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进看守所的滋味实在是不太好受,倒不是说他吃不起这份苦,而是那种失去自由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穿了一件土黄色印有看守所名字的马甲,卫子阳觉得自己丑爆了,幸亏不能见人。
“这一间,进去吧。”走到一间监号,狱警给他解了手铐。
门关上,卫子阳扫了一圈,一间不大的屋子,关了十来个人,他们懒懒散散地在他们的板床上或坐或躺,也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卫子阳揉了揉手腕,抱着被子坐到了一张空床上。
狱警走后,屋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动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神不太友善。关在里面的人大多外貌粗鄙,表情凶悍,像卫子阳这种长相俊秀的,唯他一个。
“小兄弟,犯的什么事啊?”一个眉角有条疤的男人声音粗哑地问道。
“看这身板,偷东西吧?”另一个人冷笑道。
“长这么俊俏,是骗钱吧?骗女人钱?”又有一个人尖声尖气地插嘴。
卫子阳自顾自地把被子铺在床上,然后坐了上去。
伤疤男晃着粗壮的身体走了过来,推了他一把:“问你话呢,犯什么事?有什么不好说的,进这儿的不都是犯事的?”
另有几个人也跟了过来,站在他身后。
这人是这个监号的狱霸?
卫子阳抬眼看着他,眼睛笑了笑,用轻松至极的语调说:“杀人。”
一屋子的人呆了呆,这十来个人有抢劫的,有盗窃的,有诈骗的,甚至还有强.奸的,还真就没有一个是杀人的,卫子阳是里面独一个。
而且他还用这么淡定的口吻说杀人,这是多么牛逼的心理素质。
“真的假的?”有人不信地窃窃私语。
“骗你们我多块肉吗?”卫子阳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没有杀人,他们硬说我杀人,我也没有办法。”
进来的不都这么说?我没杀人,我没抢劫,我没偷东西,我没骗人……谁信?
“杀人的感觉怎么样?”伤疤男好奇道。
“没什么感觉。”因为我没杀人啊。
“哇……都已经没什么感觉了,难道你经常杀人?”
“这真没有。”只杀过一次,就是t国那次,那次是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听听这口气,真霸气……你怎么杀人的?”
“把她按在水里闷死的。”警察是这么说的。
“真残忍……当时你害怕吗?”
“不害怕。”我没杀人啊,我当时怎么害怕。
“哇……你现在害怕吗?”
“不害怕。”虽然说指望别人不是什么好习惯,可季爷和远哥都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判刑的,与其去害怕被枪毙,不如害怕谢少青使诈更实在。
“哇……”
监号里所有人对他肃然起敬,连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不敢再对他有任何轻视,一边听他谈“心路历程”,一边情不自禁聚了过来。
“咦?你们都过来干什么?”卫子阳奇怪道,冲他们霸气地挥了挥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伤疤男立刻站起来主持大局:“哎,听到没有,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不要打扰这位小兄弟休息。”
季元熙送别卫子阳上警车的新闻几个小时后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如同一锅沸水又扔进了一块巨石,滚烫的水花四溅,让这起案件的热度又上升了几分。
在镜头前,季元熙那一句“卫子阳没有杀人”掷地有声,再配上警车前的深情一吻,俨然成了本年度真情告白。
原本一边倒的舆论开始有了倾斜,本来就有很多人并不是柳妍乔的粉丝,是受舆论导向才会对卫子阳进行攻击。经过之前柳妍乔的负面消息和卫子阳正面消息的铺垫,再加季元熙的这句辩护,不少人尤其是众多女性的立场发生了转变,纷纷质疑起卫子阳杀人的可能性。
谢少青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他的面前放着一张刚刚印刷出来的报纸,上面把两人亲吻的照片放到了最大,这张照片拍得极为传神,照片上卫子阳手上还带着手铐,季元熙手上还绑着吊带,两人看上去都有点凄惨,可他们脸上的表情都那么柔和温暖,微微闭着眼,唇与唇贴在一起。标题更是煽情:禾木季总维护男友,公开示爱不畏人言。
“公开示爱,不畏人言?”谢少青yīn冷地自言自语,“季元熙,你还真做得出来!”
面前的电视里也在反复播放他们的新闻,他关掉了声音,可是画面不断地循环,刺激着他的神经,一时间仿佛全世界都在议论这对人。
“难道你已经把我们之间的感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谢少青按了下遥控器,电视画面消失了,整个人没入了黑暗。
他向来是什么都敢做的!
往日种种,无法控制地涌上心头。
和他相遇实属偶然,那是在一次聚会上,刚被家族派到国内打理景洲事务,和国内的企业家都还不熟悉,努力结识各行各业的领军人物让他心力交瘁,实在疲累到了极点准备提早离开。姗姗来迟的季元熙则刚刚到场,举手投足尽显贵气。但他也没有多在意,看了一眼后就匆匆离去,但当两人擦肩而过时,季元熙突然拉住了他。
这实在不是一个礼貌的举动,但是在季元熙做来,就显得那么的自然,没有任何突兀。
“抱歉,能认识一下你吗?”季元熙优雅地笑着。
没有这么一拦就没有了后面的事,相见恨晚的两人就此走在了一起。
曾经问过他,为什么那夜会突然拉住他,他总是笑而不答。
一件件往事刻骨铭心,他在知道了自己身份背景后,握着自己的手久久不放,他把自己带到他的家人面前,被长辈训斥,他为了自己和家族决裂,他带着自己来到异乡说要独自生活,他身无分文,饿着肚子求人做小工赚了第一份苦力钱,他像天才一样,用几个星期就盘下了一家超市,然后笑着对自己说,看,我能喂饱你。
这些深情每次回想起来,都是那么的让人恋恋不舍。
这些过往,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为什么等我继承家业回来,你身边都是些不干不净的人,像老鼠一样,灭了一个还有一群?
尤其是现在这个,顽强地简直就像蟑螂一样,怎么都弄不死!
已经没有什么能阻碍我们了,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为什么你移情别恋了?
曾经的海誓山盟,你都背弃了吗?
看着这张季元熙吻着别人的照片,谢少青心如刀割。
憎恨像毒瘤一样在心头。
他忽然抓起报纸,缓缓地掀起一角。
嘶啦一声,撕成了两半。
再掀起一角,再撕……
一张报纸被他撕得粉碎,不管是卫子阳还是季元熙,都碎成了一块一块,散落一地。
看守所里的日子单调枯燥到了极点,每天准点起床吃饭放风做手工活,有时会被带去审讯,回来之后还是做手工活或者蹲在监号里发呆。
晚上也会有些娱乐时间,一般他们都聚在一起打牌。
“小兄弟,打牌吗?”伤疤男招呼卫子阳。
卫子阳抓起两副牌熟练地洗牌:“玩什么?”
其他人看到他堪称专业的洗牌手势惊得目瞪口呆,那一张张牌像被串起来一样,从左手弹到右手,从右手滑到左手,杂耍似的。
这也是在名楼做侍应生的基本功,有喜欢玩牌的客人就得陪着一起玩,玩着玩着就熟练了。
“小兄弟,厉害啊!”狱友们越来越佩服这位杀过人的小兄弟了。
“小意思,玩什么?”
“斗地主吧。”
卫子阳把一堆零食堆在桌上,一屋子的人围在他身边打牌吃东西。
看守所里也有小卖部,东西不多而且非常贵,但是季元熙可以差别的,就是不差钱,卫子阳进来后,他就让律师带了一笔钱给他,供他在里面打点,那架势简直就像是让他在里面常住似的。
卫子阳也不吝啬,买了不少东西大家一起分享,不过几天功夫,似乎快成了狱友们的老大了,也就是那句话:跟着他,有肉吃。
这点交际应付手段,对卫子阳来说根本不是难事。首先杀人犯在里面敢去招惹的就不多,其次,想他在名楼那么多年,没少遇到想睡他的客人,而且那些可都是有权有势的高智商人,他都能应付自如,没有被人占到过便宜,对付这些粗人,他更是游刃有余。
他们玩得开心,眼看短暂的娱乐时间就要结束了,忽然有个瘦子缩在角落里嚎叫起来。
“吵什么呢?这最后一把呢!赶紧的闭嘴!”伤疤男吼道。
“他毒瘾犯了。”一个人答道。
这个瘦子是今天刚刚关进来的,说是吸毒贩毒,别人怕他有什么脏病,都不爱搭理他,他也不太理别人,没日没夜地睡在他的床上。
本来大家都以为他嚎一会就结束了,都不理他,但是他似乎特别痛苦,好久都不见他停。
伤疤男因为输了好多把,心情特别不好,粗鲁地骂道:“操他娘的,还有完没完了?把他的嘴给我堵起来了!”
有人试图靠近他,但是刚刚靠近他,就被他歇斯底里的样子给吓退了。
卫子阳也被吵得心烦,他放下牌说道:“我去看看。”
“小兄弟,别理他。”伤疤男好心地拉住他,“这种吸毒的人不知道有没有沾过什么脏东西,还是小心点别靠近他。”
“没事,我会小心的。”
卫子阳走了过去。
瘦子毒瘾发作得厉害,已经瞳孔缩小,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卫子阳一看知道不好:“快叫人来,这得送医院。”
旁人赶紧跑到门口叫人。
但是就在这时,瘦子突然暴起扑向离他最近的卫子阳。
这是怎么回事?
卫子阳一扫打牌时的懒散,眼中精光四射,飞起一脚踹在他腹部,这一脚凝聚了全身的力气,可是非同小可,一脚把他踢飞,撞到墙上。
瘦子被踢得直翻白眼,可他还是不罢休,挣扎地站起来,冲向卫子阳,张着流着口水的嘴,好像要咬他的样子。
卫子阳脑中一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煞气顿现。
刚才一脚还是影响到了他受伤的脚踝,可他顾不得疼痛,又是一脚踢在瘦子胸口,但这次没有把他踢飞,而是趁他踉跄后退时,扣住他的下巴,一扯一拉,卸了他的下巴,然后眼疾手快握住他抓过来的手,一个拧转,把他的腕关节也卸了。
这回瘦子没有了攻击力,摔倒在地上,口水流了一地。
卫子阳后退了几步,胃里一阵恶心。
狱警已经被叫来了,几个人把瘦子拖出了监号,他们都被关照过不许动卫子阳,所以对他的攻击行为也没有多说什么,再加监号里所有的人都指证是瘦子先袭击他的。
“关进来前,你们给他验过血吗?”卫子阳忽然开口问道。
狱警被他问愣了:“验、验过,当然验过……”
“哦,验准了吗?”卫子阳又追了一句,但是并没有期待他们给什么答案,冷着脸自顾自地收拾起扑克牌,因为娱乐时间已经结束了。
狱警面面相觑,赶紧把人拖走。
他们一走,狱友们又围在了卫子阳身边,他们都被卫子阳刚才不小心露的这一手震撼到了,对他更加崇拜了。
“小兄弟身手不错啊!”伤疤男是他的头号粉丝。
“小意思。”卫子阳风轻云淡。
有人挤过来说:“什么时候教我两招吧?”
“去去去,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还想跟小兄弟讨教?滚一边去!”伤疤男替他赶人,讨好地问卫子阳,“你刚那招,是分筋错骨手吧?”他说着还照着武侠剧里的样子比划了一下。
卫子阳哭笑不得:“大哥,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闹归闹,对于刚才那一幕,卫子阳还是心有余悸,不知道这瘦子身上是不是真有脏病,不知道万一不慎被他咬到会有什么后果,不知道他是不是特意看到自己才扑过来的,更不知道这一切是否有什么深层次的缘故。
巧合也好,设计也罢,总之对卫子阳来说,每天都是如履薄冰,必须时时刻刻小心。
“真是的,这混蛋要是再敢回这屋,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伤疤男还为卫子阳愤愤不平。
对这瘦子,卫子阳可是一点都没有手软,他板着脸,含着恨意。毒品害人,对于贩毒的人,他最是憎恨,他是真的希望能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毒品都销毁,所有毒枭都杀掉。
这几天,季元熙也没有松懈过,几天下来,他人都瘦了一圈。
便携式监控画面上那个可疑男子,摄影师赵平背着摄影包走出家,锁上门,然后开车离去。有消息得知他今天会去拍一组写真,大概要用一天的时间,这也是他最近第一次较长时间出门。
“季先生,他走了。”江海说道,“差不多五分钟后我派人进去。”
“我也进去看看。”季元熙坐在车里,朝小区里看了一眼。
江海没有反对,而且知道反对肯定无效。
五分钟后,季元熙站在了男人的家门口,一个保镖用事先准备好的钥匙打开了门。
季元熙走进屋里环顾了一圈,基本上可以看出这是个充满了艺术气息的家,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设计感,有整一面墙都贴满了男人拍摄的人物照或者风景照。
但他坐都懒得坐下来,吩咐道:“快去搜。”
保镖们分工明确,走进各个房间搜索起来。
反复回忆当日情景,既然说二楼没有人上去,那这男人上楼怎么可能会没人看到?而且柳妍乔被发现时是浑身湿透的,既然柳妍乔是被淹死的,凶手肯定也会弄得湿漉漉的,但是那天这男人再度出现时,身上是却是干的。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性,他有换过衣服,那伪装起来最方便的就是侍应生了。
那天杨承锦是专门从星级酒店请的人,他们的制服都是统一的,可不是随随便便外面就能买到的,所以处理起来也不能随随便便处理,经过这段日子的盯梢,并没有看到他处理衣服,所以如果真的是像猜测的那样,那他杀人时的衣服一定还藏在家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季元熙的保镖们搜索起来非常专业,既不弄乱东西,又搜索到了每一个隐蔽的角落。
江海四处巡视着,用专业的眼光查看看似不起眼的地方。
他盯着墙上的一幅油画看了半天,在墙壁上发现有油画移动摩擦的痕迹,便让人把画搬开。
画的后面,别有洞天,竟然还藏着一个保险柜。
季元熙上前看了看,沉声道:“直接撬开。”
原封不动打开然后关上比较难,直接撬开就简单容易得多,江海立刻让人拿来切割工具。
当然容易也是相对而言的,又花了不少时间,保险柜被割开了。
里面真的藏了一件皱巴巴的酒店制服,还有一个人脸面具,一副手套。
看到这些东西季元熙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脸上还是没有丝毫笑意,再卫子阳回到他视线范围之前,他都没有办法笑出来。
“东西放好,打电话给警察。”季元熙吩咐江海。
江海立刻拿出电话,可还没有拨出去,季元熙的电话先响了起来。
竟然是谢少青。
季元熙眉头一皱,接起电话,但是没有主动说话。
默然许久,那一头谢少青率先开口:“元熙。”
季元熙淡淡地说:“这么着急给我打电话?”
谢少青苦笑:“何必这么说。”
“少青,不要太过分了,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这一点我想你是知道的。”
“有空吗,我们间个面?”
“最近比较忙,过阵子再说吧。”
“一点点时间都不愿意给我吗?”他顿了顿道,“我就在楼下。”
“你还在监视我?”季元熙声音一变。
谢少青叹了一口气:“如果我监视的是你,就不会那么晚给你打电话了。下来吧,我们聊聊,我不会耽误你时间的。”
季元熙没有回答,直接挂上了电话。
他看了眼乱糟糟的衣服,脸色yīn沉,他一想到卫子阳现在还被关在看守所里,一想到他几次差点死掉,心里就更加恼火。
“季先生,要不要报警?”江海问。
“要。”季元熙果断道,“我去见他一面。”
江海立刻吩咐一个保镖跟着季元熙,但是季元熙拒绝道:“你们不用跟着。”
“季先生,这太危险了吧?”
“没事,你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我去了。”
下了楼,季元熙就看到了谢少青,他一身长大衣,温文儒雅,斜靠在他的车上,看到自己过来,他柔和地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陪我走一走吧。”
谢少青水润的眼温和地看着他,好像一切可怕的事都与他无关。
“好。”季元熙点头。
他们并肩走出小区,漫步在冬季的街道上。
已经到了最冷的季节,树上的叶子都快掉光了,剩下孤零零的几片也是有气无力地悬在树梢上,风一吹就摇摇晃晃。街上的人并不多,偶尔有几个路人,都是缩着脑袋匆匆赶路,恨不得把脸都用衣服包住。
“我们好久都没有这么悠闲地散步了。”谢少青说话,呵出的气凝成白雾,“真可惜天气不太好。”
“可惜的不只是天气,少青,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你的心也变了,是吗?”
季元熙勾起一丝冷笑,在这冬季里更显寒冷:“是你先背叛我对你的爱。”
谢少青表情僵了僵,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言:“我知道有些事情我做的不对,真的不能再给我机会了吗?”
“人生若只如初见,少青,你中文学得那么好,应该听得懂这句话。如果时间再早一点,如果你还是我刚认识那样,或许我们还有机会。”
“如果时间再早一点?”谢少青抓住了其中的一句,俊美的脸上浮起怒意,“你对这个卫子阳认真了?”
“这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你对他认真了,所以才会对我冷漠的,是不是?”
“没有他,我们也不可能了。”
谢少青停下了脚步:“你爱上他了?”
“是的。”
谢少青面色冰冷:“你想清楚了?”
季元熙迎上他的目光,从容道:“想清楚了。”
“那他爱你吗?”
“我会让他爱我的。”
谢少青忽然笑了,这种笑充满了深深的恶意,令人不寒而栗:“即使让他知道,是你害死他的养父母,他也会爱你?”
季元熙脸色骤变。
谢少青继续道:“即使让他知道,他以前差点死在你手上,他也会爱你?”
季元熙勃然大怒,一把揪住谢少青的衣领:“谢少青,你想干什么?”
“他会爱你吗?”谢少青笑意更深。
“你不要忘记,那时候我是为了你才做那些事的!”季元熙气急败坏。
谢少青笑得灿若春花,温柔地抚摸他的脸:“我真喜欢听这句话:为了我。”
第61章
“你这是在威胁我?”
谢少青眉毛微微上挑:“是的。”
“你说出来对你只有损失,没有好处。”
“与其看着你跟别人在一起,这点损失我承受得起。”
季元熙怒极反笑:“那你这是打算现在就把这事抖出来了?”
“你可以选择让他怀着仇恨离开,或者无爱无恨地离开。”谢少青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要么告诉卫子阳真相,让他带着对季元熙得憎恨离开,要么季元熙自己选择放手,虽然卫子阳或许也会有恨,但这种恨不一样,至少在他心中季元熙还是有一个美好的形象。
“我只知道不管是哪一种,都会让我怀着仇恨离开你。”季元熙压制了怒气,冷着脸说道。
谢少青笑容凝固了一瞬:“反正你心里也没有我了,不是吗?”
“这倒也是。”季元熙淡淡道,“你好自为之。”
季元熙转身离去,只留下谢少青一人伫立在原地。
冷风呼啸,吹在谢少青脸上如同刀割一样,他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望着季元熙越走越远的背影,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他还是静静站立着。
厉源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恭敬道:“少爷,上车吧,他人已经走了。”
谢少青凝视远方,望着那个根本什么都看不到的方向。
“少爷……”
“给赵平编套说词,不要在法庭上说错话。”
“是。”
“还有那个女的,杀了不用留了,肯定也被季元熙盯上了。”
“是。”
“走吧。”
厉源低头跟在谢少青身后,看到了他掌心一片殷红,惊道:“少爷,你的手!”
谢少青抬手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掌心已被他掐地血肉模糊。他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在手掌上缠绕了一圈,然后捏住,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继续往前走。
风还在吹,冰冷刺骨,他忽然觉得这么冷,真好,最好再冷一点,就能把他眼底的湿湿的热意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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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卫子阳抱着他的东西走出看守所的时候,还真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那天的天空瓦蓝瓦蓝,万里无云,阳光虽然力度不够,可还是十分明媚。天气晴朗,他的心情也晴朗,他伸了个懒腰,看到季元熙的车停在看守所外。
他笑了笑,径直向那辆车走去,司机给他打开车门,他看到了端坐在里面的季元熙,膝盖交叠,双手握着随意地放在膝盖上,一副优雅的做派。
“随便派个人来不就行了?还要你亲自来接我?”卫子阳歪着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季元熙笑容温和:“我说过我会来接你的。”
“要是让记者们看到,又是一条新闻。”
“我求之不得。”
季元熙伸手把卫子阳拉进了车里,紧紧抱住,只有把这个人抱在怀里,才觉得踏实。
清冽的薄荷清香充溢鼻间,还是那熟悉的气息,还是那熟悉的拥抱,卫子阳轻靠在他身上,心里满满的。
“开车,回家。”
回到金水港,唐嫂早就等在门口了。
“来来来,洗洗手,祛祛晦气,洗了再进屋。”唐嫂端着一盆水过来。
“这是什么呀?”卫子阳撩起袖子。
“柚子叶水,把你最近这身霉运啊,给洗掉。”
“唐嫂,你真迷信。”
“这不是迷信,这都是老法,你们年轻人不懂。”
方思荣也从保镖楼那边出来,挥舞着双臂跑了过来:“阳阳,你终于出来了,我担心死你了。”
还没有抱打卫子阳,就被季元熙一脚踹在地上。
“再让我看到你对卫子阳图谋不轨,我就要跟萧远退货!”季元熙瞪着眼睛威胁。
方思荣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躲到后面。
唐嫂亲热地拉着卫子阳进屋:“快进来,外面冷。唐嫂做了好多好吃的东西等你回来吃。”
“谢谢唐嫂。”
卫子阳的回归让别墅里充满了喜气,所有人的脸上笑容洋溢。
一顿晚饭,吃得开开心心的,有了卫子阳在,从来都不会怕冷清。季元熙大部分时候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听着,当听到他说他在看守所里把一个瘾君子给打趴下,yīn云又在他眉间笼罩。
吃过晚饭,卫子阳洗完澡出来,看到卧室还是黑漆漆的,季元熙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开着灯,急吼吼地等他出来,而是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手里端着一杯葡萄酒。
他大半个身影淹没在yīn影里,带着黑暗的气息,他的脚搁在矮凳上,姿态慵懒,指尖还夹着一根烟。
卫子阳不由得一愣:“心情不好?”
他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烟。对于他抽烟这回事,卫子阳一直觉得很奇怪,平日从不见他身上或身边什么地方有烟,但是每当他想抽的时候,总能在手里变出来。
“那你抽什么烟?”
“等你,你动作真慢。”季元熙掐灭了烟头。
卫子阳擦干了湿漉漉的头发,随手把毛巾扔在地上,赤着脚走到他身边。
只是这些随性的动作,就足够性感勾人,季元熙紧紧盯着他,喉咙口又干又热,喉结用力滚了滚,立刻喝了一大口冰冷的酒来压制这份燥热。
卫子阳微微一笑,昏暗中魅惑如妖,他腿一跨坐在了他身上。
季元熙闷哼了声,不是因为他的重量,而是因为一刹那的肌肤接触让他的欲望猛得一跳。
卫子阳从他手里拿过葡萄酒,扬起光滑的脖子,两三口把剩下的酒液喝光,他每吞咽一次,喉结就耸动一次,令人浮想联翩。
最后一口酒,他没有咽下去,含在嘴里,俯身捧住季元熙的脸吻了下去。
酒液唇齿相渡,带着身体的温度,流到季元熙嘴里,他咬着伸过来的舌头,把葡萄酒咽了下去。
酒精刺激着兴奋神经,氤氲着yín靡的气息,爱欲逐渐升腾。
一部分酒透过双唇间的缝隙从嘴角流出,从脸颊流到脖子上,卫子阳就沿着酒液一路亲吻,一路吮吸,湿润的舌尖滑过脖子上敏感的肌肤。
季元熙按耐不住,一下子弹坐起来,抱紧他的腰。
“小混蛋,又在勾引我了?”
卫子阳故意在他小腹磨蹭着,手指在他颈间瘙痒:“你不喜欢我勾引你吗?”
季元熙眸色一暗:“喜欢!我喜欢死了!”
“我都回来了,你还一脸不高兴,摆谱给我看?”
“我哪敢对你摆谱?我都快要死在你身上了!”
“怎么死?”
“精尽人亡!”
季元熙一把抱起卫子阳,两人相拥摔倒在床上。
情.欲相互拨撩着,欲.火焚身的两个人急不可耐地赤身相对,肌肤与肌肤摩擦着,做着最本能的接触。
当季元熙进入卫子阳身体的时候,他像被电击了似的,快感从小腹传遍全身的经脉。
“哦,天哪,小乖乖,你太美了!”季元熙忍不住叹息,他不敢立刻抽动,怕当场缴械。
疼痛和欣快一起向卫子阳袭来,他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努力沉□子,双腿夹住季元熙的腰。
殊不知,他这不假思索的动作更加让季元熙难以自控。
季元熙扶住他的腰,轻轻抽.插了一下,美妙的感觉让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地跳舞。
动作慢慢加快,慢慢变得有力,体.液让出入变得顺畅,身体的撞击发出一下下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季元熙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一个动作,进攻进攻再进攻,利落的短发随着他的每一次动作而抖动,鼻尖渗出汗水。
卫子阳半睁开眼,深深地望进他眼里,从他黑曜石般的瞳孔里,倒映出自己情.欲迷蒙的脸。
季元熙兴奋得快要爆炸了,他真想一辈子都能把身下这个人拥在怀里,猛然间心头一阵绞痛:“天哪,小乖乖,你太棒了,你这样……你这样……叫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开……”
此时的卫子阳沉醉在性.爱当中,并没有深思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
欢爱过后,两个人都有一些疲倦。
季元熙打开台灯,依靠在床头,把卫子阳搂在怀里。
好些日子没有睡那么柔软的床了,卫子阳枕在季元熙手上,昏昏欲睡。
季元熙却半点睡意都没有,抖了抖卫子阳:“卫子阳,醒醒。”
“嗯?”卫子阳眼睛都睁不开了。
“卫子阳,卫子阳!”季元熙总是连名带姓地叫他,“我有话跟你说,你这只小懒猪。”
“什么啊?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吗,累死了。”卫子阳翻了个身,又睡了下去。
“哎?我说你累个什么劲啊?明明都是我在动。”
“行啊,那下次换**.你,我来动。”
“滚!”季元熙扒开他的眼睛,“会说这句话说明你脑子清醒得很,快把眼睛睁开,别装了。”
“谁装了,真的累死了。”卫子阳勉强坐起身,睁开睡眼,“你要说什么?”
“你准备什么时候给你养父母落葬?”
这跳跃性实在太大的一句话,让卫子阳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瞪了好一会眼,气恼地缩回被窝:“季爷,你脑子进水了?问这种事情干什么?”
“这难道不是重要的大事吗?”季元熙又把他从被子里拎了出来。
“冬至落葬,现在冬至早过了,等明年啊,这有什么好多问的?”
“墓碑我已经让人刻好了,什么时候你去看看?然后选个日子去按上?”
卫子阳点头:“劳烦季爷你操心了。”
“我不操心,操.你就行了。”
“你突然说这事干什么?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也不怕晦气?等过完年再弄丧事吧。”
“这有什么晦气的,你还说唐嫂迷信呢,自己也迷信得一塌糊涂。我就是觉得你养父母对你这么好,他们不在了你为他们做点小事也是应该的。”季元熙貌似随意地感叹了一句,暗地里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
每次提及养父母,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哀伤:“所以我谢谢你嘛,以前我不是没有这个能力吗?”
“为什么你以前没有找萧远帮忙?”
“他帮我帮得已经太多了,我不想麻烦远哥。”
“怎么帮你了?没看出来。就让你住那小破屋?”季元熙不屑,“别告诉我那是任务需要,就算你要在名楼做情报工作,住稍微好点也是正常的。”
卫子阳显得不太高兴:“那是有原因的,我跟远哥之间的事你别管。”
季元熙一听这话就上火:“看把你惯的,你的事我还不能管了是吧?我警告过你的,不许再叫什么远哥!”
卫子阳嘁了一声干脆躺下:“没功夫跟你吵架,我睡觉了。”
“哎哎,别睡,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滚蛋!动不动就甩脸子,谁稀罕跟你说话?”
还没有扯到正题上就跑了题,还拌起了嘴,这怎么行?
季元熙只得求饶:“我稀罕跟你说话,行了吧,小祖宗,快起来我还有话说。”说着,还讨好地在他脸上亲了几口。
“你说吧。”卫子阳懒洋洋地说。
“你养父母是怎么死的?”
卫子阳皱眉:“那些事你不是早就都查过了吗?还来问我干什么?”
“我想听你说。”
“警察在林叔的药厂里搜到大量毒品,后来查到说林叔是给一个毒枭卖命的,专门替他加工毒品然后运输出去,就把厂关了,财产全部没收了。但是有天晚上林叔突然逃了出来,带着林姨逃跑,结果人还没逃出去,就出车祸死了。”
季元熙静静地听着,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什么。
卫子阳看他没有反应,又加了一句:“就是这样。”
季元熙回神:“但是其中有诈?”
“林叔是个实在人,怎么可能是为毒枭做事呢?我不相信。再说了,看守所那是什么地方?我现在可是有经验的人了,想要自己从里面逃出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当时你想找出害他们的人,结果自己差点死掉,然后萧远就是那时候救的你?”
卫子阳点头:“我当时也是太天真了,不知道天高地厚,弄得差点没命,结果也没有查出什么道道。”
季元熙又是长久地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卫子阳用头撞了撞他:“想什么呢?”
季元熙深深看了他一眼:“我在想,他们的亲生儿子都不管那么多,你却做那么多事,是为了什么,而且现在还帮他们在养儿子。”
“你拿我跟谁比呢?林祥不像话,难道我也要跟他一样不像话吗?”
“如果你现在知道是谁害了他们,会为他们报仇吗?”
“会啊。”卫子阳脱口而出,但是并不是那种满腔恨意的口吻,反而是平淡至极,但正是这种平淡,让人感到一阵寒凉。
“杀了那个人?”
卫子阳摇头,眼神坚定:“我跟那时不一样了,现在我也有我的能力了,如果让我知道谁是幕后黑手,我一定会想办法将那人绳之以法。”
季元熙再度沉默,盯着他看了半晌,心底一个叹息,不知道是怜是爱是哀?
卫子阳打了个哈欠,靠在了季元熙的肩膀上:“这种事你什么时候不能问啊,一定要现在说干什么?困死了。”
“睡吧,小乖乖。”季元熙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关掉灯替他掖好被子,半靠在他身上抱着他。
卫子阳安心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季元熙借着月色又坐了起来。
黑暗中,他思索良久,最终蹑手蹑脚地拿起手机走到阳台上。
又确定一边卫子阳还在床上熟睡,季元熙小心地关上门。外面冷的他直发抖,只穿了一件睡衣的他冷得差点手机都拿不稳,但他甘愿受着冻,借以抚平心中的焦躁。
迟疑了一下之后,他还是拨通了电话。
“谢少青。”
电话那头的笑声带着苦涩的意味:“我等你这通电话等很久了。”
“我会让卫子阳走的,你不要乱来。”
“什么时候?”谢少青步步紧逼。
“你得给我时间,我刚把他从警局捞出来,媒体还在大肆宣扬我跟他的事,我不可能那么快就甩了他,我得顾忌我的形象。”
“你在跟我玩拖延战术?”谢少青精明万分。
“难道这不是事实吗?你先让我过个安稳年吧。”
谢少青似乎是在斟酌,过了好半天才回答了一个字:“好。”
挂上电话,季元熙又拨了另一个号码,电话很快被接通。
季元熙透过玻璃看着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卫子阳,对电话里的人说:“我想有件事情我们可以合作一下。”
而谢少青在挂上电话后,陷入了沉思,像一尊凝固的石像一样坐在床上。
许久,他揉了揉太阳穴,按下了床边的电铃。
“给我倒杯水。”
不一会儿,厉源端着一杯温水进屋。
谢少青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瓶药,倒了两粒,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嫌不够,又倒出了两粒,接过水吞了下去。
厉源犹豫了一下道:“少爷……你最近药是不是服用过量了?”
谢少青yīn冷地扫了他一眼:“滚出去!”
厉源怯生生地退了出去。
“站住!”谢少青又喝道。
厉源连忙回头:“少爷。”
谢少青移开视线,不想再看着他:“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最近小心一点,怕季元熙可能会有什么动作。”
厉源惊讶,但没有多问,低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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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得风风火火的柳妍乔被杀一案,突然之间就有了结论,说是一个摄影师因为爱慕柳妍乔,求爱被拒,因爱生恨,所以起了杀念。因为看卫子阳跟柳妍乔有矛盾,所以趁机栽赃陷害。
有证据,有动机,真相大白。
当这个结果公之于众的时候,又是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很多人都搞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又多出了一个摄影师?
一些倾向于卫子阳的人发表了各种言论,什么早就料到他是被陷害的,什么真相只有一个。
也有一些人坚信卫子阳才是真凶的,大肆攻击说黑幕之类。
“近日,引起全社会关注的女星柳妍乔一案,在某法院公开开庭审理……”电视里还在播放这案子的新闻,卫子阳不耐烦地转频道。
方思荣在旁边啃着开心果笑道:“阳阳,你可真红,比那些个二三流明星都红,照你这张脸,这个红火的程度,拍电影保准有人看。”
卫子阳歪着头看着他,总觉得他的笑容里有什么深层次的意味,但还是那么的猥琐,于是拿起桌上的一个开心果砸过去,正中他脑门。
“季爷。”卫子阳转向正在看报纸的季元熙,“你不是说我演技好吗?你说我能拍电影吗?”
季元熙放下报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在他眼中找到了一丝狡黠。
“少管闲事。”季元熙呵斥。
“季爷,我是专业的,你不帮我,我就另想法子了。”
季元熙脸一板:“另想什么法子?”
卫子阳笑嘻嘻地靠过去,在他嘴里塞了一颗剥了壳的开心果:“上次那谁来的时候,还要我跟他走来着。”
“你敢!”季元熙青筋暴起。
“那怎么办呢?”卫子阳一副非常为难的样子。
季元熙心中咆哮着草泥马,一脸愤然地拿起了电话,语气平静:“元光,陆鸿的那部新戏还有没有什么小角色可以演?”
于是,可以预见的是,舆论的论调会转为:原来这一切热闹,都是因为禾木要捧新人出道。
第62章
捧个小情人拍几出戏,这种事再寻常不过了,所以季元光虽暗骂季元熙事多,可根本没有往不好的方面想,于是答应了下来,很快差人送了一份剧本过来,拟了几个角色让季元熙挑。
这部戏叫《时空之钥》,它赶着时髦,是一部时空交错的科幻爱情剧,男主人公为了纠正错乱的时空,不断穿越在各个空间,不断在不同国家与女主角相遇,来表现平行空间概念和爱情的有缘必相会。
卫子阳在看了剧本后挑了一个十分讨喜,又十分适合他这个明面上“花瓶”身份的人来演的角色。就是在每个时空,这个角色都有用一种路人甲的方式出现在男女主角共同的视线里,有时候是卖冰激凌的小贩,有时候是搬家公司的搬运工,有时候是公园里的画家。这个角色因为是反映了这部戏多空间的科幻核心,而且台词不多,大多只需要摆pose,所以又讨喜,又好演。
但是对卫子阳来说,他选这个角色理由是,角色的特殊性可以让他跟随剧组前去每一个国家。
虽然卫子阳演的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角色,可他还是打算去参加这部戏的开机仪式。
但是那天上午,当他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一看到门口排成长龙的车队,就吓得缩了回来,连忙打电话给已去公司的季元熙:“季爷……不用那么夸张吧,我只是演芝麻一样的角色,你给我搞的排场比男女主角还要大,这像话吗?”
“把这份资料复印一份,我一会要用。”季元熙一边吩咐助理做事,一边接听他的电话,“啊?你说什么?角色大小跟排场有什么必然联系吗?再说了,这怎么叫排场呢,这是为了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他们有被人追杀到警察局吗?他们有被诬陷杀人吗?”
这还不都是你害的?卫子阳心想,嘴上道:“季爷,你稍微为我考虑考虑吧,带那么多人我怎么出门啊?你以为我是你啊?”
“这份企划我看过了,有点问题,你通知他来找我一下。”季元熙很忙碌的样子,“什么你啊我啊?我叫你不要去,你偏要去。”
“我们打个折好吗?我带方思荣去就行了。”
“方思荣?他还没你能打吧?他保护你还是你保护他啊?”
“还有司机呢。”
“再多带一个人吧,这是底线了,再废话多就不要去了。演什么戏啊?抛头露面的不像话!”季元熙霸道地说。
简直就是封建大家长!卫子阳挂上电话,暗自骂着。
好不容易只带了一个保镖出门,一抵达开机仪式举行的酒店,卫子阳就深深后悔了这个决定。
他一下车就被守在门口的记者给堵住了。
以前他跟着季元熙出门,被围追堵截的是季元熙,自己只是个附加物,现在当被围堵的人变成自己时,才发现这太恐怖了。
“卫先生,能不能谈一下你对柳妍乔一案的看法?”
“卫先生,你被卷入柳妍乔一案是因为你要出演这部戏做的预热吗?”
卫子阳低着头,直往酒店里面冲,保镖忽前忽后,替他挡住汹涌而来的记者,忙得晕头转向。
好不容易进了酒店的休息室,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呼,太吓人了,阳阳,你太能招人了。”方思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也被挤得够呛。
“你还说呢,你现在可是我的保镖!你说说,就门口这十几步路,你踩了我几脚?你考虑过我的脚还伤着吗?”
“不就是踩了几脚吗,真是小气。”
“我裤子都被你踩脏了好吗?”
卫子阳的出现同时也引起了休息室里其他人的注意,纷纷对这个不久以前还是杀人犯的人行注目礼。
保镖给他找了张椅子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方思荣正蹲在地上替他查看脚踝的伤势。
有保镖有助理,又恭敬又殷勤,这分明是大牌的架势,可问题是,卫子阳什么都不是啊。
“什么玩意儿,戏都还没有演一部,就张扬成这样!想红想疯了!”有演员在旁边窃窃私语。
卫子阳六识灵敏,听到这句话后泪流满面:真的不是我想红的!
他又庆幸幸好只带了一个保镖,要是听季元熙安排的,一排保镖站在他身后,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热热闹闹的开机仪式之后就是酒会,卫子阳并没有参与在其中,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太扎眼,实在不想再招人嫌,另一方面是这样能方便他观察到场的每一个人。
导演陆鸿看上去艺术气息十足,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话不多,总是主持人问很多句,他才回答一句,颇有一种惜字如金的意思。
男主角蒋越桐是当红小生,长得英俊潇洒,笑容迷人,身材也十分有型,在这种场合如鱼得水,左右逢源。
女主角金菱则是走的是清纯路线,始终保持着甜美的微笑,和每个人都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男女主角都是一线偶像,导演也是正红,再加有卫子阳这家伙搅合在里面,这部戏未拍先红。
“有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方思荣跟在卫子阳身边问道。
“嗯。”卫子阳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方思荣惊恐:“谁?”
“你看到那个穿格子衬衫,暗红色记者背心的人了吗?”
“看到了,他有问题?他不是记者?是谢少青的杀手?”
“他从酒会开始喝了三杯**尾酒,四盘大龙虾,五盘鹅肝,六盘蛋糕……”
方思荣一脸黑线,觉得自己被戏耍了:“然后呢。”
“他一定是拿着记者证进来混吃混喝的。”
“你就发现了这个?”
卫子阳白了他一眼:“你当我x光吗?扫一眼就能看出别人大脑的构造。”
“我还以为你的观察力有多敏锐呢。”
“你看陆鸿,他手里的酒一口都没有动过,每次跟碰杯都是假装喝一小口,其实他喜欢喝橙汁,每次经过有橙汁的桌子都会不自觉地瞄一眼。”
方思荣嘴角抽了抽。
“蒋越桐他好像喜欢他的经纪人,看她的眼神有点不一样。”
“好像?”
“感情的事不好说。”
“他经纪人比他大多了。”
“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
“可是性别不同怎么恋爱?”
“金菱是个大近视,她对每个人都笑得那么温柔其实是因为她什么人都看不清,至少得七八百度了吧?”
“……这你都能发现?”
“废话!你以为当初我为什么会引起季元熙注意?你知道他其实最喜欢做的事是听冷笑话吗?”
“真的?”方思荣惊讶。
“假的。”
“卫子阳,你能观察点正经事吗?”
“你再看十点钟方向立柱旁边的那个人。”
“看到了,他怎么了?吃巧克力吃到吐了?”
卫子阳垂下眼帘,抿了一口酒:“杨承锦的聚会他也去了,但是在警方的名单里我没有看到他,也就是说他有提前离开。”
方思荣不得不惊叹地看着卫子阳:“他是谁?”
“副导演张瑞文。”
“他很可疑?”
“不好说,那天聚会娱乐圈去了不少人,他刚巧被朋友拉去玩,也是正常。”
“要不要让萧队查一下底细?”
卫子阳拿出手机,打开一份资料给他看。
“你已经让萧队查过了?你什么时候干的?”
“就在你以为我在看他有没有因为吃巧克力吃到吐的时候。”
这回,方思荣打心眼里把卫子阳佩服得五体投地。
卫子阳随手把喝光了的空杯子放在侍应生的盘子里:“差不多了,我们走吧,走晚了又要被人堵了,我可不想总是被人说招摇。”
“这么早就走,是觉得这酒会没有办法吸引你吗?”迎面季元光从门口走进来。
他的脸上虽然在笑,可这笑容里非但没有暖意,反而还充满了怒气。他没有出席开机仪式,却在酒会过半时出现在了现场。他的出现又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毕竟他是禾木仅次于季元熙的人。
卫子阳笑了笑:“我有点累了,所以想回去休息。”
“晚上陪我二哥陪累了?”
周围还是有很多人能听到他们对话的,他却说得那么肆无忌惮。
卫子阳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季元光却浑然不觉似的,抱着卫子阳的肩膀往里走:“不要那么着急,赏个脸再陪大家喝几杯?”
“季总,你说笑了,我也就是个凑热闹的,什么都不是。”
“你可是我二哥看重的人。”
季元光用力压着卫子阳,卫子阳扭了扭肩膀,但是动不了分毫。
记者和剧组的人看到季元光出现纷纷围了过来向他敬酒:“季总,您来了。”
“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
季元光热情地向众人打招呼,记者们的镜头全部转向了他,同时也转向了与他站在一起的卫子阳身上。闪光灯打在他脸上,照得他心里发慌,总觉得身边的季元光想要做什么不好的事。
“卫子阳,我向大家介绍一下你吧。”季元光邪佞地笑着。
越是不想惹眼,越是被推到人前,卫子阳已经感觉到无数道视线在向他汇聚。
“其实我今天来,是特意为了一个人。”季元光对大家道。
他的声音并不响,但是场内每个人都在屏息静听,所以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特别的清晰。
“我要隆重介绍一下我们禾木的新人——卫子阳,他将会在这部戏里出演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我本人对他报以极大的期待,希望他能够给禾木的这部新戏带来成功。”
他兴师动众地跑来参加开机仪式,不提戏,不提导演,不提男女主角,偏偏提了卫子阳这个无足轻重的人,还说什么重要角色?还说什么希望他能带来成功?他一个小角色,对这部戏能有什么影响?
他想要做的,就是把卫子阳像个笑话一样挂在那么多人面前,供人嘲笑。
可他又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让卫子阳只能僵硬地笑着,不能说他的不是。
陆鸿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苏越桐好奇地打量着卫子阳,而金菱还是保持着微笑,估计她还是看不清楚。
但是更多的,卫子阳感受到的,是恶意的目光,万一不是带着厌恶、嫉恨、审视的,凌迟一般一刀刀割在他身上。
他知道,以后在这个剧组他更难混下去了,幸好他不是真的要拍戏。
“回去告诉季元熙。”季元光扣着卫子阳的后腰咬牙切齿道,“休想在我这里耍花样,我知道他想干什么!”
卫子阳双眼蓦然睁大,心头一紧。
他说什么?知道季元熙想干什么?
他是没有根据地威吓,还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他说这句警告,究竟是什么意思?
卫子阳侧身看向季元光,他已经丢下自己走向人群,人们簇拥着他,众星拱月一般。他微笑着,向众人展示着他的优雅,和季元熙有几分相似,毕竟是流着相同的血,长相也有些相近,可比起季元熙,他还是少了几分大气和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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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酒会结束卫子阳终于得以离开,他立刻打电话给了季元熙。
可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季元熙先命令道:“快回家,我等着你呢。”
卫子阳好奇:“你从公司回来了?那么着急是要干什么?”
“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一起去置办年货。”
卫子阳傻了眼,这位爷还真是想的一出是一出:“季爷,你知道要置办点什么年货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虚张声势地嚷道:“不就是买东西吗?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快回来!”
一回到金水港别墅,就看到季元熙真的已在等他了,还来不及进屋换件衣服什么的,就被季元熙拖上了他的车。
“季先生,我们去哪儿?”司机问。
季元熙认真思考了一下:“有年货的地方。”
司机似乎对这个概念太大的地方非常茫然,在看了江海的眼色之后,发动了汽车。
“今天开机仪式,季元光也去了。”卫子阳先说起正事,“他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知道你想干什么,叫我别耍花样。”
季元熙闻言,没有任何忧虑的表情,反而不出所料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
“他以为我想抢他负责的行业。”
“你做了什么?”
“今天早上我要了他手下几个影视传媒公司这两年的收益报告,他自危了。”
卫子阳似乎明白了什么。
季元熙继续说:“既然你一定要进剧组调查,再加我以后配合萧远的动作难免也会对他有所干涉,与其到那个时候突然插手,让他怀疑,不如现在就做出我有图谋的假象,将来再有其他举动,也不会打草惊蛇。”
“难怪他会突然跑来让我难堪。”
“你现在可是个争议人物,偏偏还要处处露脸,真拿你没有办法。”
“专门派其他情报人员打入剧组还要费一番功夫,我直接进去不是正好。”
“你是劳动模范,懒得跟你多说了。”
这时江海回过头来:“季先生,我们就在前面置办年货吧。”
季元熙朝外看了一眼:“什么地方?”
“大卖场,里面什么都有。”
就在卫子阳想鄙视一下的时候,季元熙已高兴地说:“好,就去那里吧。”
江海是个了解老板心思的好保镖。置办年货?走个形式而已,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季爷,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卫子阳苦笑,要知道季元熙可是个大爷惯了的人,从来不会亲自去买什么东西。
季元熙认真地回答:“和你一起过年。”
卫子阳一下子愣住了。
自从养父母过世后,这几年都没有正儿八经地过过年,林祥也不见回家,他一个人无非是稍微弄点像样的晚饭,枕着外面的鞭炮声入眠。
过年与平时有什么不一样,他都快感觉不出来了。
忽然之间,他说要一起过年,那种沉睡在心底的家的感觉,又慢慢地苏醒。
“好,那我们先去置办年货。”卫子阳笑道。
大卖场里布置得充满年味,到处都挂着红色灯笼,贴着红色的春字,随处可见红彤彤的中国结,连写着价格的标牌都是红色的。商场里面人山人海,大家都在忙着采购,热闹非凡。
“我们应该买点什么?”看着一望无际,琳琅满目的商品,季元熙终于眼花了。
“嗯……我想,也许我们应该买点糖果。”其实,卫子阳对买东西之类的事也是一窍不通,所以两个人傻傻地站在大卖场的一头,对着热火朝天的大卖场发呆。
“季先生,卫先生,唐嫂已经买好了各色糖果、花生、瓜子。”江海在他们身后冷冷地说。
“哦……那买点水果?”
“唐嫂已经预订了各色瓜果,每天早上会有专人把刚刚采摘下来的、最新鲜的瓜果送到别墅。”
“这个……买点肉?”
“别墅的菜都是专门配送的,唐嫂已经把未来一个月需要的菜品都搭配好了。”
江海越说,季元熙的脸就越黑沉。
这唐嫂是不是太勤快了?
“要不……买点新衣服?”卫子阳弱弱地说。
这话说出来,连卫子阳自己都觉得心虚,他哪天没穿新衣服?
季元熙看了眼江海,这回江海没有发言,他松了一口气,可当他看到卖场里挂着的廉价衣服,他的脸又沉了下来。
“唐嫂买鞭炮了吗?”季元熙忽然想到一样东西。
江海一本正经道:“还没有。”
“太好了,那我们今天就买鞭炮吧!”季元熙得意,终于想到一样唐嫂没有来得及买的东西。
“季先生,鞭炮只有指定网点才能买,卖场里没有。”
季元熙的脸沉到了海底。
江海拿出电话:“我马上打电话给厂家订购。”
“算了!”季元熙恼了,“这是我们两个买年货,我们两个,这就够了,买什么不重要!购物车你也用推了,给我!”
他说着一把抓起卫子阳的手,一只手推车购物车朝里走去。
本来还在愁眉苦脸的卫子阳笑了起来。
很多事情不就是这么简单吗?两个人,在一起,过个年,其他的,真的不重要……
人潮中,他们推着车,穿梭在一排排货架中,看见中意的东西就拿下来放在车里,然后相视一笑,就像很多个家庭逢年过节都会做的那样,普通但又温馨。
他们欢笑着挑着每一样东西,凑在一起傻乎乎地看包装上的说明,又或者趁人不注意,偷吻一下,要是被人发现了就飞快地溜走。
甜蜜就像泡在了最纯净蜂蜜里,都快要融化了……
“我们买个榴莲吧!”卫子阳站在一堆榴莲面前。
季元熙则皱着眉头,尽量让自己减少呼吸的次数:“臭死啦,买这种臭烘烘的东西干什么!”
“榴莲好吃啊!”
“不许吃!吃了我就不亲你了!”
“谁稀罕你亲我!我来挑个好的!”卫子阳几乎把脸贴在了榴莲上。
季元熙拎起他的衣领把他拽起来:“别把自己熏臭了!一会我还怎么抱你?”
“你怎么那么不识货呢,真的好吃的,你吃吃看。”卫子阳拿起旁边试吃的榴莲,用牙签挑了一小块,送到他嘴边。
“快拿走!臭死了!”季元熙捂着鼻子吼道。
“吃吧。”
“卫子阳!”
“吃吧,你吃一口,我就亲你一下。”
季元熙犹豫了,为了能让他主动亲一下,他非常没有原则地说:“真的?”
“真的!”
“啊——”季元熙像吃毒药一样的拧着眉毛张嘴。
这时季元熙的手机响了起来。
卫子阳故意把榴莲塞到自己嘴里,夸张地嚼了几下,做了美味的表情。
季元熙忙着对卫子阳瞪眼,也没看手机,直接接了起来。
“元熙。”
听到那人的声音,季元熙立刻转过身去,生怕被卫子阳看到骤变的脸色。
“什么事?”
谢少青悠悠地说:“你能过来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