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剥
吴秀兰以挑剔的目光打量着瘦小的杨肃慎,没好气地说道:“就你这瘦猴样儿,能干什么?”
“体力活肯定干不了,脑力活却没问题。”杨肃慎说道,“我英语很好,可以做家教。”
“你的英语能好到哪儿去?幼儿园的孩子,估计你都教不了。”吴秀兰不屑地撇嘴。
“阿姨,你可以测试一下我的英语水平。不是我自大,我就算教高中生,都没问题。”杨肃慎自信满满。
吴秀兰盯着杨肃慎看了一会儿,想到自家儿子那永远亮红灯的英语成绩,遂本着宁可错信、绝不放过的原则,决定给杨肃慎一次试讲机会。
“你跟我回家,我让我儿子考考你。”
吴秀兰的家离儿童福利院不算远,面积约有120平方米,内部装修显得挺有档次。
想到这套房子的各项费用说不定是吴秀兰从一个个孤儿身上剥削来的,杨肃慎暗自冷笑。
吴秀兰吩咐杨肃慎在客厅沙发上坐下,不一会儿便骂骂咧咧地拖着一个流里流气的小子走了出来。
那小子一见到杨肃慎,立即不耐烦地骂道:“老巫婆,你脑子进水啦?这小子长得还没我**/巴大。他要是能给我当家教,母猪都能上树。”
“闭上你的臭嘴!”
吴秀兰往儿子焦仁安的后脑勺扇了一巴掌,强行将其摁到单人沙发上。
“你先考考他,他要是在吹牛,回头我治他。”
焦仁安斜睨着杨肃慎,yín/笑着以发音极不标准的英语说道:“come on baby, suck my cock everyday!”
杨肃慎强忍住心中的厌恶,皱眉看向吴秀兰,问道:“你儿子叫我每天替他吹箫,你确定你是找我来做英语家教的?”
吴秀兰脸上一红,随即拎起焦仁安的耳朵破口大骂。
“要死了你,你要是敢搞玻璃,我就拿刀阉了你,让你当个一辈子只能蹲着撒尿的死太监!”
焦仁安疼得嗷嗷直叫,大声喊道:“我开玩笑的,放手放手,我要找试卷考他!”
吴秀兰又往焦仁安的后脑勺扇了一巴掌,怒吼道:“滚过去拿试卷来。”
杨肃慎只花了30分钟,便做完了焦仁安拿来的一套高二年级英语试卷。
焦仁安对完答案,发现除了英语作文之外,杨肃慎写出的答案全部正确,一双绿豆眼几乎要瞪裂开来。
他用胳膊肘捣了捣身旁的吴秀兰,难以置信地说道:“老巫婆,他不可能只有13岁吧?这可是高二的英语唉,居然全对。”
吴秀兰先是惊讶地瞪大眼睛,继而露出捡到金元宝似的财迷表情。
她拍着杨肃慎的肩膀,高兴地说道:“好样的,以后每天放了学就立刻回福利院,吃完晚饭后过来给我家仁安补课。”
杨肃慎被吴秀兰那只蒲扇般的肉掌拍得几乎散了架,只能强撑着说道:“阿姨,学习最重要的是态度端正,如果他每天只想着叫我替他吹箫,就算我是英语特级教师,也没法帮他提高成绩。”
吴秀兰转手便给了焦仁安的后脑勺一巴掌,疾言厉色地说道:“小王八蛋,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老娘就用针把你那张臭嘴缝起来!”
焦仁安冲着杨肃慎比了一下中指,心里脏话连篇。
杨肃慎对这种没教养的孩子厌烦不已,遂说道:“阿姨,你帮我找学习态度端正的孩子,那样我能教出成效来,也能拿到家教费,方便孝敬你。”
“好,我回头替你找找。你先教我家仁安。”
吴秀兰笑眯了一双被堆积的脂肪挤得很小的眼睛。
第二天傍晚放学,杨肃慎在学校门口故伎重施,没发现有小混混追上来。
证实了那些小混混确实是吴秀兰找来的,他心生恨意。
他暗暗告诉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目前情况下要忍辱负重。
杨肃慎按照吴秀兰的要求,每天在福利院吃完晚饭后就去后者家中给焦仁安补习英语。
因为吴秀兰一直坐在旁边盯着,焦仁安没机会刁难杨肃慎,只能偶尔占占嘴上便宜,接着后脑勺挨巴掌。
大半个月之后,焦仁安破天荒地在英语月考中低空过及格线,一改英语永远亮红灯的历史。
吴秀兰高兴坏了,不但给焦仁安买了一台MP4作为奖励,还邀请杨肃慎来家中吃晚饭。
“哎哟,一毛不拔的铁公**居然请人吃饭,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焦仁安戴着耳机坐在放满菜肴的饭桌前,一边跟随MP4里的摇滚音乐抖动身体,一边贬损吴秀兰。
吴秀兰照例在焦仁安的后脑勺扇上一巴掌,继而热情地招呼杨肃慎吃菜。
杨肃慎明明手里有钱却不敢花,只能跟随福利院里的孤儿们一起过贫苦生活。
难得见到大鱼大肉,他带着对吴秀兰的恨意,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
见杨肃慎没几分钟便消灭了半条糖醋鱼,焦仁安讥讽道:“哎哟喂,你是饿死鬼投胎吧?八百辈子没吃过肉?”
杨肃慎完全不予理睬,继续狼吞虎咽。
吴秀兰没想到杨肃慎会跟一头饿狼似的死盯着肉不放,心疼得脸上横肉都颤抖起来。
她摆上这么多菜,是为了做做样子,根本没想过让杨肃慎全部吃掉。
为了挽回损失,她也跟着狼吞虎咽起来,并且专门吃肉。
焦仁安对吴秀兰的心态了如指掌,眼中闪过鄙夷的神色。
从小到大,他因为母亲的极度吝啬,时常遭到同学、朋友的嘲笑。
他为此跟母亲争吵过很多次,现在已经懒得再去计较了。
自从上了高中,他便没再把朋友带回家。
有这样一位堪比葛朗台的母亲,他觉得很丢脸。
吴秀兰为一顿晚饭肉疼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便去小区广场找参加早锻炼的大爷、大妈唠嗑,积极地替杨肃慎找家教工作。
她知道杨肃慎年纪小、不足以取信于人,便抛出免费试讲一个月、学生成绩不提高不收费的诱饵。
经她一番夸张宣传与卖力游说,竟有不下十人动了帮自家孩子找家教的心思。
吴秀兰深知打响第一炮的重要性,不辞辛苦地与每家孩子都见了面,从中挑出两个态度端正、热爱学习、头脑不笨的女初中生。
和两个孩子的家长敲定补习时间后,她对杨肃慎千叮咛万嘱咐,要求对方务必教出成效来。
杨肃慎知道吴秀兰紧张的是后续的家教费,虽然心中厌烦,但是,为了改善自身的生活状况,他还是不得不听从吴秀兰的安排。
好在两个学生都是可塑之才,经他点拨,进步可谓神速。
两家的家长见孩子学得高兴,对杨肃慎这个温文有礼的孩子也很欣赏,都在一个月免费试讲期到了之后,爽快地掏腰包付家教费。
先前想给孩子找家教的家长们见状,纷纷找上吴秀兰。
吴秀兰对杨肃慎的教学能力有了信心,也不提免费试讲的事,开门见山地谈收费。
为了便于杨肃慎出教学成果,她还是优先挑选学习态度端正的女孩子。
杨肃慎被迫接下5份家教工作,还要免费给焦仁安补习,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实际拿到手的钱却少得可怜。
他已经私下里问过每个学生的家教费数目,知道吴秀兰嘴上说是五五分成,其实只给了他两成收益。
他纵然生气,却不能与吴秀兰撕破脸,只能暂且吃下这种哑巴亏。
自从有了收入,杨肃慎开始光明正大地买肉吃、买牛奶喝。
他认为,挣钱不是现阶段的重点。
目前他最需要做的,是养好身体。
冯小明是儿童福利院的孩子里学习成绩最好的,一向眼高于顶。
见杨肃慎做家教挣钱,他心生妒忌,主动要求吴秀兰替他找家教工作。
吴秀兰巴不得有机会压榨他人的劳动成果,便爽快地答应下来。
他觉得,杨肃慎一个初二的学生都能教好英语,冯小明这个高二学生应该教得更好,干脆将焦仁安的补习老师换成冯小明。
杨肃慎得知真相后,心想冯小明这孩子真是傻,竟然积极主动地往火坑里跳。
不过,他懒得提醒这个平日里总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孩子。
重活一世,遇上太多黑心肠的人,他的心也变得冷硬起来。
除了远在京市的彭志贤,他不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冯小明傻眼了。
他知道,近期因为接了包括焦仁安在内的6份家教工作,他基本上没时间学习,成绩肯定会受到一点影响。
作者有话要说: 7月15日晚6点更新,敬请期待。
☆、死刑
不过,冯小明没有想到,自己的考试成绩排名竟然滑到了下游。
他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谈话,坦白了成绩下滑的原因,被班主任批评为捡芝麻、丢西瓜。
回到儿童福利院后,冯小明向吴秀兰提出终止家教工作的要求。
吴秀兰一听顿时不乐意了,训斥道:“你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啊?钱我都收了,课你必须接着上!”
冯小明哪里争得过吴秀兰,只能无奈地继续干活。
至于学习,就只能牺牲睡眠时间了。
一个月后,吴秀兰陆续接到家长投诉,得知冯小明不负责任、竟然在给学生补习时睡觉。
她气得将因为长期睡眠不足而精神萎靡的冯小明叫过来痛骂一顿,还惩罚对方不得吃晚饭。
冯小明肚子饿,却又舍不得自掏腰包买饭吃,只能强撑着。
如此一来,又困又饿的他,精神状态、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家长们见冯小明死不悔改,陆续回绝了这个家教。
吴秀兰忽然间少了一笔收入,肉痛得要命。
为了出口恶气,她找人将冯小明痛殴一顿,还抢光了冯小明一直贴身收藏的小笔积蓄。
当晚,冯小明带着满身伤痕回到福利院,在吴秀兰的冷嘲热讽之下躺倒在床上。
第二天早晨,他没有照常起床上学。
吴秀兰心中有气,岂能任他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休养。
她冲到冯小明的床前,一把掀掉棉被,正要破口大骂,却发现冯小明脸色灰白得不正常。
她伸手试探了一下冯小明的鼻息,惊得连退数步,撞翻了墙边的脸盆架。
正在吃早饭的孩子们被卧室里传出的异响惊动,纷纷涌进卧室。
“死人啦!冯小明死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受到惊吓的孩子们齐齐尖叫起来。
杨肃慎心里一寒,立即冲出饭厅,找电话拨打120、110。
救护车、警车几乎同时赶到,整座福利院乱成了一锅粥。
当医护人员宣告冯小明死亡时,杨肃慎只觉整个人“咚”的一声掉进了冰河,冰寒彻骨。
一个人的心得黑到什么程度,才会这么没有顾忌地夺人性命?
如果他上回没有机灵地抛出家教费这块肉骨头出来,他是不是早已变成了尸体?
想到这里,杨肃慎决定不能袖手旁观,必须借由此事将吴秀兰拉下马。
否则,他说不定哪天也会步上冯小明的后尘。
杨肃慎默默离开混乱的福利院,前往学校上学。
午间休息时间,他坐上公共汽车来到远离学校的繁华商业区。
他戴着棉帽、围巾、手套,全副武装地前往不同的店铺购买报纸、白纸、剪刀、胶水、信封、邮票。
之后,他在寒风瑟瑟的街心公园里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戴着手套从报纸上剪下一个个字,拼贴成一封匿名举报信。
将贴好邮票的信封投进路边的邮筒后,他在心中默默祈祷恶人能够得到正义的惩罚。
吴秀兰因买凶打人致人死亡、贪污等罪名,被判处死刑。
羊市儿童福利院新来一位中年女院长,气象为之一新。
杨肃慎继续从事家教工作,所得收益不必再被人盘剥。
李开言当初承诺的每月两千块钱汇款,一直准时到账。
这么一来,他的手里还是蛮宽裕的。
杨肃慎在提高个人生活质量之外,毫不吝啬地将钱花在散打、擒拿等运动上。
他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拳头硬,就是硬道理。要想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就必须努力壮大自己。
转眼一年多时间过去,杨肃慎凭借骄人的成绩考进羊市知名的重点高中——中山实验学校,光荣地获得免除学费、住宿费等所有费用的资格。
8月底,他在福利院众人充满羡慕、嫉妒、恨的复杂目光下搬离贫民窟,住进了中山实验学校高中部宿舍楼。
这所学校的硬件设施极好,食堂的饭菜也非常可口,就是价格高了些。
不过,为了长身体,杨肃慎从不在饮食方面苛待自己。
他学习、锻炼、兼职三不误,每天过得忙碌而充实。
3年后的夏天,杨肃慎在高考中摘得全省理科状元的头衔,顺利考入位于海市的着名医学院——复元大学医学院,就读八年制临床医学专业。
彭志贤这个土生土长的京市人,为了追随始终不肯踏足京市的杨肃慎,瞒着家人报考了复元大学计算机系。
待到7月底录取通知书现身,彭家上下这才知道彭志贤在填报志愿时动了手脚。
可惜,一切已成定局,无法挽回。
彭志贤挨了父亲一顿皮带烧肉,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星期才能下床。
为了躲避家中的低气压,他身体一康复,立马打点行装飞赴花市,连前往现场观看北京奥运会的机会都放弃了。
整个8月,他一直闷在杨肃慎短期租用的简陋房间里,对着一台只能收到寥寥几个电视台的老旧电视看奥运。
暑假3个月时间,杨肃慎身兼数份家教工作。
自从摘得理科状元头衔、成为媒体关注焦点,他还被当地知名的高考辅导机构高薪聘为特别讲师。
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一直没时间陪伴为了他而受尽委屈的彭志贤,心里非常过意不去。
眼看着开学在即,他提前3天结束所有工作,陪伴彭志贤游览花市。
之后,二人一起飞赴繁华大都市——海市,前往复元大学报到。
在大学里安顿下来后,彭志贤当晚便以体验海市夜生活为由,拖着杨肃慎进入一家装修新潮、气氛古怪的酒吧。
杨肃慎刚在亮着蓝灯的酒吧吧台前落座,一个衣着前卫的青年男子便径直走过来搭讪。
他婉言谢绝了男子送上的**尾酒,向酒保要了两杯苏打水。
上前搭讪的男子络绎不绝,弄得他莫名其妙。
他环视了一圈灯光幽暗的酒吧,惊讶地发现这里的所有人全部为男性。
他皱眉看向彭志贤,见对方挤眉弄眼、一脸坏笑,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何种性质的酒吧,顿觉尴尬不已。
他连忙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在吧台上,招呼彭志贤离开。
二人没走两步,被一个顶着一头黄色卷发、戴着十字架耳钉的带着酒气的男子拦住去路。
“美人,别急着走啊,陪哥哥喝一杯。”
男子语气轻佻,伸手要摸杨肃慎的脸。
彭志贤一把抓住男子的手,警告道:“放尊重点。”
男子邪气一笑,忽然抬起右膝撞向彭志贤的下身。
杨肃慎一直警惕地盯着男子,见这人打算偷袭,立即飞起一脚踢中男子的左膝内侧,同时用力拉开彭志贤。
见男子摔了个狗吃/屎,逃过一劫的彭志贤只觉下/体发凉,心里又是后怕、又是愤怒。
众人原本就被杨肃慎的精致容颜和脱俗气质吸引,现在见他身手敏捷,对他更生好感。
他们目送着杨肃慎与同伴离去,个个都觉遗憾。
男子偷**不成反蚀一把米,心中生出怨恨。
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抄起一个啤酒瓶,直奔背对他的杨肃慎。
“小心!”
伴着好心人的示警声,杨肃慎倏然转身,以一记力道迅猛的腾空后旋踢,将袭击自己的男子踢飞出去。
啪的一声,啤酒瓶摔碎在地。
众人目瞪口呆,全场鸦雀无声。
杨肃慎见状,赶忙拉着呆住的彭志贤飞奔出门。
酒吧二楼装有单向透视玻璃的华丽包厢里,一位浓眉星目、五官硬朗的魁梧男子抬了下手,冲着上前听命的精干男子低语了几句。
霓虹闪烁的繁华大街上,杨肃慎拖着彭志贤一路狂奔,直到彭志贤断断续续地喊“不行了……跑不动了……”方才停下。
彭志贤精疲力竭地倚着路灯杆,喘得像一个坏了的火车头。
杨肃慎呼呼喘着气,警惕地环视四周。
发现危机解除,他转头便教训彭志贤。
“以后别再去那种地方了。好奇心杀死猫,明白吗?”
彭志贤连连点头,有气无力地说:“对……不起……”
“才跑这么点距离,竟然喘成这样,你的体力太差了。”杨肃慎摇了摇头,命令道,“以后,你每天必须跑5000米。”
彭志贤惨叫一声,对自己今晚的举动后悔不已。
为了防止有心人顺着彭志贤这根藤查到自己头上,杨肃慎不允许彭志贤整天黏着自己。
他建议彭志贤加入学生会、参加社团组织、从事兼职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 7月17日晚6点更新,求鲜花,求领养,呜呜……
☆、陷阱
彭志贤很不乐意。
5年来,他只能跟杨肃慎进行电子邮件交流,一直见不着对方,可谓饱尝思念之苦。
他之所以瞒着家人和杨肃慎报考复元大学,就是为了能够与好朋友朝夕相对。
没想到,他的如意算盘竟落了空。
彭志贤唉声叹气了好一段时间,直到交到了朋友、找到了乐趣、赚到了钞票,才收起一身怨气。
杨肃慎在学习之余,依旧身兼数份家教工作。
他已然放弃教师这份职业,当家教时正好可以缅怀一下前世。
因为敬业、专业、细致、体贴,他不管教谁,都深受学生及其家长的喜爱。
这么多年来,他的家教工作之所以一直没有断过,都是靠家长们的热心帮忙。
当他被一名学生家长介绍到另一家当家教时,他没有多想,只是按照人家提供的时间、地点准时抵达。
不过,他没有见到学生,反而碰上了一个看起来很面熟的男人。
杨肃慎仔细打量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这位周身散发着压人气势的男人,一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此人。
他试探着说道:“您好,我叫杨肃慎,是秦女士介绍过来的。不知先生该怎么称呼。”
“我姓钟,名向真。”
钟向真紧盯着杨肃慎,不放过对方的任何表情变化。
杨肃慎恍然大悟,心里却又充满惊讶。
钟向真怎会变化这么大,几乎找不到当年的影子?
他拐着弯找自己过来,所为何事?
“自从于知礼去世,他的父母伤心过度,身体一直不好。”钟向真开门见山道,“本来,我不打算让你接近他们。现在,为了他们着想,你可以以孙子的身份过去看望。不过,你最好别动不该有的念头,否则,后果自负!”
杨肃慎心里一沉,对前世父母担忧不已。
转念想到凌家的潜在威胁,他又硬起了心肠。
“钟先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钟向真讽刺道,“想骗过我,你的道行还太浅。”
杨肃慎皱眉看着冷若冰霜的钟向真,只觉这人太过陌生、太过遥远。
他微微低头致意,转身离开。
“到底不是亲生的,于知礼真是白养你了。”钟向真冷冷地说道,“他要是在天有灵,估计得后悔死。”
杨肃慎脚步微微一滞,旋即加快步伐。
钟向真默默看着杨肃慎倔强的背影,目光yīn沉。
一个星期后的中午,阳光灿烂、秋风送爽。
杨肃慎在大学食堂吃完午饭后,背着书包在桂花飘香的校园里散步。
他走上宿舍楼旁的林荫道,经过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GMC商务之星时,司机忽然开门下车,拦住了他。
“于老先生请您上车。”
杨肃慎愣了一下,冷淡地说道:“你找错人了。”
他正要绕开司机离去,苍老的男性嗓音忽然自身后响起。
“孩子,爷爷对不起你。”
杨肃慎身体一僵,双脚仿佛灌了铅一般,再也无法挪动。
他缓缓转头,发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隔着半开的车窗泪眼迷蒙地看着自己。
6年多未见,他的前世父亲竟已苍老至此。
他那颗一直伪装坚强的心,刹那间如同玻璃一般碎裂。
他的双眼,迅速被泪水浸湿。
见路边有人驻足观望,杨肃慎连忙开门上车。
发现车厢里坐着一脸笃定的钟向真,他心中暗恨。
杨肃慎吩咐司机关窗、开灯,并要求对方下车、走远点。
司机见钟向真没有异议,便遵照指示办事。
司机一离开,杨肃慎猛然出拳,将猝不及防的钟向真打倒在座椅上。
他跳到钟向真身上,压着对方双拳齐下。
“王八蛋!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改名换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和过去的一切断绝联系?我这是被逼的!我这是在保护你们!
“你把人带过来试探我,其实是在害他们。我让你好好照顾他们,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你这是猪脑子吗?我现在就把你打成猪头!”
钟向真没想到自己竟有被人压着殴打却没有回击机会的一天,暗暗后悔中了杨肃慎的调虎离山之计。
这辆车的车窗全部贴上了黑色薄膜,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他无法指望自己的司机兼保镖救援,只能缩着脑袋吃力地辩解道:“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
于祥庆被杨肃慎突如其来的“暴雨梨花拳”惊了一下,听到杨肃慎的一番话,认定了这个青葱一般水灵的孩子确实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孙子,心情又是激动、又是担忧、又是高兴、又是忧伤……
“孩子,你别打了,让爷爷好好看看你。”
杨肃慎心里一酸,拳头再也打不下去。
他从钟向真身上爬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于祥庆面前,垂头不语。
“快起来!”于祥庆连忙起身去拉杨肃慎,“好孩子,别这样!”
杨肃慎不肯起身,只是颤抖着声音说道:“让我跪着吧。除了下跪,我实在是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对不起!”
于祥庆怔了一下,缩回手坐回座椅上。
“你5岁以后,爷爷就没再见过你,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了。现在看你长得这么好,还考上名牌大学,爷爷真是太高兴了。你爸爸要是还活着……”
说到这里,他哽咽了。
杨肃慎紧紧抓住于祥庆苍老的双手,在心中呐喊:“爸,我就在这里啊!”
可惜,他不能说,只能让这个秘密永远烂在心里。
“***身体好吗?”
杨肃慎引导于祥庆说话,试图帮助对方摆脱悲伤的情绪。
“自从你爸去世后,奶奶哭坏了眼睛,现在一遇风就流泪。”于祥庆叹息道,“要是能早点找到你,有你陪在身边,她就不会整天伤心了。”
杨肃慎心痛难当,自地上一跃而起,扑到钟向真身上又是一顿暴打。
钟向真心中有愧,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于祥庆不忍心看到钟向真挨揍,忙解释道:“你钟叔叔帮了我们很多忙,没有他,我和你奶奶恐怕早就垮了。”
“你根本不明白这家伙有多可恨!”杨肃慎边打边恨恨地骂道,“他就是欠揍!”
杨肃慎将钟向真打得鼻青脸肿,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他坐到于祥庆身旁,握着对方的手说道:“我妈跟人结了仇,已经被人害死了。我改名换姓,是为了躲避仇家。
“我不能跟你和奶奶住在一起,也不能经常跟你们见面,以免连累你们。
“我已经是个成年人,能够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你们不用替**心。
“你们得好好保重身体,别老是胡思乱想。我爸要是在天有灵,看到你们这副样子,肯定会心疼的。”
于祥庆老泪纵横,抱着杨肃慎抖若筛糠。
钟向真默默看着,心痛有如刀割。
因为他,于知礼丢了性命。
因为他,于家断了香火。
他对于家欠下的债,一辈子都还不清。
他的罪孽,深重若海,无法救赎。
自改换身份进入儿童福利院以来,杨肃慎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得前世的父母了。
没想到,钟向真竟会主动找上他,不但费尽心机戳破他的身份,还不再阻挠他与前世父母见面。
目前,他虽然不能与前世父母频繁来往,但是,能每个星期通一次电话、每个月见一次面,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以前,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对自己的兼职收入很满意。
如今,他想要赡养老人,开始不满足现状了。
为了多多赚钱,杨肃慎积极报名参加复元大学的校园英语演讲比赛。
经过初赛、复赛、半决赛、决赛的考验,他轻松夺得冠军头衔,获得5000元奖金。
紧接着,他代表学校参加全国大学生英语演讲比赛,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荣登冠军宝座。
自夺得省理科状元后,他再度成为各大媒体关注的焦点。
不过,他对这个不太看重,他在意的是到手的两万块钱奖金。
最后,他又与其他4名大学生一起,代表祖国参加2009年5月中旬在英国伦敦举行的国际英语演讲比赛。
相较于20岁上下的孩子,他这个心理年龄已经41岁的大一新生,毫无心理负担。
他的英语能力早已炉火纯青,即便跟来自以英语为母语的各国参赛选手相比,也毫不逊色。
杨肃慎的英语纯正流利,演讲选题独辟蹊径,包含深刻而丰厚的文化内涵。
面对评委团的刁钻提问,他机敏灵活、睿智幽默。
作者有话要说: 7月19日晚6点更新,摇尾求鲜花,求领养(*^__^*) ……
☆、潜伏
杨肃慎的俊逸脱俗、翩翩风度,成功征服了严谨、苛刻的各国评委。
他无可争议地获得一等奖,将1万英镑奖金收入囊中。
中国选手时隔多年夺冠,社会各界一片欢腾。
比赛组织者、中国驻英使馆、英国驻华使馆等等相继致电我有关方面,热烈祝贺杨肃慎夺冠,对其给予高度评价。
复元大学的师生们兴高采烈,校领导、医学院领导相继做出给杨肃慎颁发特别奖学金的决定。
中外媒体蜂拥而至,对杨肃慎进行多角度、全方位的深度报道。
记者们不仅拿杨肃慎的孤儿身份大做文章,为他的荣耀增添传奇色彩,而且对他的脸孔、身材进行细致分析,称其为最符合亚洲人黄金比例的花样美男,赞其为“活体雕塑”。
有好事者将杨肃慎的照片、新闻发到各大论坛,并贴出中、日、韩三国人气花样美男的照片与其进行对比,发出“与他一比,人气美男全是渣”的爆炸性言论,激怒了偶像明星们的无数脑残粉,引发了规模空前的论坛骂战。
随着网络口水战的迅速升级,杨肃慎的支持者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争先恐后地冒出。
杨肃慎的贴吧、论坛、网站、粉丝团等等相继成立,其网络人气像火箭一般一飞冲天。
彭志贤一直在密切关注事态发展,在骂战中发挥尖兵作用,还一手创建了杨肃慎的个人网站,积极提供第一手照片、资料、消息,为杨肃慎的人气攀升做出重大贡献。
他还参加了粉丝团,捞了个副团长的位子。
为了杨肃慎的安全着想,他不能与好朋友朝夕相对。
他想借由这种方式,与广大粉丝们一起,表达对杨肃慎的关爱。
这一切,他都没有向杨肃慎提起,生怕对方反感。
他知道,杨肃慎是个低调的人,只是,他认为,金子的光芒,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杨肃慎分秒必争地忙碌着,对夺冠引起的连锁反应一无所知,只是对着存折上多出来的一大笔奖金偷乐。
当时尚杂志、广告商、经纪人、热情粉丝等等纷纷找上来时,他才惊觉自己为了赚钱惹来多大的麻烦。
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像他这种身份特殊的人,更加不该如此高调。
他完全没想到,只是参加英语演讲比赛,竟会闹到这等地步。
他一一谢绝送上门来的赚钱机会,换了一个土气的发型、买了一副黑框平光眼镜戴上,以便摆脱骚扰,。
只是,不知是谁搞鬼,他的新形象很快便出现在网上,引来热情粉丝们一片哀号。
于是乎,这一伪装的效果大打折扣。
他的宿舍电话、电子邮箱也被人公布在网上,导致骚扰电话不断、邮箱被无数邮件挤爆。
室友们本来跟杨肃慎关系不错,遭到频频骚扰后,却都没了好脸色。
他们集体向辅导员投诉,要求调换宿舍。
杨肃慎被辅导员找去谈话,得知这一情况后,感觉心里非常难过。
他主动提出搬离学校宿舍,从此告别集体生活。
期末考试一结束,杨肃慎便着手搬家。
为了避嫌,彭志贤没有前往杨肃慎的宿舍帮忙,只是在新租的平房里帮着收拾。
诸事忙定后,他忽然跪倒在地,忏悔道:“是我害了你,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对不起!”
杨肃慎一头雾水,忙伸手拉起彭志贤询问原因。
待彭志贤讲明前因后果后,他笑着安慰道:“你这潜伏工作做的不错,接着做下去吧。只是,你别跟着他们疯,而应该引导他们好好学习。这些孩子,年纪应该都不大。要不这样,你在网站里开辟一个英语天地,把他们召集起来学英语。相关内容,我来负责。”
彭志贤兴奋地给了杨肃慎一个拥抱,说道:“房租我来出,算是我的赔罪。”
“拉倒吧你。”杨肃慎用胳膊肘捣了一下彭志贤,笑道,“等哪天你比我能挣的时候再说。用你爸妈的钱,可不光彩。”
“我编程挣的可不少,比你当家教挣的多了去了。”彭志贤不服气地说道。
“我明天就要去瑞通中国研发中心实习了,你行吗?”杨肃慎挑衅道。
“瑞通?全球第一大医药企业?”彭志贤问道,“你才大一,人家怎么会要你?”
“运气好呗。”杨肃慎故作得意地说道,“研发中心直接发函给系里,指名要求我暑假过去实习。这事,辅导员本想在班里公布,后来见我被同学排挤,就没有提。”
“哦耶!”彭志贤欢乐地蹦起来,嚷嚷道,“请客!请客!”
去大公司实习,怎么着也得注意一下个人形象。
杨肃慎去理发店改换发型,丢下多余的黑框眼镜,一身清爽地前往瑞通中国研发中心报到。
他被安排在首席科学家科恩博士的办公室,充当翻译助理。
科恩38岁,不像同龄男人那样发福、秃头。
他的身材保养得很好,整个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岁上下的样子,显得很有活力。
他有着金棕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长得不算英俊,却有种知性的成熟魅力。
他是个热情、和蔼、幽默、风趣的人,对杨肃慎这个年轻的实习生非常照顾。
周末时间,他还会邀请杨肃慎去家中做客,亲自下厨做西餐、烤蛋糕。
杨肃慎对科恩心怀感激,在8月底实习期结束时,特意用大半个月实习工资购买一只万宝龙小牛皮黑色钱包,送给科恩当谢礼。
科恩当面拆开礼物后,乐得合不拢嘴。
他邀请杨肃慎共进晚餐,作为回礼。
科恩选择的餐厅,是海市最负盛名的高档法国餐厅。
餐厅座落于金浦江畔,位置得天独厚。
坐在高高的窗户前,可以将金浦江的美景尽收眼底。
餐厅设计充满法式的浪漫与贵族气息,4米挑高的屋顶覆盖着铜箔,美洲核桃木、深酒红色家私营造出优渥的氛围。
上千平方米的餐厅没有包厢,每一张餐台却因为巧妙的装饰布置而蔓延着美好的私密感觉。
菜香、酒香、花香弥漫在空气之中,与悠扬的音乐共同演绎奢华的罗曼蒂克。
杨肃慎不明白科恩为何要带自己来这种地方吃饭,只是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从容自若地进餐。
柔和的灯光下,他的皮肤细腻、洁白,仿佛优质的羊脂白玉。
他的眼形仿若桃花,眼尾细而微翘,眼睛明澈如秋水,顾盼之间流光溢彩。
他的鼻子端直挺拔,仿似雪峰一般秀丽。
他的双唇水润饱满,好像熟透的蜜桃,溢出香甜的蜜汁。
科恩凝视着这张享有“亚洲最美素颜”的完美无瑕的脸,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他轻轻放下刀叉,用餐布擦净嘴唇,以流利的美语说道:“戴纳,我年纪不小了,却至今未婚。因为,我一直没有遇到能够让我心动的人。”
杨肃慎抬眼看了一下科恩,也礼貌地放下刀叉,专心地倾听对方倾诉。
“我以为,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品尝到爱情的滋味。没想到,就在今年,我收获了一份惊喜。”
杨肃慎露出亲和的笑容,无声地表达恭喜之意。
“那就是你,亲爱的!”
杨肃慎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等待科恩未完的话。
“我在看到你的照片的第一眼,就爱上你了。因为你,我变成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孩子。能够见到你的每一天,我都幸福得想要大声欢呼。看不到你的周末两天,我失落得像一座空城。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深深牵动我的心。这一生,我都离不开你了,我爱你!”
杨肃慎惊愕地看着因为激动、羞涩而满脸通红的科恩,大脑一片空白。
他完全没有想到,他竟会被一位同性的美国知名科学家告白。
他沉默良久,方才尴尬地以美语回应:“科恩先生……我……我很抱歉……”
“我知道我比你大很多,对你有点不公平。”科恩急切地打断杨肃慎,保证道,“但是,我会尽一切能力爱护你,给你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
杨肃慎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断断续续地解释道:“科恩先生……你很好……我很荣幸……只是……对不起……”
科恩大失所望,一双蓝眼睛仿佛下雨的天空,浸满忧伤。
“我知道很突然,你一时之间无法接受。别急着拒绝我,好吗?
“我可以等,等你长大,等你懂得爱情,等你能够接受我。
“你是我这一生唯一的爱,我不能失去你!
“亲爱的,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求求你!”
杨肃慎不忍再看科恩那饱含伤痛的眼睛,拒绝的话滑到嘴边,却始终说不出口。
这是一个单纯、热情、严谨、认真的人,只是弄错了心动的对象。
就算他不能接受这份爱情,也不该因此伤害一个诚挚的人。
杨肃慎轻叹一声,语气委婉地说道:“我还小,心思都在学业上,暂时不打算谈恋爱。你也把这事放一放,专心工作,好吗?我一直很敬佩你,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能和我成为朋友吗?”
科恩怔怔地望着杨肃慎那含着歉意与期待的清澈眼眸,心口一阵疼痛。
他缓缓绽开郁金香一样忧郁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眼睛却渐渐潮湿了。
这孩子如此体贴、善良,教他如何能不爱?
他第一次见到杨肃慎的照片,胸口立即炸开绚烂的烟花。
那一刻,他明白自己坠入了爱河,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见到这个完美的梦中情人。
他吩咐公司有关部门给复元大学医学院发邀请函,邀请杨肃慎前来公司实习。
这两个月,他与杨肃慎相处融洽、配合默契,对这个聪明灵巧、认真努力的孩子的爱意与日俱增。
越是爱恋,就越害怕失去,他将告白的日子一拖再拖,直到杨肃慎的实习期结束、即将离去。
杨肃慎送来的礼物,给了他鼓舞和信心。
他原本以为,今晚的告白或许会成功。
没想到,他还是过于乐观了。
作者有话要说: 7月21日晚6点更新,星星眼期盼鲜红、抚摸(*^__^*) ……
☆、重逢
被告白这事搅扰,二人同时没了胃口。
科恩心情抑郁,干脆抛开主菜,一杯接着一杯喝酒。
杨肃慎想要劝解,转念一想,大醉一场未必不是好事,便没有阻止。
他眼睁睁地看着科恩将一瓶红酒喝个底朝天,最终醉倒在桌前。
窗外的金浦江灯光闪亮,一艘艘灯火通明的游艇载着游客,自江面缓缓驶过。
人造灯光太过明亮,使得夜空的星星、月亮黯然失色。
杨肃慎托着下颌观看夜景,忽然听到一直安静地趴在餐桌上的科恩发出“呕呕”的干呕声。
他猜测科恩这是要呕吐,连忙伸手招来侍者,共同搀扶着醉得东倒西歪的科恩赶往卫生间,一路上引来数人侧目。
杨肃慎遣开侍者,单独留下帮助科恩。
科恩跪在地上,抱着马桶呕吐不止。
呕吐物的酸臭味刺鼻难闻,熏得杨肃慎也感到胃里一阵阵翻腾。
杨肃慎憋着气冲完马桶,急忙跑到洗脸池前用冷水泼脸、漱口,借以缓解胃中的不适。
科恩吐完之后,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嘴里还模糊不清地说着“戴纳……我爱你……”
卫生间里静悄悄的,科恩的哭声、呢喃声显得异常清晰。
杨肃慎背靠着洗脸池边的墙壁垂头站着,心里感到很难过。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同性的爱情也可以这么真挚、这么疼痛。
他虽然不明白科恩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却被对方的深情打动。
他不知道,在无法回应科恩的爱情的情况下,还要拉着对方做朋友,到底是体贴,还是残忍。
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带着一身醇厚悠长的檀香味道走进卫生间。
他如厕过后,径直走向洗脸池。
杨肃慎挪动两步让出空间,依旧倚着墙垂头站着。
哗哗的水声停止后,男子一直站在洗脸池前不动。
杨肃慎不经意地抬头扫了男子一眼,忽然发现男子正透过墙上的镜子打量自己。
他定睛看向镜中人,与对方的视线相接。
见此人不但没有移开视线,反而目光炯炯地审视自己,他暗暗皱眉,也认真打量起对方来。
男子有着一张雕塑一般俊美无俦的脸,五官精致、轮廓俊朗。
一双细长、尾挑的丹凤眼神光内敛,透出高贵典雅与无限威仪。
杨肃慎忽然回想起记忆中的一张脸,“杜晟锐”三个字正要脱口而出,他赶忙紧紧捂住嘴。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没有找过他,恐怕早已忘记了他,他又何苦凑上去自讨没趣?
沈震霆这个人,早已不存在了。
而杨肃慎,注定和他没有交集。
杨肃慎压下心头泛起的苦涩,扭头走开,左手却被人一把拉住。
“你明明认出了我,为何这样走开?”
杜晟锐的声音像大提琴一样低沉,仿佛蕴含着深沉而复杂的感情。
“怕我忘了你?还是气我一直没跟你联系?”
杨肃慎心里一酸,嘴上却客气而疏离。
“先生,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杜晟锐语气坚定地说道,“回国前,我特意找人根据你6年前的相貌模拟出现在的相貌。电脑不会出错,我的感觉更不可能出错。”
这么说来,他刚回国?
杨肃慎心绪复杂,一时之间无法决定是否应该与杜晟锐相认。
“我当年被强行带走,你应该还记得吧?”杜晟锐语含讥讽之意,“你大概想不到,原因有多么龌龊。”
杨肃慎仰起头,疑惑地看着杜晟锐那双古井深潭似的眼眸。
杜晟锐抬手抚摸杨肃慎的脸,带着薄茧的大拇指缓缓擦过那斜飞入鬓的剑眉。
“幸好只有眉毛长得像,否则,就太恶心了。”
杨肃慎仔细回忆过去,想起凌嘉坤曾经教训他“人要脸、树要皮,望你洁身自好,别再做那些寡廉鲜耻的事情”,却依旧想不明白这番话的确切意思。
转念想到他早已换了身份、与凌家再无瓜葛,又何必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费神,遂说道:“我姓杨,叫肃慎,是个孤儿。”
杜晟锐微微点头,叹息道:“难怪你能安然活到现在。不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你能一辈子躲下去?”
杨肃慎想起自己的照片、资料已在网上满天飞,不禁感到泄气。
“避无可避,自然奋起反抗!”
“那就太迟了!”杜晟锐揉了揉杨肃慎柔软的黑发,责备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副乌龟德性?”
杨肃慎自嘲地说道:“连你都只有被强行带走的份儿,我还蹦跶个什么劲儿?”
杜晟锐攥紧拳头,咬牙说道:“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是我连累了你。”
杨肃慎后退一步,冲着杜晟锐弯下腰,鞠躬90度。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你非要跟我这么生分?”杜晟锐不悦道。
“我不想再连累你了。”杨肃慎苦涩地说道,“你只当从未见过我吧。再见!”
“你休想!”
杜晟锐猛地将杨肃慎推到墙上,用力抵住。
他恶狠狠地瞪着杨肃慎,一副山雨欲来的危险架势。
“你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清。竟敢妄想逃跑,没门儿!”
杨肃慎默默看着气势汹汹的杜晟锐,无奈地问道:“那你说吧,你想怎么样?”
“给我当佣人,一辈子伺候我。”杜晟锐气冲冲地说道。
杨肃慎想起自己当年在医院里默默许下的承诺,柔声说道:“这没问题,不过,你不能住得离我太远。我在复元大学医学院读八年制临床医学,暑假后大二。你要是住在京市,我可没办法伺候你。”
杜晟锐沉默片刻,说道:“我正打算买房,你明天跟我一起去看看。”
“你不回京市发展?”杨肃慎惊讶道。
“想要不被家里钳制,就得独立发展。”杜晟锐语气yīn沉,“6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杨肃慎垂下头,低声道歉:“对不起!”
“与其说这些废话,不如想着怎么壮大自己。”杜晟锐训斥道,“就知道当缩头乌龟!”
杨肃慎瞪了杜晟锐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出来这么久,还不赶紧回去?你不可能是一个人出来吃饭吧?”
被杨肃慎这么一提醒,杜晟锐倒想起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
“蹭饭。”杨肃慎回答。
“谁这么大方,竟让你来这儿蹭饭?”杜晟锐追问道。
“你管这么多干吗?”杨肃慎不耐烦地说道,“赶紧走吧。”
“你是我的佣人,我有权知道你的任何情况,你有义务向我汇报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杜晟锐以高高在上的口吻说道。
杨肃慎突然出脚,狠狠踢了一下杜晟锐的左脚脚踝。
杜晟锐痛叫一声,条件反射地松手退开。
“这就是得寸进尺的下场!”杨肃慎笑眯眯地讽刺。
杜晟锐怒视杨肃慎,想要教训一下这家伙,顾忌到场合不对,只好从西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气哼哼地问道:“手机号码多少?”
杨肃慎报上号码,口袋里的手机随即震动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将其添加为联系人,取名“扒皮”。
“手机24小时开机!随叫随到!”
杜晟锐下完命令,在走过杨肃慎身边时忽然出手,在其额头狠狠凿了一个爆栗。
杨肃慎痛叫出声,想要回击,却发现杜晟锐已经没影了。
他低声骂了一句“臭小子”,心中压抑多年的思念之情忽地仿佛洪水一般泛滥开来。
见科恩倒在被食物残渣弄得脏兮兮的卫生间地上熟睡,杨肃慎暗暗后悔刚才没有阻挠这人喝酒。
他招来餐厅侍者帮忙,草草替科恩擦洗了一下。
结了账后,他又在侍者的帮助下,将睡得死沉的科恩背到停车场、送进轿车车厢。
杨肃慎满头大汗地掏出钱包,抽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侍者。
侍者收了小费,高高兴兴地走了。
杨肃慎想到刚才一下子刷掉了近两万块钱,肉痛得直想把科恩从车里拖出来暴打一顿,越发地后悔纵容这人醉酒。
他开着科恩的别克轿车,将其送回家。
杨肃慎背着熟睡的科恩一进门,立即被扑鼻而来的浓郁花香吸引。
他摸索着打开电灯后,惊讶地发现客厅地面平铺着一个由无数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拼成的巨大红心。
待到来到卧室,见床上也铺着由红玫瑰组成的红心,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与科恩滚床单的场景,顿觉浑身上下汗毛倒竖。
太恐怖了!
杨肃慎甩了甩头,掀起床套用力一抖,将满床红玫瑰掀翻在地。
他将背上的科恩卸到床上,动作麻利地帮其脱掉衣裤、鞋袜,盖上被子。
之后,他找出纸笔写了一张留言条压在床头柜上,如火烧屁股一般飞快离去。
堂堂大男人,竟被另一个男人如此热烈地追求,杨肃慎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毛。
他决定,以后得对科恩敬而远之。
第二天清晨,阳光清透,晴空万里。
身着白色短款运动服的杨肃慎正在学校操场上奔跑,腰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停下脚步,掏出手机一看,见来电显示是“扒皮”,嘴角随即上翘。
他摁下接听键,故作平静地说道:“早上好!”
“早上好!”杜晟锐语气轻快,“哪儿呢?”
“操场,正在晨跑。”杨肃慎回应。
“等我。”
杜晟锐撂下两个字,挂断了电话。
杨肃慎收起手机,继续奔跑。
他跑到第6圈时,发现身着白衣、黑裤的杜晟锐披着一身金色的阳光走来,仿佛一尊行走的古希腊神像,高大、健美。
作者有话要说: 7月23日晚6点更新。
求领养,求鲜花,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