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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摊牌
    医院的病房里,好诺安静的平躺在病床上,意识已经回来很久了,好诺倒没觉得哪里痛,却也不愿睁开眼睛。
    耳边不时传来顾哲灏,她爸许文远、方姨等人的说话声,好诺拒绝去听他们说什么,只在脑子里却不停回放着那辆黑色的汽车向她冲过来的那煞那间的片断。
    有个人走到了她床的里侧,轻握住了她的右手。
    好诺的心忽然提了起来,本能地抗拒着,耳边却传来顾哲灏有些惊喜的叫声:“好诺,你醒了么?”
    她才没醒,好诺放下了心,却还是不愿回应,只放松了右手任由顾哲灏握着。
    顾哲灏微皱了下眉头,在病床里侧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又伸出只手来,将好诺的手轻轻合在掌中。
    病房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再也没人说话,好诺也更不愿睁眼。
    过了好一会儿,病房门却被忽然打开了。
    “好诺!”这声音焦躁不安,是梁思越。
    好诺心中一疼,下意识地反握住了顾哲灏的手,可下一秒钟她的左手便被紧紧握住,许好诺只觉得胸肋间传来股钻心的痛,忍不住痛苦地低哼了声。
    顾哲灏连忙制止梁思越道:“梁总,好诺左胸下有两根肋骨受伤了,不能用力。”
    梁思越近乎惶恐地松了手,只站在病床边弯腰轻呼道:“好诺,好诺哪里痛?好诺……”
    他就在她身边,触手可及,她甚至,可以敏感到他的气息。
    在这一刻她也渴望被他拥在怀里,可是当那辆汽车沿着飘忽的轨迹撞过来时,就已经注定她和他之间是银河迢迢难渡,她只能站在河对岸,听他叫她“好诺,好诺……”
    因为被撞倒在地的,并不仅是她,还有她的母亲。
    可是他还在叫她,声音虽然渐渐得低了下去,却一声比一声更重地研磨着她的心,胸肋处那钻心的痛迅速地蔓延了开来让她无法呼吸,好诺更加坚定地闭紧了眼睛。
    可是有一个声音蓦然响了起来,“好诺怎么会突然出车祸?肇事的司机抓到了吗?”很冷静客观的态度,居然是梁啸宇。
    病房里气氛顿时有些微妙,可也不过三五秒钟的时间,好诺就听到她爸答道:“好诺过马路闯了红灯,那个司机也有些超速,肇事司机和交警都来过了,最终的责任认定书还没出来。”这态度也同样的冷静客观,不带感□彩。
    好诺忽然觉得很愤怒。
    顾哲灏听了许文远的回答,很有些歉疚地补充道:“都怪我当时给好诺打了电话,要不……”
    顾哲灏的话还没说完,许好诺就愤然睁开了眼睛。
    梁思越和顾哲灏都很惊喜,异口同声地唤道:“好诺,你醒啦?”
    许文远和方亚芹听了,也连忙围到了病床前。
    许文远见好诺盯着自己的目光有些陌生,心里不禁有些担心,连忙说道:“好诺,我是爸爸。”
    好诺看着许文远无声地咧了咧,终于有些费力的叫了声:“爸爸……”
    好诺的声音很沙哑,许文远却终于放了心。
    好诺看着许文远满脸欣慰的样子,心里很有些伤感,却还是吃力的问道:“爸爸,我妈……我妈当初………交通事故是怎么……认定责任的?”
    许文远没想到好诺忽然问起这个问题,倒是愣怔住了。
    梁思越的心却沉了下去,好诺睁开眼便执着地盯着许文远看,可她的右手也一直握着顾哲灏的手并没有松开。
    许文远见好诺的态度很认真,便皱眉思索了下道:“当初那个肇事的司机逃逸了,我们又没能找到目击证人,你妈……当时骑车过马路……”忽然提起旧事,许文远也有些说不下去。
    可是许好诺却迅速的接上话茬,轻声说道:“车子撞过来时,我脑子就只在想我妈最后一刻她在想什么?”
    好诺的声音虽然不高,可这话却说得意外得流利。
    许文远忽然就变了脸色,方亚芹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脸色却也不好看,就连顾哲灏和梁啸宇都皱起了眉头。
    梁思越更是脸色发白,伸手轻抚向了好诺的额头,低声唤道:“好诺……”
    梁思越的手冰凉,好诺轻颤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抬眼看向了他。
    只一眼,许好诺便迅速地闭上了眼,眼泪却不可遏制的流了出来,好诺哽咽着问道:“爸,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和方姨……”
    额上的手猛然一颤,许好诺的心里却如碾盘重重碾过,好诺终究是没办法说出所有的疑问,可是显然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病房里寂静无声。
    许文远木然看着女儿,无言以对。
    顾哲灏微微地皱了下眉,重又郑重地将好诺的手合在掌中。
    可他这份郑重刺伤了梁思越的眼睛,梁思越看着紧闭着眼睛眼角全是泪痕的许好诺,心里又惊又痛,猛得转头看了眼方亚芹和许文远。
    梁思越的目光里有不容怀疑的指责,却即刻将方亚芹从定身法里解救了出来。
    方亚芹转身拿上自己的包,毫不犹豫地打开病房门就出去了。
    重重的关门声让每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梁思越果断地开口道:“许叔,麻烦你去看着我妈,顾局、爸,麻烦你们也出去一下,我有话想单独跟好诺说。”
    许文远和梁啸宇都沉着脸走出了病房,可好诺却紧攥着顾哲灏的手不放。
    顾哲灏皱眉看着梁思越,似乎有些为难。
    梁思越低头看着好诺紧抓着顾哲灏的手,只觉得心被拧成了一团,梁思越调整了下呼吸,才苦笑着低声道:“好诺,你不能因为他们的错就也定了我的罪。”
    可是好诺却不睁眼看他,也不说话,只默默地流着眼泪。
    这个时候病人是需要静养的,顾哲灏清咳了一声, 刚要发表意见,却见梁思越弯腰柔声对好诺说道:“好吧,好诺,就算你要判我死刑,也要给我一个上诉的机会,对不对?
    梁思越的声音很温柔,却好像还是严重地刺激了许好诺。
    “不……”好诺终于还是哭出了声 ,她没勇气宣判他死刑,更没勇气听他申诉。
    可是这样的哭泣显然对好诺的伤处没有任何好处,许好诺忽然呛咳了起来,脸痛苦地皱成了一团。
    这下顾哲灏再也无法维持礼貌的态度,伸手挡住梁思越:“对不起梁总,请你出去好吗?”
    梁思越很惊愕地抬头看着顾哲灏,以眼神传递着“你算什嘛东西”的不屑。
    可顾哲灏却很镇定的解释道;“好诺的肋骨撞断了,还有些气胸的症状,对她来说重点的呼吸都是痛苦的,根本不适合再有什么情绪波动。我知道你们这里可能有很多误会或者隐情需要澄清,可是她现在需要静养,请你耐心等她身体好了再跟她谈好吗?”
    顾哲灏的态度还算温文有礼,言辞也很恳切,可梁思越却需要攒足全身的力气才能遏制住想一拳将他打趴在地上的冲动。
    好诺听了顾哲灏的话,微微地将脸往里侧了侧。
    很细微的动作,却深深挫伤了梁思越的心。
    好诺受伤了,他没法抚慰她的伤处,却只能加重她的痛楚,这样的认知让梁思越觉得前所未有的挫败。
    可是这样挫败的情绪,却不能有一丝一毫展露在顾哲灏面前。
    梁思越直起腰来,冷静地审视着顾哲灏,这是个他从未重视过的对手,如今却是沉溺在痛苦的深渊中的许好诺唯一愿意攀住的浮木。
    怨不得老话说“形势永远比人强”,梁思越拿手背轻抚了好诺的脸颊,低声说了句:“照顾好她。”便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梁思越的眼神,梁思越的态度,都很明显得不够友好,可顾哲灏本着“团结大多数”
    的原则和方针,还是很诚恳地赶在他走出病房前保证道:“一定。”
    梁思越身形微滞了滞,却还是忍了一口气,急匆匆地出了病房。
    梁啸宇毫不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象阵风似的从身后刮过,直扑向那辆黑色奔驰。
    倒是被赶下了车的司机很有些受了惊吓的样子,走到他身边战战兢兢的说道:“董事……董事长。”
    梁啸宇目送着自己的儿子开了车扬长而去,安慰着吓坏了司机道:“没事,打电话叫他们再来辆车。”
    分针还有两格便到午夜十二点整,在书房里枯坐了半天的梁啸宇正想起身回房休息,书房的门却被“砰”得一声猛得推开了,梁思越一脸肃穆地站到了书桌前。
    梁啸宇又坐了回去,悠然开口道:“不错,没喝酒,没有交通事故通知电话,还赶在十二点钟前回了家,看来你还是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的,也知道家里有个老父亲会担心你。”
    梁思越有些困惑地看着梁啸宇,眼中满是怒火:“我回来只是想问清楚一个做父亲的,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才会不惜亲手毁了做儿子的幸福;我也想知道一个男人,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会在自己已经不能给对方幸福的情况下,还不惜毁掉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最后幸福的可能?”
    梁啸宇脸上勃然变色,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思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我知道,可是你知道吗?!”梁思越寸步不让,他满腔的怒火燃烧了一晚上才找到了可宣泄的出口:“好诺为什么会突然对许叔和我妈的关系起疑心?你只跟好诺面对面的打过一个招呼,怎么会突然有她和我妈很相像的感慨?!对许叔和我妈的关系一直耿耿于怀的,只有你吧?!”梁思越也猛得拍了下桌子,质问道:“爸,好诺为什么会突然出车祸,你应该比谁都明白原因吧?”
    梁啸宇瞪着梁思越,瞳孔微缩:“我今天找过许好诺,为她母亲的事情和她道过歉,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我没打算瞒你。既然你起心要娶她,当初的事,我也不想瞒她。思越,我跟她道歉,把事情说清楚,难道不比她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事好吗?
    至于说她也遇到了车祸,我只能说这是天意。”
    “天意?”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梁思越觉得心里冷得能结冰:“爸,你既然对好诺的车祸没什么歉疚,为什么又会对好诺母亲的意外表现得那么内疚?!内疚到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要专门跟好诺道歉?爸,你自己知道你那不是内疚,你只是不原谅我妈和许文远的关系,你觉得好诺母亲的死也是他们的罪过,你只是被动地在里面扎了一角。可是爸,我妈和许文远怎么样,谁都有资格说,偏偏你是没有资格的,不管是什么原因,是你先出轨了,更何况……”
    思越的话越说越刺心,梁啸宇呵斥道:“你别说了!你中你妈妈的毒太深了!”
    “我没有中谁的毒,我自己有眼睛自己有判断。”梁思越很失望地看着梁啸宇:“其实爸,这么多年不管我妈怎么说你,我心里对你还是很佩服的,毕竟不是谁都可以赤手空拳打天下的,可是我现在对你很失望,非常失望。”
    梁啸宇冷笑着反问道:“就凭你一个毛头小子对我很失望?”
    梁思越受到了轻视,却还是不卑不亢地说道:“对,很失望,你对我妈做得事情太不男人,特别是你还因此害了好诺的妈妈和好诺。爸,你太狭隘自私了。别拿你的年纪和曾经的辉煌来压我,一百年太长,你的成□还短。”
    梁啸宇气极反笑,却忍不住骂起起了粗话:“你个兔崽子,我除了年纪和成□,我还是你爸!”
    梁思越却被提醒了,郑重地说道:“对,虽然我没法原谅你对好诺的伤害,可如果你以后不再以任何的形式插手我的事情,我还是会很乐意喊你声爸,也不会介意我到底是什么崽子。”
    “梁思越!”梁啸宇忍无可忍,抄起桌上的砖头书便砸向了思越的身后。
    梁思越却不为所动,只说了句:“选择权在您。”便出了书房。
    梁啸宇看着碎了一地的景泰蓝花瓶,颓然坐到了椅子上,那是康熙年间的珍品,虽然只有一只,却也价值不菲,可是再珍贵的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再也粘合不起来了。
    他这一辈子对许多女人说过“我爱你”,却只真得爱过一个女人,虽然后来或许是并不爱了,毕竟对男人来说,事业远比感情更重要,可当初到底是真得爱过,也许就因为这样,他总觉得只有思越才是他真正的孩子。
    可是现在他无限后悔这种执念,梁啸宇有些不忿地想,要是他现在面前现站着三四个儿子,思越还敢这么跟他叫板?
    别墅的另一个书房里,梁思越也枯坐在书桌前,能留在好诺身边的,好诺希望留在她身边的,居然都不是他。父母的种种是他的原罪吗?可是这罪他要如何来赎?
    疗伤
    梁思越几乎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十五年前的那场车祸,好诺不幸失去了母亲;十五年后的这场车祸,更是几乎摧毁了好诺生活中所有的支点。
    梁思越不知道像好诺那种单线思维的人会如何重新架构她的生活,又会如何重新界定她和她父亲还有他母亲之间的关系。
    在医院里好诺拽住了顾哲灏的手,却不愿和他有所沟通,这是否意味着他和顾哲灏也在好诺重新调整的范围之内?这想法让梁思越心惊肉跳。
    可是就目前的状况,最要紧的还是好诺的病情。
    第二天,梁思越第一时间去了医院。只是在好诺的病房外想起她激动时痛苦的样子,梁思越竟有些情怯,在走廊里迟疑了下,还是先去了医生的办公室了解好诺的情况。
    办公室里只有一名二十多岁的小医生,态度还不错,只是介绍有些简单:“她的情况还算好啦,骨头没有错位,现在搞了个弹力胸围固定了胸廓,等过个两三个月慢慢自己就长好了。”
    梁思越只觉得匪夷所思:“自已慢慢长好?没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可以帮助她吗?这样病人不是很痛苦?”
    小医生笑道:“这骨折了嘛,刺激肋间神经,就会疼,不疼不正常撒。象她这种情况的肋骨骨折都是靠自然愈合的,我们现在能做的主要是帮她清理呼吸道的分泌物和防治并发症。有的病人一下子断了三四根呢,还不是自己长好了?。”
    小医生正解释着,呼啦啦进来了一帮白大褂,小医生连忙对领头的人道:“何主任,特护16床的病人家属问情况。”
    何主任微愣了下,却还是礼貌的和梁思越握手道:“哦,你好。”
    梁思越握着何主任的手,有些急切地说道:“何主任,冒昧了,我只想了解一下有没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让病人不那么痛苦。”
    “哦,没关系。”何主任并不知道梁思越是何方神圣,不过16床上面打过招呼了,他便也尽量客观详细的介绍着情况:“镇痛的工作我们在做,我们已经帮她打了一针封闭了,可以镇痛24个小时左右。需要的话,还可以打长效的止疼针。早上查房的时候,我跟她爱人也讲了,中医在治疗骨伤方面有很多独到之处,你们不妨也试一试。”
    她爱人?梁思越眉心一跳,难道顾哲灏守了好诺一夜?梁思越谢过何主任,便匆匆去了好诺的病房。
    好诺的病房里静悄悄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护工正在看着只有图像没有声音的电视,见梁思越推门进来,连忙站起来拦住梁思越,问道:“唉,这是私人病房,你要找谁?”
    梁思越皱眉道:“你是顾哲灏请的护工?”
    那女护工连忙点头道:“是顾先生请的我。”
    病床上好诺没有动静,梁思越走到好诺病床前,好诺似乎是睡熟了,梁思越轻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女护工也怕吵着了好诺,悄声道:“上半夜还好,下半夜忽然疼得厉害,顾先生找了人打了针封闭,天快亮才睡着了。”
    梁思越站在床边,默默地看着许好诺。
    苍白的脸庞、没有血色的唇、尖尖的下巴,只不过一晚上而已,好诺却似乎瘦了不少。
    梁思越只觉得心里蓦然升起一种难言的悲哀和说不出的痛楚,为了好诺受的苦,也为了似乎只是一夜之间他就被理所当然地从好诺的身边隔离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梁思越才握住许好诺的手,弯腰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好诺,我不是随意地去握你的手的,所以我也决不会轻易地松开。”
    那女护工心惊胆战地看着梁思越亲吻了下好诺的唇,指着他叫道:“你你你……”
    梁思越直起身,恶狠狠地说了句:“我叫梁思越!”便出了病房。
    只是到了车上,梁思越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全副武装地骑着马提着刀,却只能向不相干的人耍着威风。
    可是其实谁也不应该是他的假想敌,他在乎的只是好诺这个人和她的心。
    梁思越迅速地调整着自己的思维,便拨了个电话给方磊:“方磊,好诺受伤了,肋骨骨折,你帮我在你们中医院打听下有没有什么秘方,只要能尽快治好人,诊金随医生开。”
    “好诺妹妹?”方磊虽然一向爱说笑,却也知道轻重:“我明白了,我们名医堂的胡老是骨科圣手,过两天他出门诊,我帮你问一下。”
    梁思越却是多一天都不想等了:“我今天就想知道。”
    方磊叹气道:“那好,我先联系一下。”
    梁思越认识方磊好些年了,唯独对他这一次的办事效率最满意。
    从胡家出来时,梁思越手里拿着胡老开的药方和食疗谱终于露出了笑容:“方磊,你这次是帮了我大忙了。”
    “呵呵”方磊笑道:“我知道你是想趁机打个歼灭战,一举拿下好诺妹妹。”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梁思越忍不住哀叹道:“现在是保卫战了。”
    可这话在方磊听来,却象是炫耀:“这么说好诺妹妹你已经拿下啦,不过这药方是有了,可这里面有味泡甲片你可没处买去,穿山甲现在是保护动物,药房不卖这味药了。”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梁思越简单地说道:“总有法子的。”便和方磊分了手。
    话虽然这么说,可一时半会的,梁思越还真不知道该到哪儿找这泡甲片,不过胡老开得食疗谱,倒没什么难寻的物件。梁思越想了一下,决定将这个任务分配给他妈方亚芹。
    方亚芹听清了梁思越的来意,沉默了会儿,开口道:“思越,你不会也以为妈当年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你那会儿都十多岁了,也该记事了,妈是那样的人吗?我跟你许叔开始真没什么,我一直都是坚持他不离婚的话,我是不可能和他有什么关系的。”
    梁思越没想到他妈会主动和他翻起当年的老账,便有些烦躁地说道:“妈,不管你当初和许叔是怎么会事,好诺和你这么多年的感情总是真的吧,她现在受伤住院了,你煲点汤送去不很正常嘛?”
    “我不是不想送,我是怕那丫头给我脸色看。”方亚芹红了眼圈道:“她爸那张脸我忍了十几年了,我可再受不了别人给我脸色看了。”
    梁思越有些头疼地说道:“妈,你要是自己不想去,就叫丁姨送去吧,好诺不是狠心的人,她会知道你的心意的。”
    方亚芹伤感地说道:“她现在只以为我和她爸害死了她妈,我对她再好又有什么用?”
    梁思越忍无可忍,终于说了实情:“可是妈,当初是我爸将你和许叔的关系捅给了好诺妈妈,她过了没几天就出了交通意外;这次也是我爸跟好诺说了当年的事,好诺才不小心给车撞的。不管你们当初是怎么回事,好诺总是无辜的吧?”
    方亚芹忽然知道了真相,顿时怔住,只喃喃得说道:“这真是作孽,作孽啊。”
    “妈……”梁思越也有些动了感情:“我是真的喜欢好诺,就算只是为了我,你对她好点行吗?”
    “思越,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老巫婆?”方亚芹看梁思越有些错愕的样子,便含着眼泪笑道:“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四岁多的时候,看见我一个人掉眼泪,就跑过来跟我说:”妈妈,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我当时就给你逗乐了,跟你说:“等你娶了媳妇,就不会要妈了。”你问我媳妇是什么,然后举起两只小胳膊叫道:“那我媳妇儿也会喜欢你啊,她说梁思越的妈妈是个白雪公主唉。””
    这样的往事梁思越早已不记得了,可童年和少年时和方亚芹相依为命的日子却是早已深刻地烙印在了记忆中。梁思越可以和梁啸宇叫板,却没法和方亚芹大吼大叫,便低软了声音叫道:“妈……”
    方亚芹更觉得伤感和委屈:“我当时就说等你娶媳妇时,妈早成老巫婆了,可不,你现在有了好诺,妈就是个害人的老巫婆了。”
    “跟好诺有什么关系?”梁思越又开始有些不耐烦:“妈,我跟你说,这辈子我就认准了好诺,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方亚芹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摔门而去,却没了脾气,想了想还是吩咐丁姨道:“丁姨,你照着这食谱,去买些材料回来煲汤吧。”
    只是这汤送到了医院,却又被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丁姨对着方亚芹讪讪地说道;“好诺那边的汤都喝不完,她让我还是带回来。”
    方亚芹叹了口气道:“你明天重新煲了送去,就说是思越叫送的。”
    良药
    丁阿姨听了方亚芹的话,第二天又照例煲了汤送到了医院。
    病房里,许好诺正半倚在床上看电视,见了丁阿姨来很有些意外,丁阿姨不等她开口就连忙道:“好诺,这是梁总叫煲了送来的,他特地找来的药膳方子,说是对你伤口很有好处。”
    好诺听了这话便微低下了头,丁阿姨看她心事重重的,倒不象平时的样子,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有些尴尬的站在边上。
    好在好诺很快就抬起了头,对丁阿姨微微笑了笑道:“麻烦你了丁阿姨,汤放这儿吧,我待会儿喝,你帮我谢谢思越哥。”
    “好的好的。”丁阿姨见好诺又好说话起来,也自在了很多,便关心的问道:“好诺,你现在伤口还疼得厉害嘛?”
    许好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打了针封闭,疼倒是不觉得疼了,可是因为没什么感觉,反而不敢乱动。”
    好诺笑起来的,仍然是很随和讨喜的样子,丁阿姨忍不住说起了贴心话:“好诺,你还年轻,随他有天大的事情都不及你自己的身体重要。”
    好诺微抿了抿嘴角,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丁阿姨。”
    丁阿姨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心情很好:“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好诺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没有开口反对。
    丁阿姨一走,一旁的女护工便上前打开保温桶的盖子,病房里立刻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
    “这是老信鸽加中药煨的汤。”女护工很是内行地鉴定道,转头又问好诺道:“趁汤还热着,我倒点给你喝吧。”
    好诺微微地摇了摇头:“等中午的时候再喝吧。”
    女护工没事情可做,就和好诺聊起了家常。有件事她已经憋得很难受了,女护工看了看好诺的脸色说道:“昨天,好像就是这个梁先生来看过你。”
    “哦……”好诺淡淡的应道:“他是我哥哥。”
    “你哥哥?”女护工正盖着保温桶的盖子,听了这话惊得手抖了抖,倒差点儿打翻了一桶好汤。
    不过好诺这里倒真是不缺汤,中午的时候,女护工正倒了汤来喂好诺,顾哲灏又拎了汤来。
    好诺觉得她这一受伤,倒将顾哲灏忙得脚不沾地了,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不是说了我这边有王姐在就行了嘛?你上班那么忙还跑来跑去的,太麻烦你了。”
    顾哲灏微笑着坐到了好诺床边的凳子上“汤是老吴叫人炖的,我下午要到市里开会,顺路送过来,我得珍惜有限的戴罪立□的机会呀。”老吴是顾哲灏的司机,本来是很闲的,自从好诺出了车祸,顾哲灏又重新征用了他。
    好诺有些无奈地说道:“我说了撞车和你没关系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是我给你打的电话。”顾哲灏认真地看了好诺一眼,又以有些玩笑的口吻说道:“所以好诺你要赶紧好起来,不然我这心里不安哪。”
    女护工端着汤碗在边上问道;“是喝这汤,还是喝顾先生带来的汤?”
    顾哲灏看了看她手里的汤道:“噢,有汤了嘛,是家里送的吧,还是喝这个吧,家里炖的更尽心。”
    “是思越哥叫人送来的。”好诺微微地偏开了脸,补充道:“我已经没有家了。”
    顾哲灏微敛了笑意,将手里的汤桶交给了护工,又接过了她手里的汤碗,拿调羹轻扬了扬,才温和的劝道:“好诺,别这么说,许局长这两天没少给我打电话问你的情况,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许好诺却很固执:“我不要他问。”
    顾哲灏微笑了笑,舀起一调羹汤送到了好诺的嘴边,好诺有些拘谨地推让道:“我自己来吧。”
    “别乱动。”顾哲灏佯装严肃地板起了面孔,仍是娴熟地将汤送到了好诺的嘴里。
    好诺无端地有些脸红。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喝起了汤。
    这样的活,顾哲灏做得很地道,一会儿□夫,一碗汤就快见底了。
    顾哲灏见缝插针地做起了思想工作:“好诺,我想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许局长他总还是你爸爸,在我看,至少爸爸这个角色他还是很努力地想做合格的。我想你从小到大,他肯定也付出过不少心血。”
    可是在好诺的记忆里,妈妈的照顾要多很多,对许文远,好诺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她小时候不肯喝中药,许文远连哄带吓得把药给她灌了下去。
    好诺看了顾哲灏一眼,忽然就呛住了。
    “好诺你怎么了?”顾哲灏吓了一跳,赶紧放下了手里的汤碗,却不敢拍好诺的背,只好伸手拽着好诺的两只耳朵往上提着:“怎么样?好点儿没有?”
    许好诺忍着嗓子里的痒痒劲儿,拼命地点头。
    顾哲灏这才松了手,看着好诺展眉笑道:“这下我说的话,你都明白了吧?”
    可是对许好诺来说,这样的大是大非问题,不是这样和稀泥就能说通的。
    好诺想了想,跟顾哲灏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个大概:“我爸爸他对不起我妈妈,我妈妈知道他和方姨的事没多久就遇到了意外,我知道我爸其实对我很好,可是我不能原谅他对我妈妈做过的事情。”
    清官难断家务事,顾哲灏也皱起了眉头,可是记恨着自己父亲的好诺,认为自己已经没家的好诺,显然没法真正地快乐。顾哲灏沉思了会,拿自己开了刀:“好诺,你父亲当年的作为肯定是欠妥的,可是有时候人可能必须要有个历练的过程,他才能真正懂得如何去取舍,才会知道怎么去处理事情对自己对身边的人更恰当。你父亲对当年的事情肯定也是后悔的,你要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就象一一有次跟我要妈妈,我跟她道歉说,都是爸爸不好才让她丢了妈妈,她那么小还是会跟我说:“没关系,你还是个好爸爸。””
    顾哲灏这比喻让好诺有些无措:“可是,可是,你们是不一样的。”
    “具体来说可能是不一样。”顾哲灏皱了眉头笑道:“可是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的差别,都是一个女人嫁给了一个男人,可那个男人并没有让她幸福。”
    顾哲灏的声音里有一些伤感,好诺压抑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那个男人为什么没有让她幸福呢?”
    “嗯……”顾哲灏没想到好诺趁机套他的话,便低垂了眼睛看着好诺笑了笑,他并不想敷衍她,可是说太细了也是徒留把柄。
    顾哲灏斟酌了下,形而上学地总结道:“有时候,两个人相处并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情,跟身边其他的人和周围的环境都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不能很好的处理好这种关系,两个人越想靠近对方,反而会有越大的反作用力。”
    “是这样啊。”好诺听了这话却仿佛很失望,整个人顿时灰败了许多。
    顾哲灏忽然有些担心,伸手握住好诺的手道:“好诺,过去的事对我来说虽然很重要,可是都已经过去了。我虽然是会对当年没有更好得处理这些事情感到遗憾,可是,好诺,我对自己现在可以让一个女人幸福也更有信心。你要相信我。”
    好诺沉浸在自己挫败的情绪中,却冷不丁地听到了顾哲灏的表白,一颗心顿时“咚咚”打鼓一样地跳了起来。
    好诺看着顾哲灏情深款款的双眸,张口结舌:“我我……”
    顾哲灏笑了起来:“你知道就行。”随即有些狡黠地补充道:“我并不急。”
    可是好诺却有些急了,好诺并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局面,只好皱了眉,实话实说道:“我心里面,我心里面是有一个人的……”可是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哲灏一下子想起了好诺和许墨非的拥抱和她见了许墨非后的伤心落魄。
    可是该过去的总会过去的,顾哲灏微笑着说道:“好诺,时间会抹平一切的。有时候人会觉得心里有了这个人,就再不会爱上别人了,可是等她碰上更好的人,更值得的人,她还是会在不知不觉中爱上的。”
    顾哲灏语气笃定,声音平缓,很有些抚慰人心的作用。
    好诺不期然地想起了往事,便微翘了翘唇角。
    过了两天,丁阿姨送汤来时,又带了剂熬好的中药。
    那药的味道很冲鼻子,好诺紧皱起眉头,苦着脸。
    丁阿姨在边上劝道:“这药是梁总好容易凑齐的,说是对骨伤很有疗效的。”
    好诺听了这话,端起药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就喝完了。
    再苦的药,也比不上她想起他时心里的苦。
    丁阿姨见好诺这么配合倒也很高兴,这药更是一天三顿雷打不动地送了来。
    好诺天天这么喝着,竟然不再觉得那么苦了,想起那个人时,除了涩涩的苦,竟也还有些期盼。
    信她
    当初胡老开方子的时候曾经说过,依好诺这样的情况,吃个半个月的中药,骨痂生长就能长得不错了,临床症状也基本会消失。
    半个月说起来不长,可梁思越却觉得实在度日如年,只是他忌惮着好诺的伤势,也忌惮着好诺的态度。
    好诺是那个一言可以定他生死的人,尤其是现在被伤痛困扰着的好诺,因为他没法跟她据理力争。
    每天三次听丁阿姨回报好诺的情况,是梁思越唯一的安慰。
    许好诺一向是温吞的性子,却也很有些死心眼,很多事情她要是拿准了主意,那是神仙拿她也没辙。
    好诺的妈妈在她心里有多重要,梁思越不用去想也知道,他最怕的是好诺在忽然知道了当然的事情后,伤心愤怒之下顺带着把他也咔嚓了。
    可是好诺的妈妈已经过世了,当初的事情就成了死结,根本没办法解开,更悲剧的是他并没有劝好诺不计较往事的立场。
    可幸好好诺不是那种狠心的人,梁思越想他只有避其锋芒,先派小股部队进行骚扰蚕食,等好诺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再进行正面进攻。
    可这样的政策,对己方的定力也很有考验。
    好在大中和美罗的收购案已是倒计时,梁思越便藉由工作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
    只是这工作也有做完的时候,在大中和美罗的收购在各方将收购案及相应的保证金正式递交上去后,终于进入了最后决策阶段。
    市政府特地为了这颇有象征意义的时刻特地召开了一个列会,与会的除了参与收购的各公司代表,也还有商贸局、财政局和国有资产管理局等部门的领导。
    许文远和顾哲灏毗邻而坐,不时低头附耳窃窃私语,看上去颇为亲密无间。
    梁思越一时有些郁闷。
    坐在他边上许墨非却给他出了一道简单的算术题1+1=
    梁思越简单地考虑了下,便爽快地提笔写了个“2”。
    许墨非对着梁思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梁思越也勉为其难地扯了扯唇角。
    不管怎么说,景宁确实比苏越更适合做宇轮的合作对象,他也更愿意选择许墨非而不是朱光厚做合作伙伴,除了企业间的互补性,还有个原因就是,许墨非这人虽然是利字当头,却也更好银货两清,不牵扯那么多是非。
    散会的时候,许墨非邀请梁思越道;“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茶,好好聊聊?”
    那厢许文远和顾哲灏也在交谈着什么,许文远紧握着顾哲灏的手,摇了又摇,梁思越看在眼里更加不爽:“明天到我办公室谈怎么样?我今天已经约了人。”
    许墨非笑道:“一言未定。”
    梁思越出了会场,便直接开了车去医院。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阳光穿透了车窗直直地照了进来,暖洋洋的,让人无力抗拒,就如他心中对好诺的渴望。
    顾哲灏这次在好诺受伤后,表现得很高调,他也不是没点警惕的。
    可是浮桥上,好诺圈着他的脖子咕哝过:“哪有什么难的?”
    他信她,虽然现在他和她之间大约是真的有些难了,他还是相信她不会为了别的什么人放弃他。
    梁思越到病房时,好诺正半靠在床上。
    虽然门窗都开着,可病房里还是有些淡淡的中药味。
    梁思越吸了下鼻子道:“这药的味道是挺特别的。”
    好诺从床上坐直了身子,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却不说话。
    梁思越走到好诺床边,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端详了下好诺笑道:“瘦了,更漂亮了。”
    站在一边严阵以待的女护工见了梁思越这阵势,忍不住又是一哆嗦,可看好诺还是很镇定的样子,便拿了桌上的保温桶道:“还有味啊,我再去洗洗。”说话间就溜出了病房。
    好诺看上去很平静,梁思越倒有些摸不清底细,只貌似随意地问道:“好诺,药很苦是吗?”
    好诺简单的回道:“还行。”
    梁思越微笑了笑:“丁阿姨说你每次都喝得挺快的,我还不相信。”
    好诺撇了下嘴道:“反正是要喝的。”
    梁思越哄道:“你再坚持一礼拜,医生说过了半个月,你就不疼了。”
    好诺微挑了下眉头,有些急切的问道:“只喝半个月就行了?”
    梁思越这才发现不小心把话说满了:“哦,要是不疼了,就找医生再换副方子,再吃半个月就好了。”
    “哦……”好诺明显有些失望。
    梁思越微皱了眉头看着她,有些心疼。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好诺也看着梁思越,心里却有些满足,她和他就这样静静的坐着,有的没的得闲聊着无关紧要的事情,倒象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可是这样的时光注定太短,医生说了再观察个两三天,她就可以出院回家静养了。
    可是家,她是不会再回了。
    他为什么不早点来看她,以后他们连这种正当的见面机会都不会多了吧。
    昨晚上她爸许文远来看她,对往事表示了忏悔。
    原来因为方博山的关系,他和方亚芹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了,他爱慕着方亚芹,方亚芹却爱上了梁啸宇很快就结了婚……
    他后来也就娶了她妈妈。结过婚以后,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偌大的城市,并没什么交集。就算方亚芹离了婚,他开始也只是感慨了番。
    当年国家提倡干部“年轻化、知识化”,他和方博山提拔得都很快。到了一定的位置上后,自然要想到照顾身边的人。
    方亚芹离婚后,一个人带着梁思越,日子过得很难,银行里工作又忙,偏头痛的毛病就越来越重。
    他那时是人事局的副局长,方博山自己为了避嫌,只能托他帮方亚芹换一个清闲优渥的单位。
    方亚芹也亲自登门找了他。不过十年的□夫,已是物转星移,可是人到底还是当初那个人,不管怎么说她在他心里都是妹妹,是公主。他义不容辞地帮了她,却在随后的接触中有些迷失了方向。关键的时候,好诺的妈妈接到了举办材料,好诺妈妈心无旁骛地相信了他,现实面前他也就悬崖勒马。
    可是没几天,好诺妈妈就碰到了车祸,几乎是同时他和方亚芹的单位也都收到了举报的材料。那时候他面临的局面就是家破人亡、身败名裂;而方亚芹做为一个离婚的女人在那个年月也是保守非议。
    所以虽然对好诺的妈妈很愧疚,他还是采纳了方博山釜底抽薪的计策,和方亚芹迅速地结了婚,以合法的名义最终平息了是非。
    虽然这些年在外人看来他的家庭生活很幸福,可是他过得并不心安理得。
    可是以她妈妈悄然离去换来的幸福,她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十五年。
    好诺看着梁思越的目光,多了些痛苦。
    梁思越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伤口痛吗?”
    好诺摇了摇头道:“不是。现在不那么痛了。”
    梁思越很是欣慰得笑了起来:“看来胡老的药方真是管用啊。”
    好诺有些贪恋地看着梁思越脸上的笑容,过了会儿,才轻吸了口气道:“思越哥,医生说再观察两三天,我就可以出院了。”
    梁思越大喜:“真的?那我来接你出院。”
    好诺觉得心里闷闷地痛,低头道:“可是,可是我不会回家了。”
    梁思越一愣,刚要开口说话,病房的门却忽然被推开,许墨非捧着一大束鲜花站在了门口。
    祝福
    许墨非和梁思越猛一照面都微微有些惊讶,可许墨非旋即满面笑容地进了病房,轻松地跟梁思越和许好诺招呼道:“思越,这么巧你也是来看好诺啊。”
    梁思越微微一笑:“是挺巧。”
    许墨非将花放在了好诺的床头柜上,很自如地将夹在腋下的纸袋交对好诺,说道:“这是你上次忘在茶座里的,我给你们协会打了多少次电话都没找到你,刚刚要不是顾局提起我还不知道你给车撞了。好诺,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谢谢。”许好诺正要接过纸袋,梁思越却伸手拦道:“太重了,你别拿,好诺你现在伤口还没能用力。”
    梁思越接过许墨非的手中的纸袋,问好诺道:“给你放哪儿?”
    许好诺正有些茫然,不明白顾哲灏干嘛要把她住院的事情告诉许墨非,便随口道:“随便吧,放在下面柜子里就行。”
    许墨非的心里莫名地有些失落,却如释重负般地笑笑道:“好诺,我还以为这些资料对你很重要,害我一直放在车子里,想找机会还你。”
    “哦。”好诺有些不自在,微垂了眼帘,讷讷地说道:“那个,那个是以前整理的资料,早过期了。”
    许墨非听了好诺的话,心里一凉。从全心全意的仰望到低垂了眼睛的漠视,好诺并没给他留一丝遐想的余地。不过好在支撑他的一直是向前闯的信念,而不是对往事的眷恋。许墨非用力地笑了笑:“那就好,我还怕耽误你事呢。”
    好诺客气地回道:“这哪至于就耽误什么事了。”
    病房里的气氛陡然有些冷,许墨非在心里迅速的合计了下,不管是出于他个人对好诺的关系,还是考虑到许好诺和梁思越以及顾哲灏的关系,道歉似乎都是必须的。
    许墨非长叹了口气,诚恳地说道:“好诺,我知道我耽误了你很多,很对不起。”
    许好诺的脸“腾”得一下子就红了,想了会儿才开口道:“许师兄,当初你并没拿假话来蒙我,所以也就不存在耽误这说法。过去的事早都已经过去了,以后大家就不用再提了。”
    梁思越微皱了皱眉头,看着好诺若有所思。许好诺也下意识地看了看梁思越,两人却都缄口不语。
    三个人的场面,犹如跷跷板,很容易分出轻重。
    好诺和梁思越虽然没说话,可许墨非还是敏感到了两人间微妙的气场。
    其实这世界是没有公平可言的,有些人需要拼尽全力却不见得能得到东西,另外一些人得来却不费吹灰之力。
    如今的好诺已经有了种温婉成熟的美。可如果说好诺是枝头的一只红苹果,那他总还是拼命的爬过树晃过树枝;可梁思越不过是躺在树下,坐等着苹果砸头。问题是他努力得早了,苹果也青涩着;可躺在树下的这人却似乎毫不费力地等来了瓜熟蒂落的那一刻。
    许墨非见眼前这两人目中无人地沉浸在二人世界里,心里有些发堵,可想起方才顾哲灏的态度,又有些想搅混水的恶意:“好诺,你能叫我一声师兄,我已经很欣慰了。刚才我和顾局交谈了两句,确实是自愧不如,我衷心地希望你会祝福。”
    可好诺却似乎忽视了他话中的潜台词,只淡淡的说了句:“谢谢你。”
    许墨非微笑了笑,心里却是意兴阑珊,再没了留下来的立场:“不用客气。好诺,你好好休养,我改天再来看你。”说着又上前,拍了拍梁思越的肩膀道:“思越,明天见。”
    梁思越坐在凳子上动也不动,只神情凝重地说了句:“明天见。”
    许墨非早已出了病房,可梁思越仍是一脸严肃地看着许好诺,好诺终于是心虚了,低声叫了声:“思越哥……”
    梁思越冷着脸打断她道:“许好诺,我大概是不会因为你还叫我一声思越哥,就觉得很欣慰的。”
    好诺有些难堪地闭上了嘴巴。
    他和好诺的关系大概是不进则退了,梁思越想了想,换了副面孔,柔声对好诺道:“好诺,你刚才说了出院后不会回家了。”
    许好诺勇敢地看着梁思越的眼睛,坚定地说道;“对。”
    梁思越更加得温柔:“好诺,我在汉府雅居有套房子,离你们单位也很近,我们在那儿住好不好?”
    好诺的脑子立刻有些短路,只将梁思越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在脑中滤着,却始终不得要领:“我们在那儿住?”
    梁思越伸手紧握住好诺的手,鼓动道:“对,我们自己住。好诺,那房子收拾得很漂亮,你一定会喜欢的。”
    许好诺忍不住翘起了唇角,她也希望有一所大房子,只有她和梁思越两人,就那么相亲相爱地在屋子里呆着。
    梁思越看了看好诺的脸色,补充道:“我们可以先领证。”
    好诺轻笑了笑,当然房子最好是全玻璃的,采光要好,要能保证光合作用能正常进行。 可就算这样,她和梁思越一时半会儿也进化不成植物。
    好诺的笑声飘忽得有些失真,梁思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又迅速地沉了下去:“好诺?”
    许好诺看着梁思越,轻声道:“思越哥,其实你自己知道那是行不通的,对不对?”
    梁思越拧着眉反驳道:“为什么行不通?好诺。感情也好,结婚也好,归根到底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如果我们俩能同心协力,有什么是行不通的?好诺,你刚才也说了过去的是都过去了。”
    好诺苦恼地捂住了自己的头道:“对,我是想让这一切都过去。可是思越哥,走掉的那个人是我妈妈,我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思越哥,其实我没办法恨我爸和方姨,可是也没办法回到从前。至于你爸爸,我想我不想再看到他,他大概也不会想再看到我。我愿意学着忘记,可是只要我们俩个在一起,过去的事情就会一再被提起来的。其实因为我们的关系将他们四个人又搅合到一起,对他们也是残忍的啊?”
    梁思越听了好诺的话,忽然有些心灰意冷:“好诺,你说了这么多,你考虑了所有人,那我呢,你考虑过我吗?好诺,在你心里把我对你的感情放在哪儿了?”
    梁思越的话里满是隐忍的怒气,好诺松开了捂住头的手,可怜巴巴地瞧着梁思越:“我把我们俩放在一起了呀,你对我的感情,我对你的感情在一起。可是思越哥,如果我们的关系没法让身边的人痛快,我们就算在一起也不会快乐的。”
    梁思越看着好诺,咬着牙微笑了笑:“许好诺,你真是个小骗子,你已经打算不要我了,还说把我们俩放在了一起。”
    好诺被抓到了痛脚,却也不知道怎么辩解,只看着梁思越道:“思越哥,我可以爱你,可是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
    “那就不要爱了,如果没办法和我在一起,那就别爱我了。”这样的话冲到了嘴边,却又被梁思越生生地咽了回去。患得患失了许久,却终于没逃掉这噩梦一般的结局,梁思越有种要爆发的冲动。可是对着好诺,他只好忍耐,再忍耐。她所有的痛苦和挣扎,他都是知道的,也经历过,他在原地兜兜转转了近十年才做地决定,又凭什么要求她没有一点犹豫和退缩呢。
    过了许久,梁思越才艰难的开口:“好诺,你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也可以尊重,但是请你不要匆忙地做任何的决定,至少不要为了逃离一种痛苦去投奔另一种痛苦。可如果你确定你找到的是幸福,更多的幸福……”梁思越梗了梗,终于还是说不出祝福的话,只表态道:“好诺,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是那个破坏你幸福的人。”
    抢珠
    梁思越艰难地表完了态,却发现自己这话也可以理解成分手的祝福。
    其实以顾哲灏的为人和手段,给好诺一个平静安稳的生活还是不难做到的,而好诺一向也不是对生活很挑剔的人。
    那么对好诺来说那种和往事一刀两段的平静生活是不是就是幸福呢?
    梁思越忽然有种一脚踩空了的感觉。
    他真得能看着好诺和别人在一起无动于衷?
    梁思越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剧烈。
    梁思越愤懑灼热的目光和压抑着的重重的呼吸让许好诺有种被压迫的感觉。
    好诺一看梁思越的样子,就知道他被自己的话气着了。
    其实一直以来,青晓和她都觉得梁思越被惹毛了却忍着不发火的样子最帅了。
    可此刻许好诺很清醒地分辨出梁思越拧着的眉和高高的鼻梁象极了梁啸宇,紧闭着的嘴巴和要喷火的眼睛都长得随方亚芹。
    听着梁思越很是宽容大度的话,好诺只觉得伤心和委屈,她到哪里去找更多的幸福去?
    许好诺的泪水无声的涌了出来,又吧嗒吧嗒地落下。
    梁思越无动于衷地看着,看着,终于还是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好诺拥在了怀里,闷闷地叹了口气,:“你要是不觉得疼,你就哭吧。”
    “那我怎么办?”许好诺将脸上的泪水在梁思越的衣服磨蹭干净,哽咽着指责道:“你是你爸妈的儿子,我是我爸妈的女儿,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啊。”
    “好诺……”梁思越欲言又止,他不是哪吒,没法削肉还母,剔骨还父。
    可是这样的难题却难不道蒋青晓,过了天青晓来医院看好诺,在听了好诺前后五百年的介绍后,出主意道:“这有什么难的,好诺,我要是你就坚决把梁思越拐走,然后生一堆孩子,一半跟你姓,一半跟你妈姓,把那梁老头活活气死,这样又报了仇,又不损害咱们现实的幸福。”
    好诺听了青晓的话很是无语:“青晓,你就别出馊主意了。”
    蒋青晓很不服气:“我这主意哪里馊了,只要你罩得住梁思越就行了。”
    她可罩不住,好诺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别说这个了,青晓,我找你来是想说,过两天出院我到你那儿住一段时间行吗?”
    青晓很是爽快:“当然行啊,在我找到男性合法合住人前,你住多久都行。”
    好诺终于是舒心地笑了起来:“青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我照付房租的啊。”
    青晓在省外贸做了几年,早已是小富婆一个,她的房子是全款自己付清的。
    蒋青晓不上好诺的当,笑着警告道:“少来,付什么房租啊?你还想合理合法长住下来啊,好诺,我这是暂时收容啊,你赶紧得找下家,别耽误我找男朋友。”
    好诺倒没什么危机感,只笑道:“就算你找到男朋友了,也不会马上住你家啊。”
    青晓嗤之以鼻:“好诺,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我要是对上眼了,那还不是脚前脚后的事?”
    好诺只是笑,并不相信青晓能如此紧跟时代的步伐。
    可事实是落伍的是好诺。有这样新思维的不仅是青晓,还有顾哲灏和她老爸许文远。
    好诺出院的前一天晚上,顾哲灏带着一一来看好诺。
    小一一穿了件嫩黄色的公主裙,白色的连□,金色的小舞鞋,外面罩了件淡灰色袖子上夹着大朵嫩黄色雪花图案的开襟线衫,蹦蹦跳跳地就跑进了好诺的病房,兴奋地叫着:“许阿姨!许阿姨!”
    好诺倒也象见到了春天的小使者,心情一下子就亮丽了许多,开心地笑道:“一一来啦。”
    顾哲灏大步上前,赶在一一扑进好诺怀里,一把将她提溜住,笑着对好诺道:“她早就吵着要来看你了。”
    一一被爸爸的手拽着,却还是急着表□:“许阿姨,许阿姨,我和奶奶把小床收拾好了,你明天跟我回家看看漂不漂亮。”
    好诺见到一一也很高兴:“一一的小床当然漂亮啦。”
    一一很得意,歪头看着顾哲灏笑着说道:“爸爸,我以后每天晚上就要许阿姨给我讲故事啦。”
    顾哲灏笑着摸摸女儿的头道:“爸爸不是说了吗,许阿姨的伤还没好,我们都不能吵她要照顾她。”
    许好诺这才听出了有些不对劲儿,瞪着眼睛,有些惊疑地看着顾哲灏。
    顾哲灏微笑着解释道:“许局长说你还在闹脾气,出院后不愿意回家。我跟他商量了一下,一一的房间朝阳,给你养病刚好,反正她也喜欢跟着奶奶睡。你这伤还要养一段时间,我妈白天也没什么事,正好可以给你熬药煲汤什么的。”
    许好诺没料到她这么大人了,转眼就被她爸给倒卖了,顿时红了脸:“谢谢谢谢,可是我已经安排好了去我一个朋友家住了。”
    顾哲灏微微皱眉道:“那方便吗?你朋友家没有家人?”
    好诺连忙道:“没有,是我大学的舍友,特别好的朋友,她自己的房子。”
    顾哲灏仍然是反对的:“可是好诺,医生说了你出院后还要静养一段时间,你同学不上班吗?白天谁照顾你?”
    “她一直用一个保姆的。”许好诺撒谎还从来没有这么顺溜过:“她做外贸的平时特别忙,所以一直请阿姨的。”
    “是吗?”顾哲灏似乎仍然有所保留,微微苦笑道:“可是这样我照顾起你来就不方便了。好诺,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对不对?”
    可是她不得不辞啊,好诺急得汗都出来了,明天出院梁思越肯定也回来,打死她也不敢跟他说,她要到顾哲灏家去住了,还是她爸倡议或者同意的。
    “可是住你家对我不方便啊,而且我同学真的真的真的安排好了。”好诺一着急说了几个“真的”,只盼望顾哲灏能理解她的心情。
    而顾哲灏竟然真的理解了,“对你不方便?”顾哲灏很温和的说道:“好诺,你忘记我说过愿意照顾你的,而且并不限于……某种特定的形式的,所以其实你不用紧张。”顾哲灏看着显然是一脸紧张的许好诺,笑了笑,倒如春风化雨一般:“但是你要是跟朋友说好了,临时再改可能也不恰当,那我就常带一一去看你吧。”
    好诺顿时松了口气。
    可是一一听明白好诺是不会住她家了,顿时扁起了嘴巴,一副要哭的模样:“不行,说好了许阿姨要去我们家的,不行嘛……”
    好诺顿时头大,顾哲灏柔声哄着女儿:“爸爸不是说了常带你去看许阿姨的吗?”
    “不行,那也不行。”一一开始掉起了金豆豆:“我还要许阿姨每天给我讲故事呢。”
    “许阿姨还是可以给你讲的啊。”许好诺急中生智,连忙许愿道:“一一,许阿姨把手机号码给你,你想听故事了就我打电话好不好?”
    一一哭腔道:“可是我没有你的号码啊。”
    顾哲灏笑了起来:“爸爸有啊。”
    可是一一显然对说话不说话的爸爸有些敌对情绪,“哼”了一声很不满意的样子。
    好诺笑道:“我给一一留一个特别的号码好不好?”
    “好”一一果然有些期待,伸出小手道:“许阿姨,你写在我手上,只有我们俩个人知道。”
    好诺看了顾哲灏一眼,征求意见,顾哲灏含笑将口袋里的笔掏了出来,递给了好诺。
    许好诺接过了笔,犹豫了下,对一一道:“阿姨帮你划在手腕上当小手表好不好?划在手心洗不干净的话,一一拿东西吃会拉肚子的。”
    “好啊好啊”一一听说可以画个小手表,很是开心。
    好诺便认真地将自己的号码写在了一一的手腕上,出院的问题总算圆满解决。
    等第二天,梁思越黑着脸气势汹汹地进了病房,一字一顿地问道:“好诺,我妈说你出院去顾哲灏家?”
    好诺不得不佩服自己防患于未然的先见之明,很是镇定地回答道:“不是,我去青晓那儿住。”
    “真的?”梁思越拧着眉。
    许好诺连忙点头:“真的。”
    梁思越重新宣布了最新的政策:“好诺,我不会放手的,就算你真的选择了顾哲灏,我还是不会放手的。”
    梁思越说话时,眉宇间带着些杀气。这样的梁思越,许好诺还是头一次见识,好诺有些心惊,脱口而出道:“那你会怎么样?会象你爸爸那样吗?”
    梁思越愣了一下,眉头渐渐舒展,沉声道:“不会,好诺,我不会的。”
    那他会怎么样?好诺虽然有些疑惑,却也不想再问。
    梁思越转身出了病房,去帮好诺去办出院手续。
    可是出院的手续已经有人去办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哲灏的司机老吴办妥了手续,来跟好诺打招呼:“许小姐,手续我办好了,顾局今天上午有会议出不来,他让我把你送到你住的地方去。”
    好诺还没说话,梁思越便截然道;“不用了,我送她。”说话间便接过了吴师傅的出院小结单,翻了翻道:“帮我谢谢顾局长,回头我让人把支票送到你们局里。”
    吴师傅却只看着好诺。
    许好诺连忙笑道;“谢谢你了,吴师傅。”
    吴师傅说了声“不用客气”便走了。
    特意请了假来接好诺的青晓在边上冷眼旁观,很是遗憾,顾哲灏竟然没来,预想中的双龙抢珠的大戏没开演,真是一点都不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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