曝光之后,家奴难逃一死,还是姬蝉亲自动的手。
自此姬蝉斩断情缘,专注于剑。
上万年间,姬昊为了打垮姬蝉,派人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尽管藏的很深,姬昊还是隐隐打探到,姬蝉一直在暗中找寻家奴的转世。
那家奴资质极差,魂力也弱,万年时光,够他轮回许多次了。
简小楼的神识落在中年男人身上,也不知,这是他的第几世了。
再瞧那瓷娃娃般的小女孩儿,眉眼精致,与姬蝉有七分相似。
看来,是姬蝉偷生下的孩子。
将这父女俩藏在天山脚下,是个顶好的选择,放眼太真六十多界域,唯独天山剑阁所在的天霜界,天武剑宗不敢轻易布置眼线。
姬昊后来常常念叨,能守着一个人生生世世,姬蝉是个重情之人。
可若真是重情,当初又岂会亲手杀死挚爱?
无论有什么苦衷,归根究底,还是更爱自己罢了。
旁人的情感问题,简小楼懒得费神,当务之急,是阻止璟太子去往二楼……不行,稳妥起见,必须劝他离开茶馆,离开积雪城,将这两人的命运交叉点强行中断。
眼看着还剩下短短几个台阶,简小楼无暇去思索一个周密的计划,装脚佯步虚浮,身体前倾,伸手一抓,牢牢拽住璟太子的斗篷用力一扯,险些给他扯下来。
璟太子低呼一声,不得不停下。
转过头,正准备怒斥,却见她摇摇欲坠,好似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璟太子不得不伸手扶了一把,反手一叩,指腹探在她的手腕静脉上,一缕霸道内息由静脉进入简小楼的肉身,游走一圈过后,他的瞳孔赫然紧缩。
五脏俱损,经脉断了起码七成!
璟太子万分惊讶。
之前他带着的几个贴身护从去围堵简小楼,除了初九全都死了,他知道初九受了伤,可瞧初九能飞能跑,面色如常,完全想不到竟然重伤至此!
而且竟然一声不吭,强撑到了现在!
这是何等毅力?
换了自己和沙,也早已昏迷不醒了!
“你为何不说?”璟太子语气里的不解多过于斥责。
“属下……属下以为自行调养就好,不想因为区区小事,惹殿下烦恼……”简小楼话说一半,强憋住,摆出一副再说就要吐血而亡的架势,“属下没用,实在……实在撑不住了……”
即使隔着斗篷,颤抖的嗓音也能将痛苦传达给璟太子。
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
她使用子午合体术附身时,初九神魂已被震碎,肉身自然也受了损,但远远没有如此严重。
为使璟太子吃惊,在他检视时,简小楼强行自断经脉,神魂遭受到波及。
“你话少,人也安静,一直都是几个里最不起眼的,没想到……”璟太子从储物戒中祭出一个青瓷瓶,小心翼翼的取了一颗丹药,塞进她嘴里。一手提拔起来的护从,就剩这一个了,还真怕他死了,“走,回去疗伤。”
“扰了殿下的雅兴,属下实在……”简小楼将丹药咽下去,看璟太子的爱惜程度,这一瓶丹药必定极为珍贵。
“你还能走不能?”璟太子原本也没什么雅兴,昨天被他父亲嫌弃了几眼,积郁在心,才想来人族城市走动走动。
“可以的。”简小楼点头。
璟太子原本准备将她扛上肩,见她稳定气息之后,转身下楼时,步履还算稳当,又暗暗赞叹了句,跟着一起下楼去了。
引路的小二见他们一声不吭又走了,不敢问也不敢拦,追在两人身后点头哈腰地道:“两位道爷走好,下次再来!”
出了茶楼,碍于兽王的法令,他们需要走到城外才能飞行。
两人向着最近的东城门走去,背离茶楼越来越远,璟太子忽然停住脚步,鬼使神差的转身,目光遥遥望向茶楼屋顶翘起的檐牙。
一个念头不停在脑海里盘旋,他似乎在茶楼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没有吧?
璟太子下意识伸手在腰间摸了摸,百思不得其解。
他想收回目光,办不到。恍然间,周身场景退潮般向身后涌去,耳朵似乎被灌进了水银,只剩下“咕嘟咕嘟”的声音,目光也渐渐没了焦距。
简小楼见他机械的、缓慢的抬起脚,竟有折返的意图,心头一个咯噔,莫非这家伙后知后觉发现了姬蝉?
“殿下?”
“殿下??”
“殿下?!”
“啊!”璟太子抖了个激灵,顿住脚步。
“殿下您怎么了?”
“我……”璟太子解释不清,方才意识模糊,身体仿佛被一股神秘力量支配着。
难道……
他眨了眨眼睛,呼吸猛然一滞,喝了一声:“谁?!”
话音一落,周身寒光骤起,神识似无数条有毒的藤蔓,以肉眼可见的状态搜查方圆。
简小楼屏息,防护罩加身:“有人跟踪殿下?”
璟太子冷冷道:“有位高人,竟在我毫无感知的情况下,操控我的意识!”
简小楼微微吃惊。
入侵一头王族幽冥兽的意识海,以星域修者的能力,即使是金羽这个等级,也不可能办到。
但璟太子没必要说谎,简小楼眉头微沉,难道是某种更高等的生物?
恍惚间,她似乎有些明白了,眉峰逐渐舒展。
哪有什么“高人”,这是因果轮回的牵引力。感应到命运脱离了原本轨道,试图进行自我修复。换句话说,璟太子方才那一瞬间所经历的,便是世人常说的,冥冥中自有指引。
更验证了她的揣测,这个时间节点,绝对是姬蝉命运的转折点。
“奇怪了。”璟太子全神贯注,探不到人,按道理讲,对方若是可以操控他的意识,修为远在他之上,杀他不过弹指间,没必要藏头露尾,“你先等着。”他指向简小楼,“我回去茶楼一探究竟。”
简小楼正不知该怎么拦,一道光芒骤然落地,幻化出人形,挡在璟太子面前。
来人同样披着黑斗篷,遮掩住了身形,璟太子悚然一骇,以为是那“高人”现身。
来人抱了抱拳,传音道:“太子殿下。”
璟太子舒了口气:“是你啊。”
简小楼单看此人双手抱拳的姿势,已猜出是幽冥银龙,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她对沙还是有些了解的,有他在,即使姬蝉稍后被璟太子发现,也不会落得旧世界里的下场。
帽檐下,沙面色不虞:“殿下是不是忘记了君上的法令?竟在不曾得到君上允许的情况下,私自潜入人族的城市?”
璟太子本想反驳:你不是也来了?
可他明白,自己八成是自取其辱,他父王颁布的各种禁制令,沙一直充当着执行者的角色。
“本太子闲来无事出来逛逛,又没惹什么是非,值得你特意跑来抓我?”
“属下是特意来寻殿下,却不是来抓殿下。”沙从储物戒中取出画卷,双手呈上,“君上命咱们即刻前往赤霄界……”
“赤霄?”璟太子拿过画卷,卷册被上了封印,他将神识递进去,扫了两眼。
简小楼好奇画卷里绘制了什么,却又不敢当着两人的面以神识查探。
沙点头:“殿下,此去赤霄路途遥远,咱们边走边说吧。”
既是兽王的命令,璟太子自然没有异议:“那还等什么,走吧!”犹豫了一下,从储物戒里摸出青瓷瓶,扔给简小楼,“我与沙将军有事要做,你回去闭关养伤吧,撑不下去,便服用一颗续命丹。”
“多谢殿下。”
看情形,两人应是去处理什么机密要事,简小楼知道自己没办法跟着一起去,再怎样忧心忡忡也没用,垂首接过药瓶,连连道谢。
两两说话皆为传音,沙听不见,却知道璟太子扔给简小楼的瓶子里装的什么,也传音给她:“你受了重伤?”
隔着黑斗篷,他无法以神识探知简小楼的身体状况。
摸脉倒是可行,但在璟太子面前太过关心他的护卫,不可行。
简小楼继续垂着头:“回将军,重伤谈不上,殿下的护从只剩下我一个,过于紧张了。”
沙“哦”了一声:“那就好。”
两人在山顶处了小半夜,分别不过一两个时辰,瞧着也不像受了重伤的样子。
“那你养伤去吧,待我回来,再去向你请教人族语言。”
“是。”
简小楼目送两人离去。
*
不远处,茶楼。
姬蝉全然不知,就在刚才,自己悄无声息的渡过了生死大劫。
她正将一个炸到金黄的鸡腿夹到女儿童龄的碗里:“爱吃素很好,但你正在长身体,不能挑食。”
童龄用筷子拨了拨鸡腿,撅起小嘴,满脸的嫌弃:“可人家就是不爱吃肉嘛。”
姬蝉将筷子重重按在桌面上:“必须吃!”
童龄滚圆的小身体抖了抖,跳下凳子,扑倒她父亲童光远怀里:“娘亲是坏人!”
“不爱吃,不吃就是了。”童光远心疼的抚着女儿的后背,“反正有丹药养着。”
“再极品的丹药,也会有丹毒积聚,吃多了对身体没什么好处,强健的体魄,始终都是炼出来的。”姬蝉冷着脸道,“我活了这把岁数,除了重伤之外,就没因为其他理由服用过丹药。你莫要常常惯着她,反是害了她。”
童光远顺口道:“你若嫌我教的不好,何不将她带走?”
姬蝉将盛着鸡腿的碗,推到父女俩面前:“快吃,吃习惯了便会爱上。”
见她岔开话题,童光远小心翼翼的道:“你也说了,龄儿根骨极佳,资质悟性皆为上等,好生栽培,必定……”
“我哪一次回来,没有给她功法秘籍?”
“但你不准她修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