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合礼数,不,这不对劲……”他的思绪化作言语,不受控制地倾吐而出。
埃莉诺盯着他,笑容有一瞬显得十分凄楚。但她随即紧紧贴上神官的胸膛,低低呢喃:“我怀疑有人役使魔物附在了我的身上,最近我常常突然头疼,晚上也梦魇不断……”
塞维尔似乎没能理解她在说什么,呼吸急促,抬手想蒙住眼睛。
她搭住塞维尔的肩膀,拉住他的手,轻柔却也不容反抗地拨开,令彼此的注视再无阻碍。
“你……你做了什么?”神官清俊的脸庞微微扭曲了,“这声音是……”
埃莉诺抚平他眉心的褶皱:“您也听见了?纠缠我内心的魔物的声音?”
塞维尔想将她推开,动作却突兀地止歇。无形的抗争还在继续,他不由双手抱住头,痛苦地喘息。
“虽然这家伙比想象中还要棘手顽固,但很快就好了,只不过之后控制他决不能松懈……”阿默斯的语声擦着她耳际掠过,但房中除了埃莉诺与塞维尔,再无第三人的踪影。
“塞维尔大人,”埃莉诺双眼一眨不眨,双手捧住对方的脸颊,迫使他再次看进她眼里。神官美丽的淡蓝色眼睛瞪大了,不知是困惑还是愤怒,随后他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起来。他只是呆呆地凝视她,眉毛不解地蹙起。
“塞维尔大人,”她扬起脸,将记忆中的对话复刻再现,从微微颤抖的嗓音到泫然欲泣的神态都几乎别无二致,“您能否救救我?我不想嫁人……”
这话宛如魔咒,塞维尔浑身一震。原本微微失焦的眼神再次凝聚起来,落定在她面上。他的声音更像梦呓:“埃莉诺女士?”
埃莉诺露出最迷人的微笑:“我在这里。”
塞维尔注视她须臾,猛地挟着她前进,直到她被困在他与墙壁之间。他俯视她,有一瞬显得极为迷惑,仿佛不明白他为何与她保持着这样暧昧的姿态。但塞维尔没来得及蹙眉,心头那一丝不协调感便消泯无踪。
房中唯一的蜡烛即将燃尽,重叠的蜡花无声凋萎于烛台底座。
“埃莉诺,埃莉诺·夏特雷,”塞维尔重复念她的名字,捏紧了她的肩膀,“遇见你之后……我的人生就像是走上了歧路,而我不知道我究竟在哪做错了。”
“您没有错。”
“不,这四五年我一直被一种无法找到原因的自卑感支配着。我以为那是内心滋生的魔物,但无论我怎么驱魔,都无法摆脱这种感觉……旁人越是赞美我,我就越觉得自己卑鄙可憎,我不配被尊敬,我甚至不配自称神职者……”塞维尔彻底丧失了往日的平和从容,他的语速极快,口吻中充满憎恶。
他轻轻地抚过她的脸颊,就好像她是一触即碎的幻象:“直到去年春末,我在卡斯蒂利亚再次见到你……我终于找到了负罪感的源头。”
埃莉诺的神情像是凝固了。她只是静静看着他,不说不动。
塞维尔苦笑起来:“我说着会做出自己的判断,却刻意回避、不愿意接受不利于你的说法。我感觉得到,你和卢克索家的所有人一样有问题,但乔治爵士向我告密时,我其实松了一口气……因为如果你有罪,那么是我将你逼上了复仇的不归路。”
“我猜想,您没能帮上的人并非只有我一个。”埃莉诺看着神官痛苦的神情,感到了一股自虐的快意,口气愈加柔和,“您不必那么在意我的……”
塞维尔闻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几乎勒得她疼。
“但只有你,只有你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我面前……每一次都比之前要爬得更高,也更危险。”他玻璃珠般澄澈的眼睛亮得吓人,“只要看着你,你就好像在嘲笑我一直以来坚持的信条有多么可笑,让我不断怀疑自己,质疑我是否是错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依然没能完全掩饰住话语中的憾恨:“尤其是伊莎贝拉女士……在那之后我在森林中苦修,但却一次次地想起德菲的事。越想,我就越止不住地想要恨你,而后我就越憎恶自己……”
埃莉诺笑了笑。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
残烛终于燃尽,在骤然降临的黑暗中吐出幽幽一缕青烟。
“那么现在,您想要对我做什么?”在夜色的庇护下,埃莉诺的指尖跳着舞走过神官的肩头与胸膛。
塞维尔抓住了她的手,握得很紧:“我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我想不起来,我知道自己不对劲,但现在……现在我只想……”他将她的手拉到心脏处,强劲急促的鼓动透过衣物传递到掌心,他好像笑了一下,声音暗哑:“这会让我身败名裂,但这似乎就是我所求的……我已经不懂自己了。”
他的指腹擦过她的鬓角:“真可笑啊,这样的事你应该不是第一次做了,但为什么我还会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紧张起来……”
埃莉诺不禁颤抖了一下。
塞维尔的这一面固然令人生畏,袒露在她面前更多的却是卑微。他口中残酷的话语催生出强烈得几乎令她动摇的罪恶感。她差一点就想要推开他逃离。
但这就是她所求。
她本就打算玩弄塞维尔的良知与负罪感,将他逼进绝境,而后以此胁迫他、让他保持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