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天下父母心!
农民工不容易,能供出一个清华大学生更加不容易!
这是一个值得钦佩的父亲!
但是这种行为并不值得提倡,有华禹劳务公司这么一个平台,完全可以找亲戚朋友借一借,回头慢慢还上。
以钢筋工现在平均六十多的工资水平,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上学的钱还清。
可是,这老王硬是不肯开口借钱,靠在没白没黑的加班把钱攒齐。
在余庆阳看来,这是一种很笨的办法。
工地是一个各种危险因素并存的地方,长期疲劳工作,一点都不比疲劳驾驶的危险性小。
就像现在,因为疲劳加中暑,引发脑溢血。
不是余庆阳自吹自擂,如果换一个工地,老王的家就完了!
老王拼命攒的钱,别说给孩子上学,连他治病的钱都不够。
现在可没有强制保险,要求建设方购买一切险。
更不要说给农民工购买工伤保险了。
上一世,余庆阳的一个初中同学,学校里的学霸,考上了浙大,结果就是因为她父亲生病花光了积蓄,不得不挥泪告别大学。
他那位同学还能接她爸的班,去工厂上班。
而老王的儿子,可没有班接。
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学子,从此人生发生改变。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是老王要强,这种言传身教,也不可能培养出一个清华大学生。
“告诉医院,全力抢救,该花多少钱,公司先垫付!”事到如今,余庆阳也只能如此吩咐一句。
“我已经和李盛鑫交代了,哦!李盛新就是老王所在的钢筋班班长!”
“嗯!”余庆阳点点头。
余庆阳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他不是神仙,以后老王一家如何,他管不了,也不会去管。
这不是圣母心,这是中国人固有的传统思想,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或者把这件事拨开,更加赤裸一点,那就是通过做好事,做慈善,收割人心,来获取社会地位,稳固自己在华禹投资的地位。
下午四点多,余庆阳让段刚下通知,邢翔已经其他参建单位的领导全部到工地现场集合。
余庆阳带着他们来到一栋正在施工的楼上。
这里刚刚铺上铝合金面板,有工人正在紧张的绑扎着钢筋。
余庆阳带着一群领导来到楼上。
站在烈日下,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站着。
八月份,哪怕是下午四点,依然是烈日当空,温度在三十七八度,体感温度更高。
刚刚铺好铝合金面板的楼层上,一点遮挡物都没有,就这么暴露在烈日下。
余庆阳板着脸,不说话,其他不知道余庆阳什么用意,也不敢吱声。
上午发生的事情,这些领导们都已经收到了消息。
不知道余庆阳的用意,就只能等着。
刚上来,还没感觉什么,站了不到十分钟,大家就受不了了,这大太阳,能把人晒成肉干。
一个个做惯了办公室的领导们,汗流浃背。
半个小时,几乎所有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头发也因为汗水,软踏踏的贴在头皮上,脸上汗水汇集成小溪,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余庆阳也热,身上的衬衫也早就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
但是,毕竟余庆阳年轻,又在阿吉及利亚呆了好几个月,对温度的耐受程度比他们高的多。
所以,虽然热,但还不像陈永发他们,被晒得头晕眼花。
终于,余庆阳开口说话了,“各位领导,感觉如何?是不是很爽啊?桑拿天!这日光浴晒的爽不爽?”
“余总,这一点都不爽,我都快被晒成肉干了!”老陈擦擦汗,讪笑着说道。
老陈快二百斤的体重,更加不抗晒,就这短短半小时,身体就有种被掏空的眩晕感,再晒下去,他感觉自己真的要中暑了。
“这才半个小时,准确说是三十二分钟!”余庆阳抬手看了看手表,“你们一个个就受不了了?”
“余总,这天太热了,这楼上我觉得最少得有四十二三度!”关家硕接话道。
“这楼上的温度,我看不止四十二三度,我穿着鞋都能感觉到铝合金板的温度有些烫脚!”
“各位官老爷,你们才上来半个小时,就感觉受不了了,那么你们想没想过,那些工人师傅们,他们要在这样的温度下工作十几个小时?”余庆阳淡淡的笑着问道。
问完不等他们回答,接着高声质问道:“你们一个个是不是很骄傲?很自得?感觉你们想出来的办法不错?感觉你们都是有良心的管理者!
有绿豆水,有藿香正气水预防中暑,下了班每个人还能有两块西瓜解渴,是不是感觉你们做的很到位了?
工人完成当天的任务,还有一二十块钱的现金奖励,是不是感觉你们一个个就都成了业界良心?”
余庆阳突然的爆发,吓得邢翔、陈永发等人一哆嗦,低着头不敢说话。
“今天你们就给我站着这里想,想想你们之前做出来的决定,有哪些不对的地方,想清楚了,说明白了,再下去!想不明白,说不清楚,就给我在这站着!”说完,余庆阳转身不再看他们,背着手看隔壁楼上干活,看塔吊起起伏伏。
众人这才明白余庆阳为什么发火,一个个都抱怨的看着邢翔。
要不是他一个劲的逼着大家赶进度,赶工期,他们才会选择半强迫,半诱惑的逼着工人加班。
施工单位没有一个愿意赶工的,赶工多花钱不说,各种危险因素的危险系数也会大大的提高。
赶工无外乎两种办法,一种是现有的工人加班加点的干活,另外一种就是多上工人,搞人海战术,本来一个人的活两个人甚至三个人干。
进度和成本控制本来就是相互矛盾的两个个体,你赶进度比如就会增加施工成本。
所以,别看最终做出决定的都是施工单位,逼着工人加班的也都是施工单位,但是他们从心里不愿意加班。
邢翔心里也委屈,压缩工期,这是所有房地产公司都在使用的套路。
和施工单位相反的是,房地产开发公司压缩工期,赶工期,是可以节约成本,提高利润率的。
开发周期越短,他们回收资金的速度就越快,需要支付的银行利息就越少,各种管理成本也会大大减少。
可以有精力好资金开发更多的楼盘,赚更多的利润。
所以说,在某些方面开发商和承包商也是相互对立的。
但是现在,被叫到楼上罚站,还是所以子公司的老总一块罚站,邢翔也不好多解释,只能先认错。
“余总,我检讨,我在制定进度计划的时候,考虑不够周全,没有设身处地的站在工人的角度去考虑··········”
“邢总,你还是没有明白我叫你们上来的真正用意!
来,你摸一摸这钢管,还有这些钢筋!你能抓着半个小时不放手,算我的错!”余庆阳把邢翔拉倒楼边上,指着堆在钢管脚手架,和堆在地上的钢筋说道。
“················”在余庆阳的目光逼视下,邢翔只能伸手去摸了一下钢筋,下意识的把手缩了回来。
如果说体感温度是四十二三度的话,那么此时的钢筋温度绝对超过了五十度。
“我明白你邢总赶进度的目的,也知道你是为了公心!想为公司创造更高的利润!
但是,这不是你可以枉顾安全的借口!
这样的温度下,你告诉我安全如何保证?
这些钢筋、钢管五十度,工人站在高空中搭脚手架,绑扎钢筋,你们制定的那些个安全措施,基本上等于是放屁!”余庆阳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见邢翔被骂,后面几个老总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心里暗爽,活该,让你一次次约谈我们,逼着我们赶工。
“笑,你们还有脸笑?”余庆阳回头盯着陈永发等人呵斥道:“你们以为没你们什么事?你们都是纯洁的小白花?
室外温度三十七八度,还在赶工!邢翔让你们赶工你们就赶工?他让你们从这里跳下去,你们也跳?”
“哈哈!”
“呵呵!”
余庆阳的话,没有让大家收敛,反而让大家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尤其是你,陈总,这里面最坏的就是你!给工人发现金的点子是你想出来的吧?是不是很得意?
是不是感觉这是个金点子?
花很少的钱,就把工人的积极性给调动起来了!
然后看着其他兄弟公司纷纷模仿,感觉很高兴,很骄傲?”余庆阳指着陈永发骂道。
对陈永发,余庆阳还是非常欣赏的,有头脑,有手段,管理也有套路。
正因为欣赏,所以骂的才更多。
余庆阳又骂了几句,才放过他们,“行了,今天就这样吧!回去好好想想!”
说完直接走进施工电梯,下楼离开。
留下被晒的有些迷糊的老总们。
就这样骂几句结束了?
原本还以为会被要求写检讨,扣奖金呢?
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的罚他们站了一个多小时,骂了几句就完了。
不过,如果能选择的话,他们宁愿写检讨和扣奖金。
在太阳底下晒一个多小时,真是要了他们的老命!
平时这些老总们,什么时候被这么晒过,办公室有空调,出入有车。
偶尔去工地现场,还能打伞,也不会站在太阳底下晒一个多小时。
现在,跟着余庆阳,余庆阳不打伞,他们谁敢打伞?
余庆阳的身影消失,陈永发就一屁股做到了地上,“哎呦,我的妈呀!”
紧接着陈永发又以和他身材很不匹配的灵敏度,从铝合金面板上蹦了起来。
夏天衣服穿的本来就少,如果说钢筋有五十度,那么被晒了一天的铝合金面板,决定有六十度。
“我靠!烫死我了!”陈永发拍打着自己的屁股叫喊道。
“哈哈!老陈,你是不是被余总骂傻了?
铝合金面板你也敢直接做!”关家硕笑着调侃道。
“你就幸灾乐祸吧!好像余总没骂你一样?
老邢,我给你说,你这次可是把哥几个给坑惨了!
没有两顿烧烤,你别想哥几个原谅你!”
“两顿哪够啊!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中暑了!
最少也要一个星期的烧烤才行!”张建国跟着叫道。
“对!对!老邢,你要是不请客,哥几个跟你没完!”其他几位老总也跟着起哄道。
“好!好!我请客!请客行了吧?
晚上南山烤全羊,撑死你们!”邢翔拱手道。
“不过,你们现在还是抓紧时间叫停,别再赶工了!
下次再被余总逮到,可不是罚站一个小时的事了!”
余庆阳虽然没有罚他们写检讨,扣奖金。
但是,他们亲身体会了,这个季节加班确实不人道。
哪怕他们开的工资再高,准备的措施再到位,也不能让这天不再热了。
也许工人为了钱,不在乎高温,加班加点都是出自自愿的。
但是,这么高的温度下工作,什么样的安全措施都不靠谱。
老王就是现成的例子。
此时的老王还在急救室里没有出来。
李盛鑫站在手术室外面,直转圈。
心里是又着急,又庆幸。
着急的是,万一老王抢救不回来,或者留下什么后遗症,自己可就坐蜡了,怎么和老王家里交代?
庆幸的是,自己摊上一个好工地,一个有良心的老板。
抢救治理费用没让自己掏一分钱。
关键是,还有工伤保险,以为老王就算是不能干活,也不至于说一点钱都落不下。
说到李盛鑫,还是颇有传奇色彩的一个人。
原来的李盛鑫也曾经辉煌过,最辉煌的时候,带着七八十口子人干活。
在他们乡,李盛鑫是最早的万元户,十万元户。
在城里买了房子,买了车子,回到乡里,那是乡长都主动请他吃饭的主。
可惜,好景不长。
前年接了一个大工地,三千多万的活。
结果,活干完了,钱都被合伙人卷跑了。
施工合同是合伙人签的,是他领着干的。
工人是他找的,材料也都是他赊的。
人家肯定都找他。
于是,李盛鑫钱也没了,房子也卖了,车子也卖了,老婆也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