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护士站在前台的位置,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安糯突然有些紧张,她用舌尖舔了舔嘴角,往前走了几步。
护士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存在,正想开口的时候,安糯抢先出了声。
“我是安糯,前几天预约了今天早上洗牙的。”
很快,护士给她指了指离门口最近的那间诊疗室。
“您去那间就可以了,陈医生已经在里面了。”
安糯点了点头,抬脚往那头走。
诊疗室的门大开着。
一走到门口,安糯直接就能看到站在牙科椅旁边整理东西的男人。
他的目光向下望,脑袋低垂着,一如初见。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的整张脸都裸露在空气中,没有戴口罩。
但他额前的发稍稍的遮住了他的眼,从这个角度能看到他微抿着的唇和柔和紧绷的下巴。
没过多久,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抬起了头。
安糯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全脸,就见他再度低下了头,拿起一旁的医用口罩,迅速的戴上。
……动作真够快的。
安糯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瞳仁清澈分明,宛如一汪含着星碎的湖水。
她扬起脑袋,被裹在围巾里的皮肤露出一小块,光滑白净。
“预约了洗牙。”
趁这个时刻,安糯匆忙的扫了眼他的胸牌。
看清了最后一个字。
——陈白繁。
陈白繁点了点头,照例询问了她的个人情况后,指着牙科椅的位置,轻声说:“坐在上面吧,然后把嘴巴张开,我先检查一下你的牙齿。”
安糯没说话,把围巾和外套脱了下来。
一开始还没有那样的感觉,直到她坐在椅子上张嘴的那一刻,羞耻感莫名就出来了。
但安糯想到昨天在网上看到的那句话。
——“牙齿好看是和牙医交往的必要条件。”
她的牙齿,应该挺好看的吧……
陈白繁打开椅子上的灯,手中拿着口镜,探入她的口中。
安糯盯着他的脸,眉眼有神,表情全神贯注,格外认真。
安糯突然就后悔来洗牙了。
她现在一定很丑,大张着嘴,脸都扭曲了。
而且等会儿洗牙的时候,嘴巴要一直张着,并且会不受控制的分泌唾液,还会有洗掉下的牙结石。
“……”她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情绪,陈白繁的动作一顿。
他将仪器收了回来,温和的问:“第一次洗牙吗?”
安糯摇了摇头,淡淡道:“以前洗过。”
陈白繁点点头:“那开始了啊。”
安糯抿着唇嗯了一声。
没过多久,外头又走进了一个护士,手上拿着手术盘。
安糯:“……”
这里怎么洗个牙都要两个人洗?
所以现在这个情况是,她以后的男人要和别的女人一起看她的丑态了吗?
安糯现在真的悔的肠子都青了,面上还要保持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
没过多久,陈白繁先让她用消毒液含漱一分钟,口内消毒。
之后安糯就一直张着嘴,感受着陈白繁用超声波洗牙器逐个牙齿清洁,旁边的护士拿着吸水管子把洗牙器喷在嘴里的水吸走。
陈白繁边帮她洗着牙边跟她说着关于牙齿的话题,语气格外柔和。
这样的话好像还是没白来。
不仅能听他说话,还能明目张胆的盯着他看。
最后一个步骤是抛光,在每颗牙上涂上抛光膏,味道和薄荷膏有点像,然后用机器打磨光滑。
陈白繁的语气有点漫不经心,但神态依旧十分认真:“抛光可以让减缓菌斑和色素的附着和牙石的生成,还可以减小洗牙后的牙齿的敏感度。”
随后,陈白繁拿起一旁的镜子,放在她面前。
“好了,完成了。你可以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安糯接过那个大镜子,整个覆盖住自己的脸。
下一秒,她露出一副呲牙咧嘴的模样,看了看自己的牙齿。
而后迅速的张大嘴巴,很快就合上,神情颓靡。
真的好丑好丑。
她还在他面前张嘴保持了几十分钟。
安糯沉默着把镜子放了回去,眼睫向下垂,看上去有点失落。
见她这副模样,陈白繁神情一愣,和缓道:“是不满意吗?”
安糯摇了摇头,轻轻道了谢,准备到前台付钱。
陈白繁看着她的背影,挑了挑眉,轻笑了声。
一旁的护士调侃道:“陈医生,你不会是洗崩了她一颗牙吧?”
他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见安糯去而又返,鞋跟发出很浅的声音。
仅仅几步,就站定在他的面前。
之前脸上的颓丧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骄纵和蛮不讲理。
她的声音清脆婉转,问出来的话莫名其妙又有点好笑。
“我的牙齿是不是很好看?”
她这话刚落下,嘴唇也顺势合上,将那如贝壳般净白的牙齿掩含其内。
安糯的个子很小,大衣将她的身姿包裹的格外瘦弱。
手上还抱着自己的围巾,看上起像个洋娃娃。
陈白繁的目光一顿,像是没反应过来,看上去有些呆滞。
见他这副模样,安糯扯着嘴角冷哼了声。
“你要是敢说一句不好看……”
安糯顿了顿,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就是你没给我洗干净。”
闻言,陈白繁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略带着很轻的气音,哼的一声,格外撩人。
随后陈白繁便开了口。
声线低醇温哑,像是丝绸般的细腻,又有着在纸质上摩挲的质感。
低低缓缓,情绪听起来也不算差。
“好看的。”
安糯咬了咬唇,忍住嘴角向上翘的弧度,指尖掐住手中的围巾,一点点发紧。
两颗门牙露出小半截,衬着淡粉色的唇瓣,很好看。
“哦,那我下次还找你洗牙。”她胡乱道。
耳边突然安静下来,什么都听不见。
只能听到不知从哪个位置传来的声音。
噗通一声。
噗通,噗通。
像是喜欢不断坠落在心上的声音。
*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陈白繁掩藏在口罩内的嘴角翘了翘。
身后的护士摇了摇头,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这姑娘怕是来找茬的吧,这话说的怎么莫名其妙的。”
陈白繁摘下手套,用掌心搓了搓后颈。
另一只手将脸上的口罩摘了下来,眼睑稍垂,陷入了沉思当中。
很快,他的五官舒展开来,眼尾小幅度的向上翘。
“是吧。”他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