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记不起自己在树丛水田间奔跑躲藏了多久,大脑中混混噩噩的,几乎不能对外界的一切作出反应,只是下意识的躲避着人群和村镇。
他睡不着,一闭上眼睛,浮现在脑海的就是爆炸的烟云和血红的火光,还有平时一起训练,一起玩闹的战友们在爆炸中横飞的血肉;他听不到声音,耳边响起的一直是飞机的呼啸,战车的轰鸣,防空火炮的“咚咚”声,还有连长那嘶哑的让他隐蔽的喊叫声。
他感不到疲劳,意识中只有“逃,快逃!”。
他不知道自己跑的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因为,爆炸和战友的惨叫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身上被泥水湿污的军装已经被树枝挂破,一条条的血痕布在他苍白的肌肤上,满是惊慌的脸上那双通红的眼睛已经不在对外界有什么反应;他的行动几乎全部来自与本能。
梦游般的爬上一条田埂,紧张的神经和极度的肉体疲劳终于发作,一阵的金星飞舞,然后就是无边的黑暗。
时间不存在于昏迷中,也许只是几分钟,也许已经过了几天;渐渐恢复的知觉告诉他肉体上的疼痛,并将他从恢复肉体疲劳的昏迷中唤醒;点点的光点刺痛了他的眼睛,下意思的闭上眼,让视觉慢慢去适应;他想用手揉揉发酸发涨的眼睛,却吃惊的感觉到了麻木和疼痛,有一种迟钝的感觉,仿佛是在手臂上有着什么东西似的。
他张开已经适应了光亮的眼睛,看着爬着几条圆滚滚的,吸满了他的血的水蛭的胳臂,惊恐的跳了起来,不顾依旧眩晕和发昏的头,从腰间抽出军刀去削那些依然紧紧吸附在他的肉体上的可怕的东西。
但水蛭已经深深的钻进了他的肉体,鲜血流了出来,但却不能将它们完全清理。
他惊慌了,但学到的野外生存知识告诉他,如果不赶快将水蛭清理,他将中毒和被水蛭吸尽鲜血而死。而现在他的急救包已经找不到了;当然,如果有烟丝或者是盐,也可以将水蛭清理掉。但他现在什么也没有。
他咬着牙,拣起地上的M-16,拉了两下枪机,两发黄澄澄子弹跳了出来;用麻木的手从口袋中找到打火机,用淡蓝色的火焰烧烤着圆滚滚的水蛭,直至它们一个个缩成一团,滚落在地上。
鲜血从伤口流出,他将子弹的弹头用军刀的钳子功能夹下,把火药倒在伤口上,用火机点燃,在刺骨的疼痛和肉体的焦臭中,一个个的伤口成了难看的黑色。
高温烧死了他的伤口,但也破坏了水蛭的生物毒素的麻醉,剧烈的疼痛让他一阵阵的发昏,虚汗在他沾满干枯的泥浆的脸上画出几道黑色的污痕。
发干的喉咙几乎要燃烧起来,但水壶已经找不到,水田里是浑浊的泥汤。
他抬起头,眯着眼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片修在丘陵半坡,被一种矮矮的灌木围绕着的水田;从他在战地手册上得到的少的可怜的知识里,他知道这叫做梯田,那些灌木大概就是就是中国著名的茶树。
他费力的爬到了茶树下面,茶是中国的名产,那么,这些还在树上的茶叶一定也可以食用。他颤抖着捋下一些青翠的树叶,放进嘴里嚼着:苦涩的树叶的确带有茶叶的清香。
他努力的从树叶里吸取着水分,完全不顾麻木和苦涩。
渐渐的,带着特有的清香的茶叶刺激着他几乎干枯的分泌,唾液混合着叶汁滋润了他的咽喉。
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撕开外面的包装,放进嘴里,混合着嚼碎的树叶吞了下去:他必须保证身体的热量。
得到热量补充的身体立刻有了一些活力,他将身体挪动了下,尽力的卷缩在茶树下的阴影中;一来可以躲避强烈的阳光,一来还可以避免被人发现他。
大脑在昏睡和得到热量的补充后,已经慢慢的恢复;在刚刚过去的几天里的经历,再次出现在脑海中。
在他刚刚从国内来到并加入了战功显赫的82师的时候,老兵们告诉他:中国军队装备落后,在强大的美国空军和陆军的火力攻击下,往往是留下被击毁的装备和大量的尸体败退。就是有几支顽强的部队给盟军带来了麻烦和伤亡,也会在盟军强大的炮火下遭到毁灭。
所以,在那个该死的小城被炮兵和空军攻击好几个小时后才降落的他,认为大概就是去接受阵地和中国人的俘虏。
但他没有想到迎接他的竟然不是长官们说的那些不堪一击的民兵,也不是老兵们告诉他的那装备落后的中国军队。而是雨点般的子弹和几乎是地狱的巷战。
许多的士兵在他的面前被中国人打死,他们的武器并不是像老兵说的那么落后;他使用过一些中国人的武器,他们的步枪和火箭筒简单而容易使用,但威力并不比美国的武器差,并且不那么容易出故障。如果不是弹药补给的困难,他真想扔掉手里的M16使用中国的武器。
他们也不像新闻中说的那么没有士气。他惊谔的发现中国军人真的像他在一些描写中国军队的老书中那样,坚韧、勇敢、富有献身精神。他亲眼看到一个来自德科萨斯的黑人士兵被一名失去一条腿的中国伤兵掐着脖子活活咬死;也看到了一个肠子都流出来的士兵用一支步枪阻击了他所在的小队长达半个小时,最后还用手榴弹自爆,炸死了企图俘虏他的两个82师的士兵。
当看到这些时,恐惧和疑问就慢慢充满了他的思想:我们真的可以像长官们说的那样,像许多年前对待伊拉克那样战胜中国吗?
战局的戏剧性转变让他感到更加的恐惧,尤其是在他发现已经在中国作战许久的老兵们中间也出现了恐慌的时候。
各种的谣言在部队出现巨大伤亡和援兵的迟迟不到时出现。而补给的不足加剧了谣言的可信。
当骑兵一师和日本的装甲部队终于赶到后,刚刚从新鼓舞起的士气就在中国人可怕的炮击下迅速的崩溃了。
几乎是绝望的拼死进攻,突破了中国军队的阻击;他和自己的连队乘坐着82师提供的车辆跟着大部队撤退。但在中国人新的阻击阵地前遭到了中国人的空地一体的攻击;他现在还清楚的记着从中国飞机上投下的集束炸弹和发射的火箭弹在车队里爆炸的情景。
他抱着头呻吟着,一想起那地狱般的情景他的头的一阵阵的发痛。
连长嘶哑的喊叫仿佛又响起在他的耳边:当第一群中国飞机的炸弹落下时,连长就吼叫着将他们从战车上赶了下来,当看到惊恐的他缓慢的动作时,连长一脚把他从敞开的车门里踹了出来,倒在了一个路边的弹坑里。并大声的对他吼着:“该死的小子,快找地方掩蔽,我不想在阵亡名单上看到你!!”接着连长就在爆炸声中和战车一起燃烧起来。
被惊呆了的他伏在弹坑里怔怔的看着燃烧的战车,浑身发抖。直至一个士兵拉着他,对着他吼叫着说分散突围,才和一群士兵一起在猛烈开火的战车和坦克的掩护下,跑进了起伏的山地。
但中国人并没有放过他们,无数的中国小分队追杀着他们;越是人多的突围单位,遭到的攻击也越强烈。他所在的突围部队在中国的打击下渐渐分散,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和突围部队失散的。
头痛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过去了,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时间的他已经完全清醒的,他明白自己要上路了:如果现在遇到了中国人,如果是军队还好,中国军队对战俘的优待是世人皆知的;但如果是民兵呢?他想起在小城里拼死做战的中国民兵,不由颤抖了一下。
他拿起M16,弯腰刚要站起来,就听到了身后有动静传来。
他立即操起枪,转过了身。
两支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满是污泥的军服上挂着树枝和草叶,镶着八一军徽的钢盔下是两张惊讶的脸。
是中国军人!他丢下了枪:“我投降!!我不打了!!”
田军和常枫两人在追击逃散的敌人时,和小分队走散了。他们在寻找小分队的同时,已经消灭了几个落单的敌人;同样满腹仇恨的他们一拍即合,手下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刚刚在山坡上的泉水边休息和补充了水的他们在准备到下一个山谷去搜索时,却意外的被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冒出的一个满身污泥的高大的美国人吓了一跳,他们立即打开了枪的保险,对准了敌人。
不料鬼子却丢下了枪。还喊着什么。
手指轻轻用力,清脆的点射声响起,六发7.62口径的子弹将对方冲击的翻跳起来,跌进了下面的水田。
看着在泥水中抽搐的美国大兵,田军啐了口:“没爆你的头算你有福!”
常枫捡起地上的M16,看看关着的保险:“这个鬼子刚刚在说什么?”
“他大概在说:我要和你们两练练武术。用枪不算好汉。”田军用手指顶了顶钢盔:“但抱歉的是:我们俩喜欢用枪!”
“就是,整个SB!”常枫将M16扛在肩上:“小子,别生气,你已经是第5个要和我们练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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