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过去就意味着很多事情要在这时候改变,比如说——
搬家、月考、或者出柜。当然了,这其中确实有跟换季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又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事儿。
莫珊试着把箱子放到柜顶,但是先天条件果然是很重要的,江城子走过来,一伸手,就听见箱子稳妥地碰到墙壁,整整齐齐地码在柜子上了。
“小矮子。”
“嘁。”莫珊做个鬼脸,又转身去整理其他行李,边弄边问江城子“白叔最近找你没?”
“白叔?没有啊,是哦,很久没见他了,他身体还好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过了33岁他基本属于刀枪不入了好不。”
“哈,也是,话说我他妈比千年人参还强哈。”
莫珊顿了顿,“是啊,小怪胎。”她说,“不过白叔更怪胎。”
“你们在说什么呢?”胡骎抱了个Hello Kitty的大箱子,从门外左躲右闪地挪进来,彭地将箱子丢在一堆横七竖八的行李中间。“啊啊啊啊!!!”这直接引起了莫珊的尖叫“那是日本限量的啊啊啊啊!!!!!”
胡骎坏笑着撇撇嘴,“这就是我做劳工的代价。”然后转过头来对江城子挤挤眼,后者淡定地无视了他。
莫珊没管两人的眉目传情,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箱子上,对着粉红壳子又吹又擦,一边愤恨的说:“胡骎我要杀了你。”
“不行啊,我死了你哥怎么办。”
“错了,我打算跟莫珊一起手刃你。”
“你丫打算谋杀亲夫?”
这话一出口,江城子立刻怔在当场,莫珊也愣住了。
“怎么了,不是吗?”
“……我\操,胡骎你胡说什么。”
胡骎慢慢笑起来,耸了耸肩,“怎么了,我现在可是你男朋友啊。”
这本来会是个无聊又轻松的早上,莫珊从学校寝室欢欢喜喜地搬到出租公寓,江城子来帮忙,胡骎理所当然地跟来了,三个早已熟得透烂的人,虽然完全改变了关系体系,也安安稳稳地站在同一屋檐下,插科打诨的话说了不少,但总有定时炸弹埋在后面,彭,就这么血肉模糊了。
“前面路口停车。”莫珊头靠在车玻璃上,终于说了半小时车程里的第一句话。
坐在她旁边的江城子看她一眼,“你不回学校?”搬完家已经是晚上了,这时候离学校宿舍的门禁也差不多了,胡骎回了司机,开了他爹妈派给他上下学用的本田,江城子跟莫珊并排坐在后座,这是准备把莫珊送回学校的,可是“前面路口”是酒吧街入口。
莫珊没回江城子的话,只是把手搁在车门拉手上。
胡骎回了回头:“怎么说,哪儿下?”
“前面路口吧。”江城子叹口气。
车停下来,莫珊什么也不说地下了车,走两步又蹬蹬蹬地回过身来,杵着副驾驶的窗框俯下\身。
胡骎淡然地看着她。
“我说胡骎,你是觉得好玩儿呢,还是真的不小心被阉了,只能做断背了?”
胡骎笑出来,看了看后座一脸僵硬的江城子,然后悠哉地开口:“话不能这么说啊……不过要真是不小心成公公了,那也应该是你哥啊。”
“操!说什么呢!”江城子伸手就给了胡骎一拳,捣在下颚骨上。
莫珊面无表情地看着。
胡骎再一次露出了那种灿烂得要命又很危险的笑容,他缓缓揉着下巴,斜眼看着车外的莫珊:“看见没?我现在都不敢跟你哥还手了,还能是好玩儿么?”
莫珊看着他,眼睛里迅速漫起水雾,然后在哭出来之前掉头走开了。
期间没有给她的哥哥愧疚的注视任何回应。
江城子遇见莫珊的时候正在读初二,那时候因为给白幼宁做药玉的缘故,比现在瘦得更多,莫珊后来说,江城子吃的又多还勤于锻炼就不怎么长肉,大概就是因为那几年给白幼宁吸了太多精气了。
每当这时候,江城子就推推莫珊的脑袋,“别胡说。”他说“白叔是我的恩人,别把人说的像黑山老妖似的。”
莫珊就瘪嘴:“那成,白山老妖。”
其实莫珊也受过白幼宁照顾,她跟江城子遇到的时候也是困境重重的时候,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被嗜赌的父亲卖给了性\虐俱乐部,正好那间俱乐部正跟白幼宁有瓜葛,江城子带人进去火并,顺带救了这个差点就被生吞活剥的小姑娘,于是男女主角狗血地在腥风血雨的花季相遇了,只不过性格所致,最终只能结为兄妹,做不成情侣。
莫珊把江城子当亲哥哥,但是不晓得为什么,就是对后来看在江城子面上供养她的白幼宁很不待见。
“那老家伙看你的眼神有问题。”
“我也觉得。”
“哈?”
“你不要总觉得我是榆木脑袋好不,我他妈也是会察言观色的!”
“那行,你察出什么言观出什么色了?”
“我总觉得……白叔喜欢我的校服,他不会是想去上学吧?”
“-_-|||”
那时候莫珊真想说“那不是想去上学,那是制服控。”
不过她知道说了也没用,以她哥哥的智商,是不会明白的。
只要她看好这个笨蛋哥哥就没问题了。
有一次莫珊被那个卖她的生父找着了,死皮赖脸地缠上来,非要莫珊给他养老,那时候莫珊几岁?刚上高中吧。开始莫珊瞒着江城子,之后来接她放学的江城子和来要钱的生父撞上了,江城子一个控制不住,把那垃圾揍了个半死。然后两兄妹像被什么开关打开了,拼了命地拔足狂奔,直跑到了城郊的水坝那,沿着岸堤一瘸一拐地走着。周围是傍晚归巢的鸦啼,还有芦苇丛里的虫鸣。
莫珊一直记得,她的身体精疲力竭,四肢酸软但是像灌满了什么温热的情绪,使得心脏跳动得异常有力。
她被汗水模糊的视野里,是哥哥一直存在着的瘦长的背影。
那个男孩始终走在她的前面,为她背负所有她恐惧的,她觉得她的人生应该是在遇见江城子的那一刻才开始的,不然她就只会是一个破布娃娃,不晓得会死在哪一条臭水沟里。
而现在,她能得到生日礼物,裙子和糖果,可以上学,甚至可以朝一个高出她两个头的男孩撒娇。
她在绵长的晚风里,安心地走在哥哥的身后,心里想着。
我永远不会背叛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