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救回人的时候,因为前世记忆里对这个男人刚正不阿的印象,根本就没卸除他身上任何东西, 理所当然, 男人身上该有的防备一样都没少。
他很沉默, 加之久而久之形成的上位者威压, 即使黑暗中也透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我问一句答一句, 明白?”一片漆黑中,他的声音越发清晰, 简洁、自信、利落。即使是问句也像下达军令一般,就像一把出鞘的宝刀反射着凛冽寒芒。
“明白。”她甚至能感觉到, 温热的液体从裂口中流下来的惊悚感, 架在脖子上的刀就好像索命撒旦。
冷静,冷静下来, 严冬儿,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能给他一个完美的最初印象。
心跳的开始激烈, 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任何时候都是这么霸道,霸道的让人心悸。
“是你救得我?”
“是。”她柔和了声音, 不谄媚也不激动的轻声回答,这很能引起人的好感。
从心理学上来说,一个经历过生死劫的人,对自己第一眼看到的人都会或多或少有雏鸟情节。再者,唐上将对女性都会相对温和一些。
正因为知道这点,她才想成为他睁开眼后第一个看到的。
但唐凌丝毫不为所动,沉默了一会警惕不减。
“你在哪里救的我,我现在的方位,昏迷了多久。”
“我是从被您救得人中知道您的身份的,您应该还记得您是和士兵去大厦救一些被困的职员,后来却遇到突袭爆炸您失踪了,每个人都以为您死了。我现在是津市政府异能小队的长官,一次挖掘废墟时探测到你的生命迹象,让人在废墟里找了很久才找到您,但您被断定成植物人,一辈子都可能醒不过来,在我知道您是救了那么多人的英雄后我没有放弃您,我相信迟早有一天能等到您醒来,因为末日像您这样的人太少,值得我的尊敬。现在是津市几个军队划分的安全区之一,是以前的城北郊区,距离您昏迷的时间应该有三个多月了。”严冬儿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却极为符合常理,也像是一个富有正义感又坚强的女性会做的事情。
即使被刀驾着生命受到威胁依旧平静温和。
目前为止她选择的是比较讨喜的方式,很适合刚刚还魂的唐凌,没有攻击力没有过激的语言,正好能够平复唐凌在重创后的心情,取的不错的最初印象。
虽然她说的与事实有些出入,比如当时要找唐凌的人很多,有想置他于死地的,也有真心的,甚至知道这个消息,那位顶顶的大人物从未放弃过寻找唐凌。如果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她也不可能那么清楚这个男人所在的方位。加上她或多或少用了些实情,不算欺骗。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不会无动于衷,这是她早就想好的说辞,为的就是让唐凌卸下心防。
一个被断定无望的人,却有一个女人愿意默默守着相信他会醒来,怎么能不让人动容。
唐凌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平静,这些明的暗的攻击他也受过不少,美人计和怀柔他并不是没接触过。
如果这个女人真有心要害他,又何必把他养在这个屋子里。
随后问了几个问题,唐凌才打开手中的定位仪,的确在城北郊区,确定了严冬儿的说辞,才放开了手中的刀。
也就是当他在小黄身体里生命结束后,正好是他这里醒来的时间。
他醒了,那么小黄!?
那伤势,就算真正的小黄也不可能熬过去了。
跟在莫诀商身边那么久,从没见过他那么痛苦无助的样子,就好像一个迷路了的孩子。
那时候他连抬手的动作都做不到,生命的流逝只能看着决商慢慢抽离出视线,再一次睁眼就到了这个房间。
心中的钝痛袭向唐凌,他掩藏般的闭上了眼,无能为力的看着莫诀商这种感觉他再也不想体会了。
或许当时他还有些庆幸,莫诀商的目光总算有那么一刻驻足在他身上。
灯下,是一个打扮相当干练穿着军装的女子,就是自称严冬儿的人。
这个女人的说辞合理,而他现在也不得不相信这个说法。
但她出现的太巧合,说辞也太完美,正因为完美才让他觉得诡异。
全身依旧紧绷着,好像蕴藏着无穷尽的爆发力一般,时刻注意着她的动作。
但严冬儿完全没发现,看到这个让她脸红心跳的男人柔和下来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兴奋,看上去依旧透着些冷淡和愤怒。
拿着纸巾捂着伤口,透着些怒意道:“若你没事我就先走了,我想我需要包扎一下。过会会有人送来适合你吃的易消化粥。”
其实要说帅,唐凌可能还远远比不过莫爵那精致到让人难忘的美貌,当然他不是因为容貌才被好事人评做年轻人中的第一人。他身上就是有股军人的犀利冷酷,只是这纯男性的气质在她看来就要甩开那些徒有其表的二世祖。
“除了我以外还有幸存者吗?”收起刀,插入腰上的皮套,并不废话。
“没有,当时生命迹象只显示了你一个。”
意料中的答案,当时爆炸的时候,对方要的就是他死,可惜他命大。
或许他还应该感谢那人,不然他怎么能见到莫诀商。
“我醒来的消息保密,你可以出去了。”唐凌沉吟下了逐客令,就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他躺回床上闭目养神,高大挺拔的身躯陷入床上依旧透着股蓬勃有力的气息,让人不敢造次。
虽然他的语气还是这么冷淡,但严冬儿已经明显感受到那敌意消失了,这就够了!他们第一次见面她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她可没奢望唐凌能马上对她有好脸色,这个男人从来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这里是我的地盘,别那么不客气。我必须要警告你,这段时间多休息和复健,我想你也不愿意别人看到个动一动都能喘气的唐上将吧。”
女人的话虽然不无讽刺,却隐含着关心。
但唐凌一个情商跌破的大老爷们,可听不懂这么富有内涵的情意,他当然知道严冬儿的意思,躺了二个多月当木乃伊,刚才威胁严冬儿已经耗尽所有力气了,现在双手还在颤抖发麻,但这种示弱的行为他不可能在严冬儿面前展示。
在离开时,严冬儿背对着唐凌,留下富有悬念的一句话,“医生马上就会来,还有,你根本不值那么多人的担心。”
那么多人,是谁?
唐凌没有问,几个月没动身体也没吃东西,他没力气去问这些。
但再累再晕,却依旧无法入睡。
这张床不是他和莫诀商每晚入睡时一起睡的那张,身边也没有莫诀商的气息,没有他的眼神没有他的笑,强烈的思念让唐凌无法入睡,但身体的疲惫却时刻在提醒他需要休息,这么反复折腾了大半夜,最终唐凌在勉强喝了小半碗稀饭,做过检查后才半梦半醒间闭上眼,但一点响动都能让警觉性极高的唐凌惊醒。
莫诀商,要不了多久的……
而唐凌从还魂后就魂牵梦绕的绵绵此刻正看着被强行打开门站在外边似乎在克制什么的云贝贝以及她身后的宫平。
其实在和阿清摊牌的时候,他就察觉门外的是云贝贝他们。
如果之前还不知道,但这会儿还不知道就不可能了,他就是故意放任云贝贝他们在门外的。
放开刚才情绪大起大落这会儿还没收拾好的刘逸清,走向双目含泪的云贝贝。
“决商,我只想问你,如果我比阿清早一点和你告白,你会不会先接受我?”那张萝莉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和希翼。
似乎只要绵绵回答会,就能让她好瘦点。
平时基地里的开心果,看到他就像一个撒娇的妹妹,现在伤心成这个模样,他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他是天生的gay,这是改变不了的。
“贝贝,是我先喜欢上阿清的。”绵绵平静的注视着贝贝,只希望能让她冷静下来。
刘逸清在一旁,听到这话,双眼像是上了激光一样发亮,他没想到在别人面前莫诀商能够维护他到这个程度。
这已经是在变相拒绝贝贝的问题了,没有比告白完,告白的对象维护更让人暖心的事了。
刘逸清认为自己已经很幸福了,但那一刻,他觉得,能得到莫诀商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贝贝那蓄满的泪就好像拉开了闸门,滑落脸庞。
或许她没想到莫诀商宁愿接受刘逸清也不愿意接受她,或许更没想到莫诀商会这么狠。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保护他,谁看不出来他喜欢你多久!但刘逸清他是男的,是男的!”云贝贝几乎崩溃了,瞪大的眼睛和眼中的泪让她看上去脆弱之极,“是恶心的同性恋啊!你怎么能答应他!你知不知道你答应了他后你也是同性恋!”
绵绵脸色一僵,他当然知道,有多少人反感同性恋,但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和普通人一样需要吃饭睡觉生活,只是喜欢的人是同性罢了。
他不会见一个爱一个,他也想要从一而终,他不是瘟疫。
啪,一个耳光甩向云贝贝。
宫平听不下去了,在贝贝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甩了过去,“云贝贝,是什么让你这么刻薄,穆观也喜欢男人,怎么不见你去骂他?阿清是我们从小到大的哥们,在你伤心欲绝,在你哥哥失踪的时候,在你被继父差点强暴的时候,是谁在不遗余力的帮着你,你说这种话还是不是人!?你为了一个男人连朋友都不要了吗?”
宫平是最早发现云贝贝心思的人,但他没想到第一次谈感情的云贝贝会用了这么深的感情,深到……他完全没想到的地步。
也许正因为一个不容易心动的人,突然心动了,才更忘怀。
现在的云贝贝,已经克制不住自己了。
她哭得很难看,也很崩溃。
本来狂喜的心情,因为云贝贝的话,将激动的刘逸清彻底从梦幻里回到现实。
是他把决商拉到这个世界的,是他害决商被人诟病。
“喜欢我,你就要面对这些,以后更多。”绵绵话语中的坚定让刘逸清精神一震。
是啊,他不是早就知道,如果他们公开关系,他就要面对。
不是每个人都会祝福他们,也不是每个人都理所当然会接受他们,他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他这个始作俑者,竟然还要决商反过来安慰,回了一个“没事”的笑容给绵绵。
云贝贝好像也想到了,曾经他们这些好兄弟怎么互相共度难关,她不敢看向刘逸清。
她也不想的,不想这么说的。
泪眼朦胧中抬头看向绵绵,这个是她第一次全心暗恋的人,每天脸红心跳哪怕远远看一眼就好,她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噗通一下跪到地上,双手撑地,泪珠大滴大滴掉在地上,从来都没有这么求过人的云贝贝,痛哭流涕,“决商,他是男的,没办法帮你生儿育女……选我好不好,选我吧……”
她哭得泪水糊了满脸,只听到上方传来那熟悉的声音对她的宣判。
“对不起。”
云贝贝直接躺在了地上,蜷缩着,低声哭泣,她将自己蜷缩成了蝉蛹,哥哥不要她,爸爸死了……没人要她……
[你是不是太残忍了,何必这样拒绝她。]
[我不想给她留希望。]故意留下希望的感情,才更残忍。
绵绵心情沉重的走出房间,身后传来刘逸清的声音。
“决商……我希望我们的关系不要公开。”作为一个基地首领,有这样的恋情得到的可不一定是祝福,那些麻烦如果可以避免为什么不提前避免。
绵绵手松了又握紧,又松开,又握紧,来回了好几次。背对着看不清他在逆光中的表情,好一会才听到他走远后传来的回答。
“如你所愿。”一字一顿,好像在克制情绪。
刘逸清苦涩的笑了笑,想到房间里苦倒了的贝贝,终究没走回去。
走下楼梯,绵绵满脸郁色。
[那个玫瑰,你好像还没送……]禁书不怕死的提醒道,不过就算不送也没关系,因为刚才刘逸清那么来了一下,现在这附近可是春暖花开,那玫瑰还能娇艳欲滴很久的说。
当然,禁书没得到回应。
这时,颖姐走了上来,看到绵绵沉着脸,心中讶异了下,这么明显的低气压可从没看到过。
“莫少,有一批人要见您,他们的身份有些特殊,您看要不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