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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谢少青的手下效率到了极点,当他走出机场上车时,新闻视频的完整版已经在他的电脑里了,厉源已把事情的前前后后查清楚告诉了他,包括晚宴是什么性质的,发生了什么大事,甚至连出席嘉宾的名单都有。
    谢少青手一紧,把墨镜捏地变了形,五官微微扭曲,低声咒骂着:“贱人,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少爷,我们要不要再派人弄他?”
    “都已经失手那么多次了,亏你还说得出口!而且现在动手,不是明摆着和季元熙做对了吗?”
    厉源惭愧地低下头,可又不甘心:“难道真这么放过他?”
    一想起他和季元熙在这么多人面前手牵着手,怒火就蹭蹭地冒上来,谢少青咬牙切齿:“不能就这么便宜他!林祥那边什么情况?”
    “季元熙给他安排了一个工作,待遇不错,最近比较安分。”
    “工作?”谢少青冷笑,“季元熙是不是太看得起像林祥这样的人了?他会安心守着每个月拿点薪水,然后看着自己好弟弟过着奢华的生活吗?你盯着,早晚用得上他。”
    “是,少爷。”
    “查一下季元熙这几天的安排。”
    厉源的电话响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然后接通,听完对方的话,他对谢少青说:“少爷,刚刚收到消息,今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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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睡醒醒地过了一下午,傍晚季元熙在老时间回到家。
    “我不想听什么理由,我要的就是餐厅全部弄好,我明天会在中午的时候过去。这件事情你已经拖了很久了,如果再拖延,或者有任何差错,你就不用再来禾木上班了。”季元熙走进屋子,挂上了电话。
    他先回卧室看到卫子阳睡得正香,就没有去打扰他,招呼江海进了书房。
    “季先生,保险柜已经换好了。”
    季元熙看了看新换上去的保险柜:“你检查过了吗?没问题了吧?这回可不要出现质量问题了。”
    “都检查过了。”
    季元熙点点头,随手把一份文件抛给江海:“你看看。”
    江海打开迅速浏览了一遍:“三少爷不死心啊。”
    “季元光这家伙,毒品和走私军火他都敢碰,还有什么他做不出来的。”季元熙又是不屑,又是气恼,“亏我还指望他能念着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不要做出格的事气他们,看来在心里根本就没有亲人,没有季家!”
    “他太贪心了。”
    大约两个月前,他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了公司里的异样,尤其是曾经和景洲合作的农产品基地的项目有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顺藤摸瓜地查下去,他发现了潜伏在他公司里的情报人员水母,以及发现了季元光正在计划杀人灭口,于是先一步把水母看住,告诉他他已经暴露了,而且向他保证人身安全。而正在这个时候,偏偏多年没有来国内的谢少青也回来了,不得不让他更加怀疑,安排了去视察农产品基地的行程,彻底把季元光背着他做的那些事查得一清二楚。
    “他贪的岂止是这点钱,还有我这个禾木继承人的位置啊!人最可怕的就是不满足!在我关注的项目里做手脚,分明就是要我给他背黑锅。我就是故意高调与周氏合作,看上去就是在做贩毒走私产业链,他果然上钩。”
    “到时候,他赚了钱,还能把脏水往你身上泼,如果让他得逞了,季先生你的麻烦可大了。”
    “岂止是大,简直就是身败名裂,遗臭万年了。不过他想对付我?还差得远呢,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江海合上文件:“季先生准备怎么办?”
    “我给过他停手机会的,是他自己不珍惜,那就不能怪我了。”季元熙打开书桌的保险柜,拿出农业品基地的调查报告,交给江海,“明天你就代我向上面汇报,既然他那么急着找死,我就成全他。”
    “是,季先生。”
    “好了,你安排一下一会的出行。”
    “现在就走吗?”
    “我去看看卫子阳醒了没有。”。
    走出书房,季元熙又停下脚步,问身边的江海:“你说,我会不会太绝情了?他一旦被抓住,绝对不会有活路了。”
    “季先生,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了,想盖是该不住的,不能让整个季家的荣誉受损。”
    “你说得对,再说了,他想要借此坑害我,哪能让他得逞。”
    季元熙一抬头,看到卫子阳正从楼梯上走下来,立刻笑了起来:“醒了?”
    他走过去抱了一下,又亲了一下,腻腻歪歪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对他做这些亲昵的小动作,而且乐此不疲。
    卫子阳打了个哈欠:“我想你应该回来了,就醒了。”
    “去换件衣服,我们出去吃饭,然后去听一场音乐会。”
    “音乐会?季爷,你什么时候格调那么高了?”
    “我的格调一直是很高的好吗?自从认识了你,才开始怀疑自己的品味,所以得听听音乐会,陶冶一下情操。”
    “情操?季爷,你不是不管有情没情,都操的吗?”
    “别废话了,快上去换衣服。”
    卫子阳转身上楼,玩笑过后变得严肃。季元熙在门口和江海说的话,他听到了,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有人企图害他?
    是什么人敢坑害他?跟藏在农庄里的东西有关系吗?还是根本就是两码事?
    回想在t国时,那个赵叔看季元熙的眼神,总是躲躲闪闪的。如果有关系的话?他会不会是被害的?
    卫子阳忽然心中一喜,可随即又马上责备起自己,竟然毫无根据地凭臆想来猜测真相。
    不过,的确有可疑,不是吗?
    看来,暂时把资料压着不给头狼,还是对的,应该再深入调查一下事情的真相,或许背后真有什么秘密呢?
    想到这里,卫子阳郁结的情绪,舒缓了一些,对头狼的愧疚,也轻了不少。
    人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哪怕知道自己在做错误的事,也能找出一千条理由,进行自我安慰,自我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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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晚饭,他们去了音乐厅。因为快要过年了,所以各类音乐会比平时多了一些。
    “这场音乐会的指挥和我有些交情,所以特意邀请我来听他的音乐会。”在vip专座落座,季元熙对卫子阳解释到。
    他们坐的是最好的位置,音乐厅的内部结构经过巧妙设计,声音在他们所在的位置,有良好的汇笼。
    卫子阳朝场内一看,前来欣赏音乐会的人无一不是西装革履晚礼服,可见这场音乐会的档次是不低的。
    “季爷,我要是听到一半睡着,你可别怨我给你丢面子。”
    季元熙横了他一眼,板着脸说道:“陆倩倩前几天给过我一本孟易然高中时候的日记本。”
    卫子阳下巴差点掉了,孟易然还有写日记的习惯?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现在提孟易然的日记本干什么?
    “咳咳,我大致翻了一下。”
    “季爷,隐私两个字你会写不?”
    “我就看了一下!你激动什么!”季元熙为他替孟易然打抱不平非常不满。
    “而且到底是陆倩倩主动给你的,还是在你的授意下特意去偷的?”卫子阳一针见血。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季元熙虎着脸,“他里面提过一句话,是说有机会要陪你去听一场马勒的交响音乐会。”
    高中是他最无忧无虑的时期,衣食无忧后,就会追求精神充实,那时候便和孟易然一起欣赏音乐,马勒是他们共同欣赏的音乐家,所以才有了听音乐会一说。
    那是多么单纯青涩的少年时期,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你别告诉我你真听不懂啊,真能装!”季元熙说,“反正孟易然这辈子都别妄想跟你听音乐会了。”
    卫子阳算是明白了他带自己来听音乐会的目的,原来他就是喜欢跟假想敌较劲:“今天演奏的是哪一部?”
    季元熙得意道:“第二交响曲。”
    卫子阳好笑地看着季元熙,忽然觉得这个人幼稚得不行,就像大男孩一样计较一些奇怪的事情,就连那么多年前的事都会被他挖出来鞭挞一番。
    可是他又觉得这样的季元熙特别迷人。
    音乐会结束,两人相伴走出演奏厅。
    “感觉如何?”季元熙脸上那是说不出的得意,乐团演奏地好不好非常次要,卫子阳听得高不高兴才是关键,尤其是他完成了“情敌”们没有完成的愿望。
    卫子阳笑了笑,顺着他的意思说:“很棒。”
    他们正在等后保镖把他们寄放的外套拿过来,可等了好一会,都不见人来。
    季元熙的保镖向来能干,没见过有做事拖拖拉拉的,更何况只是取一件衣服,不应该那么慢。
    难道是有什么人在搞鬼?
    季元熙忽然变得不安,不住地往衣帽间的方向瞟。卫子阳也有些不安,他低着头,默然不语。
    又等了一会,一个保镖拿着季元熙的外套回来了。
    “季先生,你的衣服。”
    季元熙披在身上,指着卫子阳道:“那他的呢?”
    “卫先生的衣服没有找到,这里的工作人员正在找。”
    “没找到,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两个人的衣服不是放在一起的吗?”
    “应该是放在一起的,可是……”
    “算了,留两个人在这里等,我们先回去,反正上了车也不会冷。”季元熙总觉得不安心,还是快点离开音乐厅才对。
    “不行啊,我的衣服……”卫子阳脱口而出。
    卫子阳的激动,让江海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我们先回去,这里会有人等的。真丢了的话,我再给你买就是了。”
    “白丢一件衣服算什么事啊,我们再等等看,说不定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卫子阳执着地说。
    一件外套,他当然是不在意的,反正家里衣服多得穿不完,可是在衣服的口袋里有一样重要的东西,就是柠檬糖丸。
    因为这东西的特殊性,所以不敢放在家里,只能随身带着,可没想到居然会连衣服带糖,一起不见了。
    虽然短时间内不服用糖丸,不会引起季元熙怀疑,但是如果那糖被别有用心的人拿去一化验,就糟糕了。
    “等什么?破衣服有什么好等的。”
    一个不安,急着离开。另一个也不安,不想马上离开。
    这时,另一个保镖手里拿着件衣服急急忙忙跑过来:“季先生,找到了。”
    卫子阳顿时转忧为喜,迎上去接衣服。
    “等一下!”季元熙大喝一声,拦住卫子阳,“别碰衣服。”
    卫子阳愣住,保镖拿着他的衣服,在几步远停住。
    难道他看出这衣服有什么问题?
    “好好的衣服刚才怎么会找不到呢?说不定被人动过手脚了,你别碰!江海,把他的衣服拿去好好检查一下。”虽然他没有侦察兵那么专业的眼神,但警惕性是十足的,尤其是在关系卫子阳安全的事上。
    “是,季先生。”
    “不行啊!”卫子阳着急,糖丸还在口袋里,一听到他叫江海处理他的衣服,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像江海这么小心谨慎的人,什么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江海凌厉的眼神朝他瞥来。
    “我……出门要冷啊……”卫子阳掩饰道。
    季元熙立刻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行了,我们回去了。”
    糟糕,没有任何拿衣服的理由了,难道就由着衣服连同糖丸被江海拿走?万一他多个心眼……
    卫子阳不敢往下想,恐惧感令他手脚冰冷。
    “卫先生。”江海突然叫住他。
    卫子阳回头,江海递给他一样东西:“你的东西忘了。”
    一个扁扁的盒子交到他手上。
    “我刚才口袋里摸到的。”他补充到。
    是柠檬糖丸,卫子阳的心落下去一半。
    太幸运了,是不是老天在救他?还好江海没有对他的糖感兴趣。
    浑身肌肉一松,卫子阳几乎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
    “走了。”季元熙催促。
    卫子阳边走边打开小盒,眼一扫,数清了糖的数量。
    一颗不多,一颗不少,没有被人拿走。
    悬着的另一半心也终于落地。
    季元熙不屑地斜视:“几粒糖都那么宝贝,什么糖?”
    “柠檬糖啊。”卫子阳说了一个不算谎话的谎话,“吃了嘴里有柠檬香,你亲起来不是更喜欢吗?”
    季元熙满意地笑:“小乖乖,给我吃一粒尝尝。”
    卫子阳拿出一粒塞到季元熙嘴里:“好吃吗?”
    季元熙咂了咂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嘛。”
    “柠檬糖还能有什么特别的?”卫子阳鄙视道。
    因为拿给季元熙吃的那里,就是一颗普通的柠檬水果糖。为了做掩饰,为了应付被季元熙看到他吃糖,然后问他要糖的可能,盒子里预先放了几粒普通的糖,在这关键时刻,终于用上了。
    在卫子阳喂糖时,他也同时在用眼角的余光观察江海的反应。
    但江海似乎并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们身上,一直盯着外套,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卫子阳抹了抹鼻子,擦去大冬天里被吓出的汗。
    许久,江海缓缓把视线落到卫子阳的背影上,鹰一般的眼睛透着精光。
    没有任何异样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因为曾经他是最优秀的特种兵,现在他是最优秀的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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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金水港,季元熙带着卫子阳回房休息了,江海看着司机把车开进车库,安排好后续适宜。
    一个保镖拿着用塑料套子包好的卫子阳的外套走过来:“江哥,这衣服我们要做点什么检查?”
    “你放着吧,我会送去让专人处理的。”
    江海拨通一个电话:“在实验室吗?我送一件衣服来检验……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有问题,各项检验都做一遍吧……对了,顺便也帮我准备个药物检验吧,我现在就把样本送过来。”他边打电话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放着一粒柠檬糖丸。
    他早就发现卫子阳经常爱吃柠檬糖,虽然一直认为这只不过是讨好季元熙的小手段,可还是有查一下的必要,所以早就准备了和里面的糖一模一样的糖。在音乐厅里,把糖盒拿出来,调包一粒,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不过就卫子阳后来的表现来看,藏有普通糖果的可能性他也猜测到了,所以调包出来的这一粒,能不能查出问题,也不一定,但是反正都要去实验室,就不妨试一试。
    如果真的是柠檬糖有玄机,而且他还备了普通的糖应付意外,有这种计划周密,富有心计的人在季元熙身边,岂不是太可怕了?
    江海细思恐极。
    回到屋里,江海看到季元熙正坐在客厅里。
    这个时候,他不回去跟卫子阳亲热,等在客厅里干什么?
    江海走了过去,猜到他有事问他:“季先生。”
    季元熙自顾自开口:“谢少青回来了是吗?”
    “是的,今天下午回国的。”
    “你说,他到底有没有在衣服上动手脚,衣服不可能莫名其妙被移动的。”他一脸担忧。
    “这个要等化验结果出来才知道。”江海从来不说可能、大概之类的话。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他是个奉行事实的人。
    “我就怕他计划什么,我们预先猜不到,出事了再疲于应付。”
    “季先生,恕我直言,如果谢家人做事那么容易被看穿,这个家族也无法在这个世界上延续那么多年了,我相信,想要谢家灭族的人,可远比想要卫先生死的人多。”
    季元熙笑了笑:“你说得对,是我太过担忧了。”
    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这么深的忧虑,江海默默地看着,老板是真的很担心卫子阳。如果换作怀疑别人,他早就把心中的疑虑说出来,提醒老板注意了,可这回他不敢。基本上,除去偶尔奇怪的表现,他认为卫子阳基本还是个不错的人,能让老板高兴,自己做事也轻松,何乐不为。如果莽撞说了出来,最后又证明只是自己多疑,那老板该会白白承受多少痛苦,而且是否会有其他不可预计的事情发生,也不得而知。所以,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他决定等有查到确实证据了,再跟季元熙说。
    “行了,我去休息了。”季元熙说,“你盯紧点,保护好卫子阳安全。”
    “我会在保护好季先生的前提下,保护卫先生的。”江海从来不说谎话。
    回到房间,卫子阳已经洗好了早。
    季元熙迎上去抱住了他,在他耳边亲吻着。
    屋里的暧昧气氛又迅速上升,身体也开始发烫。
    卫子阳笑道:“季爷,你真是精力旺盛。”
    季元熙吻了一下他的耳垂:“是你勾引我的。”
    “扯淡!”
    “不是吗?不勾引我把自己洗那么香干什么?”
    “快睡觉吧,真扯。”
    季元熙紧紧抱住卫子阳:“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卫子阳听着,表情微微一愣,随即眼底划过一道极深的哀伤。
    第46章
    第二天清晨,季元熙早早地起床,江海也已一早起来,虽然昨夜他忙到很晚。
    “检验的结果怎么样?”季元熙问。
    “没有任何异样。”江海如实回答。
    按理说,一切正常应该是一件好事,可季元熙怎么都放不下心。
    简单地交待了一下经过,江海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事实上今天一早,实验室反馈回来的检验报告有两份,一份是衣服的报告,结果是正常,另一份是糖果的报告,结果也是正常。
    也就是说,从卫子阳糖盒里拿到的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柠檬糖。
    这就说明,其实卫子阳没有什么可疑了?江海并不完全放心。
    一直到中午,季元熙安排了和卫子阳出去吃饭。
    “我带你去一个特别的地方吃饭。”一上车,季元熙神秘兮兮地说。
    “季爷又有什么新花样了?”
    “我保证你会喜欢。”季元熙信誓旦旦。
    看着他的笑脸,卫子阳的心情也是愉悦的,对他说的那个特别的地方,有了小小的期待。
    但他同时注意到了一点与平时不一样的地方:“为什么今天江海没有跟着我们出来。”
    “他去实验室取你的衣服去了,结果出来了,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一点。”
    “这么小的事情,随便派一个人去拿不就行了。”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说,你的东西还是尽量小心谨慎点好,我认为他说得有道理。”
    对于这个江海,卫子阳实在不知道怎么评价他好,在他眼里,江海是个极优秀的人,可又希望他马上消失,非必要不能与他起冲突。
    车停在市中心一条繁华的街道上。
    下了车,卫子阳一抬头就看到餐厅的招牌上那个有点眼熟的logo,两个重叠的柠檬,上面盖着两片薄荷叶,是那日在他书桌里看到过的。
    那日看到的还只是企划案,现在餐厅就已经在眼前了。餐厅里里外外的装修是全新,里面还一个客人都没有,服务员恭敬地站在门口。
    “这是?”卫子阳从心底泛出喜悦。
    “我送给你的餐厅。”季元熙微笑。
    “送我的?餐厅?”卫子阳有点回不过劲来。
    还以为只是带他来这家新开的餐厅吃饭,没想到他是把餐厅送给他。
    别人送情人,要么珠宝首饰,要么名车豪宅,他季元熙送一家餐厅,卫子阳一时无法消化这个消息。
    “这……我……不用了吧,我又不会经营,要餐厅干什么……”卫子阳心慌意乱,一想到他将来可能对他做出的事,他就觉得,这份礼,他受不起,极为烫手。
    这要欠下多大的情,该如何来还?这种隐藏的身份,又让他如何来还?
    季元熙不屑:“谁真要你来管了,反正你知道是你的就行了。”
    “不太好吧……”
    “送你东西还话多,真难伺候,进去了。”季元熙霸道地搂着他的肩膀往里面带。
    餐厅的装潢雅致大方,极具设计感,明快的色调让人一走进去心情也会随之豁然开朗。墙壁上,隔栏上,餐桌上,都用鲜花装饰,纯天然淡淡的花香弥散在空气中,清新自然。
    偌大的餐厅,没有其他客人,所有的服务员,厨师,就为他们两个人服务,无与伦比的尊贵。
    卫子阳看着菜单,不时地走神。
    “这么说来,今天其实应该算是我请你吃饭。”卫子阳忽然想到。
    “你才反应过来?点些好吃的,别饿着我。”
    卫子阳盯着菜单上那个柠檬薄荷标志,复杂的情绪在心头涌动。
    明亮的柠檬和碧绿的薄荷,柠檬的弧线和薄荷的锯齿,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谐,彼此依偎着,互相衬托着,完美到了极致。
    手指轻抚图案,无比地满足。
    他又注意到了餐厅的名字:禾日。
    嘴角不自觉地弯出美好的弧度,笑话道:“你起的什么怪名字啊?”
    “不好吗?我一半,你一半,跟我奶奶起的禾木一样。”
    一样?他曾说过,禾木来自于他爷爷奶奶忠贞坚定的爱情,禾日也一样吗?
    “你可以用子啊,或者卫啊,明明是中餐厅,现在搞得像一家日式餐厅的名字似的。”
    “都说了一半一半了,卫和子拆不开啊。再说了,你不喜欢日吗?我最喜欢日了。”
    暧昧的语气,炽热的目光,这位爷随时随地都能想到那事上。
    卫子阳随意地翻看了一下菜单,意外地发现竟然有不少是自己爱吃的菜,心头又是一颤:“这菜单是你定的?”
    “我给唐嫂审核过的,你还满意吗?”
    他心细如发,怎么会不满意呢?
    “点菜吧,你不饿吗?”
    “都是我喜欢吃的,怎么点?”
    季元熙合上菜单,对等在旁边的服务员说:“按菜单上的东西,从头到尾都来一份。”
    “别啊!”卫子阳急道,“季爷,不带这么浪费的。”
    “吃不完带回去给黄小毛。”
    “一窝黄小毛也吃不下那么多。”
    “你不是就喜欢这样点菜吗?够豪爽。”
    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这么点菜?卫子阳窘迫。
    曾经有一次饭吃到一半,季元熙跟谢少青跑了,他就是这么点菜的,肯定是事后江海告诉他的。
    “你不体谅一下这里的厨师,也要体谅一下黄小毛的胃。”
    季元熙温柔道:“只要你喜欢,你高兴,怎么都可以。”
    他眼中的那份情,几乎让卫子阳不敢直视,他低着头,随便点了几个想吃的。
    各色菜肴一盘盘端上来,色香味俱佳,看得人食指大动。
    “喜欢吗?”季元熙眼中的温情,直白得随便什么人都能一眼看出来。
    “这餐厅我是真的……”
    “别跟我讨价还价啊,我可烦了。你只要说喜欢不喜欢就行了。”
    “喜欢。”卫子阳溢满快乐,“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你了。”
    “回报?你肉偿就行了。”
    “季爷,你就不能说点正经的吗?”
    “我很正经啊!哦,好像你说今天算是你请我吃饭,那我来肉偿,行了吧。”
    在贫嘴上,两人多次交锋,卫子阳屡战屡败。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季元熙忽然说。
    “什么日子?国际麻风节?”
    “卫子阳!你能不能有点情调!”
    “我脑子笨,你就直接告诉我吧。”
    季元熙哼了一声,非常不爽的样子:“今天是我们认识一个月的纪念日!”
    卫子阳暗自惊讶,自己完全不记得的事,他居然记得那么清楚,而且正儿八经地当成一个节日一样过。
    “所以,这是我送你的纪念日礼物,知道了吗?”
    卫子阳喉咙里哽了一下,心底潮潮的。
    “那你有没有准备什么礼物送给我?”季元熙讨起礼物,一点都不脸红。
    “季爷,你啥都不缺……”
    “哼,你肯定是不记得了!想都没有想过!”虽然季元熙本来就没有指望他记得,但还是小小地失落了一下。
    不过他马上把这一点点不快,抛之脑后,因为这个想要一起过纪念日的人,正在和自己一起温馨地吃着饭,还有什么不慢呢?
    吃着可口的食物,听着优美的音乐,闻着芬芳的花香,卫子阳只觉得太美好了,只希望时间能停止在这一刻,再也不要流动。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什么都不顾,简简单单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他们漫无边际地闲聊着,贪婪地享受这一刻的温柔,每一口菜吃到嘴里,都细细咀嚼着,生怕错过半点美妙的感觉。
    他们笑着,无比幸福,含情脉脉的眼中,只有彼此,同时也希望,永远住在对方的眼眸里,再也不离开。
    这是蓝天下,最美好的愿望。
    他们慢悠悠地吃好午饭,悠闲地散了会步,才回到家里。
    季元熙已经有点按耐不住了,人还在厅堂里,就抱着卫子阳不肯放手。
    “来吧,我们抓紧时间现在做一次,晚上就又能做了。”季元熙腆着脸求欢。
    “这是大白天,季爷你发情的间隔是不是越来越短了?”
    “说什么呢,我只是喜欢用行动来表示心情,快去洗澡。”
    “你的行动总是那么直接。”
    “洗澡去,再不去我就来帮你洗了。”
    季元熙虽然嘴上在催,但是动作上又是抱着他,又是亲吻,磨叽了好一会,弄得两人都有了点反应,才赶他上楼。
    回到房间,卫子阳刚刚脱去衣服,准备进浴室,就看到手机有信息提示,打开一看,是头狼的消息,询问他信息是否有整理好。
    卫子阳不假思索地回复说:“事情有疑点,我想再深入调查一下。”
    对于身体的欲望,他从来是不压抑的,和季元熙一起在床上也比较合拍,只要他能耐心一点,慢一点,纯粹是一场身心的享受。
    所以回完消息,他急匆匆进了浴室。
    楼下,季元熙耐心等待着,脸上还挂着j□j的笑意。
    江海走进了屋。
    “向上面汇报好了吗?”季元熙先问。
    “都好了。”江海回答道。
    季元熙点头,又不自觉地往楼上看。
    “季先生,我有一些东西想给你看一下。”看着他那幸福的笑容,江海差点不忍心开口。
    “什么东西?”季元熙完全想不到,江海即将对他说的事,如同炸响了一颗原子弹。
    卧室里,卫子阳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轻软的衣服,满脑子充满了桃色幻想。
    满心欢喜地走下楼,刚走到一半,就发现气氛不太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客厅里,季元熙面色yīn沉地坐在沙发上,神情倨傲,江海垂手站在旁边。
    发生什么事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将会和他有关。卫子阳心跳骤然加快,脚步更加沉重了。
    走到客厅,当他看清季元熙面前放着的东西,血液瞬间凝固。桌上放着他藏在汽车模型里的指模、助听器、开锁钥匙等物。旁边赫然放着他的手机──是被拆开的,特殊的信号发射装置散在桌上。
    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江海,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中午他没跟着不仅仅是取衣服,还有搜他的东西,至于手机,应该是刚才趁他洗澡的时候拿的。
    怎么会这样?卫子阳不敢相信眼睛看到的,或者说不愿意相信。
    一颗心不断坠落,掉入无底深渊,身子落入冰窟。
    “过来!”季元熙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卫子阳不敢过去,他无法想象即将面对什么。
    “过来!我叫不动你了吗!”季元熙暴喝,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显示着他的愤怒。
    卫子阳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季元熙指着桌上的东西:“这些是什么?”
    卫子阳脸色惨白的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季元熙抱着最后一丝可笑的希望,希望他说这是玩具什么之类的,尽管知道连三岁小孩都骗不过。
    卫子阳缓缓摇头,梦碎得那么快。
    “难道你连一个解释都不想说吗?”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你想听我说什么?”卫子阳有气无力地说。
    “这就是你纪念日送我的礼物吗?”季元熙吼得震天响,抓起手机朝他砸去。
    拆开的手机砸在他额角,擦破一道口子,流出了血。
    卫子阳踉跄了一步,季元熙揪起他的衣领,按在桌子上。哗啦啦一声巨响,桌子承受不住重量,摔在地上,东西散了一地。
    “你玩我玩得很得意是吧?把我当猴耍是不是?啊?我真是看走眼了!还以为你可怜巴巴没人管!搞半天都是装的!”
    血流到了他眼睛里,又热又粘,睁不开眼。
    但是季元熙根本不顾他死活,抓着他一下又一下地往翻掉的桌子上惯。
    “你怎么那么能啊?说话啊!装死是不是!谁派你来的?季元光还是谢少青?快说!”
    卫子阳咬紧牙关,任凭他打骂。
    “不说?跟我装忠诚是吗?你也配讲忠诚?你他妈就应该被人j□j在床上!”
    江海看着他狂暴的样子,连忙上前阻拦:“季先生,别激动,留着他我们慢慢审问。”
    “滚开!”季元熙什么都不顾了,把卫子阳从地上拎起来,几个巴掌甩上去,“我还治不了你了?
    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对不对?你是不是打心眼里觉得我很可笑?像个白痴一样为你做那么多事?掏心掏肺地对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是吗?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卫子阳拼命摇着头,也不知道是想否定什么。
    季元熙心一阵一阵地疼,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跳梁小丑一样,着了魔似的对一个人好,还以为自己一直在做一件对的事,哪怕被人议论,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也是值得的。可是最后却发现这只是一个骗局,骗的是自己这个傻瓜。
    “给我说话!”一个巴掌扇上去,清脆响亮,“你对我有没有讲过一句真话?”
    卫子阳肿着半边脸,继续沉没。
    “说话!说话!说话!”每一句话,都跟着一个巴掌,鲜血四溅,看得旁人忍不住低下头,不敢再看。
    卫子阳的身体像没了骨头似的,慢慢滑落。
    季元熙喘着粗气,双目赤红,一脚踹在他腹部:“卫子阳,我真是小看你了!你比谢少青那家伙恶毒多了!”
    被他踹到的地方一阵绞痛,五脏六腑都缠在了一起,卫子阳捂住腹部,缩成了一团。
    他拿我跟谢少青比?他是黑道头子,他无恶不作,他三番两次想要我的命!他居然说我比这样的人还毒?心脏紧紧收缩,疼得令人窒息。
    如今,在他眼里,我就是这个样子了吗?
    一切都毁了……所有的美好,灰飞烟灭。
    大概是打累了,季元熙重重地坐在沙发上,冲江海吼:“叫几个人进来,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开口为止!”
    “是。”
    “给我拖到外面去打!不要弄脏我的东西!”
    “是。”
    他嫌脏?是啊,能不脏吗?处心积虑地接近他,勾引他,窃取情报,如今谎言揭穿,露出残酷的真相,j□j又丑陋。
    他说他要解释?事已至此还能解释什么?一切都是苍白无力的。
    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冲进来把卫子阳拖到了院子里。他们手里拿着拳头粗的橡皮棍子,二话不说,雨点似的朝他身上打去。
    在这寒冬里,卫子阳只穿了一件单衣,在冷风里瑟瑟发抖,像个被丢弃的破娃娃。卫子阳卷缩起身子,可根本就躲不掉,从肌肉到骨头,疼痛灼烧着他的神经。
    “给我往死里打!”季元熙什么都不想知道了,扔下这句话砰地一声甩上门。
    地面似乎也震动了一下,保镖们不敢有所保留,使出吃奶的力气殴打卫子阳。只听到一声声棍棒敲在肉上的声音。世事变化无常,这些保镖早上还伺候他耀武扬威地出门,回来就突然成了条丧家犬。
    保镖们平时干的就是这种粗活,一顿痛殴之后,卫子阳昏了过去。
    一盆冷水迎面浇了下来,卫子阳一个哆嗦,悠悠转醒。他不住咳嗽着,把头垂得低低的。
    江海扯着他的头发,逼他抬起头,威逼道:“很疼吗?告诉我,谁派你来的?我马上让他们停手。”
    卫子阳双目无神,充耳不闻,不给他任何反应。
    “其实我真的挺佩服你的,能在我眼皮底下藏一个月。”江海摸了摸他额角的伤口,“何必把自己弄那么惨?告诉我,谁派你来的?季元光?谢少青?还是别的人。”
    他和季元熙都到了季元光,原来他们兄弟俩水火不容到了这种程度。季元熙曾经提及有人要害他,会是季元光吗?
    卫子阳情不自禁地分析着,可突然又想到,还惦记着这些个干什么,说不定一会就会被他们打死了。
    见卫子阳不说话,江海皱了皱眉,看了看别墅紧闭的大门,对保镖们说:“继续打。”
    又是一波痛苦等待着自己,每被揍一下,内脏都跟着震一下,难受得想要去死。
    以前每次挨打,都会想方设法逃脱,不要命地逃跑也好,不要脸地求饶也好,可这次不一样,逃跑逃不掉,求饶他还真开不了这个口。
    中午和季元熙在禾日吃饭的情景在脑海中重现,又美好又甜蜜,可又太过短暂。温柔地向自己介绍新餐厅的人,已经化身为恶魔,恨不得把自己打死。
    迷迷糊糊间,他又昏了过去,又是一盆冷水无情地浇下来,把他冻得嘴唇青紫。
    “谁派你来的?”问题只有一个。
    卫子阳沉默不语。
    “继续打。”后果也只有一个。
    反反复复,日落西山,卫子阳不知道挨了多少打,昏迷了多少次,被浇了多少冷水,已被打得快不成人形。
    最后就连那些粗壮的保镖都打累了。
    他们把卫子阳拴在院子里的盆水龙头上,虚弱的卫子阳趴在地上,真的像一条狗一样。
    寒冷让他的意识有点模糊,皮肤又是火辣辣的痛,天黑了,黑暗中只看到一个浅色的身影。
    季元熙坐在二楼的窗前,盯着院子里,眼神yīn鸷。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就是这样了……
    第47章
    一个有点上了年纪的身影出现在了黑暗中。
    抖抖缩缩地向卫子阳走去,一步一迟疑,磨蹭了好久走到他身边。
    “卫先生?”是唐嫂,她蹲□子,推了推他,“醒醒啊。”
    浑浑噩噩中,卫子阳睁开了眼睛,眼神空洞地看着唐嫂。
    “哎呦,怎么打成这样,季先生也太狠心了,到底是多大的事啊,要这么打人。”她紧张地看了一下四周,从怀里拿出一个烤红薯,“晚上还没吃东西吧,快吃点东西吧。”
    卫子阳愣愣地看着唐嫂,又看看那个冒着热气的红薯。
    “快点吃,江海他们都去休息了,不要让他们看见。”唐嫂把红薯剥开一点皮,露出里面红黄色的肉,香得人直流口水。
    卫子阳动了动手,可浑身上下立刻疼得像被车碾过去再碾回来,忍不住哼叫了声。
    从天堂坠落地狱,从云端摔到深渊,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唐嫂连忙扶他:“来,坐起来。”
    饿极了的卫子阳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抓起红薯,咬了一大口,烫得他皱眉。
    “稍微慢点,小心烫口。”唐嫂看着他淤肿青紫的身体,怜惜道,“真是可怜的孩子,疼不疼啊?”
    卫子阳动作停了一瞬,这种母亲般的关怀,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了。
    “季先生真是的,哪有这么打人的,这都快把人活活打死了。”唐嫂叹着,“你们到底是怎么了?早上出去不还是好好的吗?为什么回来就会这样呢?”
    卫子阳像被腌在了酸水里,又酸又痛,可他只是大口大口地吃东西,一句话不说。
    “江海说你是别人派来害季先生的,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卫子阳望了她一眼,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弄到这种地步呢?你看你好好一个人被打成这副样子,唐嫂看着都心疼。这到底是怎么了?”
    硬的来好,来软的吗,先让江海出面把自己打成半死,然后让唐嫂出面可怜自己,希望能把自己的嘴撬开。
    真的要用这种对付敌人的手段来对付我吗?
    卫子阳把最后一大块红薯吞了下去,把皮递给唐嫂,哑着嗓子道:“谢谢唐嫂。”
    唐嫂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回去。
    在头狼没有对他宣布任务解密之前,他不能透露任何信息,不能让季元熙知道军方在查他,除了自己,他的身边其他领域也有情报人员,必须要保护他们的安全。
    十指因为捏过刚出炉的红薯,有点发烫,可又因为长时间受冻,所以胀胀地痒。除了手指,身上其他部位都是冰冷冰冷的,脚上的拖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赤.裸着,脚趾更是冻得没有了知觉。
    他坐不住,每一根骨头都在疼,身子一歪,倒在坚硬冰冷的地上,像虾米一样弓起身子。
    季元熙坐在黑暗里,指尖夹着一根烟,青烟让他的脸在黑暗中更加模糊。他的脸色沉得可怕,像一座随时随地会喷发的火山,他的眉头拧出深深的沟壑,他的嘴角微微下垂。他焦躁地抽了几口 ,黑暗中只有那一点红光,忽而明亮,忽然暗淡。
    江海也只能陪着站在黑暗中,同样皱着眉头。
    门敲了几声,唐嫂走了进来,她看了旁边的江海一眼,有点胆怯地走进屋:“季先生。”
    季元熙粗野地把烟在烟灰缸里按了几下,里面已经堆了好多烟头,有的短,有的长,有的才吸了一两口,就被拧成了麻花。
    他又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用力吸了一口:“怎么样?”
    唐嫂低着头:“他什么都没有说。”
    “一句话都没有说?”季元熙的声音也是沙哑地像被扯碎了似的。
    “没有。”
    一旁的江海插嘴问道:“他东西吃了吗?”
    “吃了,吃得很快。”
    “他看上去情绪怎么样?”
    “啊?看上去?他看上去快死了……”唐嫂显然没有明白他在问什么。
    可一瞬间,季元熙抬眼,悍戾的眼神扫了过来,隐隐地有着复杂的意味。
    “我不是问你这个。”江海解释道,“他有哭吗?或者看上去难过吗?”
    唐嫂摇头:“没有,看上去很正常。”
    江海的眉头又紧了紧,没有再问别的。
    季元熙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又狠狠抽了一口烟。
    唐嫂立刻退了出去,这种压抑的气氛,她一秒都不敢多呆。
    季元熙清了清嗓子,虽然在跟江海说话,但是看都没有看他:“你怎么看?”
    “他的心理素质很好。”
    季元熙猛地暴躁:“这还用你来告诉我!”
    江海连忙继续解释:“从他的表现来看,他很有可能受过反审讯训练,而且从他那些装备来看,都是专业受训的人才会使用的。最特别的是他改动过的手机,里面的信号转换收发装置,可以说是军工级别的。”
    “然后呢?”
    江海哑了一瞬,面对狂暴状态的季元熙,身经百战的他,也不禁感到心中一寒:“还是不好确认,季元光和谢少青都有可能接触并且派遣到这样水准的情报人员,不过谢少青的可能性更大点。”
    “谢少青几次企图谋杀他,你还认为是他?”
    “不能完全排除嫌疑,假装安排刺杀,造成仇视的表象来做掩饰,还是有可能的,毕竟几次下来,卫子阳都没有事。”
    “那你说了半天都是废话了!”季元熙暴怒。
    江海低下头,他能感觉到老板的愤怒,和对他深深的恨意。
    是的,他恨江海,恨他把自己从美好的梦境中拉出来,恨他把血淋淋的真相揭露给自己看,把自己弄得措手不及,狼狈不堪。
    “那接下去怎么办?我总得知道谁在对付我吧?”季元熙强压住心头狂躁的怒火,声音更加嘶哑,“明天继续打?”
    “棍棒这种对他来说太小儿科了,恐怕不会有任何效果。”
    “我不想听到这种话!”季元熙扯着嗓子狂吼,“我要的是办法!办法!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办法让他开口!”
    “办法是有,可是……”
    “可是什么!”
    江海犹豫了一下说:“方法肯定是有的,我会的也很多,就看季先生想不想用,用到什么程度。像他这种受过训练的人,想要突破他的承受极限,不是普通的方法就行的。”
    季元熙瞪着眼,好像要吃人似的,他突然暴起,抓起手边的一个摆设,朝江海砸了过去。
    江海微微避让,摆设砸在了墙上,巨大的力量把墙壁砸出一块凹陷。
    季元熙五官扭曲地近乎狰狞,凶神似的站在窗下,月光从他背后照进来,拉出一道黑影,他地脸完全隐藏在了yīn影里。
    江海低着头,不再发表任何意见,不敢再火上浇油。
    气氛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每一次呼吸都让人觉得奢侈。
    诡异的寂静维持了许久,季元熙的声音像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你去准备。”
    江海点头,但并没有因此松气。
    “给我滚!”季元熙yīn沉道。
    江海连忙退了出去,远离了季元熙气场控制的范围,他才长叹了一口气。
    黑暗几乎要把季元熙吞噬了似的。
    从天堂坠落地狱,从云端摔到深渊,对季元熙来说,何尝不是?
    上午还做着你侬我侬的美梦,下午就有人告诉他,这是一场虚妄。
    为他装修房子,替他养父母买坟,在众人面前把他牵上舞台,专门为他开了餐厅,陪他过纪念日……
    像傻子一样付出一切,以为自己可以收获一场美好的爱情,结果他得到了什么?彻底的背叛,所做的努力,换来的全部都是欺骗。几年前的事重蹈覆辙,事实无情得嘲笑着自己,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么幼稚,竟然会相信爱情这种东西。
    心像被大火煎烤着,那是愤怒的火焰。
    火在身体里四处乱窜,想要发泄却又无处可泄。
    忽然之间,他狂暴地无法自控,他吼叫着,抓起房间里所有可以移动的东西,砸在地上。
    呯呯嗙嗙一阵乱响,房间变成了一片废墟,台灯、电视,所有能被砸的东西,无一幸免。
    腿一软,他狼狈地坐在了地上,手一撑,剧痛传来。
    抬手一看,一块碎玻璃扎破了手心,血从伤口里涌了出来。
    痛,很痛,可这种感觉也很爽,因为掌心痛了,就会察觉不到心里的痛了。
    他面若死灰,拿起那块碎片,刺进掌心,割出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
    鲜血像水一样,一滴滴落在地上,连成一条细线,他搓了搓掌心,血在他手心里糊开,又腥又红。
    这一夜,没有一个人过得好。
    江海带着几个人把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卫子阳拽了起来,拖进一间空屋,绑在椅子上,挂上葡萄糖,打开强光灯,直射他的眼睛。
    一下子从黑暗到被强光照射,卫子阳一下子睁不开眼,头拼命地朝一侧扭。
    几个保镖人手一根棍棒,守在他身边。
    卫子阳看了江海一眼,讥讽道:“你发挥的机会到了?”
    “你别再跟我嘴硬了。”江海面无表情道,吩咐其他人,“不能让他睡觉。”
    无法睡眠,大脑就无法得到必需的休息,卫子阳知道折磨只是刚刚开始。
    只要他低下头,就有人会用棍棒把他的头顶起来,耀眼的光刺痛着他的眼睛。
    只要他稍稍有要睡着或者昏迷的迹象,就会有棍子无情地打上来。
    等待他的是永无止尽。
    只不过一个晚上,卫子阳就看上去憔悴不堪,眼眶深深地凹陷,眼中布满血丝,空洞无光,如同珠玉蒙上尘埃。
    季元熙远远地坐在旁边,好像靠近一点他都嫌脏似的。他的手掌缠着纱布,指尖夹着点燃的烟,神情冰冷。
    江海依然坚毅地站在他身边。
    “准备什么时候开口?”季元熙面无表情地说,他的声音好像恢复不过来了,还是那么沙哑。
    卫子阳艰难地抬起一点点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季元熙抽了口烟:“跟我表演你顽强的斗志是不是?你真以为我没有办法让你开口?”
    卫子阳心里冰凉冰凉的。
    一个原本对你好的人,突然用最残暴的手段对付你,心远远比肉体来得痛。
    他摇了摇头,表示拒绝,那边季元熙脸色又沉了些。
    “你是打算跟我犟到底吗?你是不是认为不舍得动你?”
    这回,卫子阳像是死尸似的一动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季元熙抠了抠受伤的掌心,痛楚再一次传来,他向江海使了一个眼色。
    江海从水盆里拿出一条浸湿的毛巾,走了过来。
    卫子阳眼珠子动了动,还来不及说什么,江海已经一把捂住他的口鼻。
    精神有点涣散的卫子阳下意识地猛吸了一口气,水呛进了气管,他一下子憋红了脸,拼命地咳嗽。但是江海没有丝毫怜悯,更加用力蒙住他,不让他呼吸。
    鼻子里全部都是水,没有空气补充进来,卫子阳呜呜叫着,扭动着身子挣扎,椅子被他拖得直响。江海捂着他鼻子的手没有丝毫松懈,另一只手勒住他的脖子,压着他的身体。
    季元熙握紧了拳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死死盯着他,指甲抠着伤口。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当空气越来越少,胸口像是要炸开一样,卫子阳蹦跶着,不顾一切地想要挣脱桎梏。就在他以为自己被蒙死了的瞬间,江海松开了手。
    时间把握得刚刚好,卫子阳吸了一大口气。但这口气刚刚吸到喉咙口,江海掐着他的喉咙,把他按在椅背上。
    在他掐他的一瞬间,旁观的季元熙手抽动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包扎的伤口渗出血。
    呼吸还没有完全缓过劲,又变得不顺畅,可又有那么一点点新鲜空气,卫子阳张着嘴,半死不活。
    江海不给他任何缓冲,逼问道:“是谁派你来的,说出来,你就不会受苦了。”
    卫子阳充耳不闻,小口小口吸气,调整呼吸。
    在江海问话时,已有其他的保镖重新把毛巾浸满水,递到江海手上。
    看卫子阳稍稍喘过气,江海手一伸,再次蒙住他的鼻子。
    这一次比上一次蒙得还要长,卫子阳挣扎着,扭曲着,一夜未睡,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身体虚弱不堪,可他还是垂死挣扎着,插在手背上的输液针划破他手背上的肌肤,划破静脉,豆大的黑红色的血流了出来,他们就给他换一只手扎针。
    卫子阳的顽固激怒了季元熙,愤怒逐渐变味。他效忠与谁?听命于谁?为了背后那个指使者,他竟能做到这种程度?是谁?谁有这个资格?
    一次又一次,江海每一次的时间都掌握得刚刚好,每次都在他已经自己看到了天堂的大门,就要解脱的时候,把他重新拖入地狱。
    季元熙的烟抽了一根又一根,房间里面充满了呛人的烟味,掌心黏糊糊的,被血染湿了,他看着江海言语和行为上的逼供,心里非常得不舒服。
    可是,这是他活该!他把自己骗得像白痴一样!他活该!
    什么人让他那么在乎?重要程度超过了我?
    卫子阳低垂着头,双目紧闭。
    “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你知道说是谁指示的就行了,别的不用你说。”江海的声音如同地狱里的魔鬼。
    卫子阳微微张了张嘴,说了句什么,轻不可闻。
    季元熙烟头一抖,烟灰从他的指尖掉了下来,落在他的裤子上,向来爱整洁的他,顾不得擦去,身子微微前倾,想要听得仔细一些。
    “你说什么?”江海连忙靠近一些追问。
    “我说……”卫子阳睁开眼,提高了音量,“这招没用了,换个新鲜的吧。”
    季元熙嘴角一抽,狠狠地把烟头按在桌子上,木质的桌子表面立刻烫出一个痕迹,这是他以前从来不会有的举动。
    江海看了眼季元熙,向身边的人示意,一个人出去了一下,拿回来一个冷藏箱,当着卫子阳的面打开,里面放着好几种注射剂。
    季元熙眼眸闪烁了一下,始终保持着沉默。
    “这是我连夜弄来的,都是禁品,不太好搞,希望不要让我失望。”江海挑出了其中一支,用针筒抽了一点。
    “你用的是什么?”
    “不要怕,只是镇静剂而已。”
    卫子阳脸色微变:“镇静剂?是吐真剂?”
    “是的,你果然是专业的。”
    吐真剂是一种精神类药物,有强大的致幻效果,当人的主观意识被药物抑制后,心理防线就容易受到破坏,但是有极大的后遗症,一旦超过大脑的承受能力,会破坏大脑神经细胞,使人变成痴呆。
    季元熙也是知道这东西的,不由得变了脸。
    “那你应该知道这种东西不是一定有用的!意志力坚定的人完全可以克服这种药物的!”卫子阳喊得非常大声。从用刑到现在,他说话一直都是轻轻的,为了保存体力,可突然之间他就激动起来了。
    “我知道,可总得试一试不是吗?”江海撩起他的袖子。
    “没用的!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没用的!”
    他吼叫着,身体微微颤抖,这回,他是真的害怕了,只能用声音给自己壮胆,因为他不想变成傻子!
    他还指望着有一点能从情报工作的前线退下来,做一些跟计算机有关的情报工作,那是他一直以来喜欢的事,那是需要靠灵活的头脑和敏捷的思维才能做到的事,他还不想年纪轻轻就变成一个废人。
    殴打也好,睡眠剥夺也好,水刑也好,那些只是肉体的伤害,忍一忍就过去了,可他不想变得痴痴呆呆地过下半辈子。
    “放手!你放开我!”卫子阳激烈反抗着,椅子在地上拖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江海扣住他的胳膊,不让他乱动:“说!是谁派你来的?只要你说出来,你马上就能解脱!”
    卫子阳拼命摇着头:“没用的!我跟你说过没用的!”
    江海手里拿着注射器,眼睛却看着季元熙。
    他也不敢胡乱用这种东西,因为一旦使用,后遗症极其明显而且不可逆,这对一个人来说,伤害是无法估量的。
    季元熙的脸yīn冷扭曲,卫子阳的反应他看在眼里,完全能感觉到他的恐惧。
    还记得那天牵着他的手,在众人面前笑着对他说,不要怕。但是现在他在自己手里,被自己逼得怕得要死。
    “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季元熙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向他,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拳头握得紧紧的,伤口崩开,鲜血染红了纱布。
    一个保镖惊道:“季先生,你的手流血了!”
    “滚!”季元熙一拳把保镖打倒在地,“说!是谁!”
    “放开我!放开我!”
    “说了我就放了你!”
    “没用的!放开我!”
    “是谁!到底谁!是什么人能让你对他那么忠心!”季元熙盛怒,浑身上下散发着狂暴的气焰,“你宁可为他受那么多罪,都不肯把他的名字说出来!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结果你还背叛我!卫子阳!你他妈狼心狗肺!到底是谁!你给我说出来!”
    “放开我!”卫子阳咬紧牙关,反复重复。
    “什么人值得你这么做!是什么人!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把你废了!信不信!”
    卫子阳抬起头,望着季元熙,眼眸清亮:“你干脆杀了我算了。”
    季元熙呲目欲裂:“你宁可为他死?”
    “我宁可为他死!”这句话,他曾经说得坚定不移,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迟疑,甚至撒谎,而现在,在威逼之下,一股倔强从骨子里透出来,他扯着嗓子吼了出来,有一种破坏的痛快,赌气的快感。
    季元熙彻底狂暴:“在你心里,把我当做什么?”
    当做什么?他的绵绵情意似乎还是昨天的事,那种甜蜜的感觉,无可替代,是一个可以去爱的人吗?
    爱?伤痕累累地被绑在椅子上,由着别人在他身上毒打折磨,这是爱吗?
    卫子阳苦笑。
    这一笑,在季元熙眼里看到就是赤.裸裸的讥讽,彻底激怒了他,他对着江海吼道:“你还等什么!快点让他开口!”
    “是,季先生。”江海连忙道。
    “季元熙!”卫子阳瞪着眼前这个像恶鬼一样的人。
    “路是你自己选的!”季元熙吼着,心如刀割。
    江海抓紧了他的手臂。
    眼中盛满了绝望和怨恨,卫子阳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季元熙,我恨你!”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这次的恨深入骨髓,痛得让人窒息。
    季元熙心头一震,残忍的破坏欲占据了他所有思想,毁灭,想要彻底的毁灭。他对着江海咆哮:“动手!你还等我亲自来吗?”
    江海一低头,冰凉的针刺入卫子阳的手臂。
    “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得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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