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若安好，我便晴天（一）（抓虫）
    方艾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在经历了一次采访后，苏缓会和韩雪瑶成为了好友。向苏缓询问，她也只是简单的一句“其实我觉得她的人还不错。”苏缓并不想解释太多，因为方艾毕竟不知道她和韩雪瑶之间的过往。倘若说起来，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
    在韩雪瑶告诉了苏缓那些不为她所知的真相后，苏缓的心情可谓极度复杂。原先苏缓以为只有她一人承受着那些痛苦，可事实却是三个人全都不快乐。当时所谓的“背叛”只不过是叶子蹇精心布的一场局，可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赢家呢？
    而对于韩雪瑶，苏缓的感情已经变为了怜惜和佩服。她没想过，韩雪瑶会那样爱着叶子蹇，毫无保留的付出。或许这，才称得上深情。同样，韩雪瑶又是那般理智，得不到的，就选择放手，并不苦苦执着于虚幻。韩雪瑶跟苏缓说过：“现在的我，和叶子蹇只是朋友。我不会忘记我爱过他，可却要勇敢地向前走。”
    韩雪瑶比她表面上坚强很多，和她认真地相处也许不错，苏缓不禁这么想。
    既然苏缓都这样说了，方艾也渐渐放下了对韩雪瑶的偏见，三人变得亲昵起来。
    午休时，方艾突然想起：“雪瑶，为什么其他人会说你是总编侄子的女友？”苏缓想起当初方艾告诉自己的八卦，也饶有趣味地看向韩雪瑶，而她脸上是不屑的神情：“怎么可能！虽然他追过我，但是我并没有答应。”
    方艾恍然：“那你来这里上班不是因为……”“当然不是，我想去一个地方，有必要出卖自己的色相吗？”
    苏缓和方艾不由得感叹：“好强大的女王气场！”
    昨天晚上熬夜写稿子，苏缓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来到办公室，精神颓靡。还没喘口气，苏缓便被方艾神秘兮兮地拉到一旁，“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跟那个叶子蹇有情况？”“哈？”苏缓不明白方艾何出此言。
    韩雪瑶走了过来，小声提示：“你的桌上。”苏缓这才看到自己桌上摆着一束蓝紫色的桔梗，用细细的丝带扎在一起，卡片很精致，上面仅一句简单的“晚上有时间吗？”接着是叶子蹇俊逸的签名。苏缓下意识地看向韩雪瑶，没想到她却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解决”的神情。
    苏缓把花重新扔到桌上，迎着方艾满是好奇的眼神，心底将叶子蹇腹诽了一百遍，明明当时拒绝得干净利落，没想到他却没有死心。韩雪瑶拍着苏缓的肩膀，问道：“准备去吗？”苏缓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见了面又能如何？
    方艾见苏缓和韩雪瑶眼神交流，是她无法进入的“世界”，开始不依不饶：“雪瑶，上一次是你陪苏缓采访的，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坦白从狂，抗拒从严！”韩雪瑶被她缠得无奈，看向苏缓，苏缓见状，唯有点点头，答应方艾在中午休息时告诉她事情始末。
    在韩雪瑶和方艾离开后，苏缓还是忍不住百度了一下，桔梗的花语是真诚不变的爱。苏缓不由得一愣，叶子蹇，你这又是何必？
    午饭过后，方艾坐在餐厅里，听苏缓和韩雪瑶将她们和叶子蹇之间的故事缓缓道来。
    “原来你们两个早就认识，怪不得……”方艾在听完后忍不住感慨着，“我觉得你们两个的经历可以写成，这未免太富有戏剧性了吧？”苏缓苦笑：“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啊！”煞有其事的模样，方艾接着问道：“那你现在怎么办，重新接受叶子蹇吗？”说完方艾突然想起韩雪瑶还坐在旁边，侧过身，匆忙地解释着：“那个，我不是……”韩雪瑶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我又不是玻璃做的，不用顾虑我。”
    见方艾的目光再次投向自己，苏缓很是压力，“我不打算再和叶子蹇在一起。”“为什么？”方艾不解，“叶子蹇好歹也算是青年才俊，虽然曾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但至少还是爱着你的呀！难道，你现在还没有原谅他？”
    “并不是这样，我早就原谅他了。只是，对他已经没有感觉了。或许，这就是有缘无分吧。”方艾正要继续询问下去，而韩雪瑶见苏缓露出悲伤的神色，知道她又想起了顾铭，轻轻叹气，阻止了并不知道顾铭存在的方艾，“这是苏缓的情感世界，让她自己决定吧。”
    方艾了然，只得作罢。
    苏缓感激地朝韩雪瑶笑了笑，知道她在帮自己解围。
    然而让苏缓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叶子蹇居然会等在写字楼的门口，来了个守株待兔。一见到苏缓，便迎上前，“小缓，我有这个荣幸和你一起共进晚餐吗？”
    此时正值下班时分，是人流的高峰期，其中认识苏缓的不乏少数，而叶子蹇也并非“默默无闻”的人，自然引来不少窃窃私语。苏缓被那些目光盯得尴尬无比。权衡之下，一把拉开叶子蹇的车门，坐了上去：“去吃饭，我来请客，有什么话我们今天一次性说清楚，省得以后纠缠不清。”
    “好。”叶子蹇看着苏缓熟悉的侧脸，答应得认真。
    那个面容在梦中出现了一次又一次，反复地提醒着他那段惨痛的曾经。
    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所以，唯有往前走，努力抓住。
    顾铭今天被向凯拉到一家新开张的粥店。“平时应酬那么多，当然应该好好犒劳自己的胃。前几天有人推荐给我一家粥店，说是做得特别地道。怎么样，我请客？”向凯说得有理有据，顾铭并没有拒绝。
    粥店的地点虽然相对偏僻，但环境很好，被一条人工引流的小溪环绕着，只有一座复古的拱桥通往店内。溪水清澈见底，偶尔小鱼摇晃着尾巴游过。而水边的垂柳上，则挂着精巧的中国结，安安静静，让人一下子放松下来。店内的装修相当简单，一个个小小的包厢用屏风分开，包厢内是棕色的木桌，藤椅上放着软软的垫子。
    向凯见顾铭露出难得的笑容，舒了一口气，也不枉他费尽心思找到这处地方。他知道，顾铭因为苏缓的事情心情并不好，而顾铭心情不好的后果，就是变成冷面工作狂。这让一群发小狂呼受不了，而和顾铭关系最好的他，自然也就被拜托，不管用什么法子，也要让顾铭恢复正常！
    喝着热腾腾的粥，顾铭显然放下了他冷淡的神情，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向凯聊着天。
    “这一次你公司的广告版面准备交给谁？那边好几家杂志社都盯着呢。”顾铭最近几乎整天都围着公事转，唯一和公事无关的恐怕只有苏缓，向凯思前想后，还是选择了安全的话题。
    “怎么，打算探听商业机密吗？”顾铭一句话噎得向凯默默无语，借口抽根烟离开了顾铭这个散发着邪恶气场的家伙。
    然而，向凯回来后却是神色凝重，看着顾铭，几番欲言又止。顾铭被他弄得不耐，抛出一句，“有话快说！”向凯内心挣扎，最后还是咬着牙说了出来：“我刚刚好像看到小缓了，在旁边的包厢里。”“嗯？”顾铭看上去毫无波澜，“接着？”“跟一个年轻男人在一起。”
    向凯迅速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顾铭的脸色，内心那叫个后悔万分。早知道会在这里遇到小缓，尤其是她身边还有个男的，他怎么也不敢把顾铭往这边带啊！
    刚刚在外面，他眼角余光一闪，似乎看到了小缓，本打算进去跟她聊聊天，顺便把她也带到自己的包厢，给顾铭一个惊喜时，却发现她身边居然还有一个人。当时向凯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千万不能让顾铭知道！”可是，突然又想到，如果小缓被别人拐跑了，那么顾铭怎么办？还是让他先了解一下敌情？想来想去，向凯还是说出了实情。
    本以为顾铭会勃然大怒，向凯已经做好逃离“凶杀”现场的准备。可是，却完全没有料到顾铭依旧淡然地喝着粥，对于向凯的“一级警戒”不屑一顾：“你这是打算干嘛？”向凯拿捏不准顾铭的想法，试探着；“不去和小缓打个招呼吗？”“你不是说她身边还有人吗？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吧。”听起来真是善解人意，可就是这样，才让向凯顿时觉得寒意阵阵。
    在离开的时候，向凯偷偷地朝苏缓那个包厢瞥了一眼，只见苏缓和那个男的依然坐在那里，苏缓背对着他们，微微侧脸时似乎在笑，而男子则贴心地替她夹着菜。
    看看身边的人笑得越发“温和”，“小缓，你自求多福！”向凯默默在心底为苏缓祈祷。
    其实，如果当时向凯走进苏缓的包厢，他就会发现，完完全全和他想的是两回事。
    “叶子蹇，雪瑶已经告诉我了，当年你并没有跟她在一起，是吧？”苏缓直截了当地开口，既然今天要做个了断，不如将所有事情摊开来讲。
    明显是没有料到这一点，叶子蹇有些呆愣，“你知道了？那……”
    “曾经的那些事，说不上谁对谁错。可是，它已经发生，这一点，我们谁也无法改变，能做的，只有遗忘而已。叶子蹇，把我忘了吧。”苏缓说得决然。
    “真的一点机会都不再留给我了吗？”要如何甘心？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感受，世上有一个人，你一旦遇到他，其他人都会变成迁就。抱歉，现在的你对我而言，就是迁就。”苏缓歉意地看着叶子蹇，但眼神中却没有犹豫。
    叶子蹇笑得苦涩：“可是小缓，除了你，别人对我来说，一样是迁就。”苏缓摇摇头，突然间想起韩雪瑶：“叶子蹇，或许是你还没发现那个对的人。”
    “什么意思？”叶子蹇不解。“没什么。”苏缓笑而不语。
    一顿饭吃得苏缓并不好受，因为直到最后离开的时候，叶子蹇依旧坚持着：“小缓，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你没有权利限制。”
    人的执念有时还真是可怕的东西，苏缓叹了口气，可是又不禁想到，自己对顾铭难道不也是一种执念吗？随即释然。
    但是，苏缓不知道的是，那个她念念不忘的人，此刻就在她的附近。
    顾铭看着苏缓坐上叶子蹇的车，嘴角扯开一个弧度，拨通了一个电话。
    “简特助吗？现在回一趟公司……”
    第22章 你若安好，我便晴天（二）
    第二天，苏缓为了一个采访外出，下午回来的时候整个杂志社静悄悄的。她一路走来，大家似乎都在埋头苦干，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而且，如果是平时，在苏缓的采访结束后，方艾肯定会凑上前来嘘寒问暖。可是今天，她却连头也没有抬起。
    苏缓很是诧异，走到方艾位置旁，轻轻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方艾指了指会议室，压低声音解释：“里面正在签约呢！前些日子总编不是一直冷着脸吗，就是因为没能争取到那个广告代理，让上头一顿好骂。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总编接了个电话，那边突然说要把代理权给我们，总编可乐了，早早地就吩咐我们要展示出最好的一面。那个架势，谁还敢浑水摸鱼？”方艾瞧了瞧周围，鼓起勇气，正准备继续发扬八卦精神：“据说如果成功签下那个合同，我们一年都不用愁了。这也不稀奇，也不看看那是哪家公司。不过，还真没想到那边居然是董事长亲自来签这个小小的合同。想我看过那么多他的消息，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比照片上帅多了……”
    “是哪家公司？”苏缓向来对她职责之外的事情不甚关注，看着兴奋异常的方艾，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星星眼是为何人而冒出。“你竟然不知道？”方艾向看怪物一般瞧着苏缓，“就是……”可惜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苏缓就听到一堆杂乱的脚步。扭头一看，此时会议室的门正好打开，“哗啦啦”地涌出一群人。
    看着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走出的那个人，苏缓顿时石化在原地。
    苏缓瞬间便被那双熟悉的眸子吸引住目光。虽然外表上看起来斯文优雅，可是他的眼神却始终锋利冰冷，如同剑般亮了出来，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而Hugo Boss黑色经典款，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修长的身线，衬衫最上方的纽扣解开了，隐约露出性感的锁骨。
    一直以来，苏缓都觉得顾铭穿深色系的西服时是最迷人的，而今天不过是再次证实了这一点。
    总编在看到呆愣地站在那边的苏缓，那叫个悔恨莫及呀！
    他本以为苏缓是相当能掌握分寸的人，见她去采访了，便也没有特意地去吩咐她。可没想到，她居然看到顾总也会“犯花痴”，那副呆呆的样子，真是把杂志形象都丢光了。
    苏缓看到总编一直在朝她使眼色，却又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索性不去管他，脑中千回百转，想着顾铭和他们杂志签约的目的。
    倘若苏缓知道总编将她的行为划在了“花痴”一类，恐怕应该无法如此淡定了吧。
    被苏缓无视掉了的总编，此时冷汗直冒。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广告代理，要是被苏缓毁了该如何是好？正当他兢兢战战之时，身边的顾铭突然出声：“好久不见了，缓缓，最近怎么样？”
    咦？刚刚我听错了吧！
    这是所有人脑海中蹦出的第一句话。
    苏缓这下子彻底僵住，她可以打赌，顾铭绝对是故意的！因为她在他的眼底看到了狭促的笑意。
    总编率先反应过来：“没想到顾总和苏缓认识？”
    “是啊，我跟缓缓可是二十几年的交情。她住在我家隔壁，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顾铭笑着说，“这次，也是她跟我说，贵杂志社在广告方面一向处理得不错，所以我才打算把广告代理交给你们，希望不会令我失望。”
    苏缓持续性石化，她什么时候跟顾铭说过这事？他们已经一个月都没有见面了吧！
    可总编自是不知，看向苏缓的眼神里也带上了几分诚惶诚恐，喜滋滋地说：“这个请顾总放心，我们杂志社肯定是值得信任的，每个月的销量……”
    “我希望找个可靠的人来负责这次合作，没问题吧？”顾铭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呃？嗯……”总编略一思考，像是想到了什么，“没问题，没问题！”
    顾铭走后，总编迅速地将苏缓“请进”了办公室。
    亲自泡了一杯茶，总编笑容满面“苏小姐，之前不知道您的身份，多有得罪，还请见谅。”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顾铭是什么身份？他的父亲已经坐到了那个位置。而苏缓如果从小便是顾铭的邻居，脑海中过滤一下，上面那些人中，姓苏的，也只有一位吧。
    总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以前他骂过苏缓多少次？
    苏缓也真是够低调的，平时丝毫不露声色。那些大小姐，不应该是穿着晚礼服在聚会上轻抿一口香槟，或是穿着最新款的Dior，去奢侈品专柜扫荡吗？怎么会像她那样。而且工作上也是任劳任怨的，他原本还打算过年之后为她加薪，可现在想来，苏缓应该也不会在意那点小财吧。
    看着小心翼翼的总编，苏缓多少有些无奈。当初她瞒住身份，就是不希望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可是，顾铭居然……想起那个家伙，苏缓便觉得头疼，他究竟打算做什么？
    “总编，你喊我过来有什么事吗？”还是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掉吧。
    “呵呵，苏缓啊，我一直知道你是个人才。”总编搓着手，“你也知道，顾总的那个广告代理对我们杂志非常重要。既然他要找个能让他放心的人，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最合适了。”
    “什么？”苏缓一口茶差点喷出，这是开玩笑吧，“总编，我是记者呀！广告代理不属于我工作的范围吧？”“那个，苏缓，你也不想今后一年所有的同事都喝西北风吧？”
    要不要这么夸张，苏缓在内心暗暗吐槽，还是犹豫着：“我对这方面的工作并不了解。”“这个不用担心，我让小徐把合约交给你，你去熟悉一下情况。至于那些采访，先放着吧。”
    总编是不是对她太有信心了？如果他清楚顾铭和她之间曾经复杂的关系，不知道还敢不敢把这次合作交给她。
    然而，苏缓还是答应了。
    这样的话，应该能常常见到顾铭吧。
    一回到位置，苏缓便被韩雪瑶和方艾围住。
    糟了，差点忘记！
    苏缓在心中大叹不好，谄媚地朝她们笑着：“我可以解释。”韩雪瑶冷眼抱着双臂，方艾抓住她前后摇晃，开始“咆哮”：“苏缓，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当成朋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的身份！”“是啊！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你是苏家大小姐。和我们这些普通公民做朋友，不觉得委屈吗？”韩雪瑶附和着。
    “我错了！因为不希望太受关注，所以我才瞒着身份。而且，我想尝试着只依靠自己的力量实现梦想。原谅我吧。”可怜地看向她们，抱住韩雪瑶蹭了蹭，以求她平息怒火。
    “打算怎么补偿我们？”韩雪瑶的语气依旧很冷。
    “要求你们随便提！”此刻的苏缓只求她们两个不要因此而疏远自己。
    “很好，成功！”方艾和韩雪瑶击掌而笑。“哈，什么状况？”苏缓瞬间郁闷。
    “一顿大餐绝对少不了。”方艾得意地看向苏缓，“拜托，有你这种朋友对我们而言简直是太幸运啦！以后蹭饭再也不手软。”
    苏缓无奈地笑了，方艾永远是这样，单纯而充满善意。
    “不是不生气，但是你选择隐瞒，肯定是有原因的。作为朋友，我们可以理解。”
    韩雪瑶的话让苏缓差点落下泪，正要抒发自己的感动之情时，“一套兰蔻护肤品，最近觉得脸上似乎有皱纹了。方艾，你帮来我看看，这边是不是……”
    误交损友啊！苏缓在心底狠狠握拳，仰天长啸。
    等到快要下班的时候，总编突然说：“为庆祝今天成功签约，大家一起去聚餐吧。”
    杂志社中一片欢呼声。
    到达目的地，没想到是“龙宫”。这可是五星级酒店，“总编，怎么舍得下血本？”有人开着玩笑。“我哪里请得起？是顾总付账。”总编摆摆手，笑答道。
    苏缓一个心惊。韩雪瑶在一旁拍着她的肩膀，无声安慰着。一直以来，她以为苏缓和顾铭在一起是“灰姑娘”的故事，如今向来，怕是青梅竹马。
    得到韩雪瑶的鼓励，苏缓转过头，朝她露出一个“我没关系”的表情。
    下沉式大堂的上方是穹顶天花，极其复杂的蜂窝形状，在周边暗藏着的灯的照耀形成奇特的光影效果。精雕细琢的摆设，呼应了酒店的设计风格，高雅而豪华。
    顾铭还没有到。总编解释说：“顾总还有工作，让我们先开动，不用等他。”
    苏缓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
    也许是因为知道苏缓身份的缘故，总编不停地向苏缓敬酒。顾铭到的时候，苏缓已经被灌得半醉，脱身不得。
    “我来替她喝吧。”手中的杯子突然被人拿走，熟悉的薄荷气息，是顾铭。不知为何，苏缓突然安下心来。静静地坐着，看着顾铭周旋在一群人之间。
    顾铭从头到尾没有跟她说一句话，也没有看她一眼，只是一杯杯酒，毫不犹豫地替她挡了下来。
    但是，顾铭并没有待多长的时间，大约一刻钟，或是更少，他便因为工作的缘故离开了。“顾总那么忙，其实完全不必亲自来的。”总编低声地说了一句话。
    饭局结束的时候，许多同事并不尽兴，磨着总编想要转战KTV。总编的心情很是不错，便也由着他们放任一次。
    苏缓已是疲惫不堪，向总编辞行。总编见苏缓确有倦意，也不便强留，就同意了。韩雪瑶见苏缓有些微醉，不放心她一个人，陪着她离开了。
    两人站在酒店门口，等待着的士。
    夜风有些凉意，吹得苏缓的神经有些紧绷。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突然，苏缓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韩雪瑶突然感觉苏缓身体蓦地僵住，手机竟生生摔下去。不知发生了何事，她连忙看向苏缓。
    只见苏缓神色已经木然，有泪从脸颊划过。
    相当慌乱的语调：“刚刚医院打来电话。顾铭，顾铭……他，出了车祸。”
    第23章 你若安好，我便晴天（三）
    韩雪瑶拉着已经完全失去反应的苏缓，匆忙之间赶到了医院，向凯早就等在了门口。他一见到苏缓，赶忙迎了上来，“小缓，顾铭在401病房。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他……”
    来不及了？苏缓的脑中“嗡嗡”作响，死死地咬住下唇，无法继续思考。
    明明几个小时之前他还举着酒杯谈笑自如，站在她的身边，隐隐约约的温暖似乎触手可及。
    可是，为什么？世界仿佛在一秒钟之内崩坏。
    我宁愿你忘记我，也不愿你消失，因为这样，我连看着你的机会都将没有。
    跌跌撞撞地爬上四楼，苏缓却突然失去了打开面前那扇门的勇气。
    如果顾铭真的……
    狠下心，扭动把手，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苏缓抬起眼，顾铭的头部和右臂都缠着厚厚的绷带，周围连在他身上的仪器发出“滴滴”的叫声。而他始终都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没有任何的声音，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苏缓呆滞地朝病床上的那个人走去，一步一惊心。到底是控制不住，扑向顾铭，想要狠狠地摇他的双肩，将他唤醒。可是，一看到他这幅模样，却又不忍心，轻轻地触碰着他的脸颊，早已是泣不成声。
    “顾铭，你这个混蛋！当初，是你说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可是……可是，三年前你却抛下我离开了。这一次，你又想违背诺言吗？”
    “顾铭，不要离开我，我想和你在一起。”
    ……
    当向凯和韩雪瑶来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苏缓哭得“惊天动地”的情形。韩雪瑶正打算进去安慰苏缓，身边的向凯却突然笑了。见他如此“没心没肺”，韩雪瑶怒火“噌噌”便上来了，“你这人的心是石头做的吗？顾铭是你的朋友吧，你怎么可以在这里悠哉悠哉的！”
    这个女人是谁，居然敢教训我？这是向凯冒出的第一个念头。苏缓来的时候，可谓兵荒马乱，并没有注意到她，现在看看，竟是顾盼生辉，撩人心怀。虽然此刻横眉冷对，却别有一番风情，看多了那些娇媚姿态，这般颜色倒是令人眼前一亮。
    既然是美女，自然可以不计较“出言不逊”，向凯解释着：“我笑是因为苏缓哭成这样，那些不知情的恐怕会误以为顾铭出什么大事了呢。”
    “误以为”，韩雪瑶迅速地抓住了话中的重点，“你的意思是……”
    这一次不需要向凯多言，里面的对话已经做出了回答。
    “好吵！不能让我睡一会儿吗？”顾铭扭过头，原本是气恼的表情，在发现了趴在床边的苏缓后，不禁略略诧异：“缓缓，你怎么在这里？”
    苏缓看着面前安然无恙的顾铭，突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怎么没事？”顾铭听到这句话，简直有点哭笑不得：“缓缓，我只不过是轻微脑震荡和右手骨折，难道你希望我出事么？”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向凯他说……”苏缓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心底的喜悦却渐渐变得真实，一点点地被放大，如同昙花在静谧的夜晚轻轻绽放。
    向凯听到苏缓提及自己，知道事情“败露”，拉着韩雪瑶便跑，迅速地逃离现场。
    等到韩雪瑶意识到自己被一个陌生男人拉着手一路小跑，毫无形象可言时，他们已经在医院的大门口了。“你就是向凯？”苏缓刚刚似乎提到。“恩。你的名字是？”向凯摆了个自认为“英俊潇洒”的造型，眯起眼睛，笑得风流。
    “韩雪瑶。”语气带着小小的惊讶，“我在杂志上看过关于你的报道。”向凯很满意她此刻的神色，正打算谦虚一番时，韩雪瑶再次发话：“下一次再也不看那本杂志了，什么年轻有为、才华横溢、颇具魅力？明明就是个喜欢玩小聪明，敢做不敢当的花心男！”
    被打击得节节败退，向凯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小小的挣扎着：“韩雪瑶，你给我安上这些罪名，总要有一个理由吧？”
    “为什么要骗苏缓？”韩雪瑶瞥了他一眼，问道。“我可没有骗她。我想告诉她，顾铭刚刚吃了一片安眠药，如果不赶快，他就要睡着了。可是，苏缓没来得及等我说完就冲上去了。”向凯摊了摊手，很是无辜。“所以说，你喜欢玩小聪明。”
    “咳，咳……”被看穿了，向凯清了清嗓子，笑得尴尬。
    “为什么要拉着我跑？”韩雪瑶接着问。“因为会被顾铭发现啊！他可是‘杀人不眨眼’。”向凯理所当然地回答。“那好，得出结论，你敢做不敢当。”
    “呃……”突然觉得冷汗滴下，向凯硬着头皮：“好，前两点，我承认，但你凭什么说我花心？”
    “如果我没记错，前几天的娱乐报纸上，登了一幅你和名模angle的照片，你现在是她的男友没错吧？可是，从我们见面到现在，你的那双桃花眼朝我放了不下五次电！”韩雪瑶说得果断利落。“那是……”不等向凯解释，韩雪瑶绕过他便走。
    可是，没想到向凯却身形一闪，挡在了她的面前：“你要去哪儿？”“回家！”既然顾铭没事，那么不需要再担心苏缓了。“不必，我还没有穷到连打的费也付不起。”韩雪瑶的神情冷冷淡淡，拒绝得相当彻底。
    向凯却笑了：“要知道，从来没有女人拒绝我送她回家。”“很好，那我就是第一个。”说完，韩雪瑶看也不看向凯，径直离开。
    看着韩雪瑶的背影，“真是个有趣的人呢。”向凯喃喃自语。
    而与此同时，病房里，顾铭和苏缓两人正大眼瞪小眼。
    想起自己刚刚的举动，苏缓的脸颊变得羞红，“那个……？”“恩？”拿起身边的水杯，顾铭看着欲言又止的苏缓。
    “你没听到我说什么奇怪的话吧？”老天保佑，那一番话千万不要让顾铭听到，不然，他绝对会认为我是个纠缠不清的人。苏缓在心底暗暗地祈祷着。或许真是神灵庇佑吧，“你说了什么吗？”顾铭的脸上有着困惑不解。
    “没有，当然没有！”苏缓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我去向医生问一下你的状况，你先睡吧。”
    选择了落跑的某人，一不小心，在惊慌失措地撞到了门。捂着红红的额头，小声地叫出来：“好疼！”却听到后面传来低低的笑声。
    不敢回过头看顾铭的表情，苏缓溜得迅速，真是，太丢脸了！
    顾铭小口地抿着杯中的水，嘴角的笑容隐藏在了玻璃杯后。
    想了想，顾铭拿起柜子上的手机，拨通了向凯的电话。
    “谁让你掺和这事的？”
    向凯在电话那头笑得狡诈：“你出车祸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试探小缓吗？我只不过是把结果更明显地推到你面前而已。怎么样，还满意吗？”
    顾铭轻轻摇晃杯子，看着水荡起一圈圈细纹，回想起刚才苏缓的话语。她还记得曾经他的承诺，果然，他的猜想没错。离开的这三年，他的缓缓已经长大了，是时候回收了呢。但是，这一番心思定是不能告诉向凯的，“没有证据，不要乱讲。”
    “得了吧，别人不了解你就算了，我还不懂吗？医生说你出车祸是因为酒后驾驶。可顾铭你是谁啊？千杯不醉呀！怎么会因为几杯酒就撞上了街边的树呢？”向凯顿了顿，话语中多了几分担心，“你就没有想过，万一失了准，可就不是骨折这么简单的事了。”
    “我有分寸。”顾铭接着补充道，“你看出来，我就不多言了，可是，我不希望其他人知道。”
    “明白。还信不过我吗？”向凯本打算挂上电话，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小缓有个朋友，叫韩雪瑶，你认识吗？”听到向凯这句话，顾铭玩味地笑了，“了解一点吧。怎么，有兴趣？”“呃，称不上，只是觉得她很有意思。”
    挂上电话，顾铭突然有种感觉，也许这一次，向凯要陷进去了。
    苏缓磨磨蹭蹭回到病房是时候，顾铭已经睡了。
    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苏缓望着顾铭。线条分明的脸，动人心弦。此刻的他或许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没有了平时咄咄逼人的气势，整个人安稳平静，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拥抱。
    回想起刚才，在误以为顾铭出事的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现的只有“你千万不能有事！”前几次见到顾铭时的紧张、压抑、悲伤，以及对他三年前不告而别的埋怨，全部都消失不见，唯独剩下了害怕。
    被抛至绝境般的害怕。
    苏缓忽然之间明白了，爱一个人，哪里管他曾经是否伤害过你，哪里管他会不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只要还能远远地望着他，只要知道他还完好地待在那里，便是一种幸福。
    前尘往事，纵使伤你再深，它也只不过是曾经，未来的路，还有那么遥远要走。
    顾铭，你若安好，我便晴天。所以，不要再让自己受伤。
    一觉醒来的顾铭，并没有如预期的那般睁开眼便看到苏缓。甚至，苏缓没有待在他视线可及的任何地方。
    逃跑了么？顾铭忍不住皱眉。
    然而，在看到拎着粥走进来的苏缓后，顾铭的心情刹那间转好。
    顾铭的右手骨折，所以苏缓不得不照料他洗漱。等到吃早饭的时候，顾铭再次以“不习惯左手握勺”为由，摆出一副你不喂，我就不吃的神情。想起医生的嘱咐，在受伤期间必须保证摄入充分的营养，苏缓无奈，只好拿起碗，一口一口喂饱顾铭。
    可是，在苏缓想要去上班的时候，顾铭的“任性”越发严重。“这几天你请假，专心来照顾我。”
    “为什么？我还有工作要完成。”苏缓忍不住反抗。
    “我是因为喝醉了才不小心出了车祸。”顾铭神色淡然。
    苏缓正想甩出一句“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却突然意识到，好像，也许，貌似的确有关系呀！昨天，顾铭是为了帮自己，才一直被灌酒的。内疚一下子就涌上心来，再加上顾铭的手受伤，很多事情做起来的确不方便，于是问道：“要不，我去帮你请个看护吧？”
    “不要，我不喜欢别人碰我。”顾铭想也不想便选择了拒绝。苏缓对顾铭的“无理取闹”很是无语，“那我碰你就没有关系吗？”
    “缓缓，你从来就不是别人！”顾铭突然正色，说得坚定而温柔。
    第24章 你若安好，我便晴天（四）
    最后，苏缓还是屈服了，乖乖地打了电话回杂志社，向总编请假。
    总编在知道她请假的事由是顾铭受伤后，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同时笑得意味深长：“苏缓，你就专心在医院照料顾总吧，杂志社的事情不用担心。”苏缓无语，这次，总编还真不是一般地好说话啊，果然是因为那个现在正惬意地躺在床上的家伙吧！
    毕竟顾铭会受伤多少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我留下来照顾他也是理所应当的，苏缓在心里这样和自己说着。但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在听到顾铭那句“你从来不是别人”后，有一刹那的触动，她无法否认。太过温柔的语气，太过暧昧的话语，如果不是还记得三年前他的决绝，她几乎要以为他还爱着她，真是可悲呐！
    虽说是看护，其实苏缓需要做的事情并不多。大把大把可供挥霍的时间，苏缓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而房间中唯一的“生物”——顾铭，正在打电话给简特助，吩咐他将重要文件带到医院来。苏缓无法搭话，拿起身边的报纸做了小小遮挡，然后把视线投向顾铭。
    或许是早就习惯了顾铭的深色系衣物，第一次看到他穿着蓝色条纹的病号衣，苏缓觉得很是新鲜，但却并不觉得突兀。脸色有些微的苍白，细碎的阳光打过来，有种透明的幻觉。因为头部被纱布包裹了起来，没有了往日的清爽的感觉，反倒成为了搞笑的因素。
    看着看着，苏缓忍不住笑了出来。不料顾铭突然出声：“报纸拿反了。”苏缓一愣，什么时候挂上电话的？手忙脚乱地把报纸颠倒过来，却发现……被骗了！
    顾铭扑哧笑了出来，苏缓愤怒地抬头看向顾铭，他却一副怡然的模样，“怎么样，对你看到的还满意吗？”很显然，偷看被发现了。
    看到苏缓透着红云的脸颊，顾铭的心情顿时很好。可是，不一会儿，他便笑不出来了，因为苏缓居然回答：“很满意，你的形象绝对可以击败小新。”
    顾铭僵在嘴角的笑容很大程度上让苏缓自得起来。能气到顾铭，这种事情素来难得。要知道，以前……苏缓心里一顿，熟悉感，以前的她，也会为了这种小事沾沾自喜很久。在她的心里，顾铭留下的痕迹是如此之重，这般轻易便被撩拨。
    很快，手中的报纸便看完了。苏缓摆弄着手机，发出几条信息，可估计所有人都在工作吧，竟是无一人回应，这让苏缓越发空虚。左晃晃，右晃晃，终于引起了顾铭的注意。
    “实在无聊，就看会儿电视吧。”见苏缓实在是无事可做，顾铭指了指病房中的电视。
    顾铭住的是高级病房，所以房间内有一台超大屏幕的液晶电视。苏缓之前就想打开，可又害怕顾铭觉得吵闹，便忍了下来。既然现在获得他的许可，苏缓便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然而，浏览完所有的频道，却没有一个能够吸引视线，苏缓不禁觉得失望。想来想去，索性看起一部偶像剧来，虽然是没什么新意的剧情，可好歹帅哥美女，饱饱眼福也不错。但是，十分钟之后，苏缓对自己的这种想法后悔万分。
    电视里的女主角正摆出一副半受伤半愤怒的表情，朝着男主角泪眼婆娑：“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骗我的！”然后双手捂着脸开始嚎啕大哭。男主角看着她，满眼都是苦楚：“你听我的解释！”而女主角却双手捂着耳朵，大叫：“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天雷滚滚的剧情啊！苏缓不由得感慨。转过头，突然发现顾铭居然也盯着电视屏幕，然后似有所悟地对她说：“没想到你喜欢这种情节。”
    完了，这下误会可大了，苏缓一脸黑线，果断把电视关掉。
    没过多长时间，简特助便把文件送到了医院，带着无框眼镜的简特助看上去斯文有礼。
    苏缓待在旁边，听着顾铭交代完工作。突然，简特助转过身来，问道：“你就是苏缓吧？”“哈？呃……我是。”苏缓完全没有料到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不愧是……”简特助的话还没有说完，“你该回公司了。”顾铭淡淡地打断他的话。“好，好……我先走了。苏缓，下次见！”简特助眯着眼睛，擎着笑意和苏缓打了招呼，便匆匆离开了。
    “那个，他怎么认识我的？”苏缓不禁觉得困惑。他们之前并没有见过面，苏缓也仅是在顾铭打电话的时候，得知了他姓简而已。可是，他的语气却仿佛早就知道她一般。
    “他是简明，我在美国留学时的校友，一直在公司帮我的忙。”顾铭简简单单地说。“可是……”我问的是他为什么会认识我，不是为什么你认识他呀！苏缓在心里弱弱地纠结。
    “恩？”顾铭抬眼，望向苏缓。
    “没什么。”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必要在意吧。
    顾铭倚坐在床头翻着文件，而苏缓搬了一张软椅长凳，坐在了病房的墙边。
    天气晴好，阳光洒下来，很是温和。昨天晚上，惊、喜交替，导致苏缓没有睡好，此时的她又累又倦，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不小心把头撞到了墙上，苏缓“哎呦”了一声，醒了过来。睁开眼，便看到顾铭的站在面前不远处，手上拿着一件外套。
    慌忙地站起来：“你要出去吗？”见顾铭摇摇头，苏缓困惑：“那你拿着外套干什么？”听到这话的顾铭脸色迅速沉了下来，转身就走。不理解为什么顾铭会生气，苏缓甩了甩不甚清醒的脑袋，反省着：怎么每次照料顾铭，最后的结果都是自己睡着呢！
    以前也是，当初顾铭感冒，她陪在旁边，却一觉睡到了黄昏，然后……
    呵呵，遥远的曾经，苏缓自嘲。
    医院是精心准备了午餐的。可当苏缓看了一眼，便知道顾铭绝对不会满意。拌芹菜三丝，看上去色泽鲜艳，让人胃口大开，可是，里面有顾铭最讨厌的胡萝卜！
    果不其然，顾铭的眉头紧紧皱起。尽管苏缓已经将胡萝卜挑干净，可他依旧没吃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苏缓无奈劝说道：“再吃一点吧，不然身体怎么恢复？下午我回去帮你煲汤，行吗？”顾铭听后，这才面色稍霁。
    下午，苏缓正欲回去买些食材，顾铭扔了一把钥匙给她：“去我那里吧，顺便帮我把放在客厅的笔记本和几本杂志带过来。”“可是，我不认识……”苏缓有些犹豫。“我让老张送你。”说完，拨通电话，让司机赶来医院。
    事已至此，苏缓也不再挣扎，坐车来到顾铭现在的住处。
    房子是独门独户的二层小别墅，两面临水，其它两面被花园环绕，空气中暗香浮动。庭院里有一个喷泉，水流从喷泉池里的那座白色天使雕像的手心缓缓流出，汩汩地融合在了平静的水面。阳光打在水纹上，如同金色鳞片。
    “真是腐败的资本家！”这是苏缓此刻唯一的想法。
    打开门，一片静默无声。在离开医院之前，苏缓向医生询问过，骨折的话，最好喝三七当归肉鸽汤。不确定顾铭家中是否有充足的材料，苏缓来的时候绕道去了趟超市。
    正当苏缓把东西准备放到厨房，突然，冲出了白色的、毛茸茸一团，咬着她的裤脚不放。苏缓被吓得后退了两步，觉得这个场景熟悉莫名，再定睛一看，那瞪着圆鼓鼓的眼睛，“呜呜”叫着的不正是小白吗？只不过现在的它已经不能用“小”来形容了，三年的时间，它也长大了。
    当初顾铭走的时候，顺便也将小白带走了。苏缓原以为顾铭肯定会将小白送走，没想到他居然将小白留了下来。
    苏缓陪小白玩闹了一会儿，才想起她来这里的目的，讪讪地进了厨房，开始煲汤。
    三七当归肉鸽汤，对现在的苏缓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这还多亏了顾铭刁钻的味觉。以前，为了让他满意，苏缓可是对中华美食钻研了颇久。
    将鸽子切成小块后，冷水下锅，加入料酒、姜，等水开后，清理干净浮沫，在放入三七、当归、枸杞、红枣这一类配料，之后就是大概两个小时的等待时间。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苏缓抱着小白，仔细打量着顾铭的家。他应该雇了钟点工，在他不在的期间，房子内干净整洁。
    装修是以现代简约风格为主，简洁的造型，完美的细节，流畅的线条，看上去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客厅内摆着两株绿色植物，生机盎然。白色的皮质沙发上是三个黑色靠垫，造成了强烈的色彩反差，但恰到好处。餐厅内悬挂着吊灯，玻璃灯罩上是攀沿而上的花梗。墙上有三幅风景画，虽说皆是寂静的秋日，却不显寂寥。木质的桌子，铺着浅灰色的桌布，隐隐约约能够见到雕刻的藤蔓。
    上到二楼，第一个房间就是顾铭的卧室。房间内没有什么过多的累赘，倒是墙上那个巨大的十字架别出心裁。
    再往里走，有一个小小的，看上去应该是小白住的屋子。除了舒适小窝外，散乱着狗狗的玩具，可以看出主人花了心思来养这条小狗。盘子内有一些牛奶、狗粮，以及一小块……提拉米苏！
    苏缓瞬间无语。看了看怀中的小白，顿时觉得诡异万分。
    它到底是怎样被养大的？苏缓不禁表示深深的怀疑。
    这时候，怀中的小白蓦地跳了下来，扯着苏缓往前走，来到了走廊的尽头的一个房间，然后停下。苏缓看着被紧紧地关上的房门，忽然想起中那些不能触碰的房间，打开门后，会遇见怪兽、漩涡之类的东西，忍不住笑了。
    可是，当苏缓打开那扇门后，却真的愣住了。
    那是比怪兽、漩涡更加不可抵挡的……
    第25章 你若安好，我便晴天（五）
    震惊？感动？苏缓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整个房间是和外面完全不搭的温馨感觉。
    柔软舒适的公主床，浅色床单上的图案是橙色的非洲菊，在阳光的照耀下，看起来似乎真的绽放了。靠着墙，有一个木质的白色书桌，左边是一个不怎么大的书橱。里面整齐地摆放着英文原著，济慈的诗集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而书橱的旁边细心地放着一个天蓝色的榻榻米。在房间的一角，粉蓝的瓷瓶里插着一束盛放的紫色郁金香，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打开落地窗，外面是宽敞的阳台，往下便可望见花园。而一旁银质的罗马杆上挂着繁复的米色落地长纱，又薄又轻，风吹过，如同仙境一般华美而梦幻。在阳台上，还有一个弯弯的如同月牙儿形状的藤编摇椅。
    对于房间的装饰，苏缓无比熟悉。因为这个场景早就在脑海中曾被描绘了千万遍。那时候，她对顾铭家中单调而缺乏人情味的装修不只抱怨了一次，向他絮絮叨叨理想中的房间应该是什么样的。温暖的色调，美丽的花束，别致的书橱，唯美的窗帘，大大的落地窗，宽敞的阳台……这些都是不可或缺的。
    不是没想过将住的地方进行小小改造，可当顾铭在的时候，没有时间；等到他不在了，也没有了心情。没想到，顾铭帮她实现了这个愿望。
    令苏缓更为诧异的是，她在书桌的抽屉中发现了那些曾经以为丢失了的东西。
    当初，闲着无聊，常常会DIY一些靠垫和玩偶。后来，顾铭离开，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才发现靠垫和玩偶都不翼而飞了。但是，那时候，她还沉浸在巨大的哀伤之中，哪里会猜到是顾铭偷偷地拿走了？也许他趁着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回来过一次吧。
    只是，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苏缓不敢深入地思考这个问题，要知道，往往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既然如此，不如一开始，便不抱希望。
    坐在藤椅上，苏缓从书橱中随手抽出一本诗集，慢悠悠地看了起来，打发着时间。而小白则安安静静地趴在她的脚边，偶尔抬起头看她一眼。
    苏缓有一瞬间觉得现世安稳，岁月静好，只不过，终究只有她一人。
    等到苏缓匆匆忙忙提着煲好的汤回到医院时，天色已经略微昏暗。顾铭显然已经有点不耐烦，皱着眉头看着苏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苏缓支支吾吾地说：“汤要煲得时间长一点，这样才能入味。”她哪里敢诚实地告诉顾铭，由于看书看得太入迷，导致完全忘记了时间。
    汤的味道应该不错，因为顾铭摆出一副享受的模样，也不再计较苏缓的时间问题了。
    “那个，我见着小白了，你还留着它？”苏缓还是没能忍住，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嗯。”顾铭仅仅是应了一声，似乎并不打算解释。见状，苏缓自是不好继续问下去，两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对于苏缓而言，她并不确定顾铭的目的。
    让她去他现在的住处，无疑应该考虑到她会看到小白，会发现那个房间。他是特意为之，亦或是毫不在意？
    太过耗费脑细胞的问题，苏缓向来是不做纠缠的。活得太通透，有时也是一件累事。
    晚上的时候，顾铭并没有多加挽留苏缓，而是让她回了家。
    原因很简单，因为苏缓说：“明天早上我熬些粥带过来吧。”顾铭瞬间“屈服”。
    第二天，苏缓一大早便醒来，熬了香菇**丝粥，动手打了一杯豆浆，来到了医院。
    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顾铭还没有起床。房间里因为开了空调的缘故，很是温暖。顾铭的被子只盖到腹部，睡衣松松散散，敞开了几颗扣子。因为右手还裹着纱布，所以侧身躺着，皱着眉毛，看上去睡得并不舒服。
    本来不打算惊醒他，转身将保温瓶放在了柜子上，可放下东西时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响，顾铭还是醒了过来。
    看见一旁的保温瓶，顾铭很是心满意足，朝着苏缓露出浅浅的笑容。应该是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笑容中还带着一丝茫然。
    晨光里，毫无杂质的微笑，苏缓突然间就有了恍然的感觉。
    宁静的时光，没有什么访客。顾铭浏览着文件，而苏缓则全身心投入到一本中，只听到翻动纸张时“刷刷”的声音。
    “陪我出去散散步吧！”苏缓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顾铭站在了她的面前。正觉得眼睛酸痛，苏缓点点头，和顾铭来到了楼下。
    已经是秋日，落叶偶尔随着风飞扬着飘落，很是壮观的样子，可是顿时也就让人觉得几分萧瑟。休息区的草坪却仍然是颇具生机的，不见丝毫枯黄。顾铭顺着假山里的羊肠小道徐徐而行，苏缓跟在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即使是穿着条纹病号服，也不掩清俊的骨架。
    顾铭就是这样，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会成为人群的焦点。
    这么想着，没想到前面的顾铭会突然停下来，苏缓便这样直直地撞了上去。
    摸着隐隐作痛的鼻子，苏缓下意识地朝着前面望去，没想到，居然看到了凌亦然。
    “哎？你怎么在这里？”苏缓朝着凌亦然招了招手。显然，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苏缓，神色竟是深深的惊慌。
    苏缓的直觉告诉她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正打算探听清楚时，却看到一个女人走向凌亦然，抱住他的手臂：“亦然，检查做好了，我们走吧！”而那个女人，不是颜夭！
    “这是怎么回事？”苏缓不可置信。她一直觉得凌亦然和颜夭之间有着不可割断的纽带，从没想过，有一天，凌亦然会和另一个女子如此亲昵。
    那个女子看见怒气冲冲的苏缓，竖起防备：“你是谁？我可有了亦然的孩子，你别妄想抢走他！”
    什么？苏缓呆滞地看向凌亦然，而他只是沉默地把头转过去，不发一言。“颜夭，她知道吗？”苏缓盯着凌亦然，“你对得起她吗？她那么爱你，可是你居然……凌亦然，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苏缓此刻脑中一片混乱，她不知道如果颜夭发现了这件事，她会有什么反应。
    痛苦？伤心？绝望？九年的感情，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如果你想告诉颜夭，就告诉她吧。我和她之间，已经没有未来了。”凌亦然离开的时候，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顾铭在一旁目睹了整件事情，很快便想通了。
    “他是颜夭的男朋友？”“嗯。”苏缓点点头，“他们从高中便在一起了，不过也许很快便会成为前男友了。”她了解颜夭的脾气。那种眼里容不得一点沙的人，如果知道凌亦然出轨，怎么可能忍气吞声？虽然她常常抱怨凌亦然，和他斗嘴，但是苏缓知道，她爱凌亦然，深爱。
    应不应该告诉颜夭呢？苏缓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苏缓不希望自己成为揭开颜夭伤疤的那个人，可如果瞒着她，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而已。
    看着左右为难的苏缓，顾铭却笑了，这让苏缓很是愤怒：“好歹颜夭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怎么能这样幸灾乐祸？”“我并非是幸灾乐祸，只是……”顾铭敛了笑容，可还没说完，便又转开话题：“缓缓，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告诉颜夭，因为，她有权知道真相。”
    虽说如此，可苏缓还是犹疑。命运，真是喜欢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碰到了这样的事情，苏缓的心情一直出于抑郁之中，闷闷地，不再说话。而顾铭亦不打扰，留给她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考虑。
    下午的时候，病房里却是有客到了。顾铭公司的一帮骨干，带着水果、花篮，来到医院来探望他，简明也在其中。见到苏缓，简明很是兴奋，笑得灿烂。顾铭扫去一个凌厉的眼神，把他冻得不轻，还是乖乖地选择了收敛。
    “泡点茶过来。”顾铭吩咐苏缓，口气自然。苏缓内心郁结，顾铭这是把她当成佣人使唤了吧！端着一次性纸杯过来，众人的态度不知为何居然带着谦恭。而苏缓的心情不好，自然也没有在意。
    坐了一会儿，他们便起身告辞。苏缓出去送了送，回来的时候，发现简明还没有离开，而病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僵持。
    “不行，医生说你最起码还要住院观察一周。”简明的态度坚决。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已经差不多好了。再说，缓缓会照顾我的。”说完，扭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苏缓，目光灼灼。苏缓被这眼神所恍，“嗯”地应了一声，等到反应过来顾铭是想要提前出院时，再去阻止早已是无力回天。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顾铭拉着苏缓便坐上车，也不管简明在身后气得直跺脚。
    让苏缓困惑的是，车子驶向的方向，似乎并不像是顾铭的住处，反而更像是她的住处。“这是要去哪里？”苏缓急忙问道。“回家。”顾铭靠着坐垫，眯着眼睛，回答得言简意赅。“可是，你家不是应该往那边吗？”苏缓指着身后的那个岔路口，有些犹疑。
    听到这话，顾铭半睁开眼，侧身看着苏缓：“刚刚你答应要照顾我的吧？”“呃……”苏缓被迫点头承认。“如果不住在一起，你要怎么照顾我？”
    “哎？我不同意……”苏缓抗议道。开什么玩笑，她才不要和顾铭住在一起。将一个定时炸弹绑在自己的身边，隐隐约约觉得会有“凄惨”的下场。
    突然掏出了一把钥匙，顾铭说得淡定无比：“缓缓，你似乎忘记了，那是我的房子。”
    “那我搬出去住。”苏缓脱口而出。
    可顾铭倒是淡定：“缓缓，不管你找到什么房子，我都不会让你得逞。你信不信，恩？”最后那个字拖得婉转，蕴意无穷，听得苏缓咬牙切齿。
    “我信！”顾铭，算你狠。
    第26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一）
    对于顾铭的“无赖”入住，苏缓虽说内心忿恨，可却也找不到名正言顺的理由反对。
    本来这座房子便是属于顾铭的。主人住进自己的房子，可谓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倒是苏缓，一直以来鸠占鹊巢。
    于是，苏缓采取了“冷战”这种消极抵抗的态度来应对顾铭。每天，除了为顾铭准备三餐之外，苏缓和顾铭的对话仅仅限于“早上好”、“晚安”、“该吃饭了”，这种简单的句子。
    而顾铭似乎倒也不在意苏缓这种略带小家子气的行为，见苏缓不和他搭话，也不做纠缠。
    苏缓很满意两人这种状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渐渐地，对顾铭的入住也不甚在意了。等到有一天，她发现屋中堆积了他订阅的杂志，唱机旁有几张他喜爱的爱尔兰民谣的碟片，偶尔回家能够见到他买回来插在花瓶里的玫瑰，苏缓这才意识到，似乎顾铭正在慢慢地蚕食着她的生活。可是，此刻苏缓也顾不得他了。
    因为，颜夭知道了凌亦然的事情。
    苏缓本来是打算先试探一下颜夭的口风，选个好时机，再将凌亦然“劈腿”的事情告诉她。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日，她和颜夭在星巴克悠闲地喝着咖啡，“最近顾铭有什么动作没？”
    自从知道顾铭和苏缓住在同一屋檐下，颜夭便认定他绝对不会甘于平静，每次见到苏缓开口开口绝对是这一句话。
    苏缓看着咖啡杯中漂浮的泡沫，很是无奈：“什么也没发生。”
    “不会吧，都快一个星期了，顾铭到底在想这些什么呢？”颜夭托着下巴，陷入沉思，颇有想不明白绝不罢休的感觉。
    “那个，我怎么觉得你对我的感情生活关注有加呢？”苏缓打趣道，“难道说，其实你喜欢的人我？”
    对于苏缓的调戏，颜夭根本就不放在眼里，直接反击：“既然你知道，还不快投入我的怀抱？我可是等待了千年呐！”
    “噗……”苏缓被呛住，无言以对，不愧是颜夭！
    说到这个，苏缓自然想起了凌亦然，拿不准颜夭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看上去，她似乎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自信、开朗。可是，苏缓与她相交多年，知道她素来敏锐。在她的面前，苏缓不曾说过谎。颜夭曾经说：“你心虚的时候，右手会握紧，视线不自觉地朝地面看。”苏缓自从听到这句话之后，对颜夭的观察力佩服得五体投地，要知道，这些细节连她也没有注意过。颜夭和她在大学相识，颜夭便如此了解她，更别提凌亦然了！他们俩认识的时间可是近十年。如果凌亦然想要欺骗颜夭，真的可以做到吗？
    “最近有发生什么事情吗？”苏缓的语气带着犹疑。
    颜夭拿着杯子的手一顿，朝着苏缓微笑：“没什么呀！听你这语气，难道应该发生什么事吗？”
    “不是，我又无法预知未来，只是随口一问而已。”苏缓谨记着颜夭的“心虚”理论，特意地直视她的眼睛，右手搅着咖啡。
    至于颜夭，瞥了她一眼后，便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苏缓看到一对情侣推开门，走了进来。俨然是凌亦然和那个女子。
    因为背对着门口，所以此时颜夭并没有看到他们，依旧在静静地喝着咖啡。
    凌亦然一个侧身，就看到了苏缓正死死地瞪着他，朝旁边一看，果然，颜夭也在。但他并没有离开，只是露出惨然的神色，扭过头，再也不看向她们的方向。
    那个傻瓜，难道一点也不担心会被颜夭发现吗？苏缓在心里狠狠地诅咒着凌亦然，朝他使了无数个眼神，却统统被无视。
    发现了苏缓的坐立不安，颜夭问道：“怎么了？”
    苏缓一个着急，喊了出来：“没什么，不要朝后面看！”说完，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颜夭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扭过头，看到了相依偎的那两人，甚至还和凌亦然对视了几秒。这一看，把苏缓弄得心惊胆战，就怕她一个不淡定，在星巴克里发飙。可是，苏缓没有料到，回头后的颜夭却是冷静异常，依旧安静地喝着咖啡。
    “颜……颜夭，我们回去吧。”她越是看上去毫不在意，苏缓越觉得可怕。
    “我已经知道了，所以你不需要这样。”低垂着头的颜夭，隐藏起自己的表情。
    “什么？”苏缓有些来不及反应，“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早就知道了。这么多年，凭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神情，我就能看出他在想什么。”颜夭笑了笑，怎么听都有些自嘲的意味，“他以为能瞒多长的时间？”
    “那你们现在？”果然，还是被发现了么？
    “分手了，三天前。”果断利落的口吻，似乎早已尘埃落定。
    苏缓忽然觉得心里隐隐约约地难过起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再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颜夭的语气近乎冷漠。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朋友过？虽然告诉我不能改变什么，但是……”怎么可能不觉得受伤？一直以来，害怕颜夭伤心，所以才小心地藏着，捏着，希望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可事实上，她早就发现了，却从没打算让她知道。如果不是正好在医院遇到凌亦然，她又会是什么时候才发现这件事情呢？难道说这只不过是一场自作多情吗？
    “你不是知道后也没有告诉我吗？还是说，你打算替凌亦然隐瞒？”苏缓目瞪口呆地看着颜夭，她居然这么说！
    颜夭拎着包便冲了出去，留下苏缓呆呆地站在那里。凌亦然原本悄悄地关注着这里，显然也没有想到她们两个会吵起来，看了一眼苏缓，他没有犹豫地便追了上去，也不顾身后女子愤怒地喊着“亦然，你给我回来！”。
    这一天，刚刚回到家中，顾铭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如果在平时，这个时间，苏缓应该在厨房里准备着晚餐。可是今天，却是一片黑暗，毫无声息。
    打开了灯，顾铭这才发现苏缓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红着眼睛，茫然而伤心。
    “怎么了？”放下手中的袋子，顾铭坐在苏缓的旁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倘若前几天，苏缓断是不肯顾铭如此亲昵的触碰，可是今天，她太累，顾铭的气息带着熟悉的温度，那是她曾经依靠的肩膀。
    “怎么办？顾铭，我惹颜夭生气了。她已经那么伤心了，可我居然还……”苏缓边抽泣，边把在星巴克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顾铭。
    顾铭将苏缓揽在怀中，听她说完，轻柔地顺着她的头发，“缓缓，这件事并不能全怪你。你的初衷是好的，可是那时候的颜夭需要的不是指责而是陪伴。”沉默一会儿后接着开口，“她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表面坚强，但内心渴望温暖。去跟她道个歉吧，如果你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其实，苏缓心里早就已经后悔，再听到顾铭这般分析，那一点小小的自尊迅速被抛至脑后。暗暗下定决心，明天一下班就去找颜夭，好好地跟她道歉，就算她还生着气，也要“死皮赖脸”地缠着她。
    “谢谢你，顾铭。”苏缓突然从顾铭怀中抬起头，真诚无比的眼神。
    “嗯？”顾铭显然觉得有些意外。
    “我在伤心的时候，你在我身边，给我建议。所以，我要谢谢你。”很是郑重其事。
    听到这话，顾铭笑了起来，缱绻缠绵：“缓缓，那些说过的话，我从来没有忘记。”
    有一瞬间，苏缓感觉自己的心跳“砰砰砰”，不安分地想要冲出。
    第二天的傍晚，苏缓忐忑地来到颜夭的酒吧。
    本以为颜夭不会那么轻易地原谅自己，苏缓都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可是，颜夭看到她，并没有将她无视，甚至朝她微微笑了一下，似乎并不很生气。苏缓坐在了旁边，静静地看着她调出一杯又一杯的**尾酒。
    蓦地，一杯Pink Lady(红粉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我请客，昨天抱歉。”没想到颜夭会先道歉，苏缓完全愣住，“你干嘛抢我的台词？”
    “扑哧”一声颜夭笑了出来。戳着苏缓的额头，“笨蛋！”还好，会骂她就代表着颜夭原谅了她，苏缓松了口气。
    “小缓，我只是有点难过，让我靠一会儿。”颜夭靠着苏缓，轻声地说。苏缓能够感觉到凉丝丝的水滴滑下。
    “记得顾铭离开我的时候吗？那几天，你一直陪着我。颜夭，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孤单地躲起来伤心而已。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要记住！”苏缓心里揪得紧紧的。
    “嗯！我还有你。”颜夭微笑着哭泣。
    但是，颜夭并没有告诉苏缓，其实顾铭来找过他。
    “不要生缓缓的气，你知道，她没打算让你伤心。”
    颜夭看着面前沉稳的男人，言语犀利：“我和小缓的事情，你凭什么管？”
    “那你凭什么把凌亦然的事情牵怒到缓缓身上？”顾铭瞥了颜夭一眼，并没有把她的质疑放在眼中。
    “你……”颜夭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缓缓昨天哭了一天。我不希望看到她掉眼泪，不管是为了谁。”
    颜夭哪里还会继续生气，只是心疼，喃喃自语：“小缓，你这个傻瓜！”
    “不要把我来过的事情告诉缓缓。”知道颜夭已经动容，顾铭说完，便转身离开。
    望着那个人渐渐远去的背影，颜夭忽然觉得或许小缓才是最幸福的那个。
    第27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二）（抓虫版）
    苏缓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在颜夭这件事上，她承认顾铭的劝导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倒也不再对顾铭冷着脸。
    于是，两人之间的关系自然是和善了不少。
    顾铭时不时地会带些甜点回来，以满足苏缓的“口腹之欲”，而苏缓也不再往三餐中加上胡萝卜之类的佐料，早晨总是事先询问一句，诸如：“今天晚上喝鱼汤，怎么样？”
    这样的日子太过温馨，苏缓有时候甚至会觉得，三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也许是自己虚构出来的也说不定。可是，终究不过是幻觉罢了，横在她和顾铭之间那堵叫做“过去”的墙，又怎么可能轻易消失呢？虽说到现在为止，他们两个对以前是事情都闭口不提，但苏缓认为这也不过是一种可笑的自欺欺人而已。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抹杀的。
    只不过，对于苏缓而言，即使是假象，她也愿意沉溺。
    至于顾铭，看上去亦是一副满足于现状的样子。偶尔，竟也会做出乎苏缓的意料之外的事情。
    就比如说现在。
    下班回到家中后，苏缓打开冰箱，才发现存粮已经差不多用尽，可能是因为多了一个人的缘故吧。正准备出去采购时，顾铭正好回来了。
    “去哪里？”看到苏缓有外出的打算，顾铭问道。
    “去一趟超市。要一起来吗？”苏缓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顾铭居然会真的点头答应，拿起刚刚才放下的钥匙，“走吧。”
    在苏缓的记忆之中，顾铭是很少去超市的，他向来不需要为这些小事操心，如果缺什么东西，家里的钟点工都会安排妥当。可是，今天顾铭居然会陪她到超市里去，苏缓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苏缓看着身边的顾铭单手推着购物车，漫不经心地踱着步子，懒洋洋的样子，倒有几分贵公子的慵懒模样。似乎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顾铭都能坦然地接受别人的注目。
    但是，苏缓那一点点的“佩服”很快便荡然无存。
    当两人穿过黑压压的人群，磨磨蹭蹭地来到食品区的时候，苏缓拿出早就列好的购物单，目测了一下人数，为了速战速决，她使唤着顾铭，“你去取一盒牛肉和五根黄瓜过来。”
    结果……苏缓看着放满推车的牛肉和黄瓜，郁闷无比，“你拿这么多干什么？”忍不住偷偷地用手遮住脸，苏缓一点也不想承认，她认识这男人。
    “那边的种类很多，我不知道你要哪一种，索性就全都拿了。”顾铭的神情带着几分无辜，看向苏缓的时候，让苏缓觉得自己是个“恶人”。
    其他人对他的评价大多是是“冷面腹黑”之类的，可为什么在私底下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苏缓暗叹一声，最后还是屈服了，无奈地将车里多余的东西一件一件放了回去。
    已经到了初冬时节，天气渐渐变得寒冷。苏缓来得匆忙，只简单套了一件薄毛衣。从中央空调开足的超市里出来的时候，温度骤降，一瞬间寒意侵人。忍不住朝手心呵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悄然散开，直至消失不见。
    蓦地，一件Hugo Boss的黑色风衣忽然披到了她的身上。苏缓抬眼，看见了仅穿着白色衬衫的顾铭。虽然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连声音听起来都是淡淡的，“穿好它。”但是，弯下腰替她扣好风衣的纽扣的时候，动作却带着止不住的温柔。
    “你这样，不会冷吗？”苏缓看着顾铭单薄的衣物，忍不住问。
    “我没有关系，但是缓缓，你可不能着凉，不然，我的晚饭谁来做？”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却有着认真的神情，让苏缓辨不出真假。
    “我去开车过来，你站在这里等我。”顾铭拍了拍苏缓的头，微笑着走远。
    苏缓却觉得外套上的温度，透过肌肤，一路滑到了她的心底。
    晚饭过后，苏缓三番五次无意“路过”书房，眼神止不住地往里面飘。
    正在开视频会议的顾铭突然就笑了出来，视频另一头的几个公司骨干看到之后，一阵窃喜。刚刚正在讨论一个收购方案，难道说总裁心里早就想好对策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顾铭迅速结束了会议。
    果不其然，要知道总裁做事向来是干净利落，绝不会把事情拖到明天。虽然他们还没有把数据都拿出来，但是看来，总裁应该已经有打算了。不愧是英明神武的总裁，骨干们心中的崇拜之情“噌噌”地又爬升了不少。可事实是……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顾铭朝着探头探脑的苏缓说。
    苏缓有些窘迫，不过，既然被发现了，不如就坦率地进去。将手中的牛奶放在了书桌上，苏缓开口时有几分踌躇：“那个，现在是我负责你们公司的广告版面。”
    “嗯。”顾铭拿起牛奶杯，浅浅喝了一口，“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呃……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了，你不要工作得太晚。”苏缓准备撤退。
    顾铭挑了挑眉，“你应该不只是想说这些吧？”
    原本苏缓一只脚已经迈出了书房门，听到顾铭这句话，还是犹豫地退了回来，转过身，狠下心，问了出来：“为什么是我们杂志社？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才对。”
    其实，这个疑问一直存在于苏缓的内心，只不过，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导致苏缓几乎遗忘，直至今天才突然记起。想来想去，总觉得困惑。
    “因为你呀！”顾铭说得淡定无比，却让苏缓心惊万分。“什么？”
    “呵呵，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顾铭的笑意中带着一丝不正经，“缓缓，你不需要这么紧张。”说完，不再看向苏缓，只是沉默地翻着手中的文件。
    苏缓在心底暗暗鄙视着自己：人家都已经承认是开玩笑了，你还心跳加速个什么劲啊！
    回到房间，苏缓让自己陷入黑暗之中。这几日，顾铭有意无意表露出的暧昧，她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是，对于顾铭的心思，她却不能看透。
    如果有人告诉苏缓，顾铭还爱着她，苏缓却是不信的。且不说顾铭一勾手指，便会有无数佳丽前仆后继，更何况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再吃“回头草”。
    既然如此，顾铭的所作所为又代表了什么呢？
    果真顾铭是外星神奇生物，最后的最后，苏缓如此定义。
    生活，注定要带点曲折才“精彩”。
    这条定律，苏缓算是深深了解到了。本以为日子会平静几天，没想到，小白居然出事了！
    自从知道小白没有被顾铭扔掉之后，苏缓就坚持把小白接回了家中。原本也是熟悉的环境，没适应几天，小白便能够到处蹦跶。每次苏缓或顾铭回家的时候，它总是奔到门口，“善解人意”地叼来拖鞋，苏缓为此骄傲了很长时间。
    可这天下班回家，苏缓却没有见到小白的身影。
    有些担心，苏缓走到它的小窝旁，却仍然没有看见小白，而早上放的牛奶和狗粮一点也没有动。“小白，小白……”苏缓在屋子里轻唤着，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突然听到阳台上似乎传来了什么动静，苏缓连忙跑过去。
    却看见，小白正躺在地上有一声没一声地哀嚎，小小的身子蜷缩着，看见苏缓，只是艰难地把头抬了起来，委屈地呜咽着。
    苏缓瞬间心就揪了起来，心疼地抱起小白就冲了出去。
    于是，随后回来的顾铭，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门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屋子里的灯开着，却没有一个人；玄关处的鞋柜旁苏缓的拖鞋凌乱地散落着。隐约慌乱起来，拨通苏缓的电话，结果发现她的手机，连着她的包，都静静地躺在沙发上。
    烦躁地扯了扯领带，顾铭拼命地想要冷静下来，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小区的保安工作非常到位，缓缓可能只是下楼买东西了，马上就会回来。
    可是，十分钟之后，他再也坐不住了，正打算出去找人时，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顾铭拿起手机一看，一个陌生号码，没什么耐心地掐断，可几秒后，居然再次打了过来。
    “谁？”语气相当不善。
    苏缓一个寒颤，弱弱地说：“顾铭，是我。”
    熟悉的声音，顾铭被抬高的心刹那间回到原位，松了一口气后，却是怒从中来：“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小白生病了，我在家旁边的一家宠物医院。顾铭，你快点过来，我……我，没带钱。”听出顾铭生气了，苏缓小声说完后闭上了眼睛。可是，顾铭居然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挂上了电话。
    顾铭来得十分迅速，此时小白正在接受检查，而苏缓静静地坐在外面等着。看着他铁青的脸色，苏缓小心翼翼地扯着他的衣袖，“对不起，我错了。”
    听到苏缓语气真诚，顾铭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下一次我会记得带钱包的。”苏缓说得相当严肃。顾铭觉得自己的神经“突突”地跳着，不敢相信苏缓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为什么看上去更加可怕了？苏缓有些搞不清，“难道你不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
    顾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缓缓，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看到苏缓露出歉疚的神情，他接着说道：“下一次不管去哪里，记得告诉我，不然，我会放心不下，好吗？”
    “恩。”苏缓被顾铭的温柔所蒙骗，郑重地点点头，顾铭满意地笑了。见到这个笑容，苏缓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上了贼船。
    过了一会儿，检查结果便出来了。大叔兽医无奈地看着顾铭和苏缓，“小狗的胆固醇偏高，你们平时都给它吃了什么？狗也是需要细心照顾的，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吃……”
    苏缓抱着小白，听着医生的长篇大论，扫了一眼顾铭：都怪你，平时给小白吃什么提拉米苏！顾铭瞥了一眼小白：因为它喜欢吃。
    小白在苏缓的怀中，眼神无辜而纯洁。
    苏缓望天作远目状，大叔见她漫不经心，更加愤怒了：“你在不在听？现在的人，真是的，以为养宠物是游戏吗……”苏缓无语地垂下头，继续聆听。
    真是风波不断的生活呀！
    第28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三）
    近日以来，苏缓的状态用韩雪瑶的话来讲就是“浑水摸鱼”。
    说来也是，现在苏缓手上负责的只有那个广告版面。自从小徐把合约交给自己以来，一直尽职尽责，有什么要点都细心地提点了她，所以，苏缓上手得也挺快。几期杂志，做出来的效果让总编很是满意，也就不再增加任务给她了。
    平时就算偶尔有几个采访，也大多是不痛不痒的，费不了多少心思。
    这样一来，苏缓倒自是乐得清闲。
    可是杂志社本身只有这么些人，有人轻松，就有人繁忙。本来苏缓和方艾被分在同一版块，自从苏缓转移阵地之后，那些重压自然就落到了方艾的身上。
    午休的时候，三人一起吃饭，苏缓常常可以感受到方艾发着“绿绿幽光”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朝韩雪瑶靠了靠。没想到，这一动作换来的不是安心，而是更凌厉的寒意侵人。
    “那个，我哪里得罪你们了吗？小女子在这里道歉。”似乎周围弥漫着低气压，苏缓凭借着着本能，觉得似乎有种杀意袭来。
    韩雪瑶手中握着刀具，正慢慢地切着一个**蛋，露出一个“纯良”的微笑：“小缓，我对你，可真是羡慕嫉妒恨呐！最近很闲吧？”
    细细一想，苏缓也大致想通了她们如此郁结的原因，低眉顺眼：“如果不嫌弃，下班后，我来为你们洗手作羹汤。”
    “很好，下班后，我和小艾去你家。”说完，韩雪瑶叉起已被“五马分尸”的**蛋，细嚼慢咽，神情带着满足。
    苏缓有种泪流满面的冲动。不过想想自己的生活，比起她们而来，确实是安逸不少，也就心甘情愿了。
    等到午休结束，苏缓回到办公室之后，她才突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顾铭！
    说实话，苏缓是不愿韩雪瑶和方艾知道她和顾铭住在一起这件事情的。并不是有意想瞒着她们，而是，连苏缓自己也搞不清现在她和顾铭之间的关系算什么，又如何去告诉其他人呢？
    想了想，苏缓还是决定打个电话顾铭，不料接听电话的却是简明。
    “小缓，顾铭在开会，我去叫他，等等呀！”苏缓觉得此时的简明应该是带着笑意的，因为他的尾音略略上翘。虽然不是很明白他的微笑从何而来，但是，知道顾铭在开会，苏缓也不强求：“没关系，我之后再打给他吧。”
    “这可不行，万一被他知道，我可要挨骂的。”简明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让苏缓觉得满头黑线，“好吧，我等着。”
    不一会儿，变换成了那个熟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什么事？”
    “呃……今天晚上，我有两个朋友会到家里来。”苏缓斟酌着用词，“所以，你可以在外面解决晚餐吗？”
    “我知道了，过一会儿再说吧。”被挂了电话苏缓听着电话那头传来“嘀嘀嘀”的声音，有些不解，他这算是答应了吧？
    正在开会的众人，看到简特助拿着电话，在总裁的耳边轻轻说了句话，然后，总裁居然走出会议室，接起电话，无一不是“下巴落地”的表情。
    要知道，总裁向来是厌恶会议被打断的，所以以身作则，从不把手机带到会议室。
    但是，这一次能让总裁放下会议，去接电话，到底是哪个大人物？
    简明看着其他人诧异的表情，笑得灿烂无比，顾铭，你也有今天呀！
    苏缓明显是误解了顾铭的意思。
    当苏缓在厨房里忙着热火朝天，而韩雪瑶和方艾半两人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综艺节目的时候，门锁忽然被“嗒”地一声打开了。
    看见俊朗潇洒的顾铭显然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方艾张大了嘴巴，呆呆地反应不过来，而韩雪瑶稍稍好些，在愣神两秒后，正襟危坐，优雅地微笑：“顾总，您好。”
    顾铭朝她们两人点了点头，询问着：“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哪里，哪里，我们是客人，而顾总是主人，怎么称得上打扰呢！”韩雪瑶的语气客气而不失尊敬，顺带扯了扯到现在还在发呆的某人。
    果然是落落大方、聪慧机敏，怪不得能让向凯惦记着，顾铭深深地看了一眼韩雪瑶，很是满意。
    而这时，苏缓听到外面的动静突然之间小了不少，觉得奇怪，出来一看，彻底陷入惊悚的状态：“你，你怎么……不是说不会来吗？”
    瞥了她一眼，顾铭面无表情地说：“我可不记得自己说过不回来。”
    也对，苏缓细细回想她和顾铭的对话，他是没说过，那句“我知道了”并不意味着任何承诺。她这是，被误导了？
    看到苏缓郁闷的神情，顾铭强压下嘴角的笑意，“我只是回来拿一份重要的文件，你们随意。”说完，走进房间后不多久，便匆匆离开了。
    见到顾铭走掉了，苏缓艰难地扭过头，“我想申请死缓，可以吗？”
    结果却发现，韩雪瑶和方艾两个人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雪瑶，你都不觉得惊讶吗？”方艾趴在韩雪瑶面前，很有兴致地问着。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没看到鞋柜上放着一双男士拖鞋吗？”韩雪瑶又指着顾铭的卧室，“而且，这一看就不是客房吧。”
    “原来如此，雪瑶，你的观察力好强大，你是我的偶像！”韩雪瑶右手抵着想要扑过来的方艾，左手撑着下巴，“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他会回来。不愧是顾铭啊！真是……”
    “那个，你们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苏缓小心地打断韩雪瑶的话。
    “这有什么好问的。”方艾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事实就在眼前嘛！不过，小缓，我还真没想到你能把顾铭这座大神给拿下。”
    “哎？我不是……”苏缓急忙地想要解释。
    韩雪瑶却把她推向了厨房：“好了，好了，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讲故事。我们都明白。”
    苏缓完完全全的欲哭无泪。
    转身离开厨房的时候，韩雪瑶突然说了一句：“小缓，如果幸福就坚持去做，有时候，冒险并不是坏事。”苏缓一瞬间的愣神。
    第二天上班，苏缓刚刚打开电脑准备工作，就看到总编隔着玻璃窗朝她招着手。
    “苏缓呐，我知道你是一名好员工，最近工作也做得是很好的。但是……”总编的话顿了顿，语气有些犹豫：“顾总那边反映说，我们杂志和他们的沟通比较少。你看是不是？”
    就知道总编喊她过来肯定没什么好事，顾铭那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我知道总编的意思了，下午我会去一趟的。”苏缓笑得颇有些咬牙切齿。
    “好，好，去过之后你就可以直接下班了。”总编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两边都是不能得罪的主，不禁暗暗感叹，现在做人怎么这样难啊！
    下午的时候，苏缓刚刚推开顾铭公司的大门，便看到简明正等着她，“小缓，你可算来了。走吧，去总裁办公室。”
    “我就是来送这一期杂志的样本，没有必要去顾铭办公室吧？”苏缓被拉着走到电梯前，有些不情不愿，做着最后的挣扎。
    “这句话，你可以等见到总裁再说。”简明故作严肃，可苏缓发誓她看到他的嘴角上扬了。
    顾铭看到苏缓，招呼她坐下，让秘书送来一些小甜点。
    “我是来工作的！”苏缓义正言辞地拒绝掉“贿赂”，要知道，她还在生着气呢，谁叫他昨天突然回来，害她被韩雪瑶和方艾误会。
    见她如此，顾铭也不管她，“等我处理完这些文件，再看你的杂志样本。”然后便笑笑，起身回到办公桌前，认真工作起来。
    其实明明让简明看一下就可以了，为什么非要亲自看？苏缓暗暗腹诽着。
    盯了顾铭一会儿，苏缓发现他真的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再看看面前美味的点心，心底的天平渐渐倾斜起来。最后，趁他不注意，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吃起抹茶慕斯来，顺便四处打量着他的办公室。
    色调简单明了，是他一贯作风，整个办公室的气氛显得相当冷冽。一目了然的摆设，可以让人看出，这里是认真办公的地方。
    其实，很多人都嫉妒顾铭是天之骄子，说他能做出这些成绩是靠背后的家族势力。可是，苏缓知道，他有多努力，几乎每天都有文件带回家处理。
    冬日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吃完点心后的苏缓坐在舒服的沙发上，空调开得温度恰好，昏昏欲睡，见顾铭还在埋头苦干，没有停止的意思，于是，不知不觉中，就将眼睛眯了起来。
    苏缓是因为有人往她身上盖衣服才悠悠转醒的。揉揉眼睛，顾铭正满是温柔地坐在她的旁边，下意识地蹭到他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靠着，模模糊糊地问：“顾铭，现在几点？”
    “三点了，要不要再睡一会儿？”顾铭的语气暖暖的，听起来很舒服。
    “恩，啊……”忽然之间，苏缓察觉到不对，以前的她醒来后，经常会继续在顾铭怀里磨蹭一些时间，可是现在居然会因为没睡醒做出习惯性的动作。迅速地推开顾铭，苏缓懊丧无比。
    顾铭倒也不点破，“杂志的样本呢？我现在有时间。”
    “好。”苏缓慌乱地从包中找到杂志，跟他来到办公桌前，坐到了他的对面。
    顾铭很快地将两张广告页面看完，走到苏缓的后面，放下杂志，“有几个地方需要改动。”顾铭的一只手撑在桌上，一只手绕过她，指着广告中的字体说，“这边最好用三号字。”
    这样的姿势很是暧昧，从背后看，就像是顾铭拥着她一样。苏缓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似乎一抬头，就可以碰到顾铭的下巴。他的呼吸离得很近，清爽的薄荷气息萦绕在鼻间。虽然他只是站在她的身后，俯着身，但是苏缓就是止不住地心跳紊乱，不敢呼吸。
    “都记下了吗？”顾铭撤离的那一瞬间，苏缓深深吸了一口气，“没问题，我会改过来的。”
    正打算离开，不料顾铭突然开口，“晚上没其他安排吧？”
    苏缓一愣，“嗯？”
    “陪我去参加一个酒会吧，我需要一个女伴。”明明是在征询，可顾铭却用了肯定的语气。
    “那我要先回家一下，衣服之类的……”苏缓有些犹疑。
    “不用担心，过一会儿我陪你去做造型。”顾铭强势地决定了。
    苏缓无奈妥协，“好吧，我等你下班。”
    画着细致的淡妆，长发盘起，只留下几缕发丝垂下，再配上浅紫色露肩Valentino小礼服，温婉可人而不失典雅华丽。
    看着被造型师推出的苏缓，顾铭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相当绅士地站起身，向她伸出了手。看着那双修长的手，苏缓牵住，熟悉的触感。
    是一个普通的商业酒会，苏缓应对起来倒不觉得辛苦。
    只是，苏缓没想到，会遇到叶子蹇。
    第29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四）（小改）
    酒会设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顶楼的西餐厅，看得出被精心布置过了。大盏水晶吊灯从天花板垂下，一眼看上去，只觉得衣香鬓影，满眼浮华。
    大厅里，侍应生端着银制的托盘穿梭来去，香槟泡沫细密，装着鱼子酱的精致小蝶不时会被送到面前。到处都是华服男女，人影憧憧，杯盏交错，许多人聊着天，笑语不断，场景热闹。
    顾铭牵着苏缓的手，接受从各方传来的恭维。苏缓略微侧过身，看着顾铭，全黑的西服，系着银灰色的领带，身材高挑，眼神锐利。
    不管从那个方面看，顾铭都是极其出色的。
    可是，苏缓没一会儿就觉得无趣了。
    毕竟这是个商业酒会，那些不时上前来跟顾铭打招呼的人，围绕的话题基本是苏缓所不精通的，自然她也就没有了插话的余地，只是得体地露出微笑，静静地听着。
    “顾总，上次您竞标下来的那个地段是不是准备用作商业写字楼？”有人询问。
    “嗯，还在考虑之中。”顾铭浅笑，但神色却并未有什么变化。
    见状，马上就有人提出意见：“那里交通便利，购物方便，地段优势无可比拟，用作写字楼不合适，还是商品房好。”
    “但是……”各持不同意见，争论得有理有据。
    顾铭不发一言，没有表示出对任何一方的赞同或反对，只是笑笑，饮着手中的香槟。
    感到了苏缓的不适，顾铭体贴地问：“倦了？去食品区那边坐一坐吧，顺便填饱肚子。”
    苏缓目测了一下美味的食物，果断选择了抛弃顾铭。
    看着渐渐走远的苏缓，顾铭的笑意直达眼底。
    于是，他并没有发现叶子蹇的靠近，直到：“好久不见，顾总。”令人反感的声音，顾铭的眉头皱了起来，多少有些不悦。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语气依旧是波澜不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叶先生。”
    “不介意的话去外面聊聊怎么样？”叶子蹇悠闲地指了指宽敞的露台。
    “好。”顾铭的表情更淡了些。
    “如果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没必要浪费时间。”见到叶子蹇只是倚在栏杆上，默而不语，于是顾铭先发制人地询问。
    叶子蹇笑容的弧度一下子就变大了些：“顾总，这么多年过去，你居然一点也没变。”
    顾铭只是盯着高脚杯中的液体，“比起大学里，你倒是变了不少。”
    “那是当然的。当年我还是学生，可你已经拥有一家公司，背后势力压人，我自然是无法与你匹敌。可现在，虽然你依然能呼风唤雨，可我也不至于任人摆布了。”叶子蹇看了一眼顾铭，仍是毫无表情，于是敛了敛笑容。
    “你的意思是打算来向我讨还吗？”顾铭神色自若。
    “哪里敢说讨还！只是，我依旧放不下小缓，所以打算重新追求她。”叶子蹇的声音稍稍拔高了些，继续说，“希望这一次能跟你光明正大地竞争。”
    “凭什么？”顾铭只吐出了三个字。
    “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叶子蹇有点沉不住气了，多少觉得恼火。
    “缓缓她早就不爱你了，现在她爱的人是我。你拿什么来跟我竞争？”顾铭的眼神突然间就锋利起来，刺得叶子蹇生生后退了几步。
    “难道，你不怕小缓她知道以前你来找我……”叶子蹇语速变快，带着几分不甘。
    顾铭往前紧逼了几步，“如果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更何况，我想你也不希望小缓知道当初你用她换了什么吧？”
    叶子蹇的脸色顺便变得苍白：“顾铭，你不要欺人太甚！”
    顾铭却不再深入话题，反而转了个身，对着璀璨夜景扬了扬下巴，“你觉得这风景如何？”
    显然没有料到顾铭会突然转变话题，叶子蹇些微愣住，“自然是繁华绚烂，举世无双。”的确，夜晚的B市华灯已上，可谓盛世，从高处俯瞰，令人心动。
    “叶子蹇，你走到这一步应该很是不易吧？如果，你不再介入，那么你还可以尽情享受这美景，甚至可以看到更高远的。可是，倘若你不听我的劝告……”顾铭顿了顿，留给叶子蹇一些思考的时间，然后接着说：“当初，我能给你的，现在依旧可以轻易收回。”
    “你……我……”叶子蹇显然没想到顾铭会说的如此直接，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知道，你向来是个聪明的人。”顾铭说完后，便转身离开，放叶子蹇独自思考。话已经说到这里，他知道叶子蹇不会让他失望。
    苏缓一个人正吃得开心，完全没考虑到在这里会看到叶子蹇。后来，想想他也算是新贵，被邀请来这个酒会，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于是，调整好表情，微笑地面对他。
    “最近还好吗？”苏缓问得客气而疏离。
    “小缓，我是真的想和你重新在一起。只是现在，我是不是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叶子蹇开门见山。
    “哈？呃……对不起，我爱的人真的不是你。”苏缓被叶子蹇的直接稍微吓到了，一瞬间的错愕后，诚实地回答，带着歉意。
    “真的是这样。”叶子蹇的神情有点惨然，苦笑着喃喃自语，“那我也没必要因为你放弃……”
    “放弃什么？”苏缓听不懂他的意思，叶子蹇怎么会突然说这些？
    “没什么？”看着一脸困惑的苏缓，叶子蹇突然叹了一口气，“小缓，说不定，有一天你会后悔。那个你自以为熟悉的人，其实你从来也没真正了解过他。”叶子蹇留下这句话后，便静静地走了，背影显得孤寂。
    被叶子蹇搞得莫名奇妙，苏缓纠结得抓了抓头发，他怎么变得那么深沉？
    “发生什么事了？”这时候顾铭正好走来，轻轻抚平苏缓额头的褶皱，笑着问道。
    “叶子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问我，他是不是没有机会了。这家伙，是不是受刺激了？”苏缓的语气带着几分不解和郁闷。
    “那么，你是怎么回答的？”顾铭挑起苏缓的一缕头发，漫不经心，却带着诱惑的意味。
    “当然是拒绝了。我不打算和任何人在一起。”苏缓说完才察觉到似乎不适合对顾铭说这种话，乖乖地选择了沉默。
    顾铭的手一顿，放下来时已经略微有着寒意。
    酒会没过多久便结束了，苏缓坐着顾铭的车回家。
    一路疾驰，两边的街景飞快地从视线中掠过。苏缓从来没见过顾铭开得这么快，莫名觉得有些害怕，下意识地将安全带抓得紧紧的，顾铭这是怎么了？不理解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终于，顾铭将车子停在了公寓楼下的一棵大树旁，苏缓松了一口气，正打算下车时，顾铭却“啪嗒”一声将车门锁了起来。
    苏缓心中一惊，转过头，也许是因为喝了不少酒的缘故，顾铭的眼神有些迷茫。
    “为什么要说那种话？”顾铭盯着她，突然问道。
    “什么？”苏缓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你为什么要说不打算跟任何人在一起？”顾铭的神色有些焦躁，解开衬衫的袖扣，将袖子挽起。
    原来是为了这个。
    苏缓虽觉得落寞，却强撑着苦笑开口：“爱情，对我而言是太过奢侈的东西，我不信任，也不会依靠。就像当初，我那样被你宠着，有一段时间，甚至以为自己会再也离不开你。可是，事实证明，就算是没有你，我也好好地活着。虽然在你最初离开的那段时间，我难过、心痛、绝望，但不管怎样，一切总会好起来的，只要足够坚强。到了最后，我还是要习惯一个人，一个人在人海里浮沉，一个人走过风雨的时分，一个人去接受这个世界的残忍。”
    其实只间隔了那么几秒钟，或者还要短暂，她蓦地听到他说：“缓缓，回到我身边吧。” 他的声音因为浅浅的酒意而变得更加低沉醇厚，就好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嗡嗡”的动人心弦。
    苏缓一愣，转过头去，只看到他紧紧抿起的嘴唇，线条清晰；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却满是平静，一丝波澜都没有。
    顾铭怎么可能会说这样的话？他不应该是从不回头的吗？
    果然是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所以才产生了幻觉吗？苏缓暗叹一声，若无其事地重新转过身去。
    不料，下一秒，旁边的人再次询问，“你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她这才彻底地愣住，难道说不是幻觉？
    “我拒绝。”
    顾铭忍不住皱眉，“刚刚你说什么？”
    “我、拒绝、回到、你的身边。”苏缓一字一顿，说得清明。
    “给我个理由。”顾铭隐忍着快要爆发的怒火，耐心地问，手的指节已被握得苍白。
    “顾铭，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会分手？对我，你不信任；对你，我也没有安全感。我承认，直到现在，我还是爱你的，可是那又怎样？如果我们重新在一起，我不确定，会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一次，对我而言已经是极限。拥有你，然后再失去你，这是最残忍的事。所以，我宁愿一开始，就从未拥有。”
    苏缓说得诚恳，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剖开自己的内心吧。虽然伤痛一丝丝地缠绕住她的意识，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对上顾铭的双眸，里面有一簇一簇的小火苗在跳跃。
    苏缓直觉感到不好，转过身想要逃走，却被大力地固定住双肩，下巴被扣住，微微吃痛。
    接着……
    顾铭的唇带着灼热的温度，瞬间烙在她的脑海中。
    苏缓觉得自己从没有像这样清醒过，她能清楚地嗅到顾铭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四面八方地将她包围。他的牙齿磕到她的唇瓣，根本不给她退缩的机会。所有的感官在此刻都被放大，他的双臂灼热有力，将滚烫的温度传递到她身上；他的手指每到一处，都留下了轻微的疼痛感。她能感受到他身上传达出来的怒意。
    忽然，顾铭俯下了身子，对着苏缓白皙的脖颈重重咬下去。
    随后，苏缓只觉得颈窝处传来一股湿热，那感觉又酥又麻，让她的身子一阵阵发软。顾铭在温柔地舔舐那处咬痕，带着一丝怜惜。
    “啪”地一声，顾铭捂着隐隐作痛的右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缓。
    苏缓眼中酸涩难当，视线变得一片模糊，“顾铭，你个混蛋！”
    说完，她趁机打开车门的锁，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30章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一）
    其实不是不心动，当时那个“好”字徘徊着，差一点就蹦了出来，只是最后还是被生生压了下去。
    而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苏缓突然觉得心酸，伪装出的成熟冷静，在剩下自己一个人时，都化成了任性，甚至开始后悔。这小小的悔意起先不过游丝般，被理智所强压下来，可随着时间流逝，却汹涌得近乎势不可挡。她甚至在想，如果当时答应了呢？
    只不过，又能如何呢？她已经把最后一丝希望扼杀了。
    钥匙扭动的声音，轻轻的脚步声，关上房门的声音。
    接着，是一片寂静。
    苏缓倒在床上，苦笑了出来。仅仅是隔着一堵墙，却怎样都抵达不了。
    第二天是周末。
    早晨，苏缓故意在房间里磨蹭了许久。害怕见到顾铭，并不是因为会觉得尴尬，而是因为觉得自己会控制不了地后悔。
    但是，苏缓在走进餐厅之前，根本没猜到会面对这样的情况：顾铭正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切着土司，旁边放着香浓的咖啡，甚至在看到她后，还和煦地笑着打了个招呼：“早上好，缓缓。”
    苏缓多少没反应过来。她原以为按照顾铭的性格，应该会冷面以对才对。可看他这样，像是把昨天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反倒显得思前顾后的她自作多情了。
    讪讪地坐在了顾铭的旁边，“早上好。”苏缓倒了一杯牛奶，捧着杯子小口小口抿着。
    “今天有什么打算吗？”顾铭不紧不慢地问道。
    “咳咳……”没料到顾铭突然出声，苏缓被牛奶呛到，脸涨得通红。
    顾铭放下了手中的刀叉，轻轻地拍着苏缓的背，“怎么这么不小心？”
    明明应该是一幅温馨的画面，可苏缓却觉得身后yīn风阵阵，连忙不安地摆摆手，“没事，我没事了。”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今天已经和雪瑶约好了。”
    “是吗？”顾铭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苏缓，笑容未变。
    “恩。”苏缓猛地点了点头，掩盖起心虚，“当然是真的。”为什么总觉得顾铭越是温柔，反而越是恐怖呢？是她想多了吧，
    “那就去吧，玩得开心些。”顾铭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不动声色。
    苏缓急急喝下牛奶，“那我先走了。”说着，冲出餐厅，很快便离开了家。
    看着苏缓的背影，顾铭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莫测难辨。
    在街上毫无目的地闲逛，苏缓想了想，还是拨通了韩雪瑶的电话。其实，之前苏缓并没有和她约好，只是当时的情形迫使她小小地撒了谎，逃离了那个诡异的氛围。
    “雪瑶，在家里吗？出来陪我逛街吧。”苏缓对着电话那头撒着娇。
    “我在外面呢，你现在人在哪儿？”韩雪瑶声音压低，似乎有些慌乱。
    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苏缓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我在公司附近的那家百货大楼里，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马上过来找你。”接着，韩雪瑶就慌乱地挂上了电话。
    点了一杯奶茶，苏缓坐在休息区，静静地等着韩雪瑶。
    也不过一刻钟的样子，苏缓便看见韩雪瑶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边走一边不时地转过头，好像是在躲着什么人。
    “知不知道有什么不容易被找到的地方？”刚刚坐下来，韩雪瑶便径直问道。
    “当然知道。”苏缓下意识地回答，说完之后才察觉过来，“你这是在躲谁啊？”
    韩雪瑶扯着她就走，“事情有些复杂，等一会儿再跟你说，先离开这里再说。”
    苏缓和韩雪瑶来到了颜夭那里。白天，酒吧还没有开门，从侧门进去的时候，颜夭正坐在吧台内，独自听着音乐。
    颜夭原本在大学里就和韩雪瑶的关系不错，只是后来看见苏缓因为叶子蹇的事情心碎痛苦，她对于韩雪瑶的做很不认同，也埋怨过她“重色轻友”，最终渐渐走向疏远。
    后来，从苏缓口中得知韩雪瑶当年的心情，颜夭才真正明白她是何等坚强的一个女子，心中甚是感慨，也相当后悔。只是近来，一直没有机会和她见面。
    而今天，见苏缓把韩雪瑶带来，自然非常高兴。
    于是，三人坐在沙发上，开始了“聊天时间”。
    “刚刚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出去？都不怕发霉。”苏缓调侃说。
    “没办法，谁叫我是孤家寡人呢。”颜夭摊摊手，作无奈状。
    并不知道颜夭已经恢复单身的韩雪瑶还停留在大学的记忆中，困惑地询问：“不是还有凌亦然吗，怎么不找他来陪你？”
    “我跟凌亦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颜夭虽然看上去神色自若，但坐在旁边的苏缓却感觉到她的身体变得僵硬。韩雪瑶听到这话，大抵也猜到发生了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便不再言语。
    苏缓心下一紧。以前这个时候，凌亦然总是会过来陪着颜夭，可是现在……尽管颜夭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可还是难免留了伤疤。
    想了想，苏缓还是决定转移话题，“雪瑶，你刚刚在躲谁呢？”
    韩雪瑶掩面，欲哭无泪的模样，“向凯，那家伙最近一直缠着我不放。”
    “啊！”苏缓显然被这个答案惊悚到了，“你和他是怎么勾搭上的？”
    勾搭！韩雪瑶的嘴角有些抽搐，瞪向苏缓，还不是那次顾铭出车祸，我陪你去医院……”
    苏缓这才想起还有这件事，难道趁自己不注意，“向凯跟你表白了？”
    韩雪瑶握着杯子的手一颤，随即恢复淡然，“没有，只是他每天堵在我家门口，弄得我有点烦躁。今天好不容易躲开他。”
    难得见到韩雪瑶如此，苏缓不禁“扑哧”笑了出来。
    “等等，向凯是谁？”完全摸不清状况的颜夭郁闷地问。
    “向凯是顾铭的朋友。”苏缓一边告诉颜夭，一边偷着乐。
    可是，很快，她的笑意便凝固主了，因为韩雪瑶淡定无比地问：“说到顾铭，你和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颜夭的注意力也迅速地被转移，饶有趣味地看向苏缓。
    “呃……如果我说，他昨天跟我表白，可是被我拒绝了，你们会是什么反应？”其实这件事一直搁在苏缓的心中，无处倾诉。正好，韩雪瑶问了出来，她自然也就老实交代了。
    结果，两个皆是目光同情地看着她。
    一个说：“这个傻孩子，真是造孽啊，上帝，请您原谅她的无知！”
    另一个说：“你这是何苦呢？非要在临死前挣扎一番。”
    “我也觉得后悔呀，可是我有什么办法。”苏缓觉得一阵委屈，为什么没有人赞同自己的行为呢？“我从来不知道顾铭心里面在想什么。他经常搞一些小暧昧，我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说回到我身边，可是隔了那么久，我不知道他到底还爱不爱我。和他在一起，我猜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会担心，会害怕……”
    “小缓，没关系。”颜夭见苏缓这般，温柔地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就是个男人嘛，不要他就好了。”
    韩雪瑶亦是觉得伤感，“小缓，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认为这样做可以幸福，那就勇往直前。”
    颜夭拿来几瓶白兰地：“今天酒吧停业，我们三个不醉不归！”
    “好！为了我们的幸福，干杯！”
    于是，等到几个小时之后，韩雪瑶无奈地看着已经意识不清的苏缓和颜夭，她们果真是拿白兰地当果汁在喝啊！
    “顾铭，顾铭……”某人正呢喃着，紧皱着眉头，一片惨然。
    韩雪瑶几经犹豫，最终还是拿起了苏缓的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
    “缓缓？”几分惊讶，几分喜悦。
    “我是韩雪瑶，苏缓现在喝醉了。”这两人，还真是……
    “我知道了，你们现在在哪里？”顾铭的语气瞬间变得深沉。
    顾铭的速度比韩雪瑶想象中快了很多。
    接过苏缓的时候，韩雪瑶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心疼。
    “麻烦你了。”顾铭抱起苏缓，点头向韩雪瑶致谢。
    “不用，小缓好歹是我的朋友。”看见顾铭转身欲走，韩雪瑶急忙挡住了他的去路，“等等，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哦？”顾铭挑了挑眉，停下脚步。
    “小缓可能很笨，有时候不能看透你的想法，但是不管怎样，她爱你。以前或许她没有了解自己的心，可是这么久，她也渐渐明白了。现在，她所缺乏的不过是安全感而已，我相信你能给她。所以，不管你有什么计划，我只求你能让小缓幸福。”
    “我答应你。”虽然只是四个字，但是韩雪瑶知道，顾铭一向是说到做到的人。
    “好，希望以后我不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韩雪瑶微笑，顿了一顿，气势突然比刚刚减弱不少，“你能让向凯放弃吗？”
    “那你为什么拒绝他？”向凯最近已经为了韩雪瑶的事情拉着他喝了好几次酒，无不是抱怨韩雪瑶的冷漠无情。
    “我跟他差距太大，没有可能。”韩雪瑶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这是他的事情，抱歉，我不能插手。”是呀，为什么要阻止呢，这两人应该会带来不少趣事吧。
    “你……”看着顾铭离去的身影，韩雪瑶气极，亏她如此帮她，怎是这般没心没肺！
    苏缓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黑。
    是谁送她回来的？印象中只有一个温暖的怀抱。颜夭？不，她应该醉得和自己差不多。雪瑶？也不太可能，她不可能抱得动自己。
    那是？苏缓敲敲自己的脑袋。
    “不用再想了，是我抱你回来的。”突然，一个声音想起，苏缓忙乱地抬头，看见顾铭倚在卧室门口，手中拿着一个杯子。
    “你……你，为什么？”苏缓惊得有些语无伦次，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哪里的？
    “先喝了醒酒茶再说。”递过杯子，顾铭耐心极好的样子。
    苏缓接过醒酒茶，正准备理清思绪时，门铃突然响起。
    这么晚了，会是谁？
    顾铭瞥了苏缓一眼，转身去开门。
    苏缓只听到他说了一句：“好久不见，苏阿姨。”
    什么？！苏缓的脑子瞬间当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