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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裂心,元首的丧子痛
    天阴沉着,黑色的乌云翻滚着从西北的天际飘来,我们头上的天空像被巫师诅咒过一样。云层越聚越密,带着不同高压电伏的云团相互之间发生撞击,一道道电光在空中闪动着,仿佛随时都会大雨倾盆,上天要用愤怒洗刷尘世上的污浊。
    第2卫队突击师的一个骑兵团沿公路两侧快速推进,马蹄铁敲击在柏油的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大同至怀仁县快马不过半天的路程,我正率领部队急匆匆赶奔帝都警备司令巴斯的家—宋家庄。
    有一种心情叫期待,有一种冲动叫渴望,爱一个人比恨一个人更难,而忘记一个人比思念一个人更能证明情义的无价。这么多年在情感的旋涡里挣扎,我仍然是一个懵懂者,我看不清感情的走向,分不清何时应该放弃,何时又应该去追求。
    没有任何一架天平可以称量情感的重量,自我的付出与摧残是天平另一端的砝码吗?如果把爱情的最终结局说成是两个人生活在一起,那我希望两个人虽然在一起,但又可以彼此独立,两个人虽然相爱密不可分,而又可以在精神与肉体之间用冰冷的海水冲塞物质与精神的缝隙。
    我一拉战马,随同我多年的大黄马发出一声长嘶,我向巴斯问道:“离你家还有多远,这条路怎么干走不到尽头?”巴斯苦笑:“元首,不是路没有尽头,而是您的心渴望尽头就在眼前。宋家庄不远了,再走五里就到,转过这道山弯您就能看到一个大镇店,那里就是宋家庄。”
    我刚想命令部队继续前进,这时大部队的后面传来很没有规律的马蹄声,我们回头一看,一队身穿米黄色警察制服的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飞奔而来,马车用铁皮包裹的车轮咕噜噜滚动着,车帘没有放下,一个人招着手喊着:“元首,等等我,等等我。”
    巴斯不禁意的叫道:“他又死回来干什么,还嫌不乱吗!”来人正是山西巡阅使省长胡光举。老头子跳下马车满头大汗的跑到我的马前:“元首,我把夫人们安顿好了,我立刻赶过来听候您的差谴。”
    松涛在一旁哼哼道:“老爷子儿,您这个省长当得还真敬业,你应该再升升,你这么能干在这山旮旯里岂不是埋没了你”胡光举一边点头一边用手帕擦着汗珠:“哪里哪里,年老不逞筋骨之能,为元首尽忠,为国家效力是我等的本份。”
    看着胡光举的样子,我心中有一丝不忍,老头子反元投诚以来一直克勤克俭、兢兢业业的治理山西,如今的山西风调雨顺,一连五年大丰收,百姓们安居乐业,早年的逃荒者再也没有山西人的份,对这样一位老官员我不便作任何褒奖和批评:“胡省长,你回到车上随队而行吧,这么大年纪步行会累坏你的。”
    胡光举感动加激动差点流出眼泪,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元首,除了五年前到帝都述职见过一面之外,就一直没有相见的机会,元首对他来说比当年的元顺帝还要遥远,是他永远无法触及到的海之彼岸。
    胡光举回到马车上,部队继续前进,巴斯悄悄凑到马车旁:“你来干什么,你不知道我们大祸临头了吗?”胡荣祖摘下自己的黑色礼帽,用袖子拭一下前额上的汗:“我的师长呀,自从你从帝都传过信来,说元首要来山西,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你以为我的汗真是热出来的吗!
    我胡光举不是过河拆桥的人,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帝国九千里江山,我们能逃到那里,我是来等着和你一同受罚的,死就死吧,反正我也活够了。”巴斯一声叹息:“我还真没交错你这个朋友,真是患难见真情。”
    大军来到宋家庄外,昨日还繁华的街道冷冷清清,在这里看不到任何欢迎的人群,更感觉不到一点人气,有的只是野狗在乱吠和满天的白帆,狂风吹拂着杨柳的新枝沙沙作响,整个镇店有一种亘古的凄凉。
    突击师将整个宋家庄团团围住,小小的镇店飞不出一只苍蝇,我皱着眉向巴斯问道:“这就是你的老家吗,怎么如此萧条?”巴斯也是一阵奇怪,他用寻问的眼神看看胡光举,胡光举也直摇头,他向身旁的警察局长问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庄子里的人呢?”
    警察局长晃着脑袋回答:“省长我也不清楚,昨天这里还繁华如景。”松涛一挥手命令一个突击大队进庄搜查,突击队员还没等进入庄内,一群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领头的竟然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身材婀娜,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素装,高挽的云鬓上戴着一朵白花,这分明是在举丧吗。
    巴斯一眼就认出,这个女人正是他的夫人柳玉莲。柳玉莲分人群来到我们近前,他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后耷拉脑袋的巴斯,他飘飘一个万福:“巴柳氏参见元首,祝元首万寿无疆。”柳玉莲这个女人虽然我没见过,但也有耳闻,听说她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女子,整个宋家庄都是由她一手打理的。
    我在马上扬扬手:“巴夫人免礼,夫人为何身穿孝衣,难道有人过世不成?”巴斯也急切的追问道:“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庄子里的人呢,是谁出了事?”柳玉莲并不理会巴斯,她不卑不亢的对我说道:“回元首的话,巴柳两家没人过世,全庄的人也活得好好的,我们这是为自己戴孝。”
    众人皆愣,巴斯呵斥道:“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快把这身衣服给我脱啦!”柳玉莲回头吩咐道:“让大家吹打起来。”这下可好,一声唢呐把人的心投进冰冷的深潭,紧接着钟磬齐鸣,不过吹奏的不是欢迎的乐曲,而是追悼乐!
    我的心里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天下的女人我见得多了,可是敢于在我面前向我吹奏哀乐的她柳玉莲还是第一个。柳玉莲一躬身:“元首请进庄!”说完她在前面轻抬莲步引路,也不管我是否愿意进庄。
    我看看巴斯,巴斯的脸已经由紫变青,现在他的腰间就是没有手枪,要是有枪他现就要拔枪自杀。我一磕马腹子,大黄马仿佛也被这种乐曲弄得没有了兴奋劲,它一边晃着脑袋一边嗒嗒的前进。
    宋家庄大街两侧店铺林立,广阔的大街由青石铺成,楼台殿阁应有尽有,每家每户的房屋都修得既精美而又实用,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宋家庄的繁华程度。美中不足的就是挨家挨户并不是没有人,而是都蹲坐在院中披麻戴孝,看到我们经过他们使劲的放声大哭。
    到巴府门前众人停下,巴家高大的门楼上挂着白灯,里面的哭喊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我跳下战马向里走去,就见院中高悬着招魂帆,家人护院、老妈丫鬟跪了两大排,他们一个个头戴麻冠,身披重孝,嘴里不停的喊着:“巴和你死得好枉啊,巴强你死得好惨啊,夫人你风华正貌为何离我们而去啊!”
    总之哭谁的都有,我还隐隐听到有人哭喊着巴斯的名字,我不知道柳玉莲这是我给摆的哪门子空城计。柳玉莲再次相让:“元首,让您见笑了,巴家办丧不方便对您进行隆重的欢迎,请您见谅。”我心里想:“这种欢迎仪式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长这么大总算开了眼界。”
    一进大厅,就见大厅的中间请起香案,一个一人多高的“奠”字挂在上面,巴斯的女儿巴婉玉正在那里烧纸,可笑的是香案上供奉的灵位竟然是“尊父巴公斯长,尊母巴氏玉莲之灵位”。
    巴斯用脑袋咣咣撞了两下门板,他跑到香案旁一胡噜,将上面的灵位和香果全都打落在地,他拽起女儿打了两下屁股:“你爹你娘还没死呢,你在这里烧什么纸!”五岁不到的小孩子懂什么事,被吓得大哭起来,柳玉莲把女儿拉到膝前,她对巴斯怒视:“自己没本事拿孩子撒什么气!”
    我才不管他们搞得哪门子名堂,我要见的只是清影。我坐在椅子上向巴斯问道:“清影呢,把清影叫出来。”巴斯对妻子说道:“元首都知道了,快把夫人请出来吧。”柳玉莲把头一低就是不动地方。松涛叫道:“还不快去请啊,你们愣着干什么啊?”
    我实在等不急了:“松涛,你带人给我找,一定要把清影找到!”松涛脚后跟一碰:“是!”他带着突击队员冲进巴家的后堂,一时间鸡飞狗跳巴府乱成一团。一大群庄民聚到巴家的大门口,他们跪在那里又开始大哭起来,有的没有眼泪扯着嗓子干号。
    松涛急冲冲跑回来:“报告元首,没找到,后院没人。”我一拍桌子:“再去找,挖到三尺也要找到!”松涛带着人又冲了回去,这次搜的更彻底,一队专门从事寻找密道的专家也来帮忙,他们担心巴家把南宫清影藏到什么密室之中,可是结果还是如前。
    我急了,我开始暴躁:“松涛,你是怎么搞的,找个人都找不到,你再去找!”松涛苦着脸:“元首,巴家都快被我拆了,不可能再有藏人的地方了,我们只找到这个。”说着松涛把一块木牌向上一递,我抬头一看,上面写着“爱子平儿之灵位”。
    我向巴斯问道:“你夫人不说话,你说!这个灵位又是怎么回事?”我本不在意什么平儿不平儿的,我只在乎南宫清影在哪里,对灵位我只是随口一问,结果我这一问正好触到巴斯的隐痛,他堂堂的大师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令我吃惊的是胡光举也跪了下来,他也老泪纵横。
    松涛气急了,他把巴斯拽起来,噼吧给了两个嘴巴:“号丧什么,说话!”柳玉莲不但不阻拦还在一旁叫好:“打,狠狠的打,松师长你打死他得了!”巴斯说道:“元首,这是大公子的灵位。”
    我一皱眉:“什么大公子,哪个大公子?”巴斯像泄了气的皮球,哧的一声一下没了后劲,半天也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胡光举一狠心,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不说实话也不行啦:“元首啊元首,大公子就是您的儿子,是清影夫人所生,是您的亲骨肉!”
    嗡的一声天际滚来一声闷雷,大雷在人们的头顶炸响,我感觉头晕目眩自己失去知觉,倾刻间我整个人变成了只会呼吸的空壳,我的灵魂、我的感知、我的一切都不知去向,我比植物人还植物:“我,我,我的儿子。”
    松涛反应过来,他把巴斯拖大门口,拔出手枪顶在他的脑袋上:“我的大侄子是怎么死的,你不说清楚,我要你全家的命!”柳玉莲扑到巴斯身上:“松师长,你要杀就先杀我,是我没看好这个家。”
    柳玉莲断断续续的把柳平被大火烧死房中的经过诉说一遍,胡光举最后还作了补充:“是,是安全局派人干的,您要重惩刘爽!”松涛向天上放了两枪:“妈个八子的,刘爽你要是冤魂不散就给我听着,最好我松涛活着的时候你别投胎,否则我见你杀你,绝不留情!”
    松涛放的两枪把我的魂魄召回我的身体,我没有喊叫,没有发怒,我瘫坐在那里,眼泪唰唰唰的流个不停,“母子连心,父子天性”血缘的关系高于一切,泪珠滴落在我灰色的中山装上一片片浸透我的前心,用我的眼泪洗去我的征尘,用我的懊悔诅咒我的良知。
    松涛来到我面前,他使劲摇晃我的身体:“元首,你振作点,你还要找大嫂呢!”我擦擦眼泪点点头:“对对,我找清影,找清影。”相比起来这个我从未见过的儿子他对我的伤害还达不到让我崩溃的地步,与我朝夕相处的清影才是第一位的。
    我几步来到巴斯和柳玉莲面前:“清影在那里,人呢,人呢!”巴斯也问:“玉莲你快说啊,快把夫人叫出来,快呀!”柳玉莲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您杀了我吧,人这里没有。”我原地转了三圈:“你,你,你!好好好,我自己找!”我带着整整一个团的人在宋家庄挨家挨户的搜查起来。
    天阴如水,分不清时辰,我无力的回到巴家,我带着哀求的声音说道:“巴夫人,你就告诉我清影在哪里好吗?你就不想看到我们全家团聚吗?”柳玉莲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我不告诉您,是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七天前她就不告而别,只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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