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撩起毛衣擦脸,擦完就把毛衣脱了,还嫌不够,干脆去卫生间洗脸。
高燃无语。
高兴出来时,脸搓洗的通红,“我没看到常意假扮成小蔓,那天晚上十点多,我看到他出现在地下室,死角,监控照不到的路线。”
高燃的神情激动,“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为什么不跟警方说?”
高兴打开窗户,“懒得说。”
高燃难以置信的看着高兴,“那是条人命!”
高兴站在窗边呼吸新鲜空气,“就说你是乡巴佬,你平时看报纸看新闻吗?不看吧,你就会看那些脑残弱智的漫画小说,知不知道全国各地一天要死多少人?人命算什么啊,算个屁。”
高燃想骂人,“我不跟你讨论这个。”
高兴也没有继续跟他讨论的意思,“床单被套记得换洗,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不希望我的房间里还有你的味道。”
他说完就走,看样子是不到天黑不会回来。
高燃搓了搓脸,跑着去客厅打电话,“石大哥,我是高燃,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石桥在得知那个情报之后,没有改变主意,他还是让人秘密调查,不惊动常意,有确凿的证据就立即逮捕。
过了会儿,石桥又接到高燃的电话,在电话里,高燃把酒吧里的事告诉了石桥,他也没什么证据,完全是靠的直觉。
昨晚打架的事儿闹的挺大,酒吧监控一查就能查得到。
石桥让桂平带着朱同的照片去问青年,知道青年那晚看到的人正是朱同,另一个男的不知身份。
朱同的行踪不明,生死不明,他的父母为了名声坚决不报案,警方劝说无用,想介入,也介入不进来。
石桥手上抽不出人手,大家都忙得要命,几个大案子一直没破,时间跟精力全搁在那上面了,没时间去管同性恋引发的家庭纠纷,只能让派出所跟进一下,确保朱同人身安全就行,别的就不是他们管辖的范围了。
石桥还是瞒着封北给高燃打了个电话,叫他有空就去凤秀苑走走,离得近,方便。
高燃去了凤秀苑。
朱父去单位了,只有朱母一人在家,她隔着防盗门看门口的少年,说话还是那么轻声细语,“有事吗?”
高燃说没事,他低声问,“阿姨,朱同回来了没有?”
朱母说没。
高燃正想着说什么,婷婷跟小飞过来了。
他们两个知道朱同离家出走了,却不清楚其中缘由,知情的除了朱同的父母,只有封北,石桥,高燃三人。
这种事不适合传的人尽皆知。
婷婷抓着防盗门的铁栏杆,小声说,“阿姨,花莲小区命案的事儿你听说了吗?都死两个人了,案子到现在还没破,现在乱,朱同不知所踪,你跟叔叔真的就不担心吗?”
朱母说,“他不会有事的。”
婷婷的脸贴上去,“过了这么多天,朱同还没回来,不知道在外面是什么……”
朱母打断婷婷,轻声说,“他不是一个人,不会有事的。”
婷婷没听明白,“啊?”
朱母自知说漏嘴,脸色微变。
“阿姨,外头跟家里没法比,最近天气一会儿降温一会儿升温,很容易生病,朱同肯定吃不好,穿不暖,他很想家的,你们把他找回来吧。”婷婷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要是朱同有个什么事,最难过的是你跟叔叔啊。”
小飞啧啧,“婷婷还真能瞎扯。”
高燃心说,人没回来,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会把没见过面的朱同跟常意联系到一块儿去,明明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常意是同性恋。
总共才接触了几次,就这样揣测一个人不好,高燃没这么干过,他抿抿嘴,真是奇怪。
高燃跟婷婷小飞分开,他站在原地看着俩人边走边打闹,情侣的世界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想象不出来,会不会像书里描写的那样,有阳光,有糖果,五彩缤纷?
脸上有湿意,冰冰凉凉的,高燃摸摸脸,抬头看看天,下小雨了。
行人没打伞,这点雨不算什么,不过雨点裹挟的寒意非常重,扑打到脸上会很冷,像是碎冰块。
高燃哆嗦了一下,他跑到附近的超市里给小北哥打电话,那头嘟嘟了一会儿,没人接。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以前从来没有过,高燃愣住了,他记得小北哥说手机二十四小时带在身边,故意不接?不会的。
高燃又打,这次接了,他眉开眼笑,“小北哥。”
那头的封北嗯了声,之后就是沉默。
高燃发现外面的雨点变大了,他吸吸鼻子,“你在哪儿呢?刚才怎么没接我的电话啊?”
封北的嗓音微哑,夹杂着咳嗽,“我在现场,没听见。”
高燃急忙问,“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封北说嗓子疼。
高燃揪眉毛,嘴里蹦出一连串的问题,“昨晚你什么时候回去的?睡觉着凉了?有没有去看医生啊?吃药了没?”
封北又是一阵咳嗽,“没事儿的高燃,我又不是小姑娘,感个冒而已,不至于。”
接下来陷入了沉默当中,高燃不自觉的排斥这种氛围,他开始找话题聊,“小北哥,帅帅回来了。”
“那不挺好,你开心了。”封北说,“我这边忙,回头再说,挂了。”
高燃握着话筒,半天都没缓过来。
给了钱,高燃走出超市,他边走边擦脸上的雨滴,茫然,无措,伤心,彷徨,害怕,不安等诸多情绪积压在他的心里,找不到出口,太难受了。
高燃想回去,现在就回去看小北哥,他摸摸口袋,买票的钱不够,又想到明天爸妈跟奶奶要来这边过节了,到时候就能回去。
算了,再等一天,明天过完节就回去。
头顶多了一片阴影,高燃回神,他抬头,视线从伞里转移到伞外,“是你啊。”
曹世原把伞举到高燃头顶,自己站在伞外,边上有个白白净净的短发文艺青年,正用一双杏眼看过来,眼里充满了好奇。
高燃被看的浑身别扭。
曹世原让青年走开,他低头走到伞下,“朱同没回家吧。”
高燃震惊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朱同的事?”
曹世原的嘴里含着柠檬硬糖,他说的理所当然,“你关注了,我自然也就会去关注。”
高燃走到伞外。
曹世原把人拉回伞下,“什么看法?”
高燃挣脱开他的钳制,装傻充愣,“什么什么看法?”
曹世原似笑非笑,“你说呢?”
高燃偏过头,脸对着别处,“没什么看法。”
曹世原的视线落在少年脸上,停留了几个瞬息,他挪开视线去看远处,最后又回到少年脸上,“我会在这边工作。”
高燃这回听懂了,他满脸诧异的问,“你被调到市局了?”
曹世原纠正,“不是被,是我主动申请的。”
高燃没问原因,毕竟这个事儿跟他没什么关系,问不问没多大区别。
曹世原趁少年不备揉了下他的头发,一直是这么柔软,“你很快就会面临人生最大的转折点,高燃,你该长大了。”
高燃心头一跳,“什么转折点?我发现你除了可以当心理师,还有当神棍的潜质。”
“就是不适合当警察。”曹世原替少年说了后半句,他眼里的揶揄敛去,“高燃,你还可以更优秀。”
高燃无意识的说,“那当然。”
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扪心自问,他是有点儿自恋,却只在很熟悉很熟悉的人面前来这一套,开个玩笑。
“那么,”曹世原把伞给少年,他将手抄在风衣口袋里,弯下腰背,直视着少年的那双眼睛,“我在市局等你。”
高燃望着曹狐狸的背影,这话说的太早了,也整的跟未卜先知一样,好像他一定会报考警校,一定会考上,还一定会去市局。
怎么可能啊,人生最多的就是变数。
还有那什么转折点,在没转过去前,没人知道自己转过去的时候会看到什么,遇到什么,全看老天爷的意思。
高燃打着伞在雨里漫步,刻意逃脱怪异的情绪,一头栽进案情里面。
凶手会是谁呢?
市里不像县城,侦查的范围更广,更复杂。
就目前来看,孙刚只是入室偷窃,嫌疑可以排除了,现在因为高兴透露的信息,常意的嫌疑变得最大,不在场的证明也不再坚固,但他没有杀人动机啊。
这案子不是小北哥接的,高燃的热情跟推断能力都受到了影响。
高燃无意间瞥到了一个人影,对方的目光已经逮着了他,正往这边来,他的眼皮跳了跳,快速看看四周,花莲小区就在下个路口左拐,很近。
青年朝地上啐一口,“妈的,可让老子找到你了。”
他招手,“哥几个,好好给我招呼招呼这小子,给我往死里招呼!”
高燃撒腿就跑。
青年一伙人傻眼,卧槽,跑的还真快,嗖嗖的。
高燃逃难似的跑到小区里,身后一伙人紧咬着不放,他瞅见保安室门口的男人,也不管对方的嫌疑了,赶忙飞奔了过去。
常意把快要摔倒的少年扶住,嗓音温柔,“怎么了?”
高燃手指着身后,嗓子眼发干,呼吸喘的厉害,一句话说不上来。
常意往后看,眉心微拧。
青年带着几个兄弟跑到小区门外,“小子,躲那儿算什么,你要是个爷们就给我出来!”
高燃不上当。
常意对少年说,“你去你亲戚家吧,其他的不用在意,他们敢乱来,我会报警。”
高燃嗯嗯,他走远了又原路返回,担心事情闹大,没想到还没走近就听到一个声音,“嘿哥们儿,那晚那男的是你吧?”
是酒吧那个青年,吊儿郎当的。
高燃在原地停了好几秒才重新迈开脚步,按理说,应该是在意外之外,但事实却是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