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全厂公认最会搞笑,专门现编故事骂人说事的吉才。
“村长的儿子进城打工,临行前,村长有几句要交待,就弄了几个小菜,跟儿子弄两杯。几杯酒下肚,村长语重心长地说:‘儿子,出门在外,要学好。我听说城里现在有那个什么民工红灯区,你可千万不能去。撞了祸不得了。’
村长见儿子端着酒杯不应声,生怕儿子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和事情的严重性,家里又没有外人,于是循循善诱道:“那些女人脏,不能碰。你要是惹上什么病,麻烦就大了,要祸害一个村子!”
“怎么就会祸害一个村子呢?”儿子还是不太明白。
村长醉眼蒙蒙,望着喝红了脸,喝昏了头的儿子,“你回来把病传给你女人……”村长长长地吐出满口的酒气,“然后,我又传给你妈,传给村子里所有的女人。”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狂笑。有人都笑出眼泪。连心情沉重的萍也跟着笑了起来。
每次供销会议都是以这样的形式拉开序幕。
供销员个个都是“活宝”。说流言讲流氓话是强项,编黄色故事更是拿手好戏。什么“张大X,李大Y,百万人马过江西”之类,萍刚进供销科的时候,只听得目瞪口呆。不是没听过这样的故事,农村长大的萍在夏夜乘凉,也听过不少。只是在这样一个场合,三四十人的会议室,讲故事的人能够不慌不忙、侃侃而谈,萍确实惊讶,甚至佩服讲故事人的勇气。
更难得的是,在清一色的男人当中,作为供销科唯一的女性花红,不仅能够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而且积极主动参与互动。确非一般女子能够做到的。
这个女人不寻常。五年前,萍第一次参加供销会议,就领教了花红的厉害与泼辣。
“我也来个荤的。就兴你们男人‘拐’,不许我们女的说?不公平。男女平等嘛!”接着花红讲了起来。
“我讲一个嫖‘码子’的故事。从前有个‘花心男’,不仅花心,而且好吹牛。有一天,他和朋友走人家门前路过,见女主人长得漂亮,心中起了色心,嘴上就吹起牛来,说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把她弄到手。
朋友不信,他说那你晚上跟我一起来。
天一黑,俩人来到人家门口,假称是外乡赶路的,请求主人让他们在牛棚里借一宿。好心的主人自然不会拒绝。说那就委屈你们,将就些吧。
夜里‘花心男’悄悄爬起来,摸索到牛桩,解开缰绳,用一把事先准备好的铁锥,对准牛屁股猛钻,老牛痛得狂奔而去。接着‘花心男’大叫:‘不好啦!主人家牛跑啦——’
刚准备做‘功课’的男主人,听到叫声连忙爬起来,沿着‘花心男’指点的方向去找牛。
找到牛回来,男主人把冻得发僵的身子钻进热被窝,嘴里说着‘冻死了,捂下子’,一把抱住女主人就要亲热。谁知迷迷糊糊的女主人埋怨道:‘你才要过了,怎么又要要?’
男主人一听昏了。才晓得上当受骗,吃了哑巴亏。
原来,趁男主人找牛的功夫,‘花心男’偷偷钻进女主人的热被窝,弄了一火。事成之后,假装起身小便,溜之大吉。”
看看,这是一帮什么人!这是一帮“猴子”。
这一帮乡镇企业的供销员,你可以说他们素质差、品味低,但他们绝对是一帮头脑活络、聪明绝顶的家伙。他们销售有指标,工作又压力,但是他们总有办法排解。
他们也很坏,什么缺德事都做得出来。就说上面那个阚贵吧,为了报复浙江的一个黑心经理,买来茅台酒独自喝掉,然后撒进尿,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当礼品送去。你说缺德不缺德?
“不要笑白大,你也来一个。”阚贵突然指着萍说。
“我不行!”萍连忙笑着摇手。
“你他妈的象作骚的大姑娘——又想弄,又怕疼,还怕妈妈骂。说一个不会死。”
也许是现场氛围的感染,也许是中了阚贵的激将法,萍说:“那我就说一个‘拐’的。从前有个老头,老太婆死得早,老光棍的日子实在难熬,开始打儿媳的主意,想儿媳的心思——”
“干脆说想扒灰得了,不要文绉绉的。”阚贵插了一句。
“可是总不得机会。这一天老头终于想出个好主意,他也象开始花红讲的故事里那个人一样,夜里故意把牲口放掉,然后喊睡在东房屋的儿子起来找牲口。哪知道儿子偷懒,推起女人,叫老婆一人去找牲口,自己继续睡大觉。老头见脚步声远去,自以为得计,心中窃喜,鬼鬼祟祟从西房屋走出来,摸黑来到东房屋儿子的床边。儿子也不傻,睁眼看到老子的身影自然心知肚明,但自己的老子能怎么说呢?就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儿子摸到放在床头的擀面杖,于是急中生智,决定教训一下老子。
就在老头拉被角的功夫,儿子顺手操起床头的擀面杖,对着身影当头一棒,嘴里并且骂道:‘畜生,又咬被窝了!’原来老头家刚好下了头小牛犊,因为怕小牛经不住冻,就关在家里过夜。
老头吃了个哑巴亏,悄悄退回西房屋,躺在床上,摸摸头上肿起的、鸡蛋上的瘤,心里说这亏吃大了。老头象偷腥不成的猫,非常不甘心,越想越不服气,但又不好明说,只好跟着儿子假装糊涂,指桑骂槐道:‘败家子,打畜生也不能这么打。不能轻点?象这样不把畜生打死?一点不晓得心疼!我辛苦挣来的这份家业迟早要败在你的手里……’”
“哈哈哈哈……”爆笑过后,有人评点说:“报应。这才是养儿子日媳妇,不凭良心!”
……
那时候社会对“性”还不象现在这么开放,人们的“性”观点非常保守,不象现在这么宽容,法律对越轨“性”行为的处罚也十分严厉。可能是物极必反吧,这种压抑氛围反而造成人们普遍对“性”充满神秘与好奇?无法宣泄的“性”欲望、“性”本能只能通过放肆的语言来发泄?那时候流行的说法是“口头腐化过过瘾”。当时还有一个奇怪现象——我们姑且把它叫做“厕所文化”或“旅馆文化”,就是在厕所和旅馆的墙壁上,常常写着很多打油诗——
“离地三尺一条沟,一年四季水长流,不见牛羊来饮水,只见和尚来洗头。”
“不见太阳,黑得奇怪;没得骨头,硬得奇怪;不吃不喝。吐得奇怪。”
“雪白粉嫩,小茶壶往上一蹲,屁股一拍,下去二寸。”
“人在人上,肉在肉中;上下晃动,其乐无穷。”
……这也是一种宣泄和释放的渠道?也算是对“性”饥渴的精神调节和补偿?现在这些东西很少看到了,是社会进步了?还是社会太宽容,人们性行为太随便,宣泄和释放的渠道太多,不再“性饥渴”?是不是太容易满足,人们反而失去浓厚“性”趣?失去创作激情与想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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