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杨河问:“为什么?”
“我基达很准的,而且他又是跳舞的,可能性上来说也比普通职业大很多。”
傅杨河忍不住多看了蒙克几眼。
“今天好像赵小军又是第一个来的,”小唐说,“我真佩服他,每天睡的最晚,起的最早。”
傅杨河听了看向赵小军,看见赵小军脸蛋累的红扑扑的,休息的时候也没闲着,在那压腿。
赵小军来团里这么久,他的问题不可能没有老师告诉他。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便赵小军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恐怕也一时改不了。他昨晚上开导赵小军,不过是心有不忍,想让他休息一下,但也知道改变不了什么。每个行业按能力和天资都分三六九等,即便是他们这种国内顶尖人才集中的舞蹈团,也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傅杨河,最顶尖的永远都只有那么几个,更多的就是赵小军这样的,是好的,却不是最好的。现在赵小军依然很急切,急切地想要找到自己的擅长之处,可是他好胜心这么强的人,恐怕不认为自己在哪方面是弱的,找不到自己的弱点,自然也就找不到自己最擅长的点。
这不是旁人能帮忙的事,得靠他自己慢慢磨。
傅杨河就又看向蒙克,说真的,他觉得蒙克也是个十足阳刚的小伙子,比孙雷看着还要阳光一些,充满了康巴汉子雄浑的气质,他还真看不出来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不过他多看的这几眼却被张跃给逮住了。张跃非常不满地说:“怎么,你瞧上蒙克那小子了?”
傅杨河刚张嘴,他就说:“你也太不挑了吧,他除了肌肉还有什么呀,比班觉那小子还黑,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何况他才多大?”
“小唐说他可能是同道中人,你觉得呢?”
张跃脾气不大好,说:“不知道!”
过了好一会,他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小琛,你是不是爱这一型的啊,康巴汉子?”
傅杨河想到班觉贡布,没说话。张跃十分丧气的样子,说:“你还是太幼稚了,他们这种人,也就肉体可以,真要过日子,不靠谱的,还是我更适合你。”
傅杨河扭头去看张跃,张跃本来白皙的脸庞如今变黑了一些,也清瘦了一些,看着更精干了,戴了个黑框眼镜。他有轻微的近视,工作的时候偶尔会戴一下眼镜。不过他戴眼镜的时候看着更好看些,有些书生气。
傅杨河看着这张脸,忽然想起昨夜小唐和他谈到张跃的时候,小唐对他说的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虽然张老师偶尔有点死缠烂打,可我也不讨厌张老师么?”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人心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再聪明的人陷进爱情的执念里也会成一个大傻逼。你想啊,如果可以,谁愿意花费十几年宝贵光阴去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啊,他不累么?自己不痛苦么?我一直觉得人生最宝贵的不是爱,不是金钱名利,而是青春,是一去不返的时间。他爱上你的时候还是个青葱少年,如今已经三十多岁,人生最好的时间,都拿来爱你了。如果他突然不再爱你,他自己也会迷茫吧,大概已经将追求你当做自己的人生目标了……十几年啊,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心里虽不认同他的方式,却很钦佩他对爱情的坚守,这年头,不是人人都能如此重情,你都比不上。”
张跃最近的反应有些急切,或许也是发现了自己的少许变化。
他的变化。
傅杨河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手机,手机的屏幕亮着,上头一串号码,标着“班觉”两个字。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觉得自己心里的这点波澜,都对不起张跃。
“傅老师,我根据张老师弹唱的那首曲子编了一段舞,”黄静晨过来说,“随便编的,你看看怎么样,能不能用。”
傅杨河收了手机,点点头。黄静晨就把手机拿了过来,点开了一个音乐软件,然后放在了地板上。
音乐一响起来,旁边的人都停了下来,纷纷坐下来看黄静晨。
放的是张跃唱过的《仓央嘉措情歌》,是陆沅枫的版本,优美缠绵,这个版本很适合黄静晨,他跳的极美。
傅杨河问:“我记得这首歌张老师说过有好几个版本,你们还有编其他版本么?”
肖央说:“我按日波益西伯仁切的版本排的。”
傅杨河点头说:“给我看看。”
肖央便放了这个版本的曲子,然后配合着曲子简单地跳了几个拍,他没有黄静晨准备的充分,更像是个草图,不过大致的样子都有了。傅杨河更喜欢这个,尤其这个版本的歌,唱腔甚至有些土气和瑕疵,可异常真实,叫他听了就莫名的感动,肖央设计的舞蹈动作也是大开大合,尤其后面长吟那里,高亢豪迈,充满了青藏高原式的“藏族韵味”,最后一段歌声陡然婉转寂然,让舞蹈的收尾非常自然。
“这个歌都是汉语的么?”
“有藏语版的。”张跃说着就给他放了一遍藏语版本的,不过就没有刚才那两版听起来有感觉了,主要是唱腔和配乐,年代感太强了。
“还有个侯懿航的版本,民谣类型的,我觉得独唱还可以,如果作为配舞音乐不太适合。”张跃说,“从音乐欣赏的角度来说,我比较喜欢陆沅枫那个版本,不过如今配舞看的话,好像肖央配的那个版本更好一些。”
傅杨河想了一会,问:“一首歌的时间有点短,如果重复唱一遍,第一遍用汉语版本,第二遍用藏语呢?”
张跃点点头说:“配乐也要相应调整一下,这样吧,我今天把曲子改编一下,然后叫北京的朋友帮忙录一遍试试看。”
“找个嗓音比较适合唱藏曲的,我觉得还是高亢豪迈一点的唱腔更打动人心。”
张跃点点头。
“我记得前天跟班总碰面的时候,在酒店楼下头听见有人唱这首歌。”蒙克说,“是谁唱的,我觉得比刚才手机里放的好听。”
傅杨河闻言就笑了,指了指张跃:“张老师唱的。”
蒙克眼睛一亮,看向张跃。张跃不以为意地说:“唱着玩的,跟他们录音棚里的比还是有差距……
小唐忽然偷偷递了一条毛巾给蒙克,示意他擦擦额头上的汗。傅杨河看到他这个小动作,嘴角撇了撇,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笑。
从舞蹈室出来的时候,张跃忽然说:“刚才看黄静晨跳舞,依稀能在他身上看到你从前的影子。”
“我老了。”傅杨河说。
张跃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觉得很感慨,感慨时间恍然而过,好像年少的傅杨河和他还在昨天。但是他看见傅杨河忽然站在原地不动,到嘴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顺着傅杨河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班觉贡布走过来,到嘴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张跃不想看到班觉贡布。班觉贡布看到他在傅杨河身边,也没有多高兴。
“班觉!”傅杨河高兴地喊道。
班觉贡布“嗯”了一声,跟张跃打了个招呼:“张老师。”
张跃“嗯”了一声,自顾往前走。他其实不担心班觉贡布和傅杨河有什么,也懒得监视他们,因为虽然知道这俩人没什么,但估计是因为他们俩站在一起太般配,他看了还是忍不住心里堵。
眼不见为净。
傅杨河看着张跃走远,回头对班觉贡布说:“怎么这时候赶回来了?”
班觉贡布“嗯”了一声,也没说为什么这么晚赶回来,只问说:“你的脚怎么样了?”
“昨天喷了那个喷雾,今天早晨起来又喷了一下,感觉淤血都散了,还有一点点疼。”
“那就再歇一天。”
傅杨河点点头,说:“你回去休息吧。”
“你也早点休息。”班觉贡布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拎着个手提袋走了。傅杨河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心下忽然高兴起来了,一瘸一拐地往住处走,一边走一边哼着歌,他很喜欢《仓央嘉措情歌》,觉得韵律就让人想要摇摆起来。快走到楼下的时候,小唐追了上来。傅杨河问:“不看啦?”
“蒙克去澡堂冲澡去啦,我也要赶紧去。”小唐说着一溜烟地跑楼上去了。傅杨河哑言失笑,等到他爬到二楼的时候,就见小唐提着个澡篮子一溜烟地跑了下来。傅杨河站在二楼的栏杆处看到小唐跑的太快,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了:“你小心点!”傅杨河喊。
小唐爬起来拍拍屁股,就朝澡堂跑了。
傅杨河真的很佩服小唐这种飞蛾扑火一般为爱疯狂的热情和性上坦荡的饥渴,他不曾体会过这些。
等到过了半个多小时,小唐春光满面的回来了,傅杨河问:“看见了?”
小唐兴奋地看点头,眼睛都冒着光:“我看了都害怕了,不愧是康巴汉子。”
傅杨河说:“你想小心他揍你。”
“他性格豪爽,我多看两眼他不会在乎的。不过你们怎么不安排他过来这边住,一起住多好!”
“他家离这边不远,晚上都是回家的。”
“大晚上的开摩托多危险,你们这些当领导的,怎么一点不关心员工的安危呢。”小唐说。
傅杨河笑而不语,小唐的花痴习惯了之后就没什么感觉了,有时候反倒觉得很有意思。小唐见他不说话,就凑过来跟他一起看《放肆》,看了一会问:“你说班总……”
傅杨河问:“他怎么?”
“他大不大??”
傅杨河脸一红,就想起班觉贡布的身体来,摇头说:“谁知道。”
说完了他扭头看向小唐:“他是我们老板,你可别乱看。”
小唐说:“我知道,我就是顺嘴问问,因为我发现这边的人普遍都挺大的。”
傅杨河脸上有些热,听小唐叹了口气,扭头看小唐已经躺了下来,脚丫子蹬着沙发,说:“不过我觉得蒙克好像不喜欢我,我如果能再高一点就好了。”
小唐对自身最大的遗憾就是身高,他最羡慕傅杨河的身高,觉得不高不低正正好。
傅杨河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微信来了条信息,点开一看,居然是好友申请,验证上写着“班觉贡布”四个字。
傅杨河偷偷瞄了小唐一眼,然后通过了班觉贡布的好友申请,正想着要不要主动打个招呼呢,班觉贡布的一条语音信息就发过来了,傅杨河也没多想,直接就点了一下,就听班觉贡布说:“洗澡了么?”
吓得他手一哆嗦,手机掉在了沙发上。
小唐果然愣了一下,坐起来看了他一眼。傅杨河脑子里飞快地转过无数念头,想着怎么糊弄过去。谁知道小唐压根没听清,看了他一眼,又躺下来了。
“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睡觉吧。”
小唐这才爬了起来,说:“看天气预报明天天气不好,快到雨季了。”
傅杨河等到他走了之后,才回复了两个字:“没有。”
班觉贡布的信息立即又发了过来:“我也没洗呢,要不要一块去?”
傅杨河心潮澎湃,激动了半天,高冷地回复了一句:“不了,脚没好全,不过去洗了。”
傅杨河竟为自己这条信息洋洋得意,他觉得自己回复的简直不能更好了,往床上一躺,握着手机等了半天,不见班觉贡布再回复,于是便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打了几个字,还没发出去呢,就见班觉贡布的新信息发了过来,这一次是文字信息:“那你早点睡,晚安。”
傅杨河把自己要打的几个字删了,回了个“晚安”。
“心头影事幻重重,化作佳人绝代容。恰似东山山上月,轻轻走出最高峰。”他一边哼着一边拿了牙刷牙膏,开门去二楼的公共洗手间洗漱,结果回来的时候看见肖央在楼下抽烟,路灯把他的影子照的特别长。
“你还抽烟呢?”傅杨河喊。
肖央仰头看过来,立即将手里的烟扔了,鞋底碾了一下,有些局促地招了招手。傅杨河就笑了,毛巾擦着脸回房去了。准备睡觉的时候看了一下手机,发现班觉贡布和他的对话框里,竟然有一条撤回信息。
是十分钟前发的,又撤回了。
“刚洗漱回来,你发了什么,没看到。”
“去市里的时候顺便去摄影师那里去了一趟。”班觉贡布发了一张图过来。
是他们去来古村拍的一张照片。他骑在马上,班觉贡布笑着回头看他。
那么高大,英俊,笑的那么迷人。
“挺好看的啊,你怎么撤回了?”
他只是想诈一下班觉贡布,因为他觉得直接问班觉贡布撤回了什么有些尴尬,所以拐弯抹角地打听了一句。谁知道班觉贡布却回了一个“嗯”。
简短的一个字,反倒让傅杨河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只好说:“时间不早了,睡了,明天见。”
班觉贡布回了个:“明天见。”
傅杨河简直要郁闷死了。
他觉得班觉贡布真会吊胃口,手段高明,他为了这一个撤回的信息辗转反侧,做了许许多多的猜测。又想班觉贡布不是没微信么,怎么突然加了他,难道是为了和他聊天,才特意下载了微信?因为这些疑问都问不出口,所以更让人辗转反侧。
班觉贡布就是这样,整天一副“我很笨”,“我很没情趣”的模样,其实属他最会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