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华青突然看着卓一笑了,说:“你刚才讲,关小黑屋的时候在思考‘来这里受训究竟有什么意义,能体现什么价值’。其实这个问题在我写选训申请前也想过,就像这歌里唱的,希望巨龙擦亮眼,我的目的,也就是想帮助巨龙更好的擦亮眼。我希望实战和技术真正的融合,进一步提升技术能力,更好的辅助实战——这就是我来‘暗剑’的目的和意义,我希望能留下来,然后在不久的将来体现我应有的价值,要让我们的后代别再看到四面楚歌。”
卓一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我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还没想清楚,不过我会认真想的——干姐也说要我趁年轻好好想明白,然后向着理想坚定的走下去,别十几、二十年之后才来说觉得自己路走错了。她说得一开始就找准了路,才能更迅速更顺利的抵达目的地,伟人和常人的区别就在于,有人是看了地图在冲着目标找捷径,有人却是漫无目的并且很茫然的走下去,中途还经常走上岔道。”
“你姐是干嘛的啊?”朱峰忍不住问着。
“大概是,写书的。”卓一简略的回答。
朱峰和雷涛对望了一眼,然后喃喃说道:“文化人,想问题果然深沉。我们,也没什么远大的理想和目标。”雷涛是家里穷,文化程度也一般,在当兵和当保安之间,他选择了当兵,然后就一直走了下去;朱峰则是更有目的性的,不想当农民或民工,就想当好兵,最好的兵,然后凭着实力和慢慢经营起来的人脉一步步升迁,他在射击上很有天赋,这是毋庸置疑的。
“那也想想吧,真的,得好好想一下,就算是做同一件事情,有信仰的人会更有干劲,”印华青很认真的对那三人说,“我老家是浙江平湖的,靠近上海的一个江南水乡,从小就听我奶奶讲她抗战时期的逃难经历——不会游泳的人在黑夜里坐着一艘小渔船,天空上是日本人的轰炸机,耳边听着别人的哭泣和惨叫,她吓得哭都哭不出来的发抖,江面上是无数的残肢断臂,邻船熟人的半个脑袋就落在鼻尖下,天亮后再看着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的江水……九死一生的逃难,不,准确的说,百死一生都不止。”
印华青顿了顿,然后斩钉截铁的告诉同伴:“我考大学的时候志愿全填的军校,就想着,不能再让敌人的炮火落到中国人的头上!我当兵就是为这个。”
龙泉读着印华青的唇语,一时失神,嘴下吹的曲子居然变成了《松花江上》,“……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爹娘啊,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一堂?”
他老家就在东北,是九一八之后逃难来的内地,祖上在战乱时经历的事情,大致上和印华青家的相差无几,不过是水路和旱路的区别而已。九一八对龙泉来说不止是国耻,还是祖辈家破人亡苦难历程的开始,是一段他不曾亲历却依然会铭刻终生的记忆。
“少爷,哟,你排箫都做好了啊?!”肖力阳从另一侧走来,打断了他的出神,“正巧,你的包裹到了——那姑娘也寄来了箫!”说着,他就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了龙泉。
那是两个捆扎在一起的盒子,一个细长,一个扁平,两个盒子都用很雅致的紫藤花纹包装纸包裹着,上面甚至还扎有浅粉色的缎带和缎带花,一看就是女人寄的!于是,肖力阳就这么恶意的招摇着拎在手里穿越了大半个“暗剑”基地,背后立即尾随了一大队嗅到了暧昧气息的八卦男人。
“说起来挺奇怪的啊,还有一封受训人员的信,居然和你这包裹是同一个人寄的!”肖力阳补充了一句,但没把那信给龙泉,只是催促他快点开自己的包裹。
“快快,拆开看看!”众人围成一圈激动的吆喝着,难得欣赏一次龙少的私人信件,而且是距他相亲结束后两个多月之内——有□□,绝对有□□!
看着众人那“你不拆就我来效劳”的恶狼表情,龙泉只好无奈的先拆开了那个A4大小的盒子,另外那个肯定是箫,可以稍后再打开。
盒子里是一封信,一张CD和六张简单装裱的厚水彩纸,那是六幅用马克笔和水溶彩铅绘制的带着服装设计般夸张艺术感的速写,每一张都是龙泉。
第一幅,静立在店门外看书的侧影;第二幅,他正潇洒的快步走过斑马线;第三幅,茶铺里树荫下打电话的远景;第四幅,很酷地在公交车上拎人衣领;第五幅;帅气的推门走出更衣室中;第六幅;穿着宋朝古装站在海崖边吹箫,长发飘逸、衣衫飞舞,气度不凡!
所有人看着最后一幅画都沉默了,半晌之后才有人说:“这是你?!还真***够‘少爷’!”
“美化,绝对是美化了!你哪有这么帅?!”和尚不屑的说。
“你相亲不是遇的彪悍哥斯拉吗?!怎么还会画画呢?”另外个人疑惑着问。
“谁是哥斯拉?!我什么时候说过?”龙泉也很疑惑。
肖力阳看了看CD封面,上面写着一个曲名《沧海一声笑》,又催促道:“快点给大伙儿把信念了,好回去看碟啊!这不会是什么琴箫合奏吧?”
等把那信封一拆开,倒出里面的信纸,龙泉脑袋居然被震得‘轰’一声响——粉红色的信纸,纸上四角还印着桃花,一打开就闻到了淡淡的玫瑰花香气!周围的战友都开始吹口哨起哄了,若不是因为龙少爷的皮肤实在是太黑,不然大家肯定会更惊喜的看到他面红耳赤的模样。
信,有两页,第一页,写了那个不锈钢箫的多种用途:无聊的时候可以做乐器吹奏;遇到坏人时可以作棍棒武器;爬山走累了可以杵地上当拐杖;遇到山石了还可当铁杆子翘石头……然后还有一点闲聊的话,那些话整体来看没什么问题,但若是单独的挑出来却有些不明不白的暧昧。
肖力阳凑在一旁开始八卦的当传话筒了:“……多日未见……最近好吗?……我从小就崇拜军人……帮你选的衣服是否喜欢?……想象你吹新箫的样子……一定很帅气……”
在战友的起哄声中,龙泉渐渐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些话,不像是林珑正常情况下会说的,之前的两次邮件,她的遣词都相当注意,就是很普通的朋友语气,没有一丝的暧昧感觉,龙少明白她的想法——不满意的相亲对象,不需要留下过多的牵扯或给人不切实的希望。
可这一次的信,很奇怪……龙泉想起林珑的表弟也是当兵的,猜到她肯定知道部队里的情书共享习俗,就信就像是玩文字游戏故意写成这样的,用暧昧的眼睛来读信就能看出暧昧,但又没留下真正的‘把柄’。
等看到第二页的时候,龙泉才终于明白了林珑的用意,差点郁闷得七窍生烟!
那位林珑同学,用极其担忧与关切的语气问候起了她的干弟弟“卓一”,说是看到他们两人留的地址一样,才发现弟弟就在龙泉所在的部队受训。
她说,看到卓一的来信,非常担心,他整封信里都在用非常崇拜和倾慕的语气描写自己的总教官,说他是如何的有能耐,如何的文武双全,如何的英俊帅气,最重要的是,如何的对他关切备至,热情体贴!
然后,林珑非常委婉,非常含蓄的提到,她弟弟年纪很小,才刚刚成年,还从来没有过恋爱经历,她很担心卓一会在这个敏感的后青春期分不清倾慕与爱慕的区别;怕他因为身边的总教官实在是过于优秀,而使原本单纯的崇拜渐渐变质,变成想要相伴终生的那种渴望;或者在今后的寻偶过程中会不自觉的拿对方和这个优秀的人对比;怕他在生长发育期因为旺盛的那什么生理活动受到压抑而产生了并非常态的释放……
肖力阳倒吸了一口凉气,呢喃道:“她担心……出现……不正当的男男关系?!”话音一落,众人纷纷找着各自的理由,憋着笑逃命似的离去。
那洋洋洒洒的一大篇,整得龙泉差点吐血身亡,心想,老子什么时候对那小破孩关怀备至温柔照顾了?!
再看到最后一段话,林珑千叮咛万嘱咐的恳请他,希望帮忙好好关照一下她的小弟。那个‘好好关照’落笔很重,龙泉顿时明白,这才是这封信的真正重点!
“卓一寄出的那封信审过吗?”龙泉揪着罪魁祸首肖力阳,不让他离开。
“审过啊,很正常!”肖力阳很无辜的回答,“就说了训练很辛苦,你很凶狠,哦,还猜测你那个相亲对象是不是母夜叉。”
“我什么时候说过她长得很吓人?!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猜?”龙泉无语了,很是头痛的扬着信纸说,“看吧,这下可好,人姑娘报仇来了!我跟她没关系——故意涮人的!还被她弟弟倾慕……妈的,老子绝对会成为最近几年的最佳笑料!”
肖力阳忍笑问道:“那她到底长啥样啊?”
“自己去看!”龙泉接过了肖力阳手上的要交给卓一的信,然后把光盘甩在了他怀里,“记得先帮我澄清一下!”他才不想在这风口浪尖的回去被洗涮!
“少爷,你要知道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越描越黑!”肖力阳吼完之后就赶紧着遁逃远去。
留下龙泉立在树旁咬牙切齿的高喊了一声:“53!过来!”心想,老子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好好关照’是吧?真是该好好‘关照’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