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迈开大长腿,走近那一大一小,轻声问:“我来吧?”
“不用!”满满姑娘利落地就给拒绝了,“我能解决!”
陈清源:“……”
???
太出人意料了,他主动提供帮助,他原本以为她一定会感激涕零的。表情浮夸地跟他道谢的。
这剧情走向似乎不按他的预期来呀!
——
“那心怡对自己的身体有没有信心呢?你觉得自己生病了吗?”劝说行不通,梁满满换了个方法。
“梁老师我身体很好,我肯定没有生病。我每顿都能吃满满的两碗饭,我还经常帮助爷爷奶奶做家务。星期六星期天的时候,我还会跟着爷爷去公园锻炼身体……老师,我的身体很棒的……肯定没有问题的……”小姑娘口齿清晰地跟梁满满保证。
“既然心怡你对自己的身体这么有信心,为什么不敢让阿姨检查呢?老师不是教过你的么,我们应该勇敢,对自己有信心。既然你觉得自己身体很棒,就应该让医生阿姨检查。检查出没问题了,我们自己是不是也更放心呢?你回去告诉爷爷奶奶,说医生阿姨说你身体很棒棒,爷爷奶奶听了以后是不是更开心呢?心怡不是一直跟老师说要让爷爷奶奶开心的么?难道心怡忘记了?”梁满满循循善诱。
孩子听梁满满这样一说,立马就弱弱地反驳说:“梁老师我没有忘记,我想让爷爷奶奶开心。”
“既然心怡没有忘记,咱们是不是应该让阿姨给我们检查一下呢?老师相信,心怡是个好孩子,身体一定棒棒的。上次开家长会,我还跟心怡的爷爷奶奶说,咱们心怡可厉害了。参加演讲比赛还拿了一等奖呢。”
大教室里寂静无声,几乎所有的医护人员和学生们都没有出声,安静地听着梁满满说话。
她的声音很轻很软,带点江南水乡人特有的软糯。就像从远方飘来的歌声。声声入耳,声声入心。
玻璃窗外是火红绚烂的夕阳。晚霞染红了半边天,余晖掩映。
如火的夕阳映照着年轻女人姣好的半边侧颜,她的半张脸都藏在柔光中,说不出的低柔与优雅。
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室内,拂起她几缕易碎的鬓发。她不经意间探出右手别到耳后。露出一双白嫩小巧的耳朵,上头那点肤色极其白,近乎透明,夕阳一照,有些晃人眼睛。
这是陈清源第一次拿正眼瞧梁满满。他发现这个时候的梁满满,完全不是他印象里的那个抽风,犯二,无厘头的梁满满。
她很有耐心,很温柔,懂得循循善诱,更懂得揣摩孩子的心理。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
这样的梁满满,她身上有一种母性光辉,神圣而伟大。让人着迷!
丁孜有一句话是说对了,他其实根本没有真正了解这个姑娘。长久以来,他都戴着有色眼镜看她。总觉得她是个麻烦精,很能来事儿。时不时就制造一些意外,让他抽手不及。
他是个害怕麻烦的人,他一直都在排斥她的靠近,对她避之不及。唯恐她的抽风和犯二会连累到自己。
如今看来,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她。她有很多面都是他所没有见过的。
譬如现在,她轻而易举地就为在场的医护人员们解决了一桩大麻烦。
不得不承认,在面对孩子这上面,她很有一套。
“梁老师,我不害怕了,我这就检查。”小姑娘擦干眼泪,居然一点也不害怕了。
总算是把这磨人的熊孩子给搞定了。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
给小姑娘检查完。内科医生向陈清源汇报了这孩子的情况。
陈清源又转述给梁满满:“小姑娘的心脏有点问题,你必须通知孩子家长到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怎么了?”梁满满眉头一皱,压低嗓音问。
“心率不齐,过快,具体情况现在还不好说,得到医院做具体的检查。”
梁满满揉了揉眉心,应了声:“我知道了。”
平平淡淡,面色平静,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话。
——
直到所有的孩子体检结束她也没有再跟他多说一句话。甚至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有。
???
这么平静?
这么正常?
哪里不对劲了?
陈医生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这剧情没按他的设想来?
他心里涌现出的淡淡的失落感又是什么鬼?
他这是怎么了?按理来说他最受不了这姑娘的抽风和闹腾,认识她至今,就没见她正常过。二起来简直让人无力吐槽。可为什么今天她突然正常了,他会觉得失望?他难道不该庆幸,额手称庆么?
陈医生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细思极恐啊!他觉得他一定是被这姑娘整魔怔了,都有被迫害妄想症了!
尼玛,太恐怖了有木有!
陈医生想破脑袋也没想出这其中的缘由。难道是在学生面前必须维持她人民教师的威严?
他想了想,也只有这一个可能说得通。
——
陈医生心里装着这个问题,接下去的一个多小时他更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经过第一医院医护人员的努力,第一小学的体检终于顺利结束了。
结束时陈医生接到了母亲叶声的电话,说让他回家吃个饭。
他想起来自己已经有大半个月不曾回过家了。医院工作忙,事多又累人,每次母亲打电话让他回家吃饭,他都以工作忙给推掉了。
这几天给市里的这几家中小学校的学生体检,刚好腾出了时间,就索性回家一趟。
体检结束后,他没回自己公寓,而是直接开车往半山开去。
陈清源的父母喜静,退休以后就住进了半山郊区的老房子,远离闹市区,很是清幽宁静。
车子刚驶离第一小学,他便接到母亲的电话,让他顺道买一些菜回去。
陈清源应下,掉头去了附近的世纪联华。
车子堪堪停好,他解开安全带下车,竟然出人意料地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超市对面的时差咖啡厅,那姑娘挎着一只小巧的水桶包,正仰着脑袋四处张望。
没过一会儿,一个年轻的男人出现在视线尽头。那人穿一件黑色衬衫,同色系长裤。隔得远,又背对着他站着,他看不清男人的脸。可那抹身材却是格外挺拔修长,宛若白杨。
但梁满满却是笑容满面,冲着男人比划,似乎在说“我在这儿”。
两人面对面时,男人扬起右手,宠溺地揉了揉梁满满的脑袋。
下一秒,两人一同走进了咖啡厅。
第二十一章
横桑五月的夕阳明明并不热辣, 可不知为何, 陈清源愣是觉得自己暴露在空气里的手臂有一阵明显的灼烧感。被太阳映照着的那边侧脸也是滚烫发热的。
隔着一条宽旷的柏油路, 他远远注目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咖啡厅旋转门后面。
看到这一幕, 而他居然有些恍惚。
直到耳畔响起刺耳的鸣笛声和那不间断的、嘈杂的、川流不息的车流声,他方倏然回神。
他这才收回目光,抬头看了眼天边渐沉的落日,霞光四射, 几欲迷了他的双眼。
日光刺眼, 他下意识伸出右手挡了挡。
第一次觉得横桑五月的天气也是让人心烦气躁的。
***
时差咖啡厅里音乐舒缓适宜,环境清幽雅致, 很是能沉淀人心。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男一女,男帅女美,很是惹人注目。
梁满满看着对面的年轻男人,抿了一口咖啡杯里的拿铁,戏谑地开口:“二哥,在南非浪够了,舍得回来了?”
男人闻言脸上浮现出清浅的笑容,无可奈何的口吻, “你干妈一天无数个电话催我回来,能不回来么?”
说话的正是梁满满干妈的小儿子霍承远。梁满满母亲杜娟和霍家老太太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姐妹,霍老太太膝下就两个儿子, 没有女儿。而老太太又对女孩子喜欢得紧, 于是满满姑娘一出生,霍老太太就认了她当干女儿。
两家人因为梁满满的存在, 亲上加亲,关系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处的很好。梁满满和霍家的两个儿子也是打小玩在一起,是铁哥们儿。
霍家两个儿子,大儿子霍声远是国内鼎鼎大名的青年导演,连续三年揽获金鸡奖最佳导演奖。执导的《九歌》和《为了无悔的等待》等作品,广受好评。是娱乐圈炙手可热的人物。
小儿子霍承远则是一名享誉国内外的心胸外科医生,近两年一直在做无国界医生,满世界跑。最近这段时间才回国。
“哈哈,现在知道我干妈的厉害了吧?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咱们呀可惹不起。她们念紧箍咒的本事简直是如火纯青。别说我了,就连我爸现在都受不了。”梁满满笑嘻嘻地说。
霍承远深表认同:“我现在一接到老太太的电话就觉得脑仁儿生疼,要多烦有多烦!”
梁满满递给霍承远一个“安啦”的眼神,安慰道:“干妈是唠叨了一点,女人一旦上了年纪都这样。我妈也天天催我回宛丘,说是我一个女孩子在横桑工作她和我爸不放心。你在南非,那里局势动荡,干妈铁定更不放心辣!”
“我能理解她,老太太就是有些神经敏感了。其实哪里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恐怖。”
梁满满摆弄着自己的一双手,“霍大医生回横桑,准备去哪儿高就?”
“我给横桑各大医院都投了履历,目前有好几家备选,综合考虑可能会去第一医院。”
“真的假的?”满满姑娘一听顿时就激动了,“你要去第一医院的胸外科?”
“还在考虑,不过第一医院已经通知我明后两天去面试了。”
“二哥,答应我你可一定要去第一医院。你妹妹我的后半生幸福就靠你了。”她一把抓住霍承远的袖子,分外激动地说。
她如今可是亟待给陈清源下一剂猛药。
霍承远:“……”
***
在这场漫长的征途里,不得不说,老天爷还是善待满满姑娘的。毕竟很多年以后她回忆起来,她和陈清源很多的交集都是出人意料的。可以说都是巧合。
而这种巧合,很多时候她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在时差咖啡厅见完霍承远,梁满满又赶去给晚托班的学生辅导功课。
结束了晚托班的课程,将最后一名学生送走后,她方拿起包回家。
她平顺了二十二年,还从来没有见识过大型车祸。每次在新闻上看到一些大型车祸的视频,场面血腥恐怖,她每每都会觉得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