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孟紫怡认识到自己兴许词不达意,惟恐引人误解,遂而,忙不迭开口,澄清,“你莫要误会,我并非不喜欢果果,而是真心觉得果果还小,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无忧无虑,何必让她承受那么多呢。”
赵亦菲倩笑摇头,“我没有这么想,我能感觉到你是真心接纳果果的,并且设身处地为她着想。恰是因为如此,我才更觉得对不起你,同为女人,试问谁愿意自己的丈夫,除了自己,还与旁人有孩子。假如志轩告知我,他在认识我之前,和别人生了个孩子,我一定闹得他家无宁日,所以啊,你已经很大度了,我真心庆幸靖扬娶的是你。”
提及黄志轩,孟紫怡清黛迷人的柳靥轻微地蹙了蹙,坦白说,她当真十分反感这个人,甚至觉得这么一个鄙薄自私的男人根本配不上赵亦菲。孟紫怡平心而度之,这件事若发生在她身上,诚然,她笃定不会放弃对母亲的治疗,但是,她同样不会委屈自己遵从黄志轩的吩咐,她会直接找上胡靖扬,开门见山把这一消息卖给他,彼时,胡靖扬急于开拓国内市场,出价定然不寒碜,继而,凭着这笔钱去投资一些稳妥的项目,然后,钱生钱,如此,母亲的医药费既有了着落,自己也无须昧着良心去干那些个伤风败俗的事,一举两得。至于黄志轩,直截了当,掉头不顾,对待此等贱男就一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孟紫怡葱白细长的漂亮玉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咖啡杯光滑的杯身,犹豫许久,期期艾艾的目光注视着赵亦菲,轻声吐口,“兴许有些冒昧,可是,我能有个不情之请吗?”
赵亦菲先是怔愣了下,而后抬首,目光所及,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落座在对面的孟紫怡,于明艳阳光的簇拥下,欺霜赛雪,乌黑卷翘的眼睫毛泛金,犹如两只翩翩起舞的黑蝶于灿烂光晕中翾飞,清新靓丽,难怪胡靖扬为其倾倒。想到这,赵亦菲唇角不自觉地掺了些许微不可见的苦涩,随即,莞尔一笑,“你我虽初相识,但交浅言深,有何话语,直说无妨,何谈不情之请。”
接下来的话语,孟紫怡忧心赵亦菲误解,故而,字斟句酌,柔声细语,极力释出善意,“果果与靖扬终归是父女,血浓于水,哪怕眼下不能相认,也总不能像两条平行线似的,各行其道,互不往来吧。你别紧张,我没有要从你手上抢走果果的意思,我何尝不知一个孩童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家庭的完整,爸爸妈妈朝夕相伴,同时,我也知道你先生他很疼果果。只是,靖扬他…尽管靖扬只字未提,可我仍然能感觉到他其实很喜欢果果,很想念果果。我是这样想的...能不能烦请你偶尔把果果带出来,好等他们父女相聚片刻,如此一来,至少可以彼此不留遗憾。最后,请你相信,我这般提议,绝对不是为了日后与你争抢果果添加筹码而未雨绸缪,实不相瞒,我也挣扎了许久,思量了许久,只是,父女亲缘不可断,我不想因为我的一念之私,而剥夺他们父女享受天伦之乐的权利。”
话语其时,赵亦菲见善若惊,热泪盈眶,待孟紫怡话毕,赵亦菲早已泪流满面,不能自已地伸出双手握住孟紫怡的右手,感喜之情,溢于言表,“善心如光,你非但是一个大度的女人,还是一个善良的女人,此时此刻,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仿佛千言万语都不足以表达我对你感激。我以为你能心平气和接受果果的存在,便已经是极限了,不曾想,你竟然会主动提出让他们父女时而短暂相聚,我本来还想着,这辈子,我带着果果远离你和靖扬的生活,不打扰,不纠缠,权当弥补我对他的亏欠。”
孟紫怡桃花含笑,拍着赵亦菲的手背,低语,“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呀,我只是单纯地想让靖扬开心,以及为自己求一个心之坦然。”顿了顿,孟紫怡咕哝,“我说了这么久,你还未置可否呢?”
闻言,赵亦菲破涕为笑,高兴地回,“那还用说吗?我自然乐意,简直求之不得。”随而,赵亦菲擦干脸颊上的泪水,秋眸汪汪,注视着笑容温软的孟紫怡,叙说,“既然你坦诚相待,那么我何妨推心置腹,不瞒你说,一直以来,我虽然惧怕靖扬得知真相,无情地从我身边夺走果果,但同时,我何其盼望靖扬能够知晓果果是他的女儿。祸生不测,假如某一天我遭逢意外,溘然长逝,志轩现下待果果是好啊,可他毕竟不是果果的生父,他若能一辈子蒙在鼓里倒也罢了。万一哪天纸包不住火,果果的身世,东窗事发,而我又碧落黄泉了,届时,果果如何是好?我妈如何是好?然而,靖扬若能得悉果果是他女儿,那么彼时至少果果不用无依无靠,说不定,靖扬还能看在果果的面上,连我妈一同照顾了,就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可能对你不太公平,请原谅一个母亲和女儿的自私。”
听完赵亦菲顾虑重重的一番话语,孟紫怡觉得赵亦菲虽然嫁入豪门,看似春风得意,羡煞旁人,实则她心里从来没有一刻是真正踏实的,倒有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否则,她就不用为了母亲和女儿的将来,殚精竭虑,做尽一切打算,甚至顾不得初次见面的唐突,急于向自己求取一个保证,然而,这个保证,孟紫怡愿意成全她。
“我同样亲缘单薄,固然可以理解你的不安,只是,祸不妄至,你未免杞人忧天,相信我,不要胡思乱想,你一定可以平平安安陪伴果果长大,并且顺顺利利等到你母亲苏醒。嗯…我明白你孝老爱亲的心,也欣赏你的居安思危和防微虑远,这样吧,权当给你吃颗定心丸,大吉利是说一句,假若果真有那样一天,我和靖扬一定会照顾好果果和你母亲。”孟紫怡和声细语,承诺。
赵亦菲亮晶晶的水眸凝笑,笑中有泪,闻言,猛点头,孟紫怡清丽柔雅的面容,漾起笑涡,左手搭于两人交握的手背,对望少许,孟紫怡言归正传,“那我们便一言为定了,以后,常来常往,至于你先生那边…他之前和靖扬一样,对柿子林志在必得,估计后来也将我和靖扬的事查得差不多了,尽管我们的婚讯尚未对外公布,所以,他若问起,你便把今天鞋店的事往他跟前一说,那么今后,即便我们往来频繁,料想你先生也不会起疑的,毕竟女人间的友谊有时就是这么的无厘头,现在,我们彼此留个联系方式吧,方便日后交流。”
“嗯,还是你想得周到。”话语其时,赵亦菲拿出手机和孟紫怡扫了下微信。
随后,孟紫怡一边扭身把手机搁回手提包,一边与赵亦菲拉起家常来,“是了,你平日通常会去哪家美容院啊?改天我们一起去做个护肤吧。”
“好啊,自从我嫁进黄家后身边就只剩下冉冉一个朋友了,方才你也瞧见了,她就一男人婆,对美容护肤化妆什么的,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早就想找人陪我一起逛美容院了。”赵亦菲支起双肘,十指交叉,拄着下巴,兴致勃勃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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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柏公寓,孟紫怡家。
“什么?你要和赵亦菲做朋友,你脑子莫不是进水了吧?”原本在瑜伽垫上,安安稳稳,金鸡独立的孙媛媛听了孟紫怡的话语,吓得脚下一趔趄,登时,整个人往前栽,幸而,她有些舞蹈功底,平衡力尚可,玲珑身姿晃动了几下,最终稳住。
然而,开放式厨房里,正杵在流理台前,榨果汁的孟紫怡,眼瞅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却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秀气娟丽的眉眼,轻颦,“你看着点,万一摔坏了鼻子,当心段凯不要你。”
提起段凯,孟紫怡顺便关心了下其二人的进展,“你和段凯最近怎么样?”
“还行,循序渐进当中。”孙媛媛赤足走到流理台另一侧,双手枕在台面,与孟紫怡隔桌相望。
孟紫怡犹豫了下,支支吾吾,试探着问,“那你们有没有……”
看似语焉不详,实则点到为止,余音未散,孟紫怡把新榨好的果汁倒进玻璃杯里,尔后,递给孙媛媛,待其接过后,孟紫怡悠悠叹道,“我是觉得,既然是真心实意地交往,那么有些事情就不适宜进展得过快,大可按部就班,待双方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础,届时,自然就水到渠成。”
孙媛媛抿了口果汁,浅笑回答,“没有,与其一蹴而就,倒不如细水长流,诚如你所言,许多事情,大可细滋慢长,现阶段,彼此投缘更为要紧。”
孟紫怡听了欣慰点头,然而,不待她开口夸赞,孙媛媛话锋徒然一转,笑谑,“其身不正,何以正人,还说我呢,你和胡靖扬才处了多久呀,就迫不及待地心甘情愿把一切都给了他,典型的双重标准喔。”
“啧,我和靖扬好歹是领了证的合法夫妻,基于这点,无论我怎么做,都不为过,况且,靖扬说了,过几天,要带我回老家祭拜公婆呢,届时,我就是名正言顺的胡家媳妇了。”孟紫怡拨了拨耳畔的坠子,沾沾自喜中略带娇羞。
“出息啊你,不就是带你回趟乡下吗?乐得跟捡到金子似的。”孙媛媛咂了口果汁,顺嘴调谑了孟紫怡一句,不过,心里终归是替孟紫怡高兴的,毕竟孤独了这么多年,眼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遂而,由衷慨叹,“这么说来,他对你着实是认真的,我不怕开心见诚与你说,之前,纵使我故作潇洒地劝你要及时行乐,可我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暗自替你担忧。毕竟他那么一个麾斥八极的人,婚前红颜知己无数,婚后能否持之以恒待你一心一意,不到咽气的那天,没人可以盖棺定论,我忧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届时,你再经历一次情伤。”
孟紫怡听了,眸底动容,伸手攥过孙媛媛的手,握在手心捏了捏,然后,松开,继而,拎起流理台上另一杯果汁,凑至唇边。孙媛媛托腮,看向小口浅抿着果汁的孟紫怡,冷不丁,问道,“小怡,你还没把你和胡靖扬结婚了这件事,告知小沁吗?”
“唉,有好几次都蹦到嘴边了,奈何,还是说不出口,这件事的伊始比较混乱,与小沁在白湖酒店的遭遇脱不了干系。再者,你试想一下,小沁和靖扬初次见面的那个场景,得多窘迫呀,推己及人,若换我,经此一役,我今生都不想再见到这个男人了。”孟紫怡挤眉弄眼,嘟哝。
闻言,孙媛媛还真身临其境地想象了下,当即打了个寒颤,尔后,清清嗓子,道,“不得不说,着实无地自容啊,更遑论,这还是好姐妹的老公,倘若我是小沁,我都想拿块豆腐撞死自己算了。”
孟紫怡愁眉点头,岂料,不消半会,孙媛媛探身上前,眼神戏弄,盯视着孟紫怡,坏笑,“除了觉得为难以外,你是不是还有点酸酸的?”
孟紫怡先是一懵,随即,脸颊一臊,攥起一旁的烹饪杂志,气急败坏,朝着孙媛媛飞过去,“讨厌,我本来没有这么想的,可是,经你这么一提醒,霎时,挥之不去了。”
眼见孟紫怡气得跳脚,孙媛媛捂嘴,笑得欢乐,与此同时,素手一挥,杂志改道,坠落于几米开外,“人之常情嘛,你与小沁姐妹情深不假,然而,当时的小沁可是毫无保留的喔,换我,我也膈应。”
“好啦,你就别再调侃我了,不然,我就更加说不出口了。”孟紫怡无精打采,支颐,“再有,最近的小沁不知缘何变得好奇怪哦,时常我与她聊天,说着说着,她就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了。种种叠加,试问我何以细说,我甚至在想我干脆就什么都别说算了,反正小沁终有一天会自己发现的。”
见状,孙媛媛敛笑,适时安慰,“那就顺其自然吧,左右说了也是尴尬,何况,苏沁如今在凯东集团上班,而你是凯东集团老板娘,胡靖扬总不能把你藏一辈子吧,你迟早都得扬铃打鼓亮相。”
话音未落,孙媛媛猛地发现她们似乎离题万丈了,旋而,柳眉轻蹙,单手挠了挠头发,“欸,貌似我们最先讨论的不是这个吧,难道我们开始的时候不是在说你要和赵亦菲做朋友的事吗?”讲到这,孙媛媛倏地垂下手,一本正经,道,“闲话少说,小怡,我觉得这事甚为不妥,亦旧怡心,莫非你就不怕赵亦菲因此借故亲近胡靖扬吗?这一来二往的,万一他们旧情复燃,怎么办?即使他们目前没有这样的想法,难保日后不会有,虽然她和胡靖扬两人都各自结婚了,可他们有孩子呀。譬如,那些离婚夫妻,但凡离婚前有孩子的,只要一方萌生了复合的念头,另一方念及孩子或多或少难免心动,若然事情当真发展到那一步,那么小怡你何止作茧自缚啊,你还开门揖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