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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寂寞如秋 上
    九月一个阳光艳丽的正午,我站在雅园的的售楼中心,看着售楼小姐一脸没有诚意的微笑,欲哭无泪。
    “很抱歉,关于具体的交房时间,我也不太清楚,施工队并没有把钥匙给我们。”她耸耸肩,一脸爱莫能助,然后,冲我点点头,继续皮笑肉不笑地面对下一个询问者。
    “不能通融吗?”我不死心地追问道。学校的宿舍楼要拆迁,为了给自已一个安静的空间,我在一年前便定下了这里的一处单身公寓,钱交了一年,房子却还没有属于我。从春天起,我隔三岔五来这里等待、询问,售楼小姐千篇一律的说辞和让人毛毛的笑意象恶梦般,扰得我来一次怕一次,可却又无可奈何,过了几天,还是到这里如期报道,毕竟我辛苦赚来的银子在人家手里呀!
    “对不起,要不你过几日再来吧!”售楼小姐收敛起阳光般的微笑,脸上渐露不耐烦的神情,说完这些话,她找了个理由,转身不再理我了。
    早听说无商不奸,我还傻傻地希望自已幸运些。老实说,从前我就很不喜欢与商人打交道,我一直觉得他们的思维与情感与常人不同,虽然我学的理论足以把他们砸死。我是个食人间烟火的人,很多事迫不得已,我没有办法。
    悻悻地出了售楼中心,室外三十五度的高温,烤得我情绪沮丧到极点。
    如果能够,我真希望这一切没有发生。也许租个干净的一居室也不错,月初交个房租,就有了一方安宁。不知我怎鬼使神差,居然想起去买个什么房子,花光了几年省吃省喝的薪水。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我还要继续战斗。顶着酷热的阳光,我乖乖地打车回校上班。
    还是午休时间,天气又热,校园里没几个学生。球场上到有几个在厮斗,看那一身大汗的样,我真是羡慕他们的活力和勇敢。
    这是一所三流的大专院校,就读的没几个佼佼者,但却个个活力四射,个性十足,适应力很强。开学没几天,我还常常因为暑期的闲适,不能适应上下班的时间,而他们上课、下课、打球、逛街,似乎就没有经过苦读的高中,一下就适应了大学的放松和轻快。
    “晨曦!”我没有发现打球的勇敢者里竟然还有一位巾帼。yīn柔扔下球,一边抹着汗,一边冲我飞跑过来。
    我找了块树荫停下等她。yīn柔是我的同事,任教女子体育课,浙江人氏,性格有点大大咧咧。看着我一脸的不快,她笑了,“又碰钉子了吗?”
    白了她一眼,我没好气地说:“麻烦不要提人家的伤心事好不好?”
    “还人家人家,好嗲哎!”她大笑着扑到我身上,分我一身的臭汗。“你要死啦!”我作势要打她,她嘻笑着跑开,回头冲我扮了个鬼脸:“陪我冲个凉吧,说不定,你会发现坏情绪会洗去许多呢!”
    看着汗湿的衬衫,我除了听她的,还能怎样呢?
    我妈妈常说,女孩子家要象淑女,坐有坐相,吃有吃相,言谈举止更要有规矩。我家其实是一般的知识分子家庭,爸爸是个工程师,妈妈是个中学老师,不是什么世家贵族。爸妈也是农村孩子辛苦读书才挤进城里,不知可是因为没有能为晨家生个孙子,妈妈对我的管教有点严过其实。
    从小,我的同学和朋友必须要先经过妈妈的筛选,而筛选过后的受不了妈妈喋喋不休的责问,便放弃了我这个朋友。没有朋友也没什么,我学钢琴,学画画,读名著,看得奖影片,妈妈尽力地想把我铸造成一个名门淑女。可惜我不太争气,除了成绩还勉强能达到她的要求,其他方面顶顶落个稀松与普通。
    大学四年,是我最快乐最自由的。品尝到独飞的甜味,毕业时,我死都不肯回爸妈呆的城市,在一个离家远远的小城找了份教职,悠闲地过活。
    不知可是被我妈潜移默化,我并不另类和前卫,遇事太内敛和含蓄,死要面子。去年开学时当院长让我任新生班的辅导员时,我愣了一下,便应承下来,虽然我清醒地知道我并不能胜任。
    辅导员的日子不太好过,工作上的,心理上的。
    “你下午没课吧!”冲过凉后,烦躁确是洗去了不少,我和yīn柔盘着腿坐在我床上喝着冰茶。我点点头,海饮了一口,然后长舒一口气,这般壮观的喝相,要是被我妈看到,不知可会发疯。“但我有个班会在四点。”想起又要面对那一帮劲男劲女,我就很想叹气。
    “丛伟和谈剑又闯祸啦?”
    “闯祸谈不上,只是最近找他们的女生过多,快引起共愤了。”丛伟和谈剑是我的两个学生,阳光帅气而又多才多艺,用yīn柔的话讲,很多女生哈他们,没课时就爱挤到他们班上,这样,其他同学就有意见了。
    yīn柔转过头,扫了我一眼,“那你是想阻止这青春的萌动?”
    “哎,”我叹息,我要是敢阻止,可能会被那帮劲女们打死,我能做的,只是和那两个帅哥讲一声,可否请他们收敛点。
    “晨曦,你当初为何要选这所学校呢?你毕业的可是名校,选择面很广的,不比我们没得选择。”yīn柔同情的看了我一眼,摊开手脚,斜躺在床上。
    我指着小小的居室,“不是为它吗?当初我的目标就是离家远远的,而且不要大都市,我讨厌大城市的冷漠,而且生活节奏太快,象抢钱似的。这样选择范围就不多了,这所学校提供校内宿舍,不要出外租房,我便中意了。呵,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宿舍楼居然要拆建实验楼。”
    yīn柔笑得前俯后仰,我也跟着笑了,这个理由确实有点特别。“你就这么斤斤计较,在这座城租个房又不用花很多钱的。”
    “不是,不是,我喜欢校园环境,不那么杂,比较洁净,不要与一些外人打交道。”
    “呵呵,象牙塔是吧!晨曦,你在这校园里找杯茶,这样就可以不要搬出塔外了。”
    “一杯茶?”
    “嗯,就是你的另一位啊!”
    “哦!”yīn柔是只网虫,常常会冷不防冒出一两句网络用语。“不要,为个居所当上一生,不值得。那杯茶再好,我也不喝。”
    “学校很多男士哈你呢!你就试着喝一杯吧!”yīn柔坏坏地建议道。我拼命地摇头,我想我比较适合喝白开水,夏天解渴,冬天暖手,又很廉价,不象茶还要遵循什么茶道,那种传统近似于苛刻的东西,我近而远之,没那份文化底韵,也没那么高的品味。
    “晨曦,”yīn柔低下了嗓音,小心地问:“你是不是忘不了以前的朋友?”
    我一愣,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差点让我背过气去。咳了很久,才顺过气来,喘喘地冲她嚷道:“你和我有仇是不是,还过去现在呢,我象那个很恋旧的人吗?”何况别人早已佳人在怀,我有必要记挂着别人的老公吗?
    看我着急的样子,yīn柔诡笑了一下,识趣地继续喝她的茶。
    是的,没错,我是有过一个过去的朋友。但是,不是所有的恋爱都有一个正果,象我就是,恋爱谈到一半,他要求换将,我便转身离开了。
    当时,我想我是很喜欢他的。他毕业于名校,是外企的IT工程师,人高大帅气,有那样的男朋友,我觉得很虚荣很运气。可惜,运气是个美丽的肥皂泡,风一吹,就破了。
    我很认命,收拾收拾心情,工作、生活继续,除了清瘦了点,其他一切都很好。
    老套的情节,每天不知上演几百出,不提也罢,除了收获一些没必要的同情,多说无益。
    下午四点,我准时走进教室。学生们很给我面子,都在。两大帅哥更是一脸青春灿烂的笑看着我。我怕我会晕倒,小心地在讲台边坐下。
    所谓无巧不成书,这个班不管是任基础课还是专业课的,陈老师、程老师,还有我这个晨老师有好几个,当然我这个晨是独一无二的,可喊起来却是一个音。为了区别,他们干脆对我直呼其名,我不敢有意见,只当自已还没老到让他们当长辈。
    面对他们,我有时很怕自已会突变成一个魔女,却不免却又有些渴望,毕竟魔女杀伤力很强。
    还没讲话,我的头就开始疼了。
    “晨曦,这次班会的主题是什么?”丛伟恶作剧地冲我挤挤眼。
    班会是中小学时的玩艺,大专生开班会,确实太小儿科,可他们也要当自已是个大人呀,尽做出许多低级的事来。
    我环顾四周,一张张等着看戏的兴奋表情,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清了清嗓门,尽量不着声色地说:“你们认为我们班可以最大容纳多少学生?”
    他们纳闷了,相互看看。“放二十张桌子就够满了,再多估计就嫌挤了。”谁嘟唠了一句。
    我点点头,“是呀,我们班现在正好二十张桌子,四十个学生,一张资料橱,一个电视柜,一张讲台,刚刚合适对不对。”
    他们更纳闷了,齐齐对我点点头。
    偷笑一下下,我继续说:“我也很喜欢现在的模式,可是不知从何时起,我们班有些课上会多出很多旁听生。暂且不问别的原因,就当是我的课讲得生动,招来慕名者吧!”
    二,寂寞如秋 下
    “哈!”教室里乐成了一窝,一色的眸子里闪着坦荡的讥嘲。“少自恋吧!你有那么优秀吗?”他们毫不在意我的感受,讲得如此直白,真是很能打击人!可我够坚强,事实上我工作得也不卖力,混的成分颇多,听着这些,我仍能悠哉地含笑坐着。
    “唉,你们也觉得我自恋呀!说实在的,我也有一丝自知之明,可这几日,其他老师看我的眼神都含着强烈的妒意,毕竟留住学生是一个老师最起码的行为。亲爱的帅哥靓女们,任何事有根就有由,我不想问太多,但起码给晨曦一个好的工作环境,晨曦为人胆小谨慎,为一份生计辛苦存活着,拜托大家多多谅解,你们都很优秀,解决这些事只是举手之劳,放手去做吧,过程不要向我汇报,我只想欣慰地看到结果。”话已说清,我站起身来,盘算着去教工餐厅好好地吃一餐,今天烦心的事太多,美好的胃口可以带走一切坏心情。
    教室里躁动起来,有几个学生已冲向了门外。学生食堂开饭时间早,他们去晚了就会买不到中意的菜。我也曾从学生来起,这样的行为我见多不怪。
    “晨曦,哀兵之计用得不错吗?”谈剑闲闲地走到我面前,低声笑着说。
    我一愣,稍稍慌了手脚,有点点狼狈,他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一点都不相信我刚才的鬼话。
    “其实,你可以直接和我们直说,打发那帮小女生还不是小事一桩,何必拿到课堂上大动干戈。想看我们出丑是吧,晨曦,你学坏了哦!”
    我轻轻拧眉,定定地看着这张俊帅的面容。真应好好建议他们去参加个快男和超女什么的,免得在这里祸害太大。放慢语速,尽量有点老师的威严,我一字一句:“没有直接找你们,是因为这事引起共愤,必须对大家有个交待。还有坏与不坏,与你们天天一起,我不坏都难。”
    看他呆住的表情,我这番狠话就够回程价。趁他没反映过来,我掉头就走。
    “你是晨曦老师吗?早晨的第一抹霞光?”背后传来凉凉的问话。
    问得这么的恭敬,说得这么的美,不过是讽刺我的浅浅之辞。我听得懂,所以我不用回头,只朝后挥了挥手。“我是晨曦,可是夕阳无限好,我觉得你喜欢余晖比较正确。”一说完,我闪身就跑。
    从中学开始,我就对男生的恶作剧没有办法,小时还能向老师打打小报告,长大后,只会满脸通红,赌气的一跺脚跑开。做了老师,我依然如此,除了装着一脸威严,其实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今日与谈剑言辞间偶然得来的胜利不禁让我心情大好,走进餐厅里的脚步比平时轻快了许多。
    晚餐似没开多久,餐桌都坐满了,电视的声音还开得山响。我边打着招呼,边扫视四周,想找个座,yīn柔在餐厅的边上冲我猛招手,我忙挤了过去。
    “没有阵亡呀!”yīn柔说笑着,递给我餐盘。
    “怎么可能,我凶悍着呢?今日怎么这么多人?”我喝了一口汤,真的有点饿了。
    “看!”yīn柔挪挪下巴,指向墙上的电视。
    我有点意外,抬起眼。不是平时的新闻,是个音乐比赛,选手正弹着我从小到大听滥的一首曲子,我熟悉它每个音符的转折、每处情感的流泻。这首曲子技巧难度高,弹得好,代表选手琴艺达到一定的水准高度,但音乐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每个音符都是窜动的,如何让那份窜动不安于份的音符串成丝,穿过一颗颗战栗的心田,那就是所谓的才华了。我学了它十年,虽然弹得不精,但道理却是懂的。
    “什么时候大家都变得如此高雅了?”看着同事们一个个眼都不眨不眨的盯着电视,我有点纳闷。
    “哈,你接着往下看。”
    一曲终了,选手谢幕下去,镜头切换到评委席上,正中是位书卷气很浓的谦和男子,他难得还有着磁性的嗓音。他的点评专业精深,话语间却又满含着对选手的呵护和鼓励,很有名师的风范。这让我有点怔住了,现今稍有点学问的,必会狂妄到让人侧目,只有真正做学问,有修为的人才会拥有孩童般的纯真、谦谦君子的风度。
    “这是?”
    “沈仰南呀!留学法国,名校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的少妇杀手,网上迷他的人多去了。”我的孤陋寡闻招来yīn柔的一记白眼。
    只是个书生型的男子,有这么大魅力吗?
    电视上镜头又转向了一个棱角分明的男子,这人我听说过,是港台有名的音乐制作人束成林,以作曲、编排、指挥见长,在国,内、国际高雅乐坛上都有很高的声名,他居然还有一张俊朗帅气的脸庞,每到之处,让女粉丝们疯狂,偏偏他不是风流才子,从无绯闻传出。他的点评强调选手的心理内在与外在奖赏之间的互动,他的眼神、微笑、肢体语言都近似天完美,我觉得他是个圣人,很不真实。
    “晨曦,这两个人,你认为谁更不错?”yīn柔的眼中闪烁着两束星光。
    我埋头吃饭,拒绝回答,没有可比性的两个人。
    “说呀,这一阵因为他俩,这个比赛火疯了,他们各有许多粉丝群,都想争个谁上谁下。”
    我停下筷子,摇摇头,现在闲人真的很多吗?
    “这两个人确实很难分秋色。他们一个从音乐的专业领域讲解,一个是从音乐的广阔前景展开。他们的点评,不亚如欣赏一曲又一曲优雅动人的音乐,何必要去分先后呢?就如一个人讲素描,一个人讲美术史,你说谁更好呢?”
    “不是,从外型上看呢?”yīn柔不死心地追问。
    离我十万八千里的人,懒得看。一盆饭见底,我起身走人。yīn柔在身后骂我不懂欣赏,我点头认可。
    走出餐厅,躁声渐稀。秋月一轮缀在星空,几丝月光穿过树梢,在路上留下一个个斑博的光影,图书馆楼顶,不知哪位在嘶歌,听得人心戚戚的。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自如地呼吸,自在地享受着快乐。我却总难得有一个放松的借口,无关工作,无关处世。心就象脱了线的风筝,在远处的天空流浪着、寻觅着,一路掠过色彩纷呈的风景,却没有一处可以停留。
    开灯、关门、开电脑、上QQ,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我的QQ总是隐身,有时挂着做事,如有人呼没有应好象不礼貌,隐身省却了这些麻烦,这也是我舍MSN用QQ的原由。
    一通留言,“漫步云端”的,只一句:“回来后呼我!”
    “漫步云端”是北京一家猎头公司的总经理齐鹏,帮人找工作,同时还帮人写论文。一些企业的老总学问不高,有时为了装门面,会在一些专业期刊上发表一些论文,不方便找熟知的人帮忙,他们就会找上“枪手”——背后撰写论文者,以篇论价。齐鹏的公司有许多枪手,我在一本国家级的刊物上发表的论文被他看中,他辗转找到我,鼓动我加入枪手的行列。
    他给的条件和价格太优异,我心动了,成了一名枪手。我写的论文品质不错,时间又快,齐鹏说我是优秀“枪手”。
    我的QQ名字就叫“江南神枪手”。
    点了一下他的头像,送上一个笑脸,不一会,他就在那端笑得乐呵呵的。
    齐鹏中文字打得不快,有事都是打开视频语音。他不例外地提出申请,我点下接受。
    他是个微胖的精明男人,躺在大大的办公椅上,很有公司高管的样子。
    “晨曦,论文怎样了?”
    我发了个哭的表情,他在那一端急了,“不会吧,你从来没迟过呀,我可是和人家保证了。大小姐,别开我玩笑。”
    看他当真的样,我微笑着发送文件,“枪手”有枪手的规矩,我不为难他。
    “呵呵,就知你是逗我的。”他开心地边看论文边笑着说。
    我点开新闻页面,不理他。“钱明天就汇到你卡上。晨曦,我们商量个事,可好?”
    迟疑了一下,我回到QQ上。
    “你是否考虑来北京做事?”
    我一愣,不知我是否听错。
    “是这样的,晨曦,现在社会上不知怎么流行知性魅力,就象沈仰南那样,温文尔雅、谈吐潇洒,这个人,你听说过吗?”
    真巧,今天我第二次听说起这个人,真是一股很强的杀伤力呀!
    “嗯!”
    “有些老总就爱上了上电视访谈节目,一为企业宣传,二为个人形像,偏偏肚里又没这个才,而那些节目又都是即兴的,不比写论文,根本不会给你多少时间准备,这就需要一个平时常常对他们企业状况有所了解,专业又很精的急才相帮着。呵,晨小姐,如果你在北京,你会发现你很适合这个工作?”齐鹏一脸的算计,笑得却那样可亲。
    “北京适合这样的人很多!”
    “可我们合作得很有默契,我对你有信心。”
    “我没有信心。”放弃工作,去做一个“枪手”,违背了我当初的意愿,如果想呆在都市,我不会来这儿。“枪手”是业余的闲作,爱好都谈不上,没有必要放太多的精力。
    “唉!”齐鹏换上了一脸苦相,我低头打字,装没看见。
    “价钱很优裕的,而且你还可以提条件。晨曦,你在北京做这个事,赚得不知会比现在多多少。”齐鹏继续展开他猎头经理的游说。
    我喜欢钱,钱带给我许多美丽的物质和快乐,但我不想被钱所累。我想对自已好点,不心动就是不心动。
    “我喜欢一份稳定的不用操心的工作。”如果能不做辅导员,我会更敬职。
    “做老师?”
    “嗯!”
    “如果我为你在北京找一份老师的教职,你会不会考虑过来呢?呵,找工作可是我们公司的正职。”
    “也许也许吧!”累了一天,我没有心情与他磨,随意应他了一声。
    “呵呵!”他笑得象只开心的猫。“送你首歌吧!”
    他发了过来,然后道别。
    我不解地点开歌,沙哑的女声在室内流淌开来,是黄自的老歌《玫瑰花》
    “玫瑰花,玫瑰花,烂开在碧栏杆下。我愿那妒我的无情风雨莫吹打;我愿那爱我的多情游客莫攀摘;我愿那红颜常好不凋谢,好教我留住芳华。”
    幽怨的情歌,我听了一遍又一遍,不懂齐鹏何意。想太多,会催人老。我关机,去浴室洗澡。
    终于可以躺到绵软的床上了,我觉着满身酸痛,却无睡意。听说那位沈仰南教授的学生从不缺课,而且别班的学生还旁听他的课,我不知他有什么窍门。我可以把一本《企业管理》倒背如流,却会因为学生的恶作剧而不愿进教室。同事教职,为何差别如此之大?
    人与人是不同的,这是我睡着前的结论。
    三,悠长假期 上
    大学时,我读的专业是《企业管理》,这个专业的就业领域很广,我可以进外企,也可以进国内任何公司,如果混得不错的话,酬劳会很丰厚,但我选择了从教,大半原因是高校老师压力小,还有很长的假期。
    悠长的假期,听起来是个多么令人惬意的词!那都是和阳光、草地、大海、美食相关联的。
    校园的广播照旧在早餐时放一首迷人的外文歌,今天选的是《友谊地久天长》,费雯丽的《魂断蓝桥》里的主题曲。因为明日便开始长长的寒假,用餐时,独自坐在餐桌边,细细地聆听,我觉得这首歌格外的有味道,莫名地掀出我从前一些若隐若现的思绪。那淡淡悠远而又迷离的感觉,仿若细细密密的气息,浸透着每一个毛孔。
    这个冬天太冷,一个多月来,没有真正的放晴的一天,天空不是yīn着,便是飘着雪花。我呆的学校在国内偏南一点,冬天比较而言,是温暖而又湿润的,我在这里几年,没有下雪的印象。
    对于突然而至的雪天,不设防,心情不免有点坏。教室里的取暖设施很差,哈着手在黑板上板书,一双手冻得通红。整个课上我总是拉着一张脸,不知可是在意我的情绪,还是怕期未考不得通过,我的学生相当配合我的工作,这确是让我省心不少。
    人和人是相互的,他们乖,我也不会难为他们。期未考,整体低空飞过,他们有一个轻松的新年,我也会过得很快乐。
    一个多月的假期该如何打发呢?
    突然就生出了去那个大都市看看的念头,三年了,我想我已经可以有面对的勇气。当初在目睹了他另拥她人时,我只知道头也不回地逃,远远地,藏着,当从未与他相识相恋。
    表面上看似一切不错,但我却再不敢踏进那座都市,关于它的所有新闻我都拒绝知道。虽然他也已远离了那座城。
    一千多个日子,捱磨的每一寸光yīn,我数着、耗着,过来了。
    也许真的该回到那里,冶冶心病。
    我决定先弯道那座城,然后再坐飞机回老家。假期开始得早,离过年还有些日子,不想和爸妈多说什么,只讲有事晚回几天。
    行李不大,轻松上路。从校园到那座城,近一千里,我闭上眼都可以数出沿路的每一个景点、每一个停靠站、每一座桥。过去的那些日子,每周一次的往返,在枯燥的旅程中,欣赏窗外的风景是我打发时光的唯一方式。
    又开始下雪了,路上的车很多,司机开得很谨慎。车上的旅客大半都是成群结对,一路说个不停、笑个不停、吃个不停。
    从前到现在,我总是孤单的一个人。
    傍晚,我抵达了那座城。繁荣热闹依旧,伴着漫天的飞雪,它显得有些力不从容。
    坐出租、坐地铁、再坐公交,二个多小时,我晃到了那个小区的门前。保安看我面熟,微笑地点点头,让我进去。
    我僵在那里,突然不想进去了。房子早已易主,走时,他给我电话,说里面的每一件东西都是他亲手收拾的,哪怕是一只笔。所有的一切他都寄到老家,他要去另一座城从新开始,那座城里有他的她。我说了“好”,搁了电话,从此,我们再无联系。
    那间房的后窗没有灯光,主人一定还没有回来。如回来了,我敲开门,又能讲什么?跑错了门?
    过去那么久的事,我为何还缠着不放?
    如此的荒唐和痴蠢,可笑之至。
    我扭过头,没入飞雪的夜色,找家酒店,洗个热水澡,明天回家。
    很典型的冬日午后,天空yīn霾得像是傍晚了。雪静静地飘着,落在已经被雪覆盖了几寸的停机坪上。工作人员匆匆的脚印,正在被新下的雪慢慢地填充着。远处登机架的钢化玻璃顶棚和人迹不到的草地已雪白一片。几架大型的飞机上的标志也慢慢地被雪覆盖。没有飞机起飞,没有飞机进港,这时候,整个机场似乎遗忘了自已的职责,象个孤岛一般。
    候机楼内,却是喧哗一片。
    播音员一直在重复播报哪架飞机因天气缘故推迟到港,哪架飞机因大雪推迟起飞。地勤小姐对旅客们的疑问一直维持着满脸真诚的笑容在解释。旅客的情绪被天气的任性激发到极点,他们愤怒、担忧、咒骂、抗议,但很快这一切就被楼外悠然自得纷纷扬扬的大雪所淹没了,他们无奈地坐下来,开始打电话诉说迟到的缘由,发短信打发等候的时光,开了笔记本玩游戏,投缘的人则开始聊起了天。
    我没有谁在等待,也没有事急着要办,候机楼内暖暖的,穿着毛衣刚好适宜。行李已托运,手边只一只包和一件大衣,明亮的灯光下,我在四周一圈的免税店里,从衣衫、土特产到纪念品,细细消磨了一上午。吃完机场提供的午餐,我开始翻看随身携带的一本书。
    我早已学会在等待中好好地度时光。
    这座大都市已多年不见大雪,即使有时飘点儿雪花,落地就变成了水,不能在地留下一片白,也就无异于下雨了。老家也是如此,学校那般更是。今日这雪大得有些特别,大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壮观。看书看累了,我便走到玻璃窗前,静心欣赏着雪景。
    “其实这样静静地看雪,会感觉到生命都是宁静的、温柔的。”赏雪的人看来不止我一个,玻璃窗里映射出我的身边多了个高挑的身影。
    “嗯,虽然是逼迫的,却也感到了一种震撼的自然之美。”我转身,冲他点头微笑。母亲大人常说好女子在外是不应和陌生男子讲话的,我想我已过了别人搭讪的年纪,别人的礼貌,我应回之起码的礼仪。
    一个温和型的谦雅男子,烟灰色的毛衣,驼色的外套,修长挺拔。他的眼神亲切得令人温暖,稍掠过的锐利总是被他很好地藏着,这是一个很讲分寸却又让别人不设防的人,我想我没有看错。
    我们面对面地互相望着,又一起转向窗外。
    “这样的雪在北方并不少见,而在这里太罕见了。报道上讲,五十年不遇,我想历史上也会稀见。”他轻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这雪,还是为旅程。
    我耸耸肩,“有过,张岱的《陶庵梦忆》里写道:崇祯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还有一篇是”天启六年十二月,大雪深三尺许,万山载雪,明白薄之,月不能光,寻皆呆白。“
    “你是学中文的吗?”他显然有点吃惊。
    我脸一红,不自然地转过身来,“没有,只是老家在南方,很少看到雪。对于雪景描绘,会多留意几眼。”
    他赞许地点点头,“你可真是有心人。我已经很久没有看雪了,可能是熟视无睹。无论是家乡还是求学的地方,雪总是很多,十一月就正式进入冬天,几乎会持续到清明。雪一场接一场,累月不化。我只当是季节的变装饰,从不会停驻观赏。”
    不知他想起了什么,语意越来越惆怅。
    “工作忙吧?”
    “忙也是自找的,快乐和感动是靠自已找寻,忙不是忽视的理由。”
    我“嗯”了一声,从包里找出两只桔子,递给他一只,又指了指身后的座椅。他道了谢,和我一起坐下吃桔子看雪。
    “我安检过来,在一大群急躁的旅客中,看到只有你一个人自在地看雪,置之度外的闲情让我特别好奇。”他可能也是第一次和陌生人搭讪,神情稍有些不自然,“你不心急吗?”
    “嗯,我是回家过年,时间上不紧,再说急又不能让天放晴,你呢?”
    “本来急的事现在也急不起来了,不过,也不算是坏事,起码这突然而至的意外,可以让我停下脚步,享受难得的清闲,可以让我好好欣赏久违的雪景。”
    我递给他一张当天的早报,“可惜这样的景已不是美,而是一种灾了。”
    他沉默地接过,点点头。
    广播里开始播报一些航班已取消,让旅客们到前面办理退票手续。平静的人群又开始吵作一团。
    “看过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吗?”他忽然抬头看我。
    我不解地点点头。
    “那本书告诉你在成功时要学会预感失败,而在失败时要保持成功的优雅。反言之,在困境交,我们要学会面对、接受,想像美好。”
    “在美景前,要防患于未然吗?”我抢言道,咽下最后一口桔子。他大笑着点头,拿过我手中的桔皮,去果皮箱扔掉,又从包中掏出手帕擦去我手中的果汁。
    一切是这般的不经意,却让我深深地感动了。象长者的包容,又象亲人的细宠。我佯装没有发觉,继续说道:“我记得,有个哲人说过,当你在不幸时,你就当上帝给你放了一个美丽的长假,不要埋怨,不要难过,好好收拾心情,在这个长假里,出去走走,好好珍爱自已,在下一个机会来临时,再重新开始。”
    “哈,很不错的说服。比如现在……”他扬起浓浓的眉毛,站起身,冲我优雅地伸出手,轻笑着说:“我们何不一起散散步,一起去喝一杯芬香的咖啡,一起聊聊漫天的雪景?”
    能说不好吗?他不是一个让人生厌的人。我把手放在他的手中。
    候机室里找不到第三个象我和他这样的人,沿着走道慢慢踱着步,一个一纸杯咖啡,还要小心地不被行人撞翻,不时还低头谈笑几句。
    当你身在陌生的环境,与陌生的人相处,这的你才是真正的你。真正的我也可以随和,佻皮的。
    他可能太久没这般闲了,愉悦的神情一直保持在脸上。他不象我还会看看吵架的人丛,还会看看免税架上的物品,他只是自在地走着,时不时停下等等我,说几句感慨。
    “生活就象在赛跑,不敢松懈,一直向前赶,生怕停下来就会被别人追上。匆匆又匆匆,轻瞬一大把年纪,才发现除了外表虚有的荣光,内心可回忆的东西真的很少很少。”
    他有很老吗?我不敢问,但也不愿附合。他看上去过得那般精致,气质又如此轩昂,美丽的回忆一定很多,他太挑剔了。
    “怎么讲呢?”我们依在一根灯柱前,看着大厅内人来人往,我幽幽地说:“其实不必要和别人去比较。生活就象种一块园地,种自已喜爱的蔬菜,不要去过多想它的收成,认真去做,终会自成一道美景。任何美好的事物,如果用功利心去对待,自然就有了铜臭味。古今中外,多少画家、作家、音乐家,大都是在世时穷困潦倒,死后作品才散发出芳华,流传千古。如他们在世,顺应潮流,一定也会衣锦美食,但那样也只会是个泛泛之辈。不参照,不刻意,做力所能及的,让自已快乐的事。”
    他看我的眼神变得深远,眼神变得迷离,我小心转动眼波,一抹红晕在腮边轻轻荡开来,“我有讲错吗?”
    “我在猜测你的职业?”
    “啊,千万别猜,猜中了我也不承认。”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喜欢美食、靓衫、无所事事的人。”我一点也不愿让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看透,那样太没趣味了。
    他没有顺应我的话,纵容,我想那是纵容的笑意,“好,我不多问,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我们才能这般自如地相处。”
    “嗯嗯,相逢何必曾相识吗!”我频频点头。广播里正在播报我那个航班暂时取消,如果天气转晴,可改续明天午后航班的通知,让旅客去前面办理续签的手续。
    我伸出手,心中稍稍有些遗憾,“很高兴认识你,我得走了。”
    他回握的手有些用力,眼神深遽得象一面海,许久,他才低哑着嗓音说出:“再见。”
    我笑了,挥挥手,跑向电梯。
    办手续的旅客很多,排着长长的队,许久才到我。我问了行李是否要取回,得知不必时,我才决定续签机票。地勤小姐还告诉我,机场外几分钟就会有一班免费巴士去市内,如果我想住在市内的话。机场附近的酒店又贵又紧张,我的时间很多,我决定去市内。
    四,悠长假期 下
    穿好大衣,拿起包,我向候机楼外走去。外面早已漆黑一片,灯光下,雪花大如花瓣,我忙竖起衣领。
    “等一下,前面那位小姐,请你等一下。”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是叫我吗?
    我讶异地回过身,是他,谦雅的脸上稍有点着急,看到我停下,他这才慢下脚步。“我的航班刚刚也取消了,我可经续签明天傍晚的。”
    “嗯!”那又如何,我等着他的下文。
    “你呢?”
    “我是明天下午。”
    他笑了,“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摇头。
    “这座城我虽然来过几次,但都是别人安排好的,我从未一个人,对于这里,我仍很陌生。你呢?”
    讲得这般婉转和含蓄,我还是听懂了。“我曾在这里生活过二年,每一条大街和好的饭店,我都很熟,如果你要求不高,我想我可以做个好的向导。”
    他的神采立刻飞扬起来,“是吗?那真是我的荣幸了。等我去续签一下机票,你不可以走远。”
    想必为了着急寻我,他没顾上办理手续。我又感动了。
    “我陪你一起去办手续。包给我拿吧!”他的包有些大,背着排队,会很累。
    “行,包太重,搁地上就可以了。”他放下包,排队去了。人群中,他还不时回过头来,冲我微笑,另一侧,我看到几个人冲着他指指点点,还有人拿着笔让他签名。
    我转过身,当没看见。
    “等很久了吧!”他终于冲出人群,安全来到我身边。
    “没有。”把包递给他,我征求他的意见:“我们坐巴士如何?”
    “可以呀!怎么样都可以。”他穿好大衣,欢喜地说着。
    外面的世界与室内象隔了几个季节,寒风伴着雪打着脸上,让人有疼痛的感觉。前班巴士刚走,站台下只我们两个。我颤抖着,手哆嗦地把大衣上的带子系紧些,想自已温暖点。我不敢开口讲话,只怕一张嘴,会冻得再也合不拢。他到底在寒冷的地方习惯了,不象我缩手缩脚。看了我一会,他笑着拥紧我:“这样会不会好受点。”
    我冻僵的脸上挤不出笑意,只能拼命地点头,这样至少我能站稳,不怕被雪卷走。
    巴士没让我们等多久。回市内的旅客很多,人坐得满满的。我们选了后排的位置。“明日我们还要到机场,今天住江这边好吗?”司机熄去了车内的灯光,车徐徐开动,黑暗中,我悄声问他。
    “好的,你还好吗?”他听到我一直揉搓手指。外面一刻,我的手指就冻得直跳,被车上暖风一吹,它居然麻了。
    我摇头不语,心中寻思该如何为他安排下面的时间。窗外看似深夜,其实时候尚早,也许我该带他坐地铁去江那边逛逛。
    “你有没有为家人准备礼物?”
    “没有!我想为我妈妈买件新年礼物,你可以帮我吗?”车里有点吵,他靠近我,温热的气息呼在我的脸上,我的头更低了。
    “我们先找酒店,梳洗下,然后一起去江那边逛街、购物,江边有家地道的家常饭馆,里面的农家火锅口味很纯,我们累了就去那边坐坐。明天不急着早起,你可以放心睡的。”
    偶然而过的灯光里,我看到他的眼神清晰得没有一丝混乱,只有全然的憧憬。此刻,我连我自已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答应一个陌生男人的要求,也不懂为何会与一个陌生的男人这般亲近自如。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我更不信我会被一个男人的外型和才华所吸引,因为我曾与一个很帅很优秀的男子相恋,目前而言,我见过的男人无人可以超过他。
    这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不讨厌,他需要我的帮助,他的举止让我感动。
    这应是我坐在他的身边处处为他着想的原因吧!
    地铁口有家酒店很干净,以前我住过。我们要了靠近的两个房间,他显然对房间的设施很满意。
    他只匆匆梳洗了下,便着急地敲我的门,催着我出去。看着他一脸的期待,我想我答应他的要求是对的。在这个风雪夜,在这个时刻,我离他很近,跳出这个时间和空间,我和他便是十万入千里的距离了,不,比这还远,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交点。
    那么,又何必去抗拒一份友好的相遇呢?顺其自然好了。
    我从包里找出一条白色的大围巾让他围着,一是为保暖,二是不想让他成为焦点。他只迟疑了一会,便欣然接受。
    雪已很厚了,夜晚一冻,路就会很滑,我出了酒店没走几步,就摔了几下,他只得又把我拥紧,不过,这次要摔便是二个齐齐跌倒,看着彼此一脸的雪迹,我们笑得前仰后翻。到地铁只小小的距离,我们走了近半个小时。
    地铁上,他一边帮我轻拍着雪,一边还在笑。好不容易止住,两人才款款坐下。地铁过江,我告诉他,现在我们正在黄浦江的下面。
    “用这样的方式过江,我平生第一次,谢谢你给我的许多意外。”黑暗里,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我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回应他知心的笑意.
    到底是不夜城,大雪纷飞的夜晚,闹市口人流如潮,纷杂的脚步生生地让雪花就没有累积下来。我从西点店中买了两份刚出炉的牛角面包和两杯热牛奶,坐在街边的长椅,递给他一份,两人便不顾形像地吃起来,其实街上的每个人的目光都放在橱窗里,根本没有余光再去看别的。
    “在国外求学时,我冬天有时也会这样在公园里午餐,雪把树木压得低低的,一大群鸽子咕咕叫着在四周飞,我把面包屑撒在地上,它们就会飞下来吃。那时生活总是在学校与公寓之间打转,看它们是我仅有的快乐”他喝干牛奶,看着手中的面包,含笑说起往事。
    那样的场景一定很美,我没有国外求学的经历,但我熟知这条街上的情形,“如果你再抓着不吃的话,马上就会有人来与你分享。”话音未落,只见一个满脸污痕的男子已向他伸出手,我大笑着拉起他就跑。
    直到笑得跑不动了,我才停下来。
    “看你,孩子似的,给他不就得了,一块面包而已。”他看看手中的面包,又回头看看那位一脸呆愕表情的男子。
    一块面包而已吗?我脸上的笑就象被撕去一样,我无由地生起一缕恼怒。是的,一块面包没有多少钱,给别人吃也没什么。如果要施舍的话,我愿意给他钱而不会跑去为他买一块刚烤的法式牛角面包。我知道我敏感而又小心眼,他无心的话语还是刺伤了我。
    可能真的孤单太久,我已不知如何体谅别人了。
    我没有来得及掩饰好自已的表情,他全看在了眼里,有些无措,面包抓在手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如果你不想吃,就把面包给他吧。”我拿过他手中的面包,回头走过去给了那个男子。男子可能被吓到了,死劲地摇头不要,我没有理睬,仍塞到了他手中。
    给他的同时,我也把无由的在意扔掉了。
    面对他时,我已小心理好了所有的心情。“我们走吧!”我的笑意并没有打消他的顾虑,他无言地深深看着我,我不见,领头向前。
    这条街,我走过无数次,有钱无钱时、快乐不快乐时都来。把自已融入如潮的人流中,似乎就不用找回自已了。
    现在,我却一点都不想呆在这里。
    “有点年岁的阿姨们很喜欢穿色彩靓点的衣服,那样会显年轻,但却又不可以太过花哨。那件红色的羊绒开衫款式精典,手感很好,颜色也正,你可以考虑。”我指着柜台后的衣服对他说。
    他点点头,请柜台小姐打包,他便去付款了。我斜依在柜台上,心情已趋于平静,对于一个陌生人,我太过苛刻。
    他回来时,手中却多了一个盒子。“我不会买东西,如果让你挑,你一定不愿。我没有别的意思,这份小礼物,就当是送你的新年礼物,请收下好吗?”
    我抬头,目光没有流动,没有涟波。我识货,那不是小礼物,那是来自意大利的纯手工围巾,价格是这件开衫的几倍。
    素昧平生的人收这么贵的礼物可以吗?我妈妈的教典里可没这条。
    微笑,笑意亲和却少真诚,“谢谢你的礼物,只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这样好吗?你请我吃美味的西餐吧!”
    隔壁就是“棒约翰”,我再无心情去江边吃火锅了,刚刚拨掉刺的伤处现在又隐隐作痛了。
    良好的教养让他只是多看了我几眼,却没有多问什么。柜台小姐一脸不解地看着我,是,这么贵的礼物不收的人一定是个傻子。我不傻,也喜欢礼物,但不属于自已的就不会多看一眼,礼尚往来,收了人家的,你拿什么还呢?做个向导收这样的礼物,现在的物价未免也高得太无谱了吧!
    他拎起两只包,沉默地向商场外走去。下台阶时,他猛然回头,差点与紧跟的我相撞,他清澈的眼眸里有些黯淡。
    这忧郁的眼神是为谁呀?
    “我不是用钱来打发你。”
    “我知道,你只是表达你的谢意。”我帮他说,他是谦谦君子,我不误会他。
    “也不是谢意!”他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象是从心中吼出来的。
    “哦!”我不懂了,那是什么呢?
    “我不是随意搭讪别人的人,我更不是对一个顶着风雪,冻得直抖却为了让我开心的陌生女子用钱去打发的人。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我只是想表达一份心意而已。”
    还不是谢意吗?那选束普通的花好了,我就会承受下来了。我不为难他,尽量装着一脸的温和。
    “我想我明白了,我也不是随意和陌生男子出行的人,因为我们相处不坏,而且我熟悉这城市,力所能及地为你做一些什么,也是应该的,你何必要往心中去呢?他日,在你熟的城市相遇,你待我如此就算回报了,好吗?”
    “只怕那时你会当作我是陌生人吧!”
    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那时,我只会当从未认识他而已。他不笨。
    “去把礼物退了吧!真的不需要。”
    他摇摇头,下台阶,脸色没有缓和多少。一个谦雅的人突然这样无助,我想我是不是有点打击太多,但我有我的原则。
    他真的生气了,没有请我吃美味的西餐,只埋着头顺着人流向前走,我怕他走错,小心地跟着。
    许久,他都没有停下的意思,我只得追上去,抓住他的衣襟。“请问你想去哪里?”
    他没有回答。
    我微闭双眼,让气息平和,不想把气氛搞僵。毕竟我们不是那种可以任性生气的关系,我们是礼貌自制的成人。
    “如果你想继续走下去,我会陪你,但我有一点走不动,你能不能稍等会。如果你不想再走,我们打车回酒店。”夜已近深,他和我一样可能都没有胃口再吃什么东西了。
    他终于不再走了。这是人行道,路上拦不到车,我指指对面,他点点头,挽着我过马路。
    下雪天,计程车太少了,我们等了许久,都拦不到一辆。“我想坐地铁!”他开口说。
    行,可惜时间太晚,地铁已停开。我们只有继续等。钱钟书先生说,这世上没有永远的快乐,因为快乐的时光过得总是很快,唯有一场漫长的等待,才会让人总得永远。
    现在,我就在永远的等待中。
    他似乎很享受等待的时光,看着我在一边跺着脚,哈着手,解开他脖上的围巾包住我,我愣了一下,没有说谢,那本来就是我的。
    “那不是一块面包而已,那是你的心意,可怜别人可以给人家钱,而不是把珍视的心意拿去施舍。”灯光下,他喃喃自语。
    我愣在那里,泪水瞬间就涌满了眼眶。
    “我更不应想着表达心意,好好享受这份邂逅的真诚就行了。从机场把你追回,我就是不想很快与你分离,想听你讲话,想你的陪伴,开心地大笑,我为何要傻得去买什么礼物呢?”
    泪水温热,打湿了我冰冷的脸庞,他的自责消逝了我所有的痛。
    “看到那件围巾时,我当时只觉着很适合你,没有想过价钱,只想系在你的颈间一定很美。”
    当然很美,我试系过,不然也不会一眼就看知它的价钱。看来,俗的那个人是我。可是,我还是不能收。
    寒风,大雪、深夜、街头,晕黄的灯光,我和他彼此对望着,象天地间只有我们两个。
    他伸出手,将我拥在怀里,相并着往前走,谁也没有说话。
    很久,我们才遇到一辆计程车。车上,他的手一直包住我,我们仍然什么也没有交谈,直到回到房间前,他才松开我。拍去我衣肩的雪花,他在我额头轻轻一吻:“晚安!”
    我点头进房,关上门后,才听到他关门的声音。
    洗了澡,原以为没有睡意,却一碰到枕头,便恬然入梦。醒来时,天已放亮,手表指向九点,我匆忙梳洗,想与他道别先去机场,没想到,他已离开。
    他把围巾留给了我,还留下一封信,信中除他的姓名,地址,联系方式,再无片言只语。
    我苦笑笑,其实,在初见他时,我就已认出他是沈仰南了。没有点明,只是想保持那份陌生的轻松吧!
    没有了那份陌生,我和他就是两条平行线,我把信纸撕碎,在风中放飞,满天纸屑,迷离了我的双眼.
    五,人在路上
    很久没有摸琴,手感不禁生疏,指下琴键飘出的音符也不象我往日那般自如流畅。我放弃地合上琴盖,不想折磨自已的耳朵。
    “晨曦,快出来,看看还认识不认识?”妈妈兴奋的嗓音从客厅飘过来。不用看,我也知道一定是她的得意门生,只有在看到她的高足时,妈妈才会异常的热情。
    “姐姐,你要去吗?”小表妹唱唱看出我微微的不快,担忧地问。
    我做了个无奈的手势,“去,不然你舅妈会把姐姐卖了给你买糖吃。”
    “舅妈才不会,妈妈和姨姨都说你是舅妈骄傲的宝贝。”
    “哈!”姑姑们这样说吗,凭心而论,我觉得我是姑姑们的宝贝还差不多。奶奶去世得早,爸爸是家中长子,妈妈便嫂当母职,对几个姑姑象女儿般疼,从出嫁到生孩子,大事小事,尽心尽力。姑姑们的感动,除了对妈妈的尊重,便就是对我的恶宠了。我儿时的假期,总是在几个姑姑家轮流着过,那是被宠上天的幸福。
    “嗯,姐姐,如果你不愿意呆在客厅和他们讲话,就轻轻咳一下,我出去救你。”
    “唱唱万岁!”我狠狠地亲了一下她粉嫩的脸腮,“外面的那个人是舅妈的学生,姐姐和他不熟,坐在那里听他们讲话,象傻瓜一样,你过十分钟就去喊姐姐过来。”
    “放心吧!”唱唱一脸郑重,我愉快地走出房间。
    客厅的沙发上,一个斯文型的眼镜男子正和妈妈讲着话,看见我出来,他站起了身。
    “晨曦!”他认识我,我很淑女地微笑点头,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
    “你不认识他?”妈妈有点失望。
    “很多年不见,彼此都长大了,要是在街上与晨曦碰到,我也会认不出来。”眼镜男子很会解人意,有风度的为我解围。
    我依然保持着亲切却不失分分寸的笑意,脑中把妈妈常提的高足一个个对照,答案照旧,我没有任何印象。
    “是温子中啊!”妈妈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我忙装作醒悟过来的样子,“是吗?我没认出来,你还好吗?”我想破头皮,也不知温子中何许人也。
    他看出了我的把戏,配合我做出一脸感动,“我在白老师班上时,你刚读小学,后来我上军校,一直在外地,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呵呵,你特别呀!那么优秀,想忘记都难。”我假笑着回应。
    “优秀的人应是你吧,毕业于名校,现在都是大学老师。”
    真是汗颜啦,那种三类大专,也叫大学吗?不敢再深谈下去,我忙转开话题,“你还在部队吗?”
    “嗯,我军校学的是医科,主修骨科,我现在北京一家部队医院工作。”
    “哇,首都!”我捧场地做出羡慕的表情。妈妈也是一腔赞许:“嗯,子中小时候就特别聪明、懂事,现在的成就是应该的。”
    我符合地直点头,优秀的人童年自然特别。
    “哪里还谈得上成就,一份工作而已。晨曦,你比学生大不了多少,会不会有压力?”他谦虚地又把话题转到我身上。
    “晨曦上课,我到不担心,没想到,她居然还任辅导员,我到是没想到。上次在她学校碰到她的院长,对她评价很高。”妈妈含笑狠狠地把自已的女儿夸了一通,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我轻咳了一声。
    “姐姐!”唱唱甜甜地从里面跑出来,“我刚学的那首曲子怎么也弹不好,你再弹一遍给我看,好吗?”
    没等我说话,妈妈忙着站起来,“唱唱,舅妈帮你看看。姐姐有事情呢,我们别烦他。子中,晨曦放假在家,不忙的,你们多聊会,你不要急着走,留下吃饭。”
    唱唱爱莫能助地冲我撇撇嘴,被妈妈硬拉进房内。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妈妈的背影,她这般把我扔给她的高足,目的何在?
    我真的落到需要妈妈推销女儿的境界吗?强烈的挫败感让我的心情瞬间沉到谷底。
    温子中看着我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别扭,他坐不住了。“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我努力露出一丝笑意,“好!”
    被风一吹,郁闷的心情散去一些。小区的石径上落雪还很多,我小心地避着走。
    温子中的目光有意无意总落在我身上,我有点拘束。“你小时候常到我们来吗?”我没话找话说。
    “嗯,我喜欢放学后到你家来做作业,顺便可以看你弹琴、画画,你那时很爱表现,开心的时候还会跳舞给我们看。”
    我的脸突地就温度高胀,“我,我真的那样爱现呀!”
    “呵,是呀,很可爱的小妹妹,你一直都是老师的骄傲。”他伸出手,帮我抚去脸上凌乱的发迹。“我们都很羡慕你,那么多才多艺。有时同学聚会时,还会聊到你,大家猜测你现在不知长成什么样了。”
    “失望了吧!”小时漂亮的女生长大一定很丑,这是真理,yīn柔讲的。
    他笑出了声,眼中极是溺爱,“看你紧张的,你其实还没有变,除了不爱显外,一样清灵秀丽。”
    我是女人,很爱虚荣,但这样被别人当面夸奖,心脏还是有点不能承受。“谢谢鼓励。很对不起,我对你印象不深。”
    “哈,你可真够坦白。老师的学生多,你哪里记得住,而我们记你一个,自然就印象很深了。”
    我颔首,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阳光下我看到银光一闪,不禁脱口问道:“你有孩子了吧!”我读小学时,他读高中,算来应长我七八年,我都老了,他也不会很年轻。
    温子中显然有些惊讶我会这样问,但他很快便恢复自然,“我没有孩子。医科读了九年,毕业时近三十,匆匆成家,为了工作不敢着急要孩子,到现在,一切稍稍有点起色时,想要个孩子。”他落莫地一笑,“我们却离婚了。”
    我惊得嘴巴都忘了闭上,心中内疚不已。“对不起,我,我只是随意问,不是想……“
    “呵,离婚又不是什么错,合不来就分开了。”他绕过一簇柏树,拨弄着上面的积雪,淡淡地一笑,“我们是同学,她想去国外深造,我要留在国内,谁也不愿迁就,就这样,平淡分手了。”
    真的是好简单的理由,爱时轰轰烈烈,分开时却平静如水,这是谁的的悲哀?
    “晨曦呢?”他明知故问,只是想听我自已说吧。
    “呵,我想自由自在地多玩几年。”
    他又抚摸我的头了,“不要贪玩太久,我这次是为了你专程回来,你能否给我一个机会呢?”
    “轰”一颗重型炮弹在我眼前炸开,我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我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是谁不惜千里的把讯息付递给他。
    “我,我……“我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对他说。
    “我不急着要答案,毕竟对你来讲,我还象个陌生人。可惜我假期不长,只能待到春节后两天,这几天,我能否来看看你?以后,我们可不可以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
    到底是军人作风,一是一,二是二。而我此时慌乱地还找不着支点。
    “我,我,”我艰难地说:“这件事太出我意料了,也太快。”
    他笑了,云淡风轻,“晨曦,你不要满脸的找借口样。我已经过了风花雪月的年岁,属于我的机会不很多,每一个,我都会紧紧抓住,你对我而言,象个不可思议的梦,我们之间年岁有差距,我从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但命运却给了我这个机会,答应我,好好考虑一下,如何?”
    我瞪大眼睛,无助、眩目。
    妈妈独自坐在客厅里出神,看到我一个人开门进来,她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子中呢?”
    “他有事先走了。”我闷闷地坐下,赌气不看她。
    “这至少也是个机会。”知女莫若母,我的一切在她眼中就象外国电视剧下面的中文显示。
    “妈妈!”我大叫一声,转过身来,隐忍的眼泪顺着脸腮涌了出来。“机会,机会,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感受,我真的差到这种地步吗?需要你努力地把我往我推销?”
    “子中有什么不好?离婚不是他的错,我看着他长大,识得他的底细,把你交给他,我和你爸爸都很放心。”妈妈也哭了,泪水纵横。
    我冷笑一声,“你是看清了我一定要嫁给他喽!”
    “曦儿,你明年都二十九了,女孩子这样大的年纪都能做妈了,你该为自已好好想想。”妈妈放低态度,语重心长。“不要再想着那个道貌岸然的骗子了。”
    哈,我真想仰天长哭,为何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在想着他。“妈妈,第一,他不是骗子,他只是忍受不住寂寞与别人玩一夜情,第二,我没有忘不了他,第三,我让自已生活得很好。”
    “对,你自已购了房,就是想单身一辈子,是不是?”
    “嗯!”我含泪点头,我的房子已装修好,过年后就可以搬进去了,那是属于我的家。
    妈妈突然抱着我放声大哭,“我真的想杀了那个骗子,把我好好的女儿变成了这个鬼样。”
    “妈妈,我真的很好。我也不是不嫁人,只是没有合适的,我不想随意。”我再次郑重重复。
    “曦儿,女孩子就象花朵一般,谢了就晚了。你现在是年轻,再大一点,再老些,独自在外,谁照顾你呢?我和你爸爸为你都愁疯了。”
    看着要强的妈妈哭成这样,我突然觉得我真的很不孝顺,我也觉得我很可怜。“妈妈,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留意,差不多,我就嫁,我要求不高。如果真的没有谁要我,我就拼命赚钱,让自已过得好点。”
    “子中呢?他会疼爱你的,我和你爸爸都中意他。”妈妈急切地追问。
    “妈妈,他不行。他对我就象你们对他一样,知根知底,是放心,觉得适合,却没有感情。妈妈,你没有觉得他象个被生活追赶着的路人,累得想找间舒适的房舍好好地休息吗?我对他没有感觉,如果拼命讲有,只有一点欣赏,他是个坦白正直的军人。妈妈,世上的好人很多,我不能都嫁。”
    妈妈被我的一席话说服了,她轻拭着眼角的泪水,“晨曦,你把一切看得这么透,我都恨当初把你教得这样的好。妈妈不逼你,但你一定不要太过苛刻。女子为人妻,才算完整的女子。”
    “好的!”我象儿时抱着妈妈亲了一下。外婆总说生个女儿四十年不太平,看来真的很对。
    “晨曦,你要不要换个环境,比如回老家?”妈妈显然并不放心我,她又开始动什么脑筋了。
    “现在的学校很好呀!”
    “一个地级市,好什么呀?你那些不如你的同学都跳出来了,你想在那隐居到老呀!”
    妈妈看来又有新要求了,好不容易才维护了一项权利,我不敢贪心,至少在某个地方能满足她的要求。“妈妈,一定要换吗?”
    “如果有机会,当然要换了。你要么回来,要么去大的城市工作?呆那里,太委屈了。”
    为何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呢?如果没有第三项选择,那么我选第二。
    “好吧,这学年结束,我会写份履历,重找工作。”
    “要爸妈帮吗?”
    “啊,不要,相信你的女儿有这个能力的。”
    妈妈终于欣慰地破涕而笑,我提着的心也轻轻地落下。
    如果人生可以选择,我想做根草,无情无绪,无牵无挂,无义无责,生死随风。做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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