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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人在旅途 又见武汉
    他们还是从南京下关乘客轮由水路去武汉。坐船虽说慢些,但人舒服。他们去讨债,不必赶时间。
    好不容易才把三等舱船票弄到手。他们在登船前买了许多吃的喝的,还买了书刊杂志,象棋扑克牌,到船上用来打发时间。
    客轮沿长江逆流而上。他们除了躲在船舱睡觉,就是喝酒打牌消磨时光。出差人多就是好——不会寂寞,更不会感到时间难挨。真是快乐旅途!
    实在无聊还可以伏到船舷上看风景。长江上给萍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安庆过去一些的小孤山。
    长江流域沿途一路风光无限,每到风景优美处,客轮播音员总会提前通过广播预告,提请旅客观赏,并介绍名胜古迹的由来。
    小孤山就流传着两个不同版本的凄美传说,或叫民间故事。其中一个是忧伤的爱情悲剧——说小孤山原本是一个美丽善良的村姑,在苦苦等待流浪异乡的情郎不归后化身的。
    晚饭后,渐渐地,整个客舱的旅客都因为无所事事而昏昏欲睡。同事们喝了酒,早已“呼”声一片。晚上喝的啤酒,一人一瓶“自吹”自饮。萍的酒量比他们大,听完播音员的介绍,萍起身走了出去,想再看看小孤山的奇美。
    客轮迎着西下的夕阳,破风斩浪,逆水而上。江水起伏,波光如鳞,江面上犹如铺洒了一层金色的落霞。
    夕阳如血。晚霞把手抚栏杆,伏到船舷上看风景的旅客们的脸庞映照得通红。水天交接处有阵阵鸥群飞起,江风拂动,不时从远方传来三、二声高昂的汽笛声。远远望去,高耸在北岸的小孤山已经隐约可见。再近些,可以看见山上有几座色彩鲜艳的庙宇,山体陡峭险峻,登山的阶梯仿佛是由天上倒悬下来的!至于那山顶的寺庙,萍第一位看到的时候,更惊为天作,非人工所能为!
    经过一天两夜的旅行,客轮停靠在汉口码头。下船的时候是凌晨,时已深秋,几个人冻得瑟瑟发抖。萍说,一个人来碗牛肉面吧!
    吃牛肉面的时候,第一次出差的斌被辣得涕泪直流。几个人拿他开心,笑了半天。萍便想起三年前自己第一次到武汉也是在这个季节。一个人下船后也要了碗牛肉面,结果也被辣得泪流满面。牛肉面虽然辣,其实非常好吃,武汉的早餐小吃还有热干面,非常有名,也是萍的至爱……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三年过去啦!
    武汉七省通衢,自古就是交通要道,军事要塞,兵家必争之地;是中南经济文化的中心。
    武汉这个城市大得让萍吃惊,但给萍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就是陈旧、脏乱。而且武汉人特能骂,没有粗话不开口。十分了得!
    武汉人无论男女老少,统统自称“老子”。萍在武汉第一次逛街,就见识了武汉女人一流的吵架水平,领教了她们高超的骂街功夫。
    俩个年轻女子不知为什么事发起冲突,对骂起来。萍当时还不能听懂武汉话,与本地人勾通交谈语言还有困难,但一口一个“婊子”,这全中国几乎通用的“国骂”还是能听得明白的。俩个女人还常常拿生殖器说事……总之,吵得一塌糊涂,骂得痛快淋漓。出口成“脏”,端的是好口才!其精彩的吵嘴骂人“技艺”,堪称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时间呆长了,萍才慢慢感受到大武汉的底蕴和魅力。
    武汉最有名的要算武汉长江大桥和武昌蛇山的黄鹤楼。萍是扬州人,李白的一首诗“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把武汉和扬州联系了起来;萍登黄鹤楼顿觉武汉变得亲切起来。
    最难忘的,是八七年春天到武汉大学看樱花。樱花虽然不是中国花,但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武汉大学的校花。一进校门,就看到长长的道路两旁栽满一眼望不到头的高大的樱花树。这么多排立整齐的樱花树上同时开满花朵,萍惊得目瞪口呆,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萍清楚地记得那是三月二十五日,一个春光明媚,春意盎然的日子,武汉大学校园内人流如潮,樱花开放期间,不仅对外开放,供市民和游人观赏游玩,还邀请名流,举办各种活动……萍满载而归,兴致勃勃从书市买回一大摞作者签名的书籍……
    到武汉大学看樱花的人气不比南京紫金山中山门外的梅花山逊色。梅花山即为明孝陵,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陵墓。位于南京城的东郊紫金山南麓。一到梅花开放的时节,踏春看花的游人也是熙熙攘攘,人山人海。
    说到梅花山,苏州好象也有一座梅花山,且有一个美丽、优雅的名字——“香雪海”,只可惜无缘一睹芳容。萍出差倒是路过苏州好几回,只是不是未到开花的季节,就是错过花期……所以有些事情要靠缘分,强求不得。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萍的家乡扬州也有个梅花岭,民族英雄史可法的衣冠冢即葬于此处,墓碑上铭刻的是一副名联:“数点梅花亡国泪,二分明月故臣心。”“二分明月”应该出自唐诗:“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在扬州。”
    夏天下东湖游过泳,划过船,东湖真的比杭州西湖气势宏大!
    武汉是历史上四大名镇之一。武汉分武昌、汉阳、汉口。长江把武汉一分为二,江南是武昌,江北是汉阳、汉口;汉江又把江北一分为二,东面是汉口,西面汉阳。其中武昌是政治文化中心,省政府、市政府、高等学府都集中在这里;汉口是经济、商贸中心。
    武昌还有武昌起义纪念馆,毛泽东农*动讲习所。萍曾在武昌起义纪念馆门前拍过几张身穿北伐军(也称国民革命军)的灰色军装,腰系武装带,头戴大盖帽,威风凛凛,神气活现的像片。年轻人都爱这样的打扮。萍也喜欢。
    汉阳有归元寺的罗汉,龟山的武汉电视塔……武汉电视塔时称“亚洲第一高塔”。登上“亚洲第一高塔”,更能体会什么叫“晴川历历汉阳,芳草凄凄鹦鹉洲”。鹦鹉洲实际上是长江上的江心洲,在武汉长江大桥的下游。
    汉口的民众乐园,汉正街(当时还很小,没有名气)……
    萍甚至连打麻将也是在武汉学会的。武汉留给萍的美好回忆才多了,萍在武汉两年没有半点不愉快。工作之余的空闲,萍逛遍武汉三镇——武昌、汉口、汉阳所有的书店。
    萍的婚姻是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的。萍为了逃避父母包办的这桩婚姻,八六年足足躲在外面大半年,春节都没回家,一个人冷冷清清地留守在武汉办事处。要不是爷爷的突然病故,萍绝对不会答应这门婚事,回去成亲。
    爷爷的突然病故改变了萍的决定。萍是长孙,爷爷最宠他,萍出生前,三个伯父一连串生了十二个女孩,萍是“四房合一”的独苗。
    爷爷是无疾而终。仿佛燃尽油的灯自然熄灭,事先没有任何征兆。爷爷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到重孙子。可是萍迟迟不肯结婚,为了逃婚甚至赌气不肯回家过年。以致爷爷临终前未能见到他最宠爱的长头孙子(农村有“长头孙子老儿子”的说法)。萍接到“祖父病危速归”的加急电报,坐火车匆匆忙忙赶回来,长跪在爷爷的灵前痛哭流涕,愧悔交加。
    按照家乡的风俗,三年守孝期内不得操办婚嫁喜事。但可以在“归天”的长辈入土前操办,称之为“冲喜”。于是父亲和伯父他们商量,决定让萍结婚“冲喜”,也是了却老人的心愿。这回萍爽快地答应了。
    萍是怀着愧疚的心理结的婚。新娘只是一件道具,是谁已经无所谓。由于他的倔强,最宠爱他的爷爷未能见到孙媳妇,抱上重孙子。萍是在为爷爷还愿,替爷爷圆梦!
    萍就这样成了婚,迎娶了妻子。妻子进门,家里没有添置一样新嫁妆,萍身上没有更换一件新衣服。
    为了实现爷爷的遗愿,萍不再坚持,奉命成婚。萍和妻子婚前虽然见过面,但从未单独相处过,双方的性格、经历根本不了解,更无感情基础可言。以致后来萍的人生发生变故,妻子“红杏出墙”……
    爷爷是在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这天低下头,闭上眼睛,永远地走了。萍在结婚当年底,妻子生下了女儿。
    妻子的母亲和萍的母亲都很失望。她们重男轻女,都不喜欢女孩。特别是丈母娘,她自己连生了四个女儿,直到丈夫去世后改嫁,才如愿以偿生了个“老”儿子!
    妻子的母亲和萍的母亲居然在萍女儿做满月这天晚上,待亲友们散去后,她们睡在一起严肃认真地探讨重大的生命(或生育)科学命题——讨论生男生女,倒底是儿子儿媳,还是女儿女婿的责任?俩人并由此发生了激烈的争论。
    女儿给萍带来安慰快乐,但婚姻却给萍带来无尽的烦恼。萍的二个妹妹、一个弟弟,分别读高中、初中和小学,身为长子的萍必然要分担父母的负担,支助弟妹上学,这就引起许多家庭矛盾。一面是妻子的吵闹,一面母亲的埋怨,萍象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又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妻子和母亲针尖对锋芒,互不相让,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妻子说,你心中只有你自己家人。
    母亲也说儿子变心了,娶了媳妇忘了自家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萍左右为难,痛苦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蛮横自私的妻子坚持要分家,萍一回来就纠缠住丈夫吵闹,母亲也在暗地埋怨儿子软弱,一味妥协忍让。萍就象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不胜其烦。萍试图调解,但换来的是更大的争吵。为寻求解脱,让妻子放过自己,萍只好劝父母与自己分开过。可以母亲又不愿意。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没有人能理解萍的寂寞与痛苦。萍左右不是人,只得放弃。最后只能靠出差来逃避这种生活。
    萍虽然夫妻生活不幸福,家庭关系不和谐,但工作还算顺风顺水。
    当时美国与苏联的“冷战”已经结束,而萍家庭的“冷战”正如火如荼。妻子与母亲针锋相对,水火不相容,僵着非常厉害。萍借口工作,一走了之,常常出差在武汉一驻就是几个月。
    萍在武汉的寂寞也是快乐的。这期间萍结交了一个叫莲个女子,莲是宾馆里的服务员。
    武汉女子真是敢恨敢爱。莲为人豪爽,天不怕地不怕,有须眉气。相比之下,萍则显得畏首畏尾,不像男子汉。萍是被动的,莲反而是主动的。在未去闽东,在未遇玉之前,萍在男女关系上一直如此。可能跟萍的天性——内向性格有关。
    莲老公在国外打工,搞建筑,两年才能回来一次。莲不但活泼、热情,人很聪明,也很特别——什么都会玩,跳舞、打牌,甚至还会下棋。也许是寂寞吧,下班后莲经常带着她三岁可爱的小女儿来找萍聊天、下棋。会下棋的女子不多,萍觉得一般女子都不爱动脑筋,不喜欢思考。这个女子让萍有些另眼相看。他们这种暧昧关系,让好多人好奇。常常有当班服务员用各种各样的借口闯进来观察一番——萍的房间一般总是虚掩着。有一次下棋到晚上很久,连宾馆经理都打电话到萍的房间查点她。
    俩人在一起,莲常常默默无语地直视着萍,目光大胆、火热,萍装着看不见。只有一次萍有些控制不住,轻轻抚摸莲圆圆的脸,莲就顺势倒在萍的怀里。萍一惊,冷静下来,忙把莲扶在椅子上。萍不想惹麻烦,只想借此打发寂寞时光。而且她那三岁可爱的小女儿总是不离她身旁,也极大地影响了萍的欲望与本能。虽然不免有些遗憾,但萍不后悔。这可能不算“艳遇”,但这是最好的结局——彼此平静相处,共度人生寂寞时光,没有给别人带来伤害,也就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不曾欺骗,无须谎言,更没有占有,所以坦然。红颜知己未必要海誓山盟。
    萍喜欢这种男女间淡淡的暧昧。就象喜欢武汉小吃——热干面里面的芝麻酱,不仅香,好吃,而且回味无穷!
    他们驻汉办事处设在武昌江夏饭店418房间。四个“小讨债鬼”中,青的年龄最大,萍其之,但论资历却是萍最“老”。不仅跑供销时间最早最长,而且是厂里开辟办事处的“元老”。去年底萍被安龙要去搞供应,萍去闽东后,青才顶替上来。萍是厂部任命的清资小组组长,也是事实上的老大,凡是工作上的事萍说了算。他们先集中兵力把武汉周边所有定点销售网点——农机公司和机电公司的库存和往来帐目梳理清楚,并与对方签订了还款协议。然后,他们以武汉为起点兵分二路,分头行动——青、明向东、南,萍、斌向西、北。
    乡镇企业的财务其实是一笔糊涂帐。厂里发货不开票,办事处收货没打收条。他们在武汉还有一个独立的仓库,是租用的一间民房,里面的产品有多少谁也弄不清。这就埋下了隐患,让胆大妄为的销售员在外面搞鬼作弊有空可钻、有机可乘。每个办事处的销售员都随身带有空白发票。在发票上弄虚作假,开“小头大尾”票,贪污货款是轻的;严重的是私卖产品——销售不开票,鲸吞货款。
    乡镇企业仓库财务管理制度的混乱由此可见。详情后面再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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