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崔俣之后没与平郡王联系,那张纸条也丢了,可他觉得,平郡王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安静无争。联想前后,崔俣笑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他的戏份。”
“我亦不相信什么巧合,”杨暄唇角斜斜扬起,“那黑衣人躲哪里不好,怎么偏就躲到了平郡王府附近?”
“就是说啊……”
……
二人说着说着,时间缓缓过去,街上开始热闹起来,刑部也大门洞开,了解官差办案习惯的百姓开始慢慢聚过来,有问今天审什么案的,有科普详情的,还未开始,已经气氛热烈。
崔俣摇着玉扇,唇角轻扬:“且看着吧,若咱们推断不错,今日诸方都要出招,魑魅魍魉还是妖魔鬼怪,总要露个头呢。”
杨暄没说话,默默给他续了一杯茶。
崔俣又叹了口气:“今日第一波开堂,彭传义是个必败结局,就是不知道谁主推,谁煽风点火,那小子又受不受得住。”
杨暄很不喜欢崔俣担心别人,十分幽怨的看他一眼:“我保他不死就是,你别操那么多闲心。”
崔俣托腮偏头,笑颜在光线投射的阴影里仿佛会发光,看向他的眸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杨暄脸皮相当厚,直直对上他的眸色,仿佛不懂崔俣在表现什么。或者不管崔俣表达什么,他都悉数接下,只要崔俣能忘了别人,满心满眼都是他。
……
很快,有差吏忙前忙后,将长廊布置成公堂。
写有“明镜高悬”,笔法遒劲的牌匾被高高挂于正北方向;绘有“海水朝日”气派万千的四扇屏风拉开置于其下;长方漆木桌案摆出,文房四宝,红绿头签并惊堂木按顺序置于其上;青旗,蓝伞,青扇,堂鼓等一一摆开,分列桌案两侧……
两排手执水火棍,身量相仿,着装相同,眉高额阔,自带一身正气的衙差分列两队站好,水火棍齐齐重重落地,连成富有节奏的响声,堂官走出,安坐长案背后,惊堂木一拍,这堂,便开审了!
原告被告被请上堂,一边行拜礼,还一边有空飞对方两个眼刀。
原告,也就是彭传义率先陈情:“大人容禀,草民姓彭,名传义,父彭平,家住文城郡,因父辈擅经商,积得余财,家产颇丰。草民乃我父嫡长子,依大安律,理应继承彭家家产,可我父房中有一妾邓氏,色姝,性狡,言刁,哄得我父无视祖宗规矩,竟要将我污为庶出,赶出家门!我娘乃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正妻,我父不在之时,是我娘辛辛苦苦伺候二老,为我祖父治丧送终守孝……恁是哪时,七出三不去的规矩都写的明明白白,她邓氏竟敢如此,污死去之人名声,也不怕天打五雷轰!我本不想与她多做计较,谁知她竟日夜痴缠我爹,可虎毒不食子,我爹不忍嫡子落魄……我爹正为我筹谋的关口,无故惨死!家中莫名遭此大难,草民几次轻生,痛苦难忍,只盼大人青天慧眼,找出杀我父之人,还我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 越王(霸气挥袖):喜欢么?不够直管开口!
俣美人(微笑): 呵呵,你猜?
太子(阴笑):迟早neng死你!
谢谢二参大大和清风明月大大投喂地雷!!~(≧▽≦)/~
第117章 确然好不要脸
仪式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没有它, 你不觉得少了什么, 有了它,便会心生感触,气氛就跟着来了。这公堂架式一摆, 整齐两列衙差水火棍一敲,堂官一坐, 惊堂木一拍,现场立刻安静, 无人敢大声,无人敢异动, 一起聚精会神的看着堂中。
彭传义辛苦一路,几经生死,终于来到洛阳见得堂官,激动难抑,话音话意未免有些断续, 可他真情流露,眼眶微红, 说起一些往事时更是字字血泪,围观众人不禁唏嘘心怜。
“是个可怜孩子……”
“老话说的好,有了后爹就有了后娘,没娘的孩子就是苦啊。”
“嫡就是嫡,庶就是庶,妻就是妻, 妾就是妾!他被欺负成这样子,还千里迢迢告上洛阳,可见那妾氏厉害!”
“就是就是,连个主持公道的人都没有呢!”
……
几乎所有人看向堂前邓氏的目光都带着愤怒鄙夷瞧不想,有那气性大的中年妇女,还冲着邓氏方向啐了好几口浓痰。
邓氏倒很稳的住,端端正正跪在堂前,背影纤细姝丽,堂官没让她说话,她便没有开口。
崔俣“哦”了一声,有些意外:“这女人是个厉害角儿啊。”
见杨暄没反应,他拿着玉扇往杨暄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杨暄下巴指了指堂外那一群越来越多的围观百姓:“这里面,至少有三个武功高强的,其中一个,不下于我。”
“定是咱们等的人!”崔俣来了兴致,头往窗户外探了一探:“能瞧出是谁么?”
杨暄摇了摇头:“距离略远,人也太多,无法辨清。”
崔俣有些遗憾:“今日混在人群里,可是不能蒙面的,若能找到,就更容易追踪了。”
杨暄何尝不这么想,但大家警惕心都很高,贸然靠近,可能会打草惊蛇,更可能被引以为敌,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崔俣显然也想到了,弯着眼睛,笑如狡狐:“正好咱们有机会隔山观虎斗,等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咱们不但能探知根由,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正是如此。”
……
刑部长廊上,堂官惊堂木一拍,该被告邓氏陈情了。
邓氏盈盈叩首,不管姿势力度,还是衣服随着身体动作舒展或折压的角度,都从从容容舒舒缓缓,美感十足,看起来很像大家闺秀,一点也不像商家妇。
“大人容禀。”
她一开口,声音略柔,却没有小妾勾人的缠绵,透着几许韧劲。仅这表现,这话语,足以拉回一些人印象。
“方才义哥儿所述,妾不想争执,只言妾之经历。世间种种,缘份阴差阳错最为误人,许是妾命不好,才陷入这种种困境。妾与彭郎相识之时,彭郎坠入山崖,头颇血流,几欲命丧,妾当时家贫,连自己人都快养不起,族人几次逼妾父将妾卖与富商……这等困境,妾也不忍心看一个活人慢慢死去,便咬着牙将其救下,省下口粮细细将养……谁知彭朗脑子撞的太重,醒后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家在何处,可有高堂。”
“两个月时间,妾日夜不停绣帕子,攒下钱全给彭郎治伤,自己连饭都舍不得吃上几口,彭郎一天天痊愈,妾却大好年华,瘦的不成人形,眼睛看人都看不清了……彭郎不嫌妾,身子好了就努力干活挣钱,说想让妾过好日子,说妾这样的女子值得过好日子……哪个女子听到这话不动情?哪个女子不想找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慢慢的,妾与彭郎便谈婚论嫁,他记不清父母,妾与父亲斗气良久,才磨的父亲答应,成了亲。一日彭郎记起前尘,不禁喜笑颜开,说虽成了亲,总是害怕有一天会对不起妾,原来他竟真没成过亲,也没订过亲,我俩正该有此缘份!彭郎特别开心,高高兴兴带妾回家……”
“到了文城老家,彭郎看到死去父亲的牌位,还有梳着已婚发式,朝他唤夫君的女子,差点崩溃。他只是不小心跌了一跤,病了一病,谁知归家竟如此际遇!”
“按成亲时间,妾与彭郎是比姐姐早的,可姐姐是彭郎父母为他聘来,衣不解带伺候公爹为他治丧送终的。姐姐占着父母之命,不肯退后半步,彭郎虽对姐姐没有感情,却也扛不过与姐姐占在一起的族人压力,只得委屈我。妾想过死的,妾虽家贫,家教却严苛,族里没有一个做妾的女儿,妾若做了妾,如何对得起家人?来日哪还有脸面见父亲?可彭郎说,若妾死,他便和妾一起死……彭郎情深,因为名分上亏了妾,其它地方就弥补些,看着待妾比姐姐好,可这些……妾真的配不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