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苏澈,永远都会是那枝只在悬崖之巅绽放的冰棱之花,也只有像他这种不畏惧困难甚至是死亡去攀登险峰之人,才有资格将他采撷到手。
苏澈点头:“我会……嗯,非常认真考虑你说过的那件事的,只是这还需等我修为提上去了再说。”
“所以这段时日里,你我都需潜心修炼才是。”
虽然之前就已经答应过安齐远会考虑他所提的结下道侣之契的事情,但苏澈那时候的心态多少都带有些迫不得已的敷衍,相信安齐远也会被他在情势所迫之下不得不勉强为之的态度给刺伤了。
可这一次,他是真的愿意认真考虑他与安齐远的未来。他会在这段时间里思考清楚,到底这样的情感之于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然后要选择一条怎样的路继续走下去。
安齐远闻言几近狂喜。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觉得有些承受不起,甚至开始感到眼前都在闪耀着代表了幸福的星星,砸得他有些昏昏然地分不清东南西北。
越发用力地抱住怀中的苏澈,安齐远在傻乐了半晌之后,才将下巴抵在苏澈的肩膀上,语带促狭地问:“你方才说的会认真考虑的事,究竟是指哪件事?”
苏澈气不打一处来,脸颊却飞上了两抹十分可疑的酡红:“你莫要明知故问!”
安齐远道:“你须认真考虑之事着实太多,你若不清楚明白地说出来,怎能让我心安?”
苏澈没好气道:“不明白便算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安齐远若有所思道:“你这岂不是在给我出难题?”
苏澈扭头看了那又在耍赖的魔头一眼,神色中尽是“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招”的意味。
安齐远故作正经道:“若你方才说的会十分认真地考虑的事情是指与我结下道侣之契的话,那我又何必着急把修为提上来?”
道侣之契只能在境界相差不大的修士之间结下,如今安齐远的修为被打回了元婴境界,这样一来只要苏澈的修为达到结丹之境,两人便有机会结下道侣之契——这远比等苏澈修炼到元婴境界的时间要提前了许多。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祸兮福之所倚?”
安齐远原本难免有些受挫的心情如今完全是拨开乌云见明月,一幅高兴得恨不得点鞭炮庆祝的样子。
苏澈只觉得眼前的魔头真是疯了。
他是第一次见识到了一个修真之人因为道行逆退却如此兴高采烈的怪胎了。
苏澈转过身去伸手狠狠捏住安齐远脸颊上的肉用力旋转,直将那魔头折磨得哇哇求饶才松了手。
“你莫要看不起我,元婴之境虽难,但我也有信心在你恢复化神修为之前突破。”
苏澈正色道:“所以,不要为了等我就停止你自己前进的脚步。”
“九天玄雷共凝的真相至今扑朔迷离,也不知道后面还隐藏着什么更大的阴谋。即便不为我们自己的事情考虑,这谜团一日不解,修真界将要面临什么没人能说得清楚。”
安齐远一听,面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是了,近日里在玄冰洞里与苏澈独处,这种美好的与世隔绝的二人世界差点让他也丢掉了最基本的警备之心,甚至觉得只要能跟苏澈尽早结下道侣之契,便是让修为停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今被苏澈的一言惊醒,安齐远立刻发现是他自己想岔了。
“阿澈抱歉,我定不会再说之前那样的玩笑话了。”
虽然有些像只被主人抛弃的落寞大狗,安齐远还是披着苏澈留给他的外袍一步三回头地回到了五色池边。
苏澈不由得叹气。
相对于之前自己恨不得安齐远闪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别来烦他的那种心态,如今看他这么可怜兮兮地落寞走开,竟然有种想要扯住那魔头长到拖地的辫子将他重新扯回自己身边的冲动。
可一想到要是真把那魔头扯回来,估计又要缠着自己腻歪个没完没了了。
苏澈狠下心切断视线不去看安齐远,确认安齐远是真的乖乖回到池边之后才在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
于公于私,当务之急还是要将修为给提上去,才能避免之前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事情再次发生。
思及此,苏澈静下心来,再一次全身心地投入到对五灵根修炼之法和这幅身体特有的气海的感悟上来。
苏澈在陨落之前就是不世出的修真天才,如今换了个更为霸道的天赋体质,即便没有任何可供参考的修炼经验用以参详,可一旦突破了感悟的壁垒,之后的修炼自是如鱼得水顺畅自如。
在短短月余的时间里,苏澈便已感悟出更为快捷的修炼方式。
在最初之时,苏澈虽然不需再像之前那样分五次离析灵气加以循环吸收,但在将灵气吸入气海之后仍需耗费一定的时间将其进行排序后再于经脉中流转。
虽然这样的修炼方法比起之前可谓是事半功倍,但苏澈觉得仍有可以改进的余地。
闲暇之余与安齐远说及此事,在修炼方法上比苏澈更擅长找捷径的安齐远也很快地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之前你为了缓解我的伤势,就想出了通过气海的控制将五色灵气在掌心凝成圆珠的方法。”
“若是你能控制气海,让五色灵气直接通过五道不同的进路同时进入到经络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浑然一体地进入气海的话,估计成效会更加明显。”
苏澈觉得安齐远的分析有理,不断喃喃自语地重复着安齐远话中的某些关键字眼。
“五道进路,同时进入……”
“五道进路……”
忽然脑中灵光一现,苏澈和安齐远心有灵犀地互看一眼,竟同时在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自己的心思。
“你想的可是跟我一样?”安齐远笑道。
苏澈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张开手将十根修长如玉般的手指亮在了安齐远面前。
“姑且试试看,我给你护法,若有问题会立即打断你。”
安齐远语带鼓励。
苏澈盘腿而坐,将掌心朝上置于膝上,十指却不若以前那般放松,反而有意识地微微张开。
集中意念之力感受气海旋转的规律,苏澈试图将笼罩在周身的灵力都充分调配起来,并集中到掌心的位置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澈的面色不若之前那般轻松,额上也开始浮出星星点点的冷汗,看得安齐远眉关紧蹙。
可目前还没到需要盖棺定论的时候,安齐远虽然担心,但又想起之前苏澈曾问过自己的是否相信他的话,便直觉觉得苏澈定能迈过这道坎没有问题。
第123章 门内大比(一)
终于在胸前的衣襟被汗水彻底浸透之后, 苏澈的指尖开始依次出现黄绿蓝红褐五道被分离开的纯粹的五色灵气, 而非是之前那种相互混杂在一起的五色灵雾。
分别代表着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的纯粹灵气在五灵根特有的气海的漩分之下, 经过苏澈意念的引导,从五根手指的指尖直接均匀地汇入到经络之中,完成了将混杂的灵气在体外先行分离再行吸收的目标。
直到看到这个画面, 安齐远一直紧握的拳头才渐渐松开,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掌心里已全然被汗水湿透。
可谁知安齐远这边刚放松了戒备, 苏澈那边却陡然收功, 身子一歪就趴倒在莲座之上。
“阿澈!”
安齐远冲过去将软倒的苏澈抱在怀里,将糊在苏澈脸上那些早已被汗水浸透的发丝轻轻拨开。
“是不是哪里感觉不对劲?”
苏澈闭眼在安齐远怀里喘了半天, 然后才慢慢睁开了双眼。
待看到那双清澈灵动的眸子之后,安齐远才算是彻底将心中的石头放了下来。
“没事, 就是因为太过畅快淋漓了,才害怕过犹不及伤了经脉。”
苏澈笑了起来, 眉眼中尽是突破了修炼瓶颈之后的肆然快意。
安齐远抱着苏澈,忍不住不断地将吻落在他依旧汗湿的脸上。
“太好了阿澈,太好了……”
既然已经找到了最适合五灵根天赋修炼的方法,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 苏澈的修炼进度可谓是突飞猛进。
但五灵根天赋决定了在完成筑基之前的打基础阶段,苏澈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达到与其他人看似一致的结果。
因此自寻找到最佳修炼方式之后的大半年里,苏澈虽然每日都能将浑身经络吸纳灵气的能力发挥到最大,但气海却依旧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任凭经脉中的灵气不分昼夜地积淀沉降, 也依旧与完成筑基有一定距离。
自谣言事件发生之后,杜长茂为了防止多生事端,已经向丘全恕请令让安齐远闭关潜心修炼,不再担任督训上人之职。
丘全恕自然知道法能插手此事之后的利害关系,自然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允了杜长茂的提议。
可这样一来,却也堵住了安齐远外出替苏澈打听“敌情”的脚步——想必这一年来,邓冲也是丝毫不会掉以轻心地潜心修炼。
安齐远也不是没考虑过找个机会潜出封印去打探一下消息,即便他本人不出去,最不济也可以用法力操纵灵兽或者傀儡人偶到邓冲处探看,可这些想法都无一例外地被苏澈给否了。
“你既然已经被法能盯上了,想必他为了摸清你的虚实,定会在邓冲身边布下眼线,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他那边就能收到消息。”
所以别说是安齐远本人破解杜长茂的护法封印偷溜出去了,就是操纵灵兽或者傀儡人偶也会或多或少地留下灵力的痕迹——而安齐远现下的修为不过是境界未稳的筑基初阶,又怎么可能有本事突破结丹期修士设下的封印?而那种只有无赦谷的魔修才会的蛊惑灵兽和操纵傀儡的法术就更容易暴露身份了。
这种授人以柄的事,苏澈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安齐远去冒这个险的。
“啧,这个邓冲真是……”
安齐远只觉得后槽牙直痒痒,这还正所谓是蛤蟆不咬人但是膈应人。
苏澈云淡风轻地笑道:“你也太爱瞎操心了。以邓冲的资质,绝不可能在一年之内完成筑基,最多也不过是修到炼气高阶罢了。”
“我现下虽然还在炼气中阶停滞不前,但已有突破的迹象,相信不出几日也能进阶。”
“在修为平起平坐的前提下,邓冲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苏澈像是在安慰一只暴躁的狮子,几乎快把所有的可能都给说出来了,安齐远还是在那咸吃萝卜淡操心。
“再说了,丘全恕和杜长茂都知道我之于你的重要性,他们为了你,定会想办法保全我,不可能让邓冲有机会下黑手的。”
安齐远闻言皱眉道:“我自是不会怀疑丘全恕那边的诚意,只是法能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变数,谁能知晓他在这段时间会不会私下与邓冲接触,给予他法术上的指导甚至是一些提升修为的秘药?若是如此,邓冲的实力定会比一般的炼气高阶要强上不少。”
“而且在比试擂台上若是有法能暗自阻挠,哪怕是丘全恕出手恐怕都难以护你周全。”
苏澈心中无奈,但却知道再这么讨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索性直接佯装生气道:“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这般不济?再怎么说我之前也是达到了化神巅峰境界的修士,难不成还会输给一个被法能指点过的乳臭未干的小子?”
安齐远见苏澈语气不愉,便也赶忙解释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这人在修真悟道上确实是厉害,但若是要比心黑,却与那些人差得老远。”
苏澈回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盯着安齐远看:“你说得也是,若我的心思能有你一半的弯弯绕绕,之前又怎么会圆扁由你地平白被折腾了那么久?”
一看话题被歪到了之前的旧账上,安齐远脸上的表情都快有些挂不住了,只得像被霜打了的白菜一样蔫了下来。
“阿澈,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答应你绝对不会偷溜出去打探消息总成了吧?”
苏澈不由得在心中暗笑,但脸上却依旧冷若冰霜。
“还有呢?”
安齐远想了想不得不补充道:“哦,还有,你一定会赢。”
苏澈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说完便重新回到莲座上打坐入定,再也不看安齐远一眼了。
安齐远见苏澈似乎不再纠结于旧事,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却也发觉近些时日以来两人的互动似乎有点不大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