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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0
    六,心往北飞  上
    “晨曦!”连着两节课一起上,我已累到虚脱,刚进办公室,身子缠上了两支猿臂。
    “yīn柔,我真的很累,让我喝点水,再借你怀抱。”我小声请求,态度良好。她真的听话放开我,两眼晶亮地坐在我面前。
    一杯水进肚,我又是壮壮的晨曦了。
    “晨曦,雅园的房子你准备怎么办?”
    “卖呗!”不提房子也罢,一提心中有些难受,妈妈这几日不知找了谁,日日电话对我轰炸,让我下学年回家工作。为了避免儿时的梦魇,我决定听从齐鹏的意见,去北京抓住机会。何况他又帮我寻了份旅游高专的职务,只不过人家要面试,我决定明日飞北京。
    “卖给我如何?”yīn柔满脸真诚,眼神期待。
    我盯了她两秒,整理我的课件和作业本。
    “真的,晨曦,我决定结婚了。”yīn柔眼神急起来。
    结婚?没见过她与谁出双入对呀?我怪异地将她上下打量着。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怎么我不能结婚呀!“yīn柔脸难得地红了,微微羞涩地埋怨着。
    我伸手环住她的脖子,“那么,请告诉我对方是谁吗?”
    她到很大方,嘴边一嘟,指向对面的工学院,“那里的体育老师!”
    同行!怪不得前一阵她总跑去对面打球。
    “我为何没见到他来此找你啊?”
    “恋爱一定要谈得轰轰烈烈吗?相爱是我们两人的事,何必昭告天下似的。”
    我点头,确实如此。
    “yīn老师,你有可能不知,我那所房子是单身公寓。”我拿开手,好心地提醒她。
    “嗯,足够我们住的。我们现在还没有条件住宽敞些的,以后再换吧,不过,对于相爱的人,公寓越小越好——方便亲密。”yīn柔神秘地冲我挤挤眼,满脸妩媚。
    我不禁傻了,这哪里是个假小子,小女人味十足,越薇唱过,恋爱是个大魔咒,真的很对。我有点妒忌她了。
    含笑掏出钥匙,双手送上。她惊叫一声,夸张地亲了我一脸,然后,笑着跑出去,我走到窗前,楼下一个高大壮实的男子将她拥进了怀中。
    这就是她的“一杯茶“吧,我笑出声来,幸福的yīn柔比平时可爱十倍,真的让我很不习惯。
    手机“咚”的一声,短信的声音,是齐鹏。他说已定好酒店,并推开了其他日程,明日准点在机场等我。最后还PS:我也可以看看晨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了。
    我抿嘴乐了,回信:请带好救心丸。与齐鹏认识快二年,见过视频里的他,他却未见过我,网络就这么有趣。
    五月的北京已经很热了,空气在艳丽的阳光下颤抖着闪着光,路边树木的叶子仿佛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一个半小时的飞程,我感觉刚好,不算疲累,一出机场,我便认出齐鹏来,他比视频里显瘦些,个子中等,精明的眼神扫射着每一个经过的旅客。我走到他面前时,他还在寻找。显然他有点吃惊,“你怎么象个大学女生?”
    真是美丽的夸奖,我礼貌地道谢。他接过我的行李,走向停车场,不时还悄悄地打量着我。
    他的车是一辆很拉风的越野车,很是舒适。上车后,他还在疑惑中,“真的是晨曦吧!”
    我举起手发誓,“百分之百。”
    “有没有人说过你有点象林徽因?”
    “世上再无徐志摩。”我淡然一笑。
    “什么意思?”
    “没有徐志摩,当然也就没有人间四月天,没有四月天,哪有林徽因。”
    “呵,”他憨笑,启动,开车。“这种讲话方式,真的是晨曦。嘿,晨曦长这个样子呀!”
    “千万不要用任何词修饰,我有自知之明。”
    他哈哈大笑,飞车拐上机场高速。“明天的面试,我可以保证你一定通过。”
    “这么确定?”
    “我们合作以来,你从未失约过。你有一种天然让人心定的力量。似乎天掉下来,你都会撑着似的?”
    “你错了,我一般会躲在桌子下。”我才不会那么傻呢。
    齐鹏笑得更朗了,“来北京吧,晨曦,你那边工作尽快交,我接下许多业务等着你,你不知你会比以前好多少倍。”
    “头发也会白许多。”天上不会掉馅饼,这是真理。每次写论文,我都是耗尽了心力查资料,看业务书,多少个夜晚的不眠,钱哪里会好赚。
    “呵,放心放心,这次不比论文,一定要重量级的,主要是快与专业。”
    他越说得轻松,我心中越没底。
    “过几日,我让人帮你看看旅游高专附近有没有房子租,这样,你一来便可以早日进入工作。”
    不敢再接话,他有点把我当神仙,我后背直发凉。
    谢绝了齐鹏晚上的邀请,我在酒店中好好准备明天的面试。明日,不是几个人简单的面试,而是要讲完满满一堂课,这真的要有一点实力了。
    看书,模试,十一点,我休息,保证明日饱满的心情。
    齐鹏八点来接我,我已退了房,在大厅里等着了。他看见我,“嘘”地吹了声口哨。我化了个淡妆,穿了件藕荷色的暗花旗袍,一双白色高跟凉鞋。鞋是新的,不太舒适,但坚持一节课应没有问题。
    “有什么特别创意吗?”一路上,他一直好奇地追问着。
    我闭上眼,不理他,心中仍在一遍遍演练着。我是学经济,对于旅游经济不算太内行,但那是个组合名词,也不曾有个确切的概念来,这说明有空间让我自由发挥。
    九点,车在旅游高专前停下,是所有点江南亭台风格味的院校,地处郊外,不算僻得很,附近的高楼大厦也很多。
    齐鹏陪我进去刚一会,电话不断,我让他去忙。他无奈地耸耸肩,约好过一会再来接我。
    面试的一共有四人,二男二女,因是竞争者,彼此都冷着脸点下头,便各想各的心思。
    顺序是抽签的,我摸了个四,不知是凶是吉,幸好我不唯心,坦然等待。
    近十一点,我才被喊了进去,可怜的脚已等得有点麻木了。
    这是间小型的教室,可以坐二十多个学生。后面又加了几个座,坐着象是领导模样的人。连续上了三节课,新鲜感已过,学生们情绪有点疲倦。
    我微笑地放下教案,依在讲台前,开始我的上课。“著名的歌星芭芭拉、史翠珊有首经典老歌里面有句歌词是这样说的:亲爱的,今天我的嘴唇美丽吗?亲爱的,我的裙子紧不紧?”
    说到这儿,我故意停了下来,学生们的注意力已被我拿拢,一起哄笑:“不紧,亲爱的。”
    我笑着继续,“我也不敢穿太紧的裙子,对于我来讲,舒适就是最好。有一条这样的裙子,我想撑一把雨伞,不,不要说是戴望舒《雨巷》,我早已不是结着愁怨的丁香姑娘。我想去苏州、杭州的任何一个小镇,青砖白墙、流水小桥,沿水盈盈而立,自成一道风景。也许我会坐在乡间廊桥的一边,傻傻地想起一些往事,不然去一家临岸的茶馆,泡一壶雨后的清茶,听一曲地方戏剧。我想住到农家,吃正宗的当地特产。是,一切都是因为这条裙子,我把自已融进了不同的场景。其实,音乐也可以,诗歌也行,中国有句成语,叫:触景生情。美丽的文字给了我们许多想像的空间。从衣衫,音乐,诗歌,都让我想起了一个美丽的地方,那不一定是名胜古迹,但也会让你悄然成行。不要忽视任何一个细节,细节背后就是隐藏的商机,再深处那就是旅游经济。当著名的景观人满为患之际,一条清新的路线一定也会让你收获不浅,华贵让人震撼,唯有怀旧与自然是永恒。”
    不知是谁先拍起了掌,然后,掌声响成一片,久久不息,我只得停下道谢。
    课上得非常顺利,学生两眼闪亮,抢着发言,我不得不把课拖迟了十多分钟。
    “让人动心的旅游线路不一定是天花乱坠的宣传,其实简单的直白更能让人激情冲动。我走遍巴黎的每一个角落,我会一直走到市中心,那里有一条四里的行人路,能让你走过巴黎的23条桥,你可以每天在最喜欢的桥上,喝咖啡写日记,听着河流的声音,轻轻吟唱。这是《情归巴黎》里的几句台词,每听一次我都会涌起无限的向往,而我想起的不是时装、香水、铁塔,而是……“
    “桥!”下面异口同声地回答,我的面试结束。我可怜的脚早已疼得失去了知觉。
    学生不肯散去,领导们也聚在后面讨论着什么,我收拾好教案,走下讲台。
    “老师,你下学期来任课吗?”学生围了过来
    呵,这个决定权不在我,我继续微笑,不语。
    “如果你来,我一定要选你的课。”几个女生甜甜地看着我。
    “当然,谁不选呢,刚开始我还以为老师是讲文学的,没想到,经济课也可以讲得这般唯美。”
    我真的好感动,有种为人师表的伟大,某些时候,我好象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晨老师,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一位女性领导走过来,诚意地说。
    齐鹏还没有来,我也找不到理由拒绝,便欣然同意。
    这饭一吃吃掉了我一个下午,韦校长,也就是请我吃饭的女领导,带着我参观了校园,介绍了学校的情况,还趁机让我签下了任课的合约。这样的面试结果应是最好的了,所以我脚很疼,但我心情却不坏。
    告别校长时,时间已近傍晚,无论火车还是飞机,都已没有班次。行李还在齐鹏的车上,他的手机一直在使用状态,我突然有点象流浪儿,这情景是否有点象乐极生悲?
    下班时分,出租车匆匆一闪,都不是空车,公交和地铁又不熟,熟了也不知坐向哪?我走走停停,张望着,看会不会看到有齐鹏那辆拉风的车。路灯都亮起来了,我再也走不动,寻了个交通栏杆坐下拦出租,我决定还去原来的酒店。
    是我的影子太缈小,还是夜色太浓,竖了很久的手指,仍没有一辆车停下。我有点开始胡思乱想,心不规则地跳跃着。
    齐鹏终于来电话了。“晨曦,公司出了点状况,我跑不开。这样好吗,我让人过去接你。”我看见有辆车徐徐地在我面前停下,心内一喜,“不必了,我坐车回原先的酒店,你把行李送过去就行。”他一腔疚意,便关了电话。看来他是真的很忙,居然忘了问我面试的结果。
    放好手机,我发现停下来的车并不是出租车,一个似曾相识的儒雅温和男子依着窗,正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七,心往北飞  下
    心象漏了一拍,我慌乱地站起身,不提防脚下一扭,猛地坐倒在地上,好不狼狈。
    他下车,过来扶起我。我的脸烫得可怕,“这世界真的很小,沈教授。”我自嘲地冲他微笑。
    沈仰南拍去我身上的尘土,“嗯,不算大。难得你还记得我。”他的眼睛幽深得让我发怵。
    “当然,你是名人。”我谦恭地说。
    “那为何没给名人打电话?沾点光也是好的。”他看了我足足有五分钟,半玩笑半当真说。我不敢说我扔了他的地址和号码,心虚地转开视线:“你工作忙,哪能乱打扰呢?”
    “哦,真能为我着想。”他佯装瞪我一眼,拎起我塞进车中。我不敢逞能,乖乖地坐着,我发现我有点怕他。
    轻轻地嘀咕了一下地名,也不知他听没听见。没有了陌生那层外衣,我在他面前象个犯了错的学生。
    车加入了车流,象龙一般曲行着。北京的夜晚真美,华灯高照,高楼林立,我拘束地把玩着包带,眼睛不敢乱转。
    “手机拿过来。”红灯时,他打破沉默,手伸到我面前。我忙递给了他。
    他拨了一个号,萧邦的夜曲在小小的车厢里飘扬,那是他的手机。“陌生小姐,请问芳名?”他倏然转过身来。
    “晨曦,早晨的第一束霞光。”他的眼中有太多指责,我有问必答。
    手机还到我手上,电话本中第一个换成了:沈仰南。很强硬的手法,我无力抗议,只有屈从。
    车停在我住的酒店前,他打开车门,“你先休息下,我定个位便来接你。”
    我想说我脚疼得不能走路,看看他的表情,话连着口水一起吞了下去。
    行李已送在大厅里,我向总台要了原来的房,洗了澡,换下一身装束,挑了件白色无袖裙,镜子里狼狈稍微收敛了些,这才放心下楼。
    他的车已在外面等了。
    一路上,他专心开车,我专心看夜景,似乎他把我带去天涯海角,都可以。
    车在一个广式茶楼前停下,显然是熟客,早有小弟跑来接过了车,门童开门时,欠身问好:“晚上好,沈教授!”
    餐厅有两层,带位小姐领着我们上了楼,我在楼上看到了几个只有在杂志和电视上才看到的面容,我不是粉丝,便做到象陌生人般直直地走过,但别人认识他,恭敬地起身招呼,他亲和地含蓄了几句,说他有客人,便走过了。
    我们的餐桌是在一个雅间里,说是雅间,其实并不封闭,但有一个不受打扰的空间。“本想去吃西餐的,但看你很累,西餐的规矩太多,时间又长,下次吧,今天我们吃些南方茶点,清爽点的,可好?”他一边看菜单,一边对我解释。
    我点头,要了萝卜包和野菜饼,还有虾饺,一大壶花茶。他要了同样的。
    点菜的小姐走开了,微暗的灯光下,只有我和他。
    不知说什么好,我冲他浅浅微笑。“真的好谢谢你,在没遇到你之前,我已经坐了很久了。”
    他饶有趣味地打量了我好一会,“你和那夜有点不同。”
    他不也不同吗?那夜我和他有点象孩子,任性赌气,成熟的人不会那样,在梦境里,人可以为所欲为,这是现实。
    “也许吧!”我扭头看向别处,就餐的人轻声谈笑,享受夜晚美好的时光。
    “我当时以为看错了,因为这真的太不可思议,在北京的街头,我居然捡到了你。”
    他仍在回味刚才的情景,老实讲,我也一样处在震撼中。无巧不成书,故事就是这样继续的。
    “捡”字用得真好,很贴切。
    “晨曦,序幕已拉开,你我是不是应彼此从新认识一下?”他挑挑眉梢,深究的目光,意味深长。
    我有点不自然,他是博士生导师,著名的音乐评论家,音院的教材有许多都出自他的著作,我比他的学生都差之千里,我有什么能介绍呢?喝了口茶,调整了一下心绪,硬着头皮面对他的目光。
    “晨曦,江苏扬州人,独生女。现在在江苏的一所大专教书,经济学。不出意外的话,下学期会到北京的旅游高专任课。”
    “想不到我们是同行。”显然,他很满意这样的介绍,笑得如沫春风一般。“怪不得刚才坐在高专附近,是来办手续的吗?”
    我刚想回答,小姐推着餐车过来了。点心一盘盘上了桌,颜色和形状,诱人又诱胃。
    他倒上茶,递给我。一口芳香的清茶入肚,我才发现我真的很饿。这一整天,我早餐只喝了杯牛奶,中餐时刚上完课,情绪波动得根本无法吃下任何东西,一下午折腾到现在,我的胃终于苏醒。
    他似乎无意吃东西,只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茶。吃了一盘点心,我稍稍缓过神来。“今天一天真的很累,上了一堂大课,走了很多路,办了许多事,现在才知我忘了吃饭。”
    “干吗安排得这么紧?”他把他的点心换给了我,不解地问。
    “我只请了两天假,明日还有课。本想今晚的火车回去,旅游高专的校长拉着我参观学校,一下就成了这样。”我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又是个很不错的意外。“他幽幽地说了一句。
    我抬眉看他,手机响了。
    “晨曦,我在酒店门口,你下来吧!”是齐鹏。
    我歉意地冲沈仰南点点头,背过身。“我现在外面,暂时不回去。”
    “哦。”齐鹏有点失望,“面试怎样?”
    “合约先签了三年。”
    电话那端,他开心地大笑,“我怎能对你不刮目相看呢?祝贺你,现在我要为迎接你来北京好好准备了。”
    “早着呢。”
    “七月,一定要过来。”
    “不要,九月。”
    “我说了算。”不等我坚持,他搁了电话,我气得脸都有些青了。
    “很好的朋友吗?”沈仰南随意地问。
    朋友?谈不上,主管,更不是?合作的人吧,这样好象又说不清,我想了一会,“认识的一个人。”
    “认识的一个人,值得气成这样吗?”这宽慰的话语中象包含着疑问,我无意多想,心情都被那个“七月”所困住了。
    我可以不在意齐鹏的决定,但似乎又不能不在意,整件事,我好象欠了他什么。炎热的夏季,独自呆在北京,那情景有点戚戚的。
    “想什么呢,这么久都不答话?”他敲了一下我的桌面,我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冲他微笑。
    “对不起,一些事有点烦。”
    “吃饱了吗?”他宽容地点头,关切地问。
    “早饱啦!”一桌子点心,大半在我肚里,哪敢不饱。他招来小姐买单,礼貌地加上小费,小姐脸红红地道谢。
    五月的夜风有点凉,毕竟还不是真正的夏天。我抖嗦了一下,抱起双臂。他自然地揽过我,在他臂弯里躲风。肢体的接触,可以意外着礼节,可以意味着其他,我不会多想,他待我,象师者对学生,包容关怀的成份居多。
    “明日的火车是几点?”他低头轻声问我。
    “只有晚上的,飞机周六才有航班。”我郁闷地说。明早又要请人代课,也不知班上那些酷男们有没有闯祸。
    小弟开了车过来,他接过钥匙,开了门,让我先进去。
    “我们游游车河吧,你都累了一天,不去别的俱乐部。你呆在北京后,我们有机会去的。”明明是决定,他却还要问一下。
    以后带我吃西餐,以后带我去俱乐部,做导师很闲吗?可我以后要上课,要为齐鹏卖命,我却会非常忙。也许他只是随意说说,我何必去当真呢?
    车悠悠地上了环城路,没有目的,只是顺着方向向前。我慵懒地依在椅背上,让眼睛去适应窗外的夜景,这座城,我至少要呆三年。
    “喜欢北京吗?”
    “作为国人,北京是首都,在心中的位置是神圣的;作为游客,北京古老而又神秘,是吸引人的;定居北京,它没有太好的环境,而且非常拥挤,不算很喜欢。”
    他笑了,“但你来了?”
    我回应他的笑意,“人是矛盾的,这边机会很多吗。”
    “晨曦,知道吗?你有时很理性,有时却很感性。理性的你聪慧而又冷静,感性的你却忧郁而茫然。”
    他的语调低沉而又磁性,柔柔的拨乱了我的心弦。“沈教授,不要把教育心理学应用到我身上,看我,就糊涂些吧!这样我有安全感。”
    “你呀!”他拖长了语调,“依然敏感得让人无措。”
    这句话,我从北京一直回味到学校,仍没有想通。我确实敏感,但我大半时都掩饰得很好,不会让别人看清我真实的情绪,无措又怎说得起来呢?
    辞呈交到校长室才两天,学校便传开了。在校园的每一处,都会遇到各式的问候。
    “晨老师,你要去北京啊,真让人羡慕!”
    “我们就知道晨老师不会在这里呆很久的,小地方吗。”
    “晨曦,你个大坏蛋,居然敢扔下我。”yīn柔一听到这个消息,象个怨妇,冲进办公室里。
    “明明是你先扔下我的。”她先要嫁人,不是吗?我嗔怪地说。
    “不一样,那是爱情,我们是友情。”她雄辩得理所当然。
    “距离会让友情地久天长。”
    她又伸出猿臂抱紧了我,坏坏地一笑,“北京的精英很多哦,你是不是想去吊一个?”
    我苦笑,精英也是人,坏起来比常人更出格,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对啦,沈仰南也在北京教书,你会不会遇到他,要是遇到,帮我要个签名。”
    “我……”我躲闪着yīn柔的目光,嘀咕道:“那种名人我哪里会遇到。”话音未落,电话响了,是那位名人的。我的脸因撒谎而赤红。慌慌地拿着电话,,跑进二十米外的资料室。
    “什么神秘电话,还躲起来接。”yīn柔不满地抗议。心中有鬼,我头也不回。
    “在课上吗?”沈仰南好有耐心,坚持到我跑进资料室。
    “没,没有。”跑太急,我有些喘。
    “下次不要这么急,你不接,我隔会再打过去也一样的。”从北京回来后,他每天总会打个电话,聊聊两边的天气,说些工作上的事。似乎只是想确定我在,彼此问个好而已。
    有意无意,我的心总是被他润得湿湿的。我仍然不敢想太多,也没有理由想太多,他的门生里美女如云,把我放在其中,只能做棵绿草。但我却是棵清高的小草,宁可在野外风吹日晒,也不愿为衬托红花,而洗去我所有的个性。童话写在故事书里,而不发生在现实中。
    我承认他温和俊雅、迷人,有魅力,但我不会看呆。意不乱,情也不迷,对他,我理性大于感性。
    “手续办好了吗?”他体贴地提醒我应神游归来。
    我扯扯嘴角,“嗯,只是一些杂物要收拾几天,还要回家一趟。然后,就该去北京了。”
    “好,等你!”
    电话搁了,我傻站着,久久不能回神。门突然被推开了,谈剑一头飞扬的长发,酷酷地立在门前。
    我拍拍坚强的心脏,责备道:“你为何不先敲门,想吓死我呀?”
    “他们都在说你要去北京了,真的吗?”他无视我的威严,问道。
    我推开高我一头的他,笑着说:“我不做辅导员,还有别人做。”
    “呵,看来是真的。晨曦,这世界真小,也许我们要在北京会师喽。”他英俊的脸上,一脸阳光灿烂。
    “不会吧?”他还有一年才毕业,怎么可能放弃现在的学业,就是去,也不是我学生。不做辅导员,让我心情大好。“好,老师在北京请你吃小吃。”
    “说定了。”他伸出手,我举手相击,一言为定。
    一切都办妥后,我才电话告知妈妈。不象所有人表现出的意外,妈妈沉默了一会,才小心地说:“子中也在北京工作。”
    “嗯!”这与我有关系吗?
    “妈妈让他关照你一下,好不好?”经过了很多事,我妈妈变得特别谨慎了。
    关照我的人已不少,何况我还是一个有行为能力的人,我是不是退化太多了。“妈妈,放心啦!那边同学多,高专的校长也很好,能有什么事?不要麻烦别人,好不好?”
    我委婉地提醒妈妈,不要再乱拉郎配。
    “哦!”妈妈有些失望,无奈地放下电话。
    拉着yīn柔,在小城里骑车转了几圈,心情有点恋恋不舍。我曾把这里当成一个避风港,诚心做个隐士。现在,我把自已抛了出去,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走了,就这样走吧,我的眼眶一红,一滴泪柔柔地落在风中。
    八,情动如水  上
    七月,齐鹏花了半天,带我去看了住的地方。一个旧公寓三楼临街的房间,有卧室,有客厅,厨房,卫生间都有,家俱很少。我横看坚看,合意极了。这里离学校只三站的距离,附近有公园,还有一家家乐福超市,线路又不复杂,走两次,我就能独自走回来了。齐鹏为我配了台笔记本,,还细心地为我申请了北京的手机号。看着我一脸的感动样,他挥挥手,“不要忙着谢。钱我会从你的酬劳里扣去。”
    “那也要谢的,不然我一个人初来乍到,何时才来办妥这一切呀!”我是爱憎分明的人,别人的好,我还应铭记五内的。
    “那么,就早日进入状况吧!一周的时间收拾和整理,够了吧!”他真会得寸进尺。
    我认命地点头,来了就不再抗拒。
    “有事给我打电话,这边治安不错,偶尔晚上散个步也是可以的。”我送他下楼时,他又转身叮嘱了几句。
    楼梯口,一个上楼的女子皱着眉看着我们。
    我微笑地点了下头,她“哦”了一声,一副酷傲的姿态,很有几分高高在上。
    我没有在意,把齐鹏一直送到楼下。上来时,发现她站在我房间的门口。
    “你是刚搬来的?”她说话时,面无人情。没有人规定人跟人讲话一定要笑,我也淡淡地回道:“嗯,刚搬来。”
    “刚刚是你男朋友吗?”
    我恼怒地看着她,但仍老实地回答:“不是!”
    她没有走开的意思,我不客气地开了门,不再理她。
    “我叫许丽,住在你隔壁。”她指指对面。我关门的动作慢了下来,僵硬地说:“你好,我是晨曦!”
    她点点头,走向对门,按了按门铃,一个全身只包着一条浴巾的黄头发男人打开了门,我低下头,快速地关上门。
    门不隔音,一声嘤咛的呻吟从门缝里钻了进来,紧接着便是重重的喘息。我吓得赶快逃进卧室。
    我想念小城,想念校园里的宿舍,想念yīn柔。这个地方,好象没那么合意了。
    但我却又无能为力。
    整个处所,我用了三天,把每一个角落都用水细细地清洗了一遍,还把家俱换了个位。客厅成了书房,反正没有客人来,卧室和厨房的用品也从超市一趟趟地搬回,带来的行李,挂的挂,摆的摆,现在这个家有模有样的了。可怜的我,每天累得一躺下就睡死了。
    第四天,仍起不来,索性又整整睡了一天。
    第五天是个雨天,从夜里就开始下了,密密的,无声无息。我决定去书店添些书,路远,有很多专业书,我没有带过来,有时查资料时会用得上。拿钱包时,我看到了齐鹏申请的手机卡,这才想起好几日没有开手机了。
    换了卡,先给妈妈报了平安;给yīn柔发了条短信;看到沈仰南的名字时,我迟疑了一会,轻轻地按了下去。
    “你好!”电话那端的声音礼貌疏离。虽然和他相识不久,我却清晰地感知,他看似温和,实际不好相处。
    我轻笑出声,“沈教授,我是晨曦,这是我刚换的号码。”
    他的声音立刻显出了一丝温度:“你在哪里?”
    “北京。”
    “地址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我看了一眼窗外漫天的雨丝,“不要了,下雨呢,我一会要去书城买书,以后再去看你。”
    他没给我说“再见”的机会,就堵住了我,“到底在哪里?”
    我迟疑了一下,告诉他在家乐福超市门口等他。他是个大忙人,我——一个他碰过两次面的路人,却在占用他宝贵的时间,合适吗?
    我困惑却又无力拒绝。
    撑着伞,独自站在超市的门前。逛超市的人很多,推着车,大包小包,不知今日是不是周日,不上课时,我就会忘记是周几。等待的时光特别漫长,我数着羊来打发无聊,当我数到六十时,我的伞下多了一个人。
    烟灰的T恤,米色的长裤,书卷味浓得我转不开眼睛。
    “什么时候到北京的?”他轻揽着我,走向路边的车子。
    “今天是第五天。”莫名的,我的话音有些颤抖。
    “怪不得电话都打不通。”他笑着跑向另一边开车门,雨大了起来,他的头发微湿。
    我拿出纸巾递给他。他包住我握纸巾的手,“晨曦,今天终于觉得你是个真实的人了。”
    “以前我难道是假的?”
    “不假,但很虚拟,似乎一走近,就消失了。”
    “我有这么缥缈吗?”我傻傻地问。
    “呵,以后再谈吧,现在你是真实的就行了。啊,真是美丽的一天,我们要好好庆祝下,祝贺我们的晨曦终于到北京了。日本菜?法国菜?”他愉悦的样子真的让人觉着亲切。这样的老师,我也不会逃课。
    “有第三种选择吗?”他去的地方一定好贵,我不好意思让他破费。
    “当然,你说吧!”
    “韩国菜吧!”韩国拌饭,价格经济,份量够足,我和yīn柔以前常吃。
    他点头说好。结果我们去的是东方萨拉伯尔酒家,以韩式烧烤为主,价格不菲。精致的包间,古色古香的餐桌,柔和、舒适的灯光,轻缓、悦耳的音乐,看着这一切,我连连叹息。
    “干吗皱着一张脸?不喜欢吗?要不我们再换?”二个人的空间里,他的亲切感更重。
    哪里还敢再换。我环顾四周,尽量自然地一笑,“这里很好,我也有不真实感了。”我的家算是小康,出去吃饭的机会也常有,这样高档的餐厅,我们却很少踏入。不是讲不可以进,而是我和他的交情好象没有深到这般慎重。
    他看出了我的沉重,轻拍着我的手背,真诚地说:“不要想太多,晨曦,今日是为了庆祝你来京的,应该正式些。”
    我诚惶诚恐,“谢谢你,沈教授。”
    他盯着我,眼眶窄起来,眸光变得尖锐,那神情象是看着一个外星人似的。我不安地等着他训话,但他只轻轻地叹息一声。我发现我的心脏不是跳动的,而是颤动的。
    服务先生进来点燃炭火,放上烤架,把拌好的牛肉和海鲜、蔬菜放在一边,便轻声掩上门,出去了。沈仰南熟练地在烤架上涂上油,然后把牛肉放在上面。不一会,室内就飘荡着缕缕肉香。
    “晨曦,需要我以后称呼你晨老师吗?”他翻弄着牛肉,漫不经心地低问。
    “呃?”我半张着嘴,睁大眼睛。
    “我们是同行,彼此称呼对方的职务,是一种礼貌,我以为我们之间会有点不同,所以突兀地称你为晨曦,没想到这只是我的一厢认为,以后我会注意的。”
    如果他是一面镜子,我想我一定会看到我的脸是红一阵白一阵。在他面前,我总是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刚搭建的城墙,一点点又被他推翻。如果想保命,以后还是少见他为妙,不然我就只有投降的份了。
    “不是,沈,沈……是我太拘礼了,我改。”一切都说不清了,我只能顺着他的思维转。
    “不要太为难,这没有什么,我不介意,叫我教授的人很多,多得我都以为这就是我的名字。”他笑得云淡风轻。
    我小心地说:“不为难,我介意。”
    他的表情更丰富了,一边将我面前的盘子布满了菜,一边愉快地问:“那你叫我什么?”
    “沈仰南!”我咬牙切齿。
    “职业病吧,连名带姓地喊学生呀!”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面前的盘子扔到他脸上,什么温和俊雅,分明是个喜爱捉弄人的恶魔。
    “晨曦,你刚才也是这样喊的。”我以牙还牙。
    他做出一幅醒悟的样子,“曦,曦儿,小曦,我可以选哪一个?”
    好想晕倒,他真的不怕恶心吗?
    “呵,还是晨曦好听。”
    “嗯,这是你的意见我尊重,我的意见你也要同样接受。叫我仰南,象我那些好友一样。”他低沉的嗓音有蛊惑人的力量。
    “仰南!”我在心中悄悄叫了一下,觉得没有办法叫出口,但看到他期待的模样,我点了点头,决定先妥协。
    “晨曦,不要先拿把尺在我和你之间量好距离,很多事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因为欣赏,才会相处快乐。我们还很陌生时,都能真诚相待。为何熟悉后,反到中间象砌了一道厚厚的墙。我也许表现得太急切,没有想过你的感受,是我疏忽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在北京,我真的开心。”
    我拿筷子的手僵硬地停在空中,羞惭得想逃。确实,我想太多。
    他把烤好的海鲜放到我面前,腾出手握住了我的,“不要先去设定什么,顺其自然点,你太紧张了!”
    我抬眼看他,他的眼眸幽深如海,我轻轻点头。
    “现在还没有开学,你后面的时间如何安排?”怕我难堪,他转移话题。
    “我有些事情要做,不会太闲。”
    “和那个认识的人?”
    我惊异地抬起头,“你怎么会知道?”
    他指指头,“用脑子呀。”
    唉,难怪这么年轻就是导师,真的有过人之处,我自愧不如。“嗯,是和他一起做些事,我答应他的。你呢?”
    “学生准备毕业论文,要指点一下,还有几次演讲和几场比赛评委工作,刚写好的书稿还要再看一篇,也是闲不下来。”
    都忙,就没机会碰到了,也不算坏事,和他一起,他能自如,我却慌乱。
    我知道他很有名,yīn柔冠为“少妇杀手”,一直以来,我认为这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没有太去当真。当他伴着我走进书城时,惊叫的女生和慌乱的人群瞬间把他围得水泄不通,我真的呆住了。
    他苦笑地隔空冲我耸耸肩,十米外,我爱莫能助地也耸耸肩。
    书城经理出动了保安,才让他走了出去。我抱着书回到停车场,看到他,笑得前俯后仰。
    “被很多人当作梦中情人,会不会很有成就感?”把书扔到后座,他飞快地把车驶出停车场,看着他温雅的面容,我戏谑地问。
    “被梦中情人当作自已梦中情人的人,会不会成就感更浓?”他反问我。
    好复杂的句子,我重复了几遍,仍没明白。沈仰南腾手轻打了我一下,说:“笨!”
    嗯,我确实笨。
    书太重,我只得委屈他送我到住所的楼下。车刚停下,我便看到那个叫许丽的女人拎着一大包东西正欲上楼,今天,她穿了一身职业装,显然刚下班回来。
    听到车响,她扭过头来。我下意识地抱住沈仰南,不让她看到他。
    “怎么了?”他有点意外,惊讶问。
    我轻声俯在他耳边,低低说:“等一会,有人在看你。”
    他明白了,反抱住我,温热的气息把我的颈子弄得痒痒的。许丽撇了一半脸过来,下巴抬着,居高临下地上楼了。
    我松开沈仰南,“以后不能让你送我了,这边的邻居好奇心很重。”他是名人,要是传出去,我可不知如何应付。
    他笑着点点头。我拿了书下车,催着他走。他冲我摆手,走了。
    刚从二楼拐了弯,我便看到许丽站在楼梯上。我点了下头,继续上楼。
    “你异性朋友不少吗?”她上上下下打量我,嘴角的弧度是下弯的,吐出来的口气是酸的。
    我按住上串的怒气,“你观察得可真仔细。”
    “开的都是好车,你还真看不出。”她yīn阳怪气,我气得转过身瞪着她。她吓了一跳,稍稍收敛地退后一步。
    我挺直了腰,转身上楼,当她是空气,不去理会。
    门刚关上一会,她的门铃响了,那种气喘的压抑声又在门外响起,我真想知道这是何样的爱,以至于狂热得需要如此的不避嫌疑。
    雨还在细细地下,依窗听着雨落,我满脑满心都是沈仰南的身影。
    九,情动如水 下
    第一次在北京过夏天,很不适应。这种热不同南方的湿热,会让人气闷,它是一种干热,象火对着你细细地烤,直接把你烤熟。南方稍热几天,不是有台风便是下雨,开着窗,夜风凉凉的,很易入睡,北京则不然,热天总是持续很久,下点雨,没等路面湿透,就已蒸发在半空中,北京的楼又高又多,风吹不进来,整个首都就象是只火红的蒸笼。
    我不敢出门,终日把自已关在空调房里。
    齐鹏把一些客户公司几年的资料用邮箱发给我,又寄给我一些经济频道的节目光盘。我把录像一遍遍细看,认真揣摩主持人问话习惯和风格,再对照各公司的最近情形,提出同样风格的问题,写下专业的回答。关了一周,有几家我感觉不错,便发给齐鹏。两天后,他让我打开电视,让我看经济台的访谈节目,有位嘉宾是其中一家公司的老总。他款款而谈的知性表现赢得了不少的掌声。我闭上眼睛,安心入睡。
    这种事,做熟了自然有经验,刚开始,谁都是捏着一颗心的。
    齐鹏比我开心,催我多接几家。我摇头,不想自已成了金钱的奴隶。没有人爱自已,我再不疼自已,不是太可怜了吗?
    我给自已定下的条件是每做成功一件,休息一周。不累的很,就接几篇论文。我想做个守信的人,要么不承诺,要是承诺了,就一定要完成。齐鹏熟悉我的性子,只能随我。
    成功是与孤单相伴的,关在这间旧公寓里,我好象与世隔绝,没日没夜的看资料,写文档,除了影子,我看不见任何人。有时,我很想许丽来搔扰一下我,那样至少也是个人。可她好象也不见了。
    孤单有时会让我绝望,我不知我这样辛苦为什么?北漂的人图的是出人投地,我呢?
    我很想家,却不敢打电话,我怕妈妈听出我的孤单。yīn柔正在新婚中,我也不方便打扰。当思念无法负荷时,我学着做菜,虽然不是大户人家,我自小也是娇养得很,水手不沾,工作后,学校有餐厅,更无需自已动手。现在独自在外,无依无靠,时间又多,就学着做点打发时间。做得很累,吃得很少,慢慢也就倦了。我期待赶快开学,那时应是秋天了。
    沈仰南睡前总会打来一通电话,隔着电波,我可以放松地与他闲谈。我们会一起聊聊彼此的学生、家人、大学生活。他的人生比我丰富多了,儿时在乡下度过,中学时换了三座城市,在国内读了二年大学,在国外则呆了十年,三年前回国任教。我大学毕业,外婆对妈妈说不要再读了,女孩子读太多书,嫁人都不好嫁。妈妈信了,可我却没有嫁出去。这些我是不会对他讲的。
    不知不觉,我们变得知心了起来。呆在北京的夜晚,他的声音是我唯一的慰藉。
    今天的电话有点早,我刚冲凉出来,电话响了。
    “穿件漂亮的衣服,我们去看歌剧。”
    我愣了几秒,小心地问:“可不可以拒绝?”
    “理由?”
    “我怕我会睡着。”我对美声的东西,有种天然抵抗,当他们直着嗓子开始歌唱时,我欣赏不出音乐的美妙,反到心象被揪住,生疼生疼。学琴学了十年,我还是喜欢流行音乐。
    “那就来睡觉吧!”他在电话那端包容一切。
    我哭笑不得,“是真的会睡着,你的脸会被我丢光的。”我知道看歌剧的人都是高雅情调的小资,沈仰南这样又是音乐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朋友睡在歌剧院,别人会笑到内伤。
    “我的脸很大,一次两次不会丢光。”他继续游说。
    “那后果自负。”我提醒他,他在那边放声大笑。
    我嗜白,衣厨里四季都是白。今晚,我想添点色彩,为他的面子,也为我的虚荣。一件粉紫的吊肩长裙,脚下细高的白色凉鞋,长发用同色的丝带轻束。做不到富贵逼人,那就清新自然吧!
    看到我,沈仰南的眼中多了点热度。
    “我们的晨曦今夜就象一颗粉色的美钻。”他为我打开车门,含笑说。
    “你呢,蓝色的海洋吗?”他今晚穿了一身浅蓝的西装,温雅中添了几份贵气。
    “我喜欢这个比喻!”他神情愉悦地开着车,两眼晶亮。
    “晨曦,你喜欢话剧吗?”
    “话剧还可以,音乐剧也行。我最喜欢的是越剧和黄梅剧。”
    “咦!”他惊讶了。“象你这么大的女子,喜欢戏剧的人不多呀。”
    “嗯,我妈妈喜欢,小的时候,她总抱着我到处看戏。渐渐的,我也迷上了。戏剧情节一般贴近生活,大半取自于民间故事,让人有亲近感。越剧和黄梅剧的唱腔又优美婉转,喜欢很容易的。”
    “那京剧呢?”
    “京剧虽然是国粹,但我却喜欢不上来,可能是里面的讲究太多。昆曲也是,最近好象很风糜,但又有几个是真正的懂,多半附弄风雅罢了。我对钟爱的一切很执著,不管它是俗还是雅。”
    “这个观念我很赞成。”我们相视而笑。
    看歌剧不比看电影,买点可乐和爆米花,一件大T恤,摊坐在椅中,谁也不会觉得奇怪,虽不一定是昂贵的礼服,但男人西装、女人长裙还是要的。上台阶进剧场时,我看着四周的人群,只觉得象是在走某个首映式的红地毯。沈仰南习以为常,我却满身的不自在。
    时间有点早,沈仰南揽着我,到休息室待一会。刚走进,一个正讲话的男人扔下别人,笑着冲沈仰南伸出手,“仰南,有一阵子不见了,神色不错吗。”
    “柏青,何时回来的?你有点胖喽。”沈仰南情绪有点激动,我微笑站在一边,看他寒喧。
    男人拍拍微突的肚子,憨笑着说:“是呀,美国的食物热量太大,一不留神就胖了。我都回来二个月了,想等手边的事处理好,我们几个同学一起聚聚。”
    “好啊,我一定恭候。”
    休息室人渐渐多了起来,很多是演艺界名人,看到沈仰南他们纷纷上前问候。演艺界,后浪推前浪,谁都不会是永远的主角,沈仰南这样的人,却是大海中舵手。
    面对他们,沈仰南礼貌多于亲和。那个叫柏青的男人看到了他身后的我,“仰南,她是?”
    沈仰南回过身揽住我的腰,笑着说:“这是晨曦老师。”
    柏青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神情很是惊讶:“我怎么觉得好象在哪里见过你?”
    我礼貌地微笑:“可能是我长得很大众化吧!”
    “不是!”他拧着眉,努力思索着。
    “柏青,晨曦刚来北京,你不可能见过的。”
    “对了,”柏青一脸恍然大悟,“你认识谈剑吗?”
    我诧异地点头,“我学生!”
    柏青哈哈大笑,“他是我小表弟,你们学校有次体育比赛,你和他有张合影,我见过,当时还以为是他女朋友呢!”
    我脸腾就红了,我差不多能做谈剑的阿姨,他的眼光怎么会差成那样。
    “小晨,你知道吗,谈剑明年要到北京读书了。”
    “啊?”
    “他考上北京经济学院的研究生,那小子,高中时不认真,读大学时才知出力,幸好也不晚。”
    哦,我明白了,怪不得当时谈剑一脸阳光灿烂地与我约定呢。
    有这样的学生,老师也很得意。“他来后,让他给我电话,我请他吃饭。”
    “哪里能让你请,我请好了,谈剑可是对晨曦老师非常尊敬。”柏青可能讲的是客气话,我却能听成象讽刺语,谈剑不恨我就可以了,我可是象个**婆般管了他两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求救地看向沈仰南。他接受到我的信号,拍拍柏青的肩,指指剧场。柏青明了地点点头,他忽然又象醒过神来,问:“仰南,你怎么会认识小晨的?”
    “啊,在大街上捡来的。”
    柏青哈哈大笑,没有再追问,他们那个圈子把隐私看得很重,彼此之间都有默契。我也冲他绽出一个完美的笑容,这看似象一句幽默的玩笑,但却也有几份真实。
    歌剧的剧名叫《图兰朵》,意大利的名剧,讲一个中国公主曲折命运的故事。唱美声的女主角总有些胖,不那样,似乎有些美丽的高音会出不来,今晚的也不例外。剧场的舞台布置得非常奢华而又高雅,演员服饰美伦美奂。确是一场视觉听觉的豪宴,只是我无福消受。这些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打量了数次,剧目表我正看倒看、横着竖着看了几遍,然后我开始在音乐声中偷窥别人的神态,他们似乎都很享受这个美丽的夜晚,独我象一个跑错地方的外人。
    只觉着象一个世纪的漫长,终于中场休息了。站在休息室里,我一脸倦意,躲在角落中掩着嘴打呵欠。有几位演员拉着沈仰南讨论着唱腔什么的,他不时回头看我,我回他灿烂的微笑。他终究是个礼貌的绅士,匆匆应付了几句,转身陪我。
    “撑得不错!”他夸我,我苦笑。
    他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等下下半场开始时,我们就离开。现在走不太礼貌。”
    这姿态引得别人悄悄地侧目。
    我努力睁大眼睛,想驱走一些睡意,“不要,你看吧,我一会呆在休息室好了。”休息室本来就该给人休息的。
    “呵,这个剧,我看过几次了,本来今天特地陪你的,没想到弄巧成拙。”他有些抱歉,我更是羞愧。“是我没那么高的品味。”
    他摇头否决,“你内心太过于爱憎分明,对于钟情的东西,用了心去欣赏,别的,你连应付一下都懒得做。”
    他这是在读我吗?我有时都不了解自已,人本来就是矛盾的。灯光下,沈仰南象是自体发光的星球,负等的亮度,烤得我眼会痛,我无法直视他。
    “走吧!”别人进了剧场,他扣着我的手走在星空下。
    他是宠我的,很细心地在宠,我清醒,只是我现在还不知如何回应。
    十,西风乍起 上
    夏尽晚凉,随着季节的流逝,暑热退去,秋在街头若隐若现。
    终于开学了,我忙着熟悉学生,结识同事,忙着备课,比以前努力多倍。所有的闲暇时间被齐鹏买断,日子在吃饭、睡觉、上课和写文档的匆忙中度过。
    “晨老师,外面有人找。”周未的下午,我正在准备下周的课件,校工从外面走过来。“其中一个是位军官,级别蛮高。”他停了一下,又特意加了注解。
    我匆匆收拾了桌上的课本,随着他过去。
    传达室里,一位身着军装的身影看着眼熟,却一时记不起。另一位,我闭着眼摸一下也会认出。
    “妈妈,你怎么突然——”看到妈妈,我觉得有一丝困窘,倒不是怕她知道我在北京的情形,而是没预期,内心有点慌。
    “来看你啊。你到北京后,我夜夜睡不好,总是不放心,知道你不同意我来,我便让子中来接我。”妈妈眼里脸庞满满都是笑,她显然很满意她所看到的。
    “你好,温子中!”我抱歉地冲他微笑,刚刚那一刻,我又记不起他来了。穿军装的他比那日多了几份英气,显得精干、职业。
    “又见面了,晨曦。到北京为何不告知我一声?”他笑着责备我。
    “她就是怕打扰别人呗,其实子中又不是外人,对不对?”妈妈看温子中的眼神欣赏加上满意,我想我一定是她抱来的,温子中才是她的儿子。
    她那么远过来,我应该多点孝心,而不是怀疑。
    这是我的新学校,我带妈妈四处看看。林荫道上,温子中一身戎装太过显目,擦肩而过的同事、学生有意无意都驻足回首。“晨老师,你朋友好帅哦!”“晨老师,你们好配!”没等我解释,他们就带着祝福的神情跑开了。我抱歉地冲温子中耸耸肩,他还我爽朗的大笑。
    “子中,你看晨曦才来二个月,便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很不错吧!”妈妈自恋地看着我——她精心雕刻的作品。
    “当然,晨曦一直都很优秀。”她的门生跟着附合。我哭笑不得,真想当这两人是路人。
    我拉着妈妈,与温子中并着肩,沿着足球场随意漫步。微微有风吹,但在秋日的阳光下,很是舒适。
    “不错的校园,很雅致也很人文。”妈妈感叹地说:“到底是大都市,一所院校建得象个江南园林。”
    “嗯,同样都是工作环境,晨曦这里是阳光、青春,我那里却是苍老、病残。我突然想改行了。”温子中微闭双眼,看着学生们踢足球,“我也曾象他们那样充满活力,整天象有使不完的力气,不知烦恼,无忧无虑。也没有多少年,人心突然就老了。”
    我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他。他一直都是个有目标的人,永远知道下一步怎么走,怎会生出这许感慨?
    “子中,在老师面前不能说老的。”妈妈扭头看他,说:“你们虽然工作性质不同,但互补一下就非常完美了”
    温子中失常的情绪回转过来,他微笑点头,看着我的眼神多了许多味道,“老师讲得对。沾上晨曦的活力,我也会显得年轻。以后,我要常常到校园中转转,感染学生们的青春,晨曦,不会不方便吧?”
    “不会,欢迎你过来!”我淡然一笑,不作他想。学校里有个人工湖,湖中有个小小的陆地,学生们戏称岛,岸与岛之前用曲曲折折的桥相接,岛上还修了一座亭。每到晚上,学生们在这里唱歌,弹琴,很是热闹。现在还没放学,亭子上空无一人,我拉着妈妈过去坐坐。
    妈妈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我轻轻依偎在她胸前,“妈妈,晚上我们去吃好吃的,好吗?”
    “赚很多钱呀,这么大方?”
    “没有很多钱,只是想孝敬一下妈妈吧,还想谢谢一下子中,他放下工作去机场接你,还陪你过来找我。”
    “有我的份?”温子中凑过来坐在一边,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有种迷人的男子汉雄伟。
    我心一乱,这不是迷醉,而是我突然意识到妈妈为何一再地把我与他扯在一处。他确实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俊朗英气,事业有成,年长我八岁,有足够的能力为我遮风挡雨,让我永远小鸟依人躲在他的怀中。换了谁都会选他,可是我还是做不到,我倔强地撑到现在,这不是我想要的。
    “主要是请你,妈妈作陪!”我真挚地说,不敢对视他的视线。
    外地人到北京,都要尝一尝北京烤鸭。温子中选了王府井上的一家烤鸭店。
    车刚停下,便看到厅外候位的人很多,中国人外国人都有。我不禁皱眉,温子中回眸冲我笑笑,“不要急,我早已定好位了。”
    妈妈毫不避讳地赞道:“还是子中细心。”她伸手抚弄我的头发,“你呀,还是需要个人照应。”
    我没有反驳,驳了就显得太过敏感,让大家都不自然。
    大堂经理亲自出来带位,笑容真切,不象是商家职业化的微笑,言谈间,我才知他是温子中的病人。我们的位置靠着窗户,坐下时,我察觉到一道熟悉的目光,侧目一看,是沈仰南,坐在离我们不远的一张桌上,身边是几个蓝眼高鼻的外国人。他冲我微笑,我怕妈妈问起,没敢回应。
    “晨曦,有认识的人吗?”温子中递给我菜单,轻声地问。
    我心虚地一笑,“没有,怎么可能呢?”
    “老师,今天是周未,我们可以晚点睡,菜油腻一些没有关系吧?”他含笑看了我一眼,又扭头体贴地问妈妈。
    “好,我听子中的。”妈妈脸上一直荡漾着幸福和骄傲。
    经理接过菜单,亲自去安排了。我靠着窗坐,窗外就是繁荣的王府井,我只想这样傻傻地坐着,什么都不想。
    “那个人有点面熟。”妈妈低声对温子中说,温子中顺着妈妈的目光朝那边看了一眼,笑了,“那是沈仰南呀,老师。电视里常看到他点评比赛和讲课实录,采访他的节目很多的。呵,我们医院很多女医生迷他呢!”
    妈妈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我说怎么眼熟呢!你也迷他吗?”
    “哈,我不迷的,吴静以前常提起他,她表妹是学小提琴的,和沈仰南同在法国一所学校读书。后来,两人恋爱,住在了一起,也不知现在结婚了没有?呵,你知道我们离婚后,就没有什么联系了。”
    他们还在继续,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我看着我的指尖开始颤抖,那一刻其实也没多久,大概不到十秒钟,我再也听不下去他们的谈话,站起身就跑出餐厅。
    服务小姐上前热情地问我需要什么帮助,我茫然地站着,许久,才说出:“洗手间。”
    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我的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我不知我在伤心什么,也不知我在为什么伤心。我早已过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为何还要这般的多愁善感。
    用水洗净了泪迹,也冷却了激动的心情。妈妈还在外面,温子中还在等,我终要出去的。
    洗手间外,立着一个人,不是小姐。只是一个我现在不想看到的人。
    “嗨!”他温雅依旧。“好巧!”
    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他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承诺过我什么,我没有理由指责,我只想离他远一点。
    “好巧!”我重复着他的话。
    “晨曦,你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比如介绍我认识一下谁?”他没有走近我,更没有伸手拥我,只是继续微笑着。
    我摇头,与他不相干的人,他何必认识。
    他的眼神复杂起来,他低下头,“这样啊,那你去吃饭吧!我明天给你电话。”
    “不要,我明天会很忙。”我急切地回答。
    “嗯,我知道了!”他包容地看了我一会,先转身走了。
    我平静了一会,才走进餐厅。经过他桌边,我目光笔直,他眼皮抬也没抬,如陌生人般。本来我们也不很熟悉。
    “去哪里了,也不说一声。”妈妈盯着我的脸,不悦地问。
    “洗手间。”
    “身体没事吧!”温子中伸手抚摸我的额头,指尖淡淡的药味,拨乱着我的心,我看着他,努力挤出笑意,“我很好!”
    他放心地收回手,递给我一杯果汁。我把头埋在杯子中,再不愿抬起。接下来,我只是象一具躯壳呆在那里,吃着,喝着,笑着,却没有了魂魄。
    一餐饭吃得我心累、身累!我没有接受温子中带我们看夜景的建议,只想早日回到床上,蒙被睡熟。
    他坚持送我们回来,我也不推辞,妈妈更不想放他走,说要让他看看我住的地方,以后过来多照应照应。
    公寓的楼下,我拿下妈妈的行李,无意邀请他上去坐坐,妈妈看看我的表情,也许也觉着不方便,并没有多说。
    看着他的车转上了马路,我和妈妈并肩上楼。楼梯口的灯不知怎么坏了,我挽着妈妈摸索着上去。刚走到二楼拐角处,我发现我房间的门口,两个影子贴在墙上,几乎黏在一起,看得出是男跟女,吻得很专心,很火辣,很缠绵,也很陶醉,好像电影里的艳情角色。
    妈妈惊呼得捂住嘴,另一只手掐得我生疼。我早已见多不怪,拉着妈妈拾阶上楼,在门口,我冷声说:“对不起,请让一下。”
    黑影移向一边,我开门,拉着妈妈进来。开灯,关门,当什么都没看见。
    妈妈指着我,脸色胀红,气得直抖:“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嗯!”我点头,把她拉进卧室。
    “你口口声声说能照顾好自已,没想到,你居然住在这种地方,和那种人混在一起。”
    “妈妈,”我的心情已经很坏,我不想和她吵,我克制着:“妈妈,这里是对外出租的公寓,我无权选择邻居。他们是谁,我根本不认识。”
    “那你就不能换个地方吗?”
    “谁能保证下一个邻居就不是这样。”我冷静地提醒她。她一直呆在象牙塔中,不知外面的世界早不是她认为的样子。
    “你竟然看到那种事躲也不躲?”她仍然不放过我,不讲理地狂吼着指责我。
    “妈妈,你以为你的女儿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吗?”
    “你本来就是天使。”
    我真想大哭,好天真的妈妈,“妈妈,一直以来,你把我保护得很好。我也当自已是天使,眼中只有纯洁和阳光。直到我亲眼看到我喜欢的人怀里抱着别人时,我就知道我什么也不是了。妈妈,你有没有输给一个无论从外形到学历,任何一个方面都不如你的女人,你有吗?那种感觉就象一把刀,生生地砍去了你从前所有的优越和自信。你以为的骄傲,被别人当垃圾一样扔掉,你突然间找不到自已了。能怎么样,一步步学会适应,一点一点再去寻回。这个世界不只是我们呆的校园那么大,它很大很大,容纳各式各样的人,容纳肮脏和美丽。我尽力保持着自重,你就不要再逼我了。”
    说到这,我隐忍许久的泪,一泻而下。
    妈妈呆呆地坐下,消化着我的狂风暴雨。“原来你现在是这样想的,我从来都把你当宝,你为何要看低自已呢?”
    “那是因为你是我妈妈,你的眼光不公平。我真的很一般。”我已心力交瘁,无力再和妈妈理论下去。
    “晨曦,嫁给子中吧!”
    “妈妈,要是我愿意嫁给他,我就不会来北京了。我想寻回自已,我只想过得有点尊严。有一天,我也许会嫁给他,但不是现在,那也要在我恢复了自信后,好吗?”
    我们家,爸爸对妈妈珍爱包容万分,什么都以她为中心。她以为所有的男人都象我爸爸,她遇到了,而我没有。她没有我的感受,永远不会明白我的心,她只有对我的爱,全心的爱。
    她上前帮我拭泪,“好吧,晨曦,妈妈错了,不该乱指责你。”惹哭了我,她有些内疚。
    “妈妈,你和爸爸是我唯一的亲人,试着理解我多一点,不要离我太远。”我哽咽着,突然变得脆弱起来,抱着妈妈恳求道。
    妈妈重重地点头,抱紧我,当我如初生儿般,小心地呵护着。
    今夜,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她睡得不好,我也睡得不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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