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朝阳抿了抿嘴,沉默半晌,一脸沮丧地站起身,低声道,“那我上去了,晚安……”说完,还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地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薛木出了一口恶气,仰面躺倒,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郑大钱也融入到了其他几人均匀的呼吸声中,他脑海里仍还是万朝阳一脸的可怜相。
“妈的……”薛木低低地骂了自己一句,掀开被子,沉着脸爬上了万朝阳的床。
万朝阳果然也没睡着,一见薛木上来,立马露出惊喜的笑容,正要开口,薛木却皱着眉“嘘”了一声,说:“闭嘴!不许说话!不许闹!好好睡觉!”
万朝阳勾了勾唇角,连忙撩开被子,一把将薛木揽在怀里,真就啥也没干,美滋滋地合眼睡了。
高中最后一个学期在尚未散去的正月年味里悄然拉开了帷幕,高三十三班里最后几个长发的姑娘也都为了节省打理的时间剪短了头发,所有的学生都沉下了心,心中眼中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倒是每天强迫学生们必须下楼活动半小时来保证身体素质的李晓梅,却显得有些“不知道抓紧”。
薛木也重新拿出了十年前的精神头来准备着几个月后的高考,只是经历过一次人生的他,紧张却不焦虑,当初他的心力都放在与同学的竞争和对永无止境的高分的追求,现在却只求竭尽所能,不负这重来一次的一年半的高中生活。
万朝阳也终于放下了学神的架子,每天晚上拿着英语卷子研究起了没完没了的完形和阅读,上学期期末的时候自己向薛木夸下海口说想考好就能考好,真拿起卷子来才发现还真不像物理数学那么简单。
至于两个人床上的故事,万朝阳也在薛木那一回动怒之后不敢再嚣张,尽管心里头很想,可除了三不五时偷偷在被子里互相帮忙之外,也没再提出过进一步的要求。
薛木不是不知道万朝阳惦记什么,但每天的学习已经消耗了不少的精力,那事儿在学校里怎么也是不方便,再加上他自己也委实有些抵触,因而万朝阳不说,他也就假装不知道了。
冬日渐暖,东风报春,学校里的柳枝悄悄抽出了嫩芽,学术报告厅里举行了斗志昂扬的高考百日誓师大会,教学楼门口鲜红的高考倒计时也点亮了起来,即便是平行班的孩子们也因此而燃起了些激情,整个高三年级仿佛提前进入了沸腾的盛夏,可几周后一模考试的成绩却如一场暴雪把所有人都打成了茄子。
虽然班主任和各科老师都强调了一模卷子出得难、成绩再加三十分才有参考价值、就算没考好也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努力、一切皆有可能等等等等,但孩子们看着自己的分数,再看看历年高校的分数线,一个一个陷入了“算了,人生无望”的状态。
郑大钱更是夸张,由于一模的时候正好得了重感冒,发挥有些失常,分数下来竟然才五百出头,拿着成绩单直接扑在床上崩溃大哭了一场。
“哎呀好了好了大钱儿,这回考试就是题出难了,老师不都说了嘛……”
“就是啊都说得按加三十分算,你这又感冒,怎么也得加六十分啊,看你考了五百一,加六十多分不就得五百七八了嘛!这两个月再努把力,还不得六百多?”
“哇大钱儿你考了五百一啊!不低啊!我都没上五百!”
“别哭啦大钱儿!这就是个一模,又不是高考──就算是高考,没考好也还能重来呢!”
“你这分儿根本不低呀!你不是想上中传吗?去年中传不才五百一十多嘛!妥妥够了!顶多就是专业差点儿,那也是能上呀!”
大家虽然都在为自己的成绩烦恼着,却还是七嘴八舌地围着郑大钱一通安慰。
薛木自然是最贴心的,一边柔声宽慰着,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虽然他看着郑大钱眼泪汪汪的也很心疼,但他很清楚地记得上辈子也有过同样的场景,郑大钱崩溃大哭一场之后奋发图强,二模一跃进步了八十多分,最后稳稳地上了中传,因此他也并不为郑大钱的前途担忧什么。
真正让他有些烦恼的反而是万朝阳,尽管他也老老实实地练了英语,可是一模的成绩终究也并不理想,比薛木还要低个二十多分,实在有负“学神”的称号,更何况他上辈子只上了个普通的本科,这回能不能改命还真不好说呢。
“你这语文和英语怎么办啊,瘸腿也太严重了。”晚上挤在一个被窝里,薛木有些担忧地说道。
“回头我下功夫学学,能上去。”万朝阳答道。
“行了你甭吹牛逼了……”薛木无奈道,“英语你也不是没学,不也就考了一百零几么。”
“我那还是没下功夫,我要是真努力,肯定没问题。”万朝阳又重复了一遍。
薛木默默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又问道:“志愿你打算往哪儿填?”
万朝阳看了薛木一眼,说:“不是说好了政法了吗?”
“啊?”薛木有些意外,“什么时候说好了?”
“你不是一直相当律师么,听见人叫薛律师都以为是叫你,不去政法去哪?”
薛木抬眼瞧了瞧万朝阳,说:“你就光考虑我?你自己想学什么呢?你物理数学这么好,不想学个理工科的?”
万朝阳耸了耸肩:“我对学习没什么兴趣,没意思,都是那些理论知识来回记来回算,一点儿都不新鲜,学什么我都觉得没劲,陪着你就行了,你想当律师,我就给你当法官,专门儿判你赢。”
“噗!”薛木忍不住乐了,“你要是当法官那得回避知不知道?”
“哦……”万朝阳点了点头,“那我就当对家儿的律师,专门儿输给你。”
薛木又被逗笑了,摇头道:“就你这法律职业伦理水平,简直就是我们律师行业的败类!我看你还是别干这行了。”
“不干就不干,我不就为了图陪你上四年学嘛。”
薛木被这话暖到,轻轻吻了他的嘴唇一口,柔声道:“其实大学专业也未必就等于就业方向……你将来想干什么呢?”
“嗯……”万朝阳琢磨了一阵,说:“我感觉还真没什么想干的,我就是个不思进取的人,除了玩什么都不想干。”
薛木被这话猛然惊醒,激动地撑起半个身子道:“对对对!你还是得玩儿啊!这是正经事!”
“什么?”万朝阳没听明白。
“我真是学傻了,差点儿都把这茬儿忘了,行,你愿意跟我读法学就读,反正将来──怎么着都不一定呢!”
万朝阳轻轻笑了笑,说:“说得志在必得似的,你这分儿上政法还有点儿悬吧?”
薛木轻轻一笑,翻身又躺进万朝阳怀里,得瑟道:“您就擎好吧,我指定能上,您可是得努把力了。”
万朝阳看着薛木嚣张的模样,温柔地在他脸上亲了亲,又甜甜地睡去了。
第五十四道题 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
草长莺飞,春风化雨,无穷无尽的题海中,薛木偶然探出头来,才发觉窗外的树梢上已是深绿的一片,暮春的和煦也渐渐过渡成了初夏的燥热。
年轻气盛的孩子们都已早早地换上了夏季的短袖校服,只是为了一早一晚的温差,仍会将肥大的秋季外套罩在外头,敞着拉锁,撸着袖口,有意无意地展示着充满青春活力的手臂颈项。
教室天花板上的吊扇慢慢悠悠地转着,温柔地风由上至下轻轻覆在有些闷热的脸庞上。男同学早起没有刮干净的胡茬,女同学从耳边垂下来的碎发,粉笔在黑板上飞舞摩擦的声音,和着窗外的阵阵风过时树叶的沙沙作响,落在薛木的眼中耳中,总让他片刻晃神,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的安静美好,甚至怀疑上辈子种种,不过是一场大梦。
二模考试如约到来,薛木自己心态倒是平和,不过却为万朝阳有些提着心。
万朝阳这一个月也确实下了功夫,每天两套完整的英语真题,反复磨炼寻找所谓的“语感”,同时也买了一本高考作文的指导书,没事儿就拿在手上研读里头的写作方法和参考范文。
“作文你得写呀,练笔练笔,多练你才能写得顺,”薛木看在眼里,忍不住提醒道,“你读再多遍,跟直接动笔写也还是不一样呀。”
万朝阳放下书,看了看薛木,说:“写太浪费时间了,我脑子里想八百个字出来,十分钟就想完了,用笔写得写一个小时,有这功夫我又做完五篇阅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