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流影已然悉知当下的处境。她十分吃惊:原本估计这个叫李本风的小子有异人于别人的道门修为,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怪胎境界却如此令人恐怖,昆仑地仙巅峰期的金钺钜死于这小子手中,也不足为怪。
十几道阴元放出,遇上都天八门分光旗,便如泥牛入海,半点波动未起,便销融了。以白流影的阴修境界,遇上金龟王和乌哈的都天八门旗,连逃命的资格都欠奉,除非有足以相抗的阴修法宝。
白流影没有法宝,所依仗的就是鬼阴藏明经,以第七重的鬼阴凝煞相抗。
本风相公笑了:“白前辈,若是拼老本儿,就算了吧,你的第六重的鬼阴凝煞,怕是连冯小怜这鬼难缠也抵不过,你要知道,冯小怜这鬼难缠去了摩罗鬼域,要逗引摩罗鬼域的鬼王们来谋夺我的几件物事,你若是稍微有一点儿耐心,便可以等摩罗鬼域的鬼王出手以后,趁火打劫,捡点现成的没有什么风险的便宜。”
“偏是话多,你依仗有拂捏穆末这个花痴为你撑腰,就把别人都不放在眼里!哼!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凭你的资历,自封什么天莲宗的宗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哼!靠女人撑门面,真是无耻!”
白流影的那张阴郁的脸难看世之极,声音却颇是悦耳,阴厉之中,倒有点儿象女子闺中的娇嗔。
“哈哈,你说我无耻就无耻好了……跟你们地藏门头一次遇上,白前辈虽然不能算是光明磊落,却也不是藏头露尾之辈……算了,你们都走吧,不管你们跟谁有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一次,就放你们一马!当然,我有我的条件地,你们掳去的那两个乐女,要毫发无伤地给我送到城里。”
本风说完话,跟黑莲圣女识念相通,收了黑莲座和都天八门分光旗。
白流影心神顿松。隐于杂树林中的地藏门阴修纷纷显出身形,远远地避开了。他们却想象不到,拂捏神王已经如影随形地跟上了他们。
本风挽着黑莲圣女、云叶公主两位夫人的胳膊,隐入金蚌神木乘中,回了伏埃城。白流影却仍然闷坐在轿子里
本风一左一右地挽着两女逛街。
两女倒是很有兴致,引着本风逛了几处闷摩罗王掌控着的商铺,然后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边走边讲买卖经。两女在伏埃城都有商号,卖的是紫摩罗山上的珍稀丹药材料。
白流影很不识相地走在了他们的身后。那顶轿子有四个汉子抬着,就这么极不搭调地跟着。
“我来还人……只是,这两个人,身上有阴尸雷,我刚给她们吃了释解的丹丸,要两个时辰才能完全消解……刚才,你要是对我赶尽杀绝,她们身上的阴尸雷,你们也肯定难以应付,我来,本来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白流影说得大言不惭,理直气壮。
本风无害地朝白流影笑了笑。白流影那张阴郁的老脸上也显出了一点儿笑容。
“既然如此,白前辈不妨就到铺子里喝口茶,我得跟我的黑莲夫人、云叶夫人给你备几杯碧螺香茶雷,看你能不能吃得消。”本风伸手朝前面刻了几个古怪文字的商铺指了指,“既来之,则安之,刚才咱们还要打生打死,现下,却要喝茶品茗,真是奇哉怪也。”
白流影老着脸皮,不远不近地跟着本风三人,进了商铺。
商铺的掌柜伙计忙不迭地准备茶水准备糕点。
良辰美景有美相伴,却偏偏因为多了一个极不搭调的白流影,就有点儿难尽兴致。
“喝茶不能白喝,白前辈是否把你们地藏门的诸般阴谋,说出一二来,也好做个交换,或者干脆做一笔比较大的买卖?”本风给白流影倒了一杯茶。
“不能。”白流影拒绝。
“鬼阴藏明经的法诀能不能交换一两句呢?有没有交换的可能?”本风纯是随心而起,并不是真的要听白流影的阴修法诀。
“离离原上阴,玄炉生碧元……”白流影竟然毫不犹豫地念出了两句。
“这个……念出来,于我,也无半点用处,甚或有害,要不这样,你就讲一个修习鬼阴藏明经的过关经历,就算我请你喝碧螺万香茶的交换如何?”本风哈哈一笑,伸嘴咬住了黑莲圣女递到他嘴边的糕饼。
白流影冷哼了一声,“以为我稀罕你们的道门法诀,看你油嘴滑舌,没有半点正经,怎么,命就那么好,那么多花痴的女人上赶子找上你,真是……没脸没皮!”
云叶公主瞪了白流影一眼,却并没有作声,故意拿出一块绵帕,轻轻地擦了擦本风的脸,“相公,要是外房不安静,就去内房休息。”
白流影修习鬼阴藏明经,不能近男人,要始终守住纯阴之体。两个甲子的阴修,倒也让白流影完全不把俗世中的男人当成男人了。在白流影的眼里,男人早晚还不是一具可供修习的阴尸。整天地与阴尸为伍,咋遇到本风这样与黑莲圣女和云叶公主率性嬉戏,心下很是烦躁。
若不是要拿到必须拿到的东西,白流影早就拂袖而去了。
本风跟两位异域夫人小闹得趣,又给白流影添了茶水。云叶公主在香炉上插了一根香,计算时辰。黑莲夫人说是要给本风准备赴宴的衣服,跟云叶公主嬉笑着进了内房。
两女是实在不愿看白流影那张阴郁无匹的老脸,比青岭客栈老板黎奴的那张老脸还难看。
黎奴站在了商号的门口,说是要给本风送雪莲粥喝。商号伙计给本风通报,本风感叹了一声:“人以类聚。”
黎奴和白流影凑到一起,天下只此一对绝配。
这一对绝配四目一碰,气氛顿时肃杀。
黎奴竟然是地藏门的出身,修习的也是鬼阴藏明经。白流影青黑的两手不住地哆嗦,虽然极度忍隐,却也掩不住脸上的怒气。
“你!”
“你!”
两妇几乎是同时出声。
“没脸没皮!”
“无耻!贱妇!”
两妇再度恶语相向。
本风听出来了,两妇之间怕是有纠缠不清的陈年闺怨。女人只有为了男人,才会跟斗鸡一样,丝毫不让。
“黎老,先喝杯茶,一笑抿前仇,你们两个坐在了这里,断不能打生打死,只能喝茶。”本风给黎奴搬了一根条凳,倒了一杯碧螺万香茶。
“贱妇,去死!”黎奴祭出了青藤黎母鼎。
“哼!有你没我!”白流影双手屈指,鬼阴凝煞霎然放出。
“好端端地喝茶,偏又生出这般意外,两位前辈,不妨道出其中原委如何?”本风放出金蚌神木乘,把黎奴罩隐了,“白前辈,你先说,不管怎么曲折,我洗耳恭听!”
“我,我不能说!”白流影的一张脸,阴郁加愤怒,看上去,比伏埃城杂树林中的土猪还难看。
“我保证不说出去,只我一个人知道,本风一言,土猪难追。”本风学着白流影的动作,以手抚额。白流影白老姑娘最爱用的一个招牌动作。
传说中,有个叫西施的姑娘就这么干过。
“天下人都知道,我说又如何,不说又如何?”白流影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她对本风的敌意越来越淡,似乎从本风那张无害的脸上,看到了某个依稀往梦的影子。
正是那个依稀的影子一样的男人,才让白流影自不量力地要跟本风斗法。
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黎奴在金蚌神木乘里忍不住了,冲本风吼:“你叫白流影这个贱妇离开,我一字不漏地跟你说。”
“兼听则明。”本风给黎奴传音,“白前辈是白前辈说的,黎老是黎老说的,我都想听听,想请不如偶遇,我若是能让两位前辈握手言和,比我收了昆仑金前辈的法宝还有成就感。”
本风想好逗一逗妒火中烧的白流影,索性就把金蚌神木乘缩成了巴掌大小。黎奴受了禁制,只能屈就其中,两眼喷火地盯着白流影这个无耻贱妇。
“李本风,我跟你要一样东西,你只要给我了,我终身为奴。”白流影一脸的决绝。
“必须给吗?”本风问。
“不给就不给,我肯定要抢,我要跟鬼一样地缠着你。”白流影咬着牙,几乎是挤出来地声音。
“我给,我估计,你不会要我的命,也不会要我的夫人们的命,以命换命的买卖肯定没人干……说吧,就算夫人们舍不得,我也会给你……白前辈为了一个男人,不惜一切了都,我舍弃点东西,又算得了什么。”本风说道。
“要你半条命,我用十几条命换,行吗?”白流影完全是求恳了。
“这又是何苦呢?”本风以为白流影要的只是法宝一类的物事,哪想到她真的是要命。
“你的半条命,拂捏魔王肯定能给你补上,你的肉身就是拂捏魔王以自身的承受——我也说不清楚,我说的,半条命,其实,是一次晋境的劫难,对你来说,就是承受一次裂身的痛苦,然后,我拿到我想拿到的……不是我拿,是那个人拿……我只是一个引子……对你来说,其实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白流影始终不肯说出那个依稀往梦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