐子暮把车停在路边,抽出雨伞撑开随着一阵yīn影移过来,雨好像停了,寒引素下意识抬起头:
    “师兄”
    寒引素呐呐吐出两个字,唐子暮伸手拉起她:
    “你怎么坐在这儿淋雨,现在才五月,回头感冒了怎么办?走,我送你回家。”
    寒引素倒是没拒绝,她根本也没有力气拒绝了,她也不想这么没出息,可一想到要和方振东分开,她竟然有一种生无可恋万念俱灰的感觉,唐子暮的出现,把她又拉回到了现实中来。她没有资格生无可恋,她还有外婆需要她照顾,还有
    寒引素的手轻轻按住小腹,大姨妈这个月已经迟了十天,虽然还不能确定什么,可寒引素直觉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即便当初郑伟的孩子,她都后悔拿掉,何况这个孩子是她和方振东的,她爱那个男人啊!很爱,很爱!爱到即便不得不分手,也想要一个属于他的孩子的地步。
    想明白了,寒引素忽然就活了过来,她非常抱歉的先让唐子暮在客厅稍等,自己进去浴室洗热水澡换衣服,毕竟淋了这么久的雨,她不想真感冒,更不能生病
    这还是唐子暮第一次踏进小师妹的家,却是这么一种诡异的境况下,唐子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从小师妹失魂落魄的样子来看,仿佛不怎么好。
    唐子暮开始打量四周,风格简单却温馨雅致,画架支在窗边,一应画具放在边上一个移动的置物架上,看来是画了一半。
    唐子暮走过去,画上还是方振东,和那副背影的风格不同,这幅画里方振东穿着军装戴着帽子,虽然坐着却脊背挺拔,唇边有些淡淡的不耐烦,眼里却有因为爱意而极力克制的忍耐,唐子暮几乎能想象出,这男人一动不动坐在这里当模特时的矛盾心情。
    寒引素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唐子暮站在她的画了一半的画前,看的异常认真,寒引素心里一阵酸涩,去厨房冲了两杯绿茶端出来放在茶几上:
    “谢谢师兄送我回来。”
    唐子暮直起腰回身笑看着她打趣:
    “怎么,和首长吵架了?”
    寒引素目光一黯,岔开话题:
    “师兄找我有事?抱歉!刚才才发现你打了那么多电话。”
    唐子暮目光微闪,也并没有追问:
    “我的恩师你还记得吗?”
    寒引素点点头:
    “当然,李大师可是画坛的泰斗和不朽的传奇。”
    唐子暮笑了:
    “这位传奇现在要收你当关门弟子了,怎么样?算是个好消息吧!”
    寒引素愕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师兄,开什么玩笑?”
    见唐子暮笑眯眯看着自己不说话,寒引素才明白这是真的。悲喜交集来形容寒引素的这一天,一点也不为过,怪不得人家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能拜在李大师门下,是多少学画人的梦想,寒引素从没想过,自己能有这样的幸运和机会。如果是以前,她该如何惊喜雀跃,可现在却说不上该悲还是该喜。
    寒引素更不知道该怎么和方振东分手,其实现在回头想想,她都不知道自己和方振东是怎么开始的,仿佛从一开头就是方振东决定的,所以现在,寒引素也不知道该怎么结束。
    或许心里还存着侥幸和希望吧!事情无法处理的时候,寒引素的鸵鸟性格就抬头了,李清尘提出要带着她出国游历的时候,她几乎想都不没想就点头了,毕竟油画这门艺术,西方是发源地,她也一直想去看看,一门艺术你只有了解了它发源的文化,才能真正找到它的真谛。
    寒引素当然不会知会方振东,除去方母的因素,她也不想给他添乱,那个男人把军人这个职业看的重于生命,这是方振东毕生的信仰,寒引素非常理解并支持着,因为她爱方振东,包括他这份信仰。
    电视里正如火如荼的滚动播放着四川震区的情况,偶尔一闪而过穿着迷彩服的军人身影,寒引素都止不住会认真扫上一眼,每次失望,每次还忍不住看。寒引素不禁摇头苦笑,把要带的衣物,放在宽大的皮箱里,最后看了一眼电视屏幕,拿起遥控器关上了电视。
    提着行李,寒引素先去了趟邮局,把方振东的工资卡装在信封里,寄了挂号信,地址是方家,收信人:方楠
    站在机场,寒引素依依不舍的回头,她真不想就这么走,可不走她又能如何
    方楠拿到挂号信的时候,寒引素已经怀着满心黯然和失落,飞往了另一个国度。
    五十回
    “灾情就是命令,灾区就是现场,全力以赴抗震救灾”
    这是中央军委直接下达的命令,而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方振东的加强团作为支援尖兵到达灾区的时候,被眼前的满目疮痍遍地狼藉震惊了,那些侥幸逃出的灾民,用一双双满含着希望和悲痛的目光看着他们,令所有的子弟兵都感到了自己肩膀上重逾千斤的担子。
    方振东和老冯迅速就接到了指挥部的命令,急行军50公里越过前面的大山去救助山里的重灾区,哪里已经和外界失去了联系长达七十二个小时,必须尽快进去,时间就是生命,他们快一秒,说不定救能挽救一个珍贵的生命。
    方振东的加强团根本就没停下几分钟,在驻地师参谋长的带领下,连夜奔赴山里的重灾区,大雨倾盆,山体滑坡和泥石流随处可见,令部队几乎寸步难行,可方振东带着的部队,愣是没一个吭声的,遇山开路,遇水架桥。
    看的师参谋长都不禁暗暗咂舌,不服人家不行啊,调来的这个王牌加强团,就是不一样,千里奔袭而来,一个个还这么精神头十足,还有这位团长,师参谋长打量着在前面指挥着兵破开地上的泥沙碎石的方振东,开始从心眼里服气。
    方振东在几个军区都是如雷贯耳的人物,以前也只听说过他的丰功伟绩,可如今见着真人,才明白,真是名副其实,方振东完全对得起身上这身军装和肩膀上抗的两杠三星,在倾泻而下的大雨中,他比谁站的都直,仿佛一座风雨中永远挺拔的山峰。
    加强团到达山里灾区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大雨依旧没有停的迹象,仿佛老天爷没完没了的倒水一样,雨水汇集在一起,几乎成了一个个水柱,混着风里的沙粒打在身上生疼生疼的,即使脚上都磨出了水泡,可是却没有时间休息,也不允许休息,立刻投入搜救工作。
    整整七天七夜,在余震不断,大雨不停的情况下,加强团救出了深埋在下面近一百条生命,加强团的一个个大兵都跟泥水里打滚的泥人一样了,几乎看不见本来的模样,疲累已经到了站着能睡的地步。
    方振东和老冯也是熬得两眼通红,却仍然□着,通讯线缆已经架起,山里山外最起码可以通讯无阻,及时调配救援物资了。
    方振东穿着雨衣,拿着站在一块高的大青石上,看着不断抬出的尸体或有生命迹象的重伤灾民,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师参谋长和村长走了过来,村长手里领着一个哇哇哭得七八岁的男孩子,一看见方振东,甩开村长的手,直接扑上来抱住方振东的大腿:
    “解放军叔叔,求求您,救救我的妈妈和妹妹,她们,她们……”
    哽咽着,话都说不利落,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军用雨衣,脸上泥水混着泪水一道一道的分不清,可是那双湿漉漉满含着希望的眼睛,却令方振东不得不震动:
    “狗娃子乖,你妈妈和妹妹会没事的,现在跟我过去那边的帐篷里先吃点东西”
    “我不走”
    小男孩一抹脸,挺着脖子倔强的开口,方振东摸摸他的头:
    “你妈妈和妹妹在哪儿?你知道吗?”
    “她们就在那边的房子里”
    男孩子伸手一指,村长叹口气:
    “狗娃子娘怀着八个月的大肚子,村里的婆娘们都说瞧着肚子尖尖,又是个男娃子,就狗娃在非说是妹妹,唉!眼瞅着这都要生了,这会儿恐怕”
    下面的话没当着孩子说出来,大人们心里都明白,狗娃子娘估摸凶多吉少,而救狗娃子出来的哪里现在的确十分危险,是坐落在地震活跃带上的废墟,后面还傍着山体,随时有坍塌的危险,而且已经搜救过一遍了。且就在刚才一波余震过后,那边的剩下的断壁的房子已经又倒了一大片。
    “解放军叔叔,求求您,救救妈妈和妹妹吧,我还没见过妹妹长得啥样呢,我还要背着她上去上学读书”
    方振东的心里酸酸涩涩的难过,他不由自主想到了自己的小媳妇儿,素素这时候是不是也有了他们的孩子,如果这时候压在下面的是素素,就是天塌下来,他也要去救她的,想到此,方振东大喊一声:
    “刘春生,带几个人跟我过去”
    老冯一把拉住他:
    “振东,搜救不能意气用事,现在正是余震期间,你看看那边现在剩下的房子还在摇晃,等过了这会儿余震,让王大彪那小子带着尖兵上去”
    方振东脸色一沉,固执的开口:
    “不行,如果那片房子彻底倒了,搜救就更困难了,老冯你别管,我有这方面的经验,王大彪那小子差远了,我不会有事的”
    老冯知道以方振东的性格,自己拦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方振东走了,老冯这心里漫天神佛念了个遍,虽说□员不封建迷信,可到了扣节上,有什么是什么吧!!
    方振东到了指定地点的时候,风雨又大了些,眼前是一片小二楼的建筑,除了断壁就是堆积成山的碎砖头泥土和着雨水,一脚一脚的几乎寸步难行:
    “报告团长,这边发现生命迹象”
    红外线的探测仪微弱的信号,指示着摇摇欲坠的楼体乱石堆里,可能有生命存活,方振东也知道这次十分危险,因此就带了几个兵过来,毕竟大兵们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也有父母亲人,他们的生命同样宝贵。
    方振东和手下几个兵逐层搬开砖头扒开泥泞,下面微弱的呻吟声断断续续传来,令方振东和手下的兵大大松了口气……
    从地下挖出狗娃子娘的时候,狗娃子娘已经成半昏迷状态,但是依然紧紧护着自己的肚子,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动容,这便是最伟大的母爱。
    方振东挥手让担架上来,狗娃子娘刚抬下去,天上一阵滚滚的闷雷声过后,风雨袭来,狂风骤雨中余震剧烈起来,前面仅剩的半边楼体左右晃悠几下,轰隆一声倒了下来
    即便方振东反映极快,推开身边的勤务员刘春生,脑子里也只来得及划过素素的影像,就被压在了下面:
    “团长”
    “方振东”
    带着尖兵赶过来的老冯心都凉了,这可怎么说的:
    “***,快,王大彪给我上,死也得把方振东给我刨出来”
    其实不用等冯政委下令,王大彪几个尖兵眼都红了,哪还管砸在身上的砖头沙子,嗷一嗓子就冲了上去……
    挖出来的方振东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头部重伤,全身重伤第一时间被送到了军区医院抢救
    方家接到信的时候,方母直接撅了过去,方华中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可身体不由自主一晃,方楠和卫承宣急忙一左一右扶住他:
    “爸”
    方华中挥开女儿女婿,直接打电话:
    “小赵,给我调专机,我要入川”
    方家人赶到地方军区医院的时候,方振东已经经过了一轮抢救,头部重击,双腿手臂骨折,胸骨折断,刺进肺部,生命体征极其微弱,这哪是重伤这么简单。
    方母这老泪都下来了,老年若丧子,她还有什么活头?方华忠勉力维持住情绪,转头问跟在身边亦步亦趋的院长:
    “你直接告诉我,振东还能不能活”
    院长平常哪见过这么大的领导,那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被方华忠一问遂有些磕磕巴巴的回答:
    “报告,报告首长,还要看具体的病情发展,如果不继续恶化的话,或者说方团长尽快醒过来,希望很大”
    “什么家希望很大”
    方母冲过来,不是被方楠抱住,几乎要抓住院长摇晃:
    “你们站在这里干嘛?还不赶紧去救他,我儿子要是有个好歹,我,我”
    “舒慧!”方华中一把揽住老伴儿:
    “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我儿子都快没了,老方,老方,你救救振东,他可是我们的儿子啊!!”
    陈舒慧几乎崩溃,方楠很难过,她没想有一天会面对失去大哥的可能,大哥在她心里始终坚强屹立着,仿佛几百年不会动摇的高山,可不过一瞬间,这座山就要坍塌了。
    旁边的卫承宣低声说了句:
    “小楠,这个时候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我觉得,是不是该让小寒老师过来一趟,毕竟这说不准是最后的机会”
    “寒老师?寒引素?”
    这个名字反射进大脑,方楠仿佛瞬间看到了曙光:
    “妈,让素素过来吧!素素过来,说不定能让大哥活过来,大哥是那么爱她,怎么舍得丢下她走”
    方母怔愣片刻微微点头,方母分得清轻重,这个时候她也算彻底明白了,没有了儿子就什么都没了,她以前在乎的那些面子名利,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儿子能活着,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她也不会放弃,怎么还会计较别的。
    方华中一愣,叹口气:
    “寒老师不是被李大师收了关门弟子,出国了吗,这时候怎么可能回得来”
    方楠和方母眼里刚点燃的光亮,瞬间寂灭,方楠不想埋怨她妈,可这次的事情的确是她妈做的太绝了。
    方楠从不知道一向开明的老人家,这次会这么固执己见,在大哥走后去找寒引素,方楠很了解方母,也了解那个敏感纤细自尊自爱的小女人,所以这两个人对上,寒引素没有丝毫胜算。
    因为爱大哥,她妈自私的驱逐寒引素,同样因为爱大哥,寒引素肯定会退让,可只要有大哥在,方楠始终坚信,寒引素一定会是方家的儿媳妇儿,她的大嫂,只是谁也没想到,寒引素这一退是出国,而大哥
    方楠望着监护室里被一堆仪器维持着生命的大哥,心里一阵阵绝望,拿出手机,她侥幸的拨了一直打不通的号码,期盼着奇迹会出现,期盼着寒引素能接这个电话。
    五十一回
    其实方楠也知道自己有点病急乱投医了,即便寒引素接了电话,又能如何?她如今远在国外,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出现在医院里,而她大哥真不知道能不能等那么久。
    但是方楠就是存着一个微薄不可能的奢望,她总觉得冥冥中,老天不会如此残忍,老天会眷顾这对有情人。
    电话接通了,话筒里传来寒引素带着明显疲惫的声音:
    “方楠,我是寒引素”
    方楠心中的奢望顿时不在渺茫,尤其她仿佛听见从手机里传来属于机场的熙攘,方楠有些急迫的开口:
    “素素你在哪儿?”
    寒引素沉默半响,开口:
    “我在B市机场”
    寒引素的确跟着李清尘走了,第一站就是荷兰,李大师在这里定居,一年中大多时间都在这里,因此这里算他的名副其实的家,房子是独栋的白色别墅,蓝色的屋脊和缠绕着蔷薇花的栅栏,幽静雅致,不远处还有大片大片的郁金香花田,美得就仿佛一幅最天然的画卷。
    寒引素在这里住着都不想走了,大师也由着她,对于这个晚年才收的关门弟子,李大师喜爱之余,也给予了不同寻常的纵容。
    收拾房子储藏室的时候,寒引素无意中见到了一副收藏在最底层的画作,是一副女子的人物肖像,只一眼,寒引素就认出画中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母亲。
    画中的妈妈美丽年轻,长发飘扬着,站在摇曳轻软的柳丝之间,脸上的笑容和她周围的春天一样和煦温柔,她的目光定定望着前面的河水,如水的情意几乎满溢而出,旁边提了两句诗: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清尘见她看着画出神,不禁笑了:
    “我说当初一见你就觉得分外面熟呢,这么看来,你倒是和我的画中人有三四分相似”
    寒引素一愣,疑惑的看着他:
    “这画里的人,恩师认识?”
    李清尘当时脸上浓浓的追忆怀念和遗憾,寒引素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而他出口的话,更令寒引素觉得世界上的事儿实在有点荒诞:
    “这是我的故人,也是我曾经的恋人,只是那时我们都太年轻,我的心不定,而她也故土难离,因此我们之间如今只剩下追忆和遗憾,到了现在我才明白,原来错过了一时就是一生了”
    寒引素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在她心目中,妈妈永远是那么温柔,那么体贴,那么娴雅的女人,忽然她想起了总是氤氲在妈妈眉间若有若无的忧郁,虽然清淡却也不是毫无痕迹的,而且和恩师呆了这些日子,寒引素发现恩师的许多习惯,仿佛都是她妈妈的习惯。
    如果这一切不是巧合,那么这么多年了,她妈妈心里真正爱的人或许并不是爸爸,而是眼前的恩师李清尘。
    父亲背叛的感觉重新涌上寒引素心头,令她再没有了继续呆下去的心情,她要回去弄明白,同时,她也想起了爸爸的欲言又止,或许爸爸早就知道这些,毕竟一个过了半辈子的妻子,是不是爱自己,应该很容易分辨,难道是因为这个,爸爸才……
    寒引素迫切的要知道真相,她要问问爸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这些,妈妈死后,爸爸才把妈妈所有的东西都收了起来,甚至她想看一眼都不让。
    寒引素并没有告知恩师真正的原因,目前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面对李清尘,因此她找了个借口毅然回国。
    寒引素再也想不到,她刚下飞机就接到这样的噩耗,方楠说的很急很快,但寒引素还是听清楚了
    她连行李都顾不上,疯了一样转回去冲向售票处,寒引素虽然鸵鸟的躲到国外,可她从来没想过方振东那个男人会死,他是个那么强势的男人,站在那里,仿佛一座千年万年不朽的山峰,他怎么可能死,此时此刻,寒引素什么顾虑想法都没了,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方振东不能死,她不让他死,他死了,她怎么办,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她怀孕了,还不到两个月的小生命,几乎没有一点儿感觉,却真的存在着,她现在非常确定,所以她这次回来,认真说,也不全是为了父母的事,也是为了方振东,她丢不开他,所以更不能允许他丢下她。
    方楠放下电话,方华中直接开口询问:
    “那丫头回国了?”
    方楠点点头,方华中暗暗松了口气,扶着老伴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不管如何,这都是个好消息,方华忠知道儿子的意志有多坚韧,只要他心里有牵挂,他就不会舍得死,这一点他非常确定。
    寒引素到的时候,方振东仍然陷入深度昏迷中,看见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方振东,寒引素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不是方楠扶住她,她几乎瘫在地上:
    “寒引素,我大哥还没死,你清醒点,他还活着,医生说了,只要他能在十二小时内醒过来,他就能活,现在已经过了八个小时,寒引素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你听见了吗?”
    方楠毫无气质的大吼着。寒引素眼睛眨了眨,仿佛找到了支撑的希望和力量,瞬间挺直了脊背:
    “我要进去叫他,现在就去!”
    寒引素穿上无菌衣,进到了重症监护室,近距离看,方振东的脸色更加雪白,雪白的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头上,身上,手臂,腿上,都缠着厚重的绷带,维持生命的管子从他身体各个部位接入,脸上的线条依旧坚硬,眼睛紧紧闭着,遮住了往日深沉犀利的眸光。
    他就这么毫无声息的躺在病床上,如果不是仪器显示的心跳和他微弱的呼吸,寒引素几乎以为他已经丢下自己走了。
    寒引素的眼泪唰的滑落下来:
    “方振东,方振东,我是素素,我是你的素素”
    寒引素坐在床头,凑到他耳边上,呜咽着,低低的,絮叨的,诉说着:
    “方振东你怎么能就这么躺着,你忘了你说过的话吗?你忘了你承诺要娶我的吗?现在你躺在这里算什么?你想食言?在你霸道的招惹了我之后,想丢下我走,我不同意,我不答应……”
    寒引素几乎泣不成声,她抹了抹脸站起来,把方振东一侧还算完好的大手抓起来,轻轻按在自己的小腹上:
    “方振东,我们有孩子了,你和我的孩子,一个小生命,你一定很高兴吧!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就像你说的那样,如果是男孩子,就让他跟着你当兵,如果是女孩儿,就让她跟着画画好不好”
    感觉肚子上的手指轻微动了一下,寒引素一愣,迅速凑过去观察他的表情:
    “方振东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如果听见了,就醒过来看看我,你看看我啊!!”
    方振东并没有睁开眼睛,在寒引素失望的时候,忽然发现他的唇小幅度轻微的蠕动了一下,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唇,很久才看出他的唇形,好像在叫:
    “素素”
    寒引素仿佛看到了曙光,转头对一边的特护激动的喊:
    “他有反应了,他听见我说话了,他没死,他还活着”
    紧接着就是新一轮的诊断检查,寒引素被方楠扶着在外面隔着玻璃看着,这个时候,她们也只能看着
    负责会诊的权威主任出来的时候,方家人和寒引素急忙凑过来,怀着希望又有些忐忑的心情。主任大夫摘下口罩,冲方华忠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首长,方团长脑部动态扫描反映强烈,虽然还没有彻底清醒,但已经从深度昏迷转向轻度睡眠,方团长现在是睡眠状态,基本可以断定,他会醒过来的,只是恢复恐怕需要一定时间”
    寒引素心里的那根绷紧的弦一松,就再也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软到下去,方楠吓了一跳,急忙一把抱住她:
    “素素,素素……”
    方楠焦急的看着给寒引素诊断的大夫,一叠声询问:
    “医生,她怎么了?”
    给寒引素诊断的是位女军医,放下手里的检查报告道:
    “初步断定是因为疲惫引起的体力不支,另外,孕妇更需要充分休息,尤其孕期前三个月”
    方楠有些傻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妈,素素怀了我哥的孩子,她怀孕了”
    “什么素素?”
    陈舒慧目光温软,不满的瞪着女儿:
    “她年纪再小,也是你嫂子,以后不许这么没大没小的,让外人听了像什么话?”
    方楠反而笑了:
    “妈,您同意了,我就说您一向是位开明的母亲,怎么会是个恶婆婆呢?”
    陈舒慧轻轻叹口气:
    “妈妈是想通了,只要你哥好好活着,怎么都成,其实仔细想想,素素这孩子也挺好的,你哥说的对,咱家娶的是媳妇儿,也不是家庭背景,只要他们俩好好过日子,我这当妈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
    “再说,我嫂子肚子里已经有你的金孙了,是不是?”
    方楠调皮的接口,却又提前打了个预防针:
    “妈,我嫂子肚子里可不一定是男孩?”
    陈舒慧白了她一眼:
    “你妈虽说年纪大了,还不至于糊涂,如今都什么年代了,男女都一样,还不都是我方家的孙子。”
    方楠嘿嘿一笑:
    “我妈的思想就是进步,回头让方首长多表扬表扬您”
    方母噗一声笑了:
    “都多大了,还耍贫嘴”
    方楠扶着方母,却转头悄悄冲依旧昏着的寒引素眨眨眼,心说这下倒是因祸得福了,终于守得云开月明。
    别管经历了多少困难,甚至差点生离死别,可最终皆大欢喜就成了,就像承宣说的,风雨过后才能见到绚丽的彩虹,经历了严寒酷暑,爱情之花才会开的更加娇艳持久:
    “素素,恭喜你和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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