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躲在房外看到那位英国军官扬长而去,心里很窝火,同时又有几分失望。
那位身穿短裤,骑着摩托车,神态骄横,长着一双亮眼的英国军官闯进了这个家门,亵渎了沃尔夫的童年。沃尔夫真希望能看清这个人的面孔,以便有朝一日干掉他。
无论走到哪里,沃尔夫都会想念这地方。在柏林,在的黎波里,在埃尔安吉拉,在穿越大沙漠精疲力竭的时候,在急急忙忙、提心吊胆地从阿斯乌德来开罗时他都想着这里。他觉得这个别墅是安全的天地,是在航行之后恢复身体、冲洗征尘的理想场所。他曾一直想着来这里后躺在浴池里,在院子里细细品尝咖啡,然后找个女人到那张宽大的沙发床上睡一大觉。
如今,他不得不离开这里,躲得远远的。
他在院外呆了一上午,一会儿在街上踱步,一会儿坐在橄榄树下乘凉。这肯定是纽曼记住了自己的住址,并派人来搜查这所房子。他事先已买好一件长袍,他想,万一有人来,那一定是找欧洲人,而不是找一名穿长袍的阿拉伯人。
向纽曼出示真正的证件是错误的,事后沃尔夫才明白了这一点。麻烦就出在他不相信德国情报部门造的那些假证件。与别的特工在一起工作或见面时经常听到他们抱怨德国情报署粗制滥造证件的事,因为那些假证件错误百出,使好多间谍白白送了命。那些证件印刷质量差劲得很,所用纸的质量低劣,就连最常用的英文字也往往拼错。在他被送往无线电密码训练学校学习期间就常听别人说,每个英国警察都知道,定量供应卡上若有一连串的号码,那么持卡人就是德国间谍。
沃尔夫经过慎重的选择,决定将冒险程度压到最低限度。他已铸成大错,搞得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不知该往何处去。
他站起来,提着箱子走了。
他想起自己的家庭。妈妈和继父都去世了,但他还有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和一个妹妹。让他们把我隐藏起来,看来很困难。如果那位英国军官寻查出房子的主人,那么他们一定会受到追问,也许这事就发生在今天。假若他们能看在自己的面上向英国人讲假话,但他们的仆人肯定会把真情讲出去。再说,沃尔夫也信不过他们。因为在他的继父去世后,他虽然是个欧洲人,又不是亲生儿子,但他作为长子而将那座房子搞到手,此外还继承了部分遗产。因为这件事,他与他们的关系搞得很紧张,双方都请了律师,但因为沃尔夫的理由站得住脚,所以赢了,可他们一直嫉恨他。
他来到希费尔德旅馆门前想登记住宿。但转眼一想,警察肯定想到我会住店,旅馆现在一定知道了阿斯乌德凶杀事件,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其它大旅店很快也都会得到这方面的通知。现在只有去膳宿公寓了,那里有没有得到凶杀案的通告就看警方工作彻底不彻底了。因为这件事与英国人有直接关系,警方一定会注意把工作做细的。此外,他又想起一些小旅馆,因为那里的经理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对警方的话往往置若罔闻。
他离开花园城朝商业区走去。这里的街道上比他上次离开开罗时更加拥挤,噪音也大了许多。市面上有不少着军服的人,他们中不仅有英国人,而且还有澳大利亚、新西兰、波兰、南斯拉夫、印度和希腊人。
这是我的城市,他们在这里休想抓到我。沃尔夫心想。
这里有十几家专为瑞士、奥地禾、德国、丹麦和法国游客提供膳宿的公寓,条件很好,沃尔夫想去住,但又不敢,因为那地方目标太明显。后来,他想起在港口区由修女们开的廉价寄宿旅店。那里专为那些来往于尼罗河上的船员提供住宿,那些人有的在拖船上卖力,有的用小帆船装运棉花、煤、纸和石头等。沃尔夫确信在那里不会被抢劫,不会被杀害,更不会有人到那里去寻找他。
当他走出闹市区和拥挤的大街后觉得人少了些,车辆也没刚才那么多了,但他还望不到尼罗河。不过,透过高高的楼房之间的空隙,他可以看到帆船的桅杆。
这个寄宿旅店是个设计考究,规模不小的建筑,以前曾有一些高级官员住在里面。如今,在入口的拱门上面竖着一个十字架。沃尔夫看到一名修女正在给楼前的花草上水,透过拱门可以看到那个宽敞风凉的门厅。他今天提着两个沉重的箱子步行了好几英里,十分渴望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两名埃及警察从旅店里走出来。
一看到警察那条宽宽的皮腰带、架在鼻子上面的墨镜、与军人一样的发型,沃尔夫的心一下就凉了。
他把自己的脸转向另一边,用法语向在院子里浇花的那位修女打招呼:“您好。”
修女没有停住浇水,回答说:“你好。你要住店店吗?”她看上去非常年轻。
“不住店,只请求您为我祝福。”
两名警察走过来,沃尔夫心里很紧张,脑子里快速地转动着他们提问时该怎样答复的事,同时在考虑万一他们捉他时该朝哪个方向逃跑。那二人一边争论赛马的事,一边走了过去。
“上帝会祝福你。”修女说。
沃尔夫谢过修女就走开了。看来事情比他想象得要糟,”警察一定会到各处搜查。沃尔夫只觉腿发酸,脚发胀。胳膊被箱子坠得直疼。他失望,同时又有点气愤。这座城如今处处乱轰轰的。此外,他感到警察部阿为了他正在全体出动,作好了各种准备。他又掉回头朝市中心走去。他这时的感受与在沙漠中的感受一样,走不完的路,好像无法达到目的地似的。
在不远的地方,他看到一个熟悉的高高的身影。噢,原来是老同学侯赛因·法赫米。沃尔夫一时没了主意,侯赛因肯定会让他去家里住,也许他值得信赖。但是,他有妻子,有三个孩子,到时怎么开口向孩子们解释说阿哈米德叔叔要在他们家里住下来呢?再说,沃尔夫现在已换了名字,这其中有秘密,孩子们肯定会向朋友们说他们家来了个什么人,叫什么……再有,沃尔夫本人又如何向朋友解释更名换姓的原因呢?侯赛因朝沃尔夫站的地方张望,沃尔夫赶紧转过身子,急急忽地过了马路,接着过来一辆电车挡住了侯赛因的视线。到了对面的人行道上,沃尔夫头也不回,低头往前走,在拐弯处钻进一个小巷子里去。不,他不能找上学时的老朋友掩护他。
转来转去还是在大街上。
他觉得自己像钻入迷宫的一只老鼠,走哪条路也行不通。
他看到一辆出租车,是辆车身较大的老福特牌轿车,这时还在冒烟儿。他招呼车过来,上了车。
出租车把沃尔夫带到开罗科普蒂克,这里有不少古老的教堂。
他给司机付了车钱,又掏出几个皮亚斯给了手拿一把大木质钥匙的老婆婆,老婆婆让他走进去。
这是一个阴暗而又寂静的岛子。沃尔夫顺着窄窄的小路往前走,听到从那些古老的教堂里传来低沉的圣歌声。他经过一所学校,路过一座犹太教堂,走到传说是圣母玛丽娅养育耶稣的地下室旁,最后他进到五座教堂中最小的一座里去。
礼拜式马上要开始了,沃尔夫把宝贵的箱子捆在座位旁,面对墙上挂的圣像鞠躬,然后走到祭坛边,跪在地上亲吻牧师的手。之后又回到座位上。
教会歌唱队开始用阿拉伯语唱圣歌,沃尔夫坐下来,感到这地方很安全,他可以在这里待到太阳落去,然后再出去碰碰运气,找个地方睡一夜。
三拍舞厅是坐落在尼罗河边一个公园里的露天夜总会。像以前一样,这里人很多。沃尔夫和那些排队的英国军官及其女伴们一起等着空桌。招待员见到人多后就安了几张搁板桌,把这里的每一寸空地都利用起来了。在台上,一位滑稽演员高声说:“等隆美尔到希费尔德来时,我们就捉住他!”
沃尔夫总算等上一张桌子和一瓶香槟酒。这里的夜晚很闷热,舞台灯光使之热上加热。观众们吵吵闹闹,因为他们太渴了,这里只提供香槟,不一会儿就喝光了,有些人还成了醉汉。他们高声喊叫要明星出场,明星的名字叫索吉娅·埃尔阿拉姆。
当舞台聚光灯亮起来时,只见索吉娅双手高高地举过头顶站在舞台正中央。她下身穿着透明纱裤,上身穿着一件由五颜六色的圆片组成的三角背心,全身打着白粉。乐队开始演奏,鼓响笛鸣,她开始抖动身子。
沃尔夫呷了一口香槟,面带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索吉娅。她现在还是最好的演员。
她慢慢摆动着臀部,先踮起一只脚,然后换另一只。她的双臂开始摇晃,双肩随着也抖动起来,胸前两个丰满的乳房一起一伏一上一下地进入舞蹈状态。这精彩的表演使那些男人们如醉如痴。韵律加快,她把双眼闭上继续表演,让人看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动,都在独立地动。沃尔夫像从前一样,也如观众中的男爷们一样感到她只与他一人在一起,她的表演是专门为他一个人的。这不是在演出,而是在调情。她那柔软的身子和丰满的臀部使在场的男人冲动。这些人心里紧张。不言不语,浑身冒汗,难以抵抗这种诱惑。她抖动得越来越快,令人目不暇接。随着音乐进入高氵朝时,索吉娅尖叫一声,往后躺在地上,两膝朝前着地,后脑勺接触到舞台台面。她将这个姿势保持了一会,灯熄了,在场观众忽地一下全站起来,场子里掌声雷动。
沃尔夫站起身来,给一名招待递上一个英镑,要那人带他去后台。一个英镑相当干大多数埃及人三个月的工资。招待员带他来到索吉娅的更衣室后转身走了。
沃尔夫用手敲响了门。
“谁?”
沃尔夫走了进来。
她这时正坐在凳子上脱去演出服,换上黑丝袍。从镜子里看到沃尔夫走进来,她一下就转过头来。
沃尔夫说话了,“你好,索吉娅。”
她直愣愣地盯着他,过了好一会才说:“是你这个杂种!”
她没有变。
她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头发又黑又亮,又长又密;棕色的眸子,长长的睫毛;颊骨微微隆起,满嘴洁白如玉的牙齿,身体的曲线十分匀称。因为她比一般女人要高出2寸,所以她的身段更显苗条迷人。
她的眼里带着火气,”你到这里干什么?你到哪儿去了?你的脸怎么这个模样?”
沃尔夫放下箱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两眼望着她。
“你太美了,”他说。
“你给我滚出去!
他仔细地打量着她。他对她实在是太了解了。她是他过去生活的一部分,像老朋友终归是朋友一样,他还是她的朋友。以前他经常在她那里,但后来不辞而别。沃尔夫在想,在他离开开罗后的这些日子里,她生活得怎样呢?她是不是结婚了,是不是有了一幢房子?会不会坠入情网,会不会改变了婚约?会不会已经有孩子了呢?他这天下午呆在那阴暗而又凉爽的教堂里时,脑子里一直在琢磨这些问题。他思考着如何接近她,但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这时他对索吉娅会不会收留他,心里也没底。她表现出很气愤的样子,出言不逊,这是不是出自内心呢?是因为他太使女人着迷,太能开玩笑呢?还是因为他太鲁莽,太霸道,或者是没什么用,低三下四呢?
“我需要你的帮助。”他直截了当地说。
她的脸色一点都没变。
“英国人在追捕我,”他继续说,“他们搜查了我的房子,所有旅馆都登记着我的名字,我连个睡觉的地方都役有。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见鬼去吧!”她说。
“我告诉你为什么当时我没向你打招呼就走了。”
“一去就两年多,什么借口也讲不通。”
“给我点时间向你解释一下。因为……就这么回事。”
“我不欠你任何东西。”她望着他、呆了一会才把目光移开,然后把门打开。他看着她,心想,这下坏了,她真要把我赶走。她依在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把头探出门外大声喊道:“拿些饮料来。”
沃尔夫的心一下踏实了。
索吉娅回到屋里,把门关上,对沃尔夫说:“等一会吧。”
“你是不是像个监狱看守一样在监视着我?我对你构不成威胁。”
“不你确实是个危险人物。”她说着又到刚才坐的凳子上继续粉饰她的脸。
他不知如何办才好。在教堂的整个下午,他仔细考虑过怎样向她解释当初为何不辞而别,为什么走后一直没再与她联系的问题。讲实话最能取得别人的谅解和信任。看来他只能把自己的秘密讲出来了,她是他的唯一希望,现在不能顾及太多。
他说:“你还记得我在1938年去贝鲁特的事吗?”
“不记得。”
“我给你带回一条绿玉项链。”
她在镜子里与他的目光碰到一起。“那东西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他知道她在说谎,接着说:“我去那里后遇见一位德国陆军军官,名字叫赫因兹。他要我在未来战争中为德国服务,我同意了。
她把脸从镜子上移开直接对着他。这时,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希望。
“他们要我先回开罗等待他们的指示。两年前,我得到通知,要我去柏林,我就去了。到那里先参加了训练班,然后又被派往巴尔干和黎凡特地区工作。今年2月我回到柏林听候新的安排,结果他们派我来到这里……”
“你对我说的是些什么?”她用不信任的口吻问,“你是个间谍?
“是的。”
“我不相信。”
“看,”他将一尸箱子提到跟前并将它打开。“这是电台,是向隆美尔发报用的。”他关上这只箱子,又将另一只打开。“这是我的财源。
她吃惊地看着一摞摞崭新的英镑说:“我的天呐,你发大财了。
有人在敲门,沃尔夫立刻关上箱子。一位招待端着一盘冰块和一瓶香槟走进来,看到屋里还有一位男士,他说:“是不是再来一份?”
“不,”索吉娅不耐烦地说,“走吧。”
招待走了,沃尔夫打开香槟酒,倒满一杯递给索吉娅,他把瓶口对在嘴上,咕哆咕咚地喝了几口。
“听着,”他说:“我们的军队在沙漠上屡战屡胜,我可以帮他们一把。他们现在需要知道英军的实力,这包括人员数量,多少个师,指挥官的姓名,武器装备的质量。如果有可能的话,还要搞到英军的作战方案。我们现在在开罗,会把这些情报弄到手的。等德军打过来占领开罗后,我们就是英雄。”
“我们?”
“你能帮助我,第一件事就是给我找个住的地方。你恨英国人,是不是?你是不是想看到他们演出开罗?”
“我可以给任何人找地方住,但就是不给你找。”说完,她扬起脖子把杯里的香槟喝光,接着又倒了一杯。
沃尔夫从她手中把杯子抓过来自己喝了起来。
“索吉娅,如果我从柏林给你寄张明信片来,英国人会把你投进监狱。你千万别生气,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何不给你来信了吧。”他压低了声音说:“我们可以把失去的时间补回来,我们要吃山珍海味,喝最好的香槟,穿最漂亮的衣服,组织最捧的舞会,坐美国产的高级卧车。我们一起去柏林。你一直想到柏林去跳舞,能如愿以偿,在那里成为明星。德国是个新型国家,她要统治全世界,到那时你可以成为女王。我们……”他停住话音。说了这些,她仍无动于衷。现在到了打出最后一张王牌的时候了。“法瓦兹现在怎样?”
索吉娅垂下双眼说:“她走了,这个该死的淫妇。”
沃尔夫放下杯子,用双手去抚摸她的脖子。她抬起眼来望着他,但没动。他用两个大拇指顶着她的下巴,她不得不站起来。
“我会为我们再找一个法瓦兹来,”他用柔和的口气说。
他看到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他的手顺着纱袍往下抚摸,感到她的身体还是那样光滑柔软。
“我是唯一了解你的需求的人。”他低下头,把嘴对着她的嘴唇,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都感到热血在沸腾。
索吉娅闭着眼睛,呜咽地说:“我恨死你了。”
在凉风习习的夜晚,沃尔夫沿着尼罗河边的市内小道向船上住家的方向走去。船上住家靠在郊区扎马莱克的一个小岛边,岛上十分安静。
索吉娅住的那条船比其它船小一点,但装饰最华丽。一块宽木板搭在船甲板和岸石之间。沃尔夫顺着木板走上船,沿着梯子下到船舱。这就是索吉娅的寓所,里面摆满了家俱:椅子、长条沙发、餐桌、盛有各种小装饰物的壁柜。在船头上有一个不大的厨房。有一个从天花板坠到地面的粟色丝绒帘子将这块空间一分为二,将卧室挡在后面。穿过卧室,船尾有个洗澡间。
索吉娅坐在一个垫子上染脚趾甲。沃尔夫心想,她这个人看起来真是邋遢得出格。她穿着一件脏乎乎的棉布衣服,脸好像没洗,头发散乱着。不过,在她去三拍舞厅的前半小时,她会完全变成另外一副模样。她会打扮得花枝招展,令人着迷。
沃尔夫把包放到桌子上并开始向外取东西。“法国香槟……英国果酱……德国香肠……苏格兰大麻哈鱼罐头……鹌鹑蛋……”
索吉娅抬起头来惊奇地望着他。“没人能搞到像这样的东西,因为在进行战争。”
沃尔夫笑着说:“在库拉里有一个希腊人开的食品店,那人没忘记我这个老主顾。”
“他靠得住吗?”
“他不知道我在哪里住,再说。他的食品店是北非地区唯一卖鱼子酱的地方。”
她马上过来把手伸进袋子里。“鱼子酱!”她兴冲冲地打开罐子盖,用手抓起鱼子酱就吃。”我很久没吃鱼子酱了,自从……”
“自从我走了以后。”他将一瓶香槟放到冰箱里。“如果你能等一下的话,你可以就着它喝冰镇香槟了。
“我可以等。”
“我在这里就没什么事了,”沃尔夫说。在此之前,他已将在阿斯乌德发生的事告诉了索吉娅。
“他们的报道总是很迟。”她一边吃鱼子酱一边说。
“问题不在这里。如果他们报道凶杀案的消息,那么他们必须要把杀人的动机说出来。否则人们会有各种各样的猜测。英国人不想让老百姓怀疑埃及潜伏着德国间谍,那样对他们不利。
她走进卧室更衣。隔着挂帘说:“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不再搜寻你?”
“不。我见到阿卜杜拉了,他说埃及警察对这次搜查没兴趣,但有个叫范德姆的英军少校在给他们施加压力。警察们不得不照着办。”
沃尔夫紧紧皱着眉头。他很想知道搜查他家房子的那个范德姆是何许人也,很想在当时看清他的脸庞,但隔着一条街,那人的帽沿遮挡着光线,整个脸部只是个黑影。
索吉娅问:“阿卜杜拉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沃尔夫耸了耸肩膀说:“我也不清楚他是怎样知道的。他是个小偷,耳朵比较灵。”沃尔夫走到冰箱边取出香槟。实际上冰得程度还不到,可他渴极了。他倒满两杯,索吉娅正好换上衣服出来。沃尔夫预料的真不错,这时的索吉娅完全变了样,齐整的头发,化妆考究的脸面,身穿一件枣红色的套服,脚穿一双别致新颖的鞋子。
几分钟过后,上面传来有人过跳板的脚步声,紧接着天窗就被敲响了。索吉娅雇的出租车到了。她把杯子里的香槟喝完就离船去舞厅,两人没有互相道别。
沃尔夫走近藏着他的无线电发报机的壁橱,从里面拿出作密码本用的英文,和一页写有如何使用密码(也叫密钥)的纸。他认真地看了看密钥。今天是5月28日,他在电文中需再加上“42”,以亦年份,用的第28页加密。5月份是一年中第5个月,在加密时,从所用页数第一行开始,每第5个英文字都空过去,也就是说隔4个字就史过一个去不用。
他起草的电文是:“抵达目的地,已住下,告知。”他根据密钥指示加密,将电文译成电码。这种译电的方法从理论上来说很难破译,或者说根本就无法破译。因为它的密码本是一次性使用,密钥很特别。要想破译电码,必须要有用作密码本的书及密钥。
加密完毕,他看了看表。他要在子夜发报,应提前两小时预热发报机。他在杯子里倒了些香槟酒,想一边喝酒一边把鱼子酱吃完。他找到匙子,拿过罐子一看,鱼子酱早被索吉娅吃得一干二净。
飞机跑道建在沙漠上,是由工兵把沙漠上生长的骆驼刺和石块清理掉后快速建成的。隆美尔坐在飞机上往地下看了看,看到地面离他越来越近。飞机停止了滑行,隆美尔走下飞机。
隆美尔的情报官梅伦廷朝他跑来,高筒靴子带起一路沙尘。他神情激动地向隆美尔报告说:“凯塞林来了。”
“来的正是时候!”隆美尔说。
隆美尔由梅伦廷引路朝指挥车走去。“柯鲁维尔将军被俘了,”梅伦廷说,“我要凯塞林接管柯鲁维尔的部队。他整整一个下午都在找您。”
“乱套了!”隆美尔冷冷地说。
他们进了后面那辆由卡车改装的指挥车,车上的顶篷挡住了阳光,呆在里面比在外边好多了。凯塞林这时正俯在一张地图上,左手不停地驱赶苍蝇,右手在地图上比划。他抬起头来,带着笑脸用讨好的口气说:“亲爱的隆美尔,谢天谢地,你总算是回来了。
隆美尔摘掉帽子,用不高的声音说:“我一直在打仗。”
“我猜想是这码事。怎么样?”
隆美尔指着地图说:“这是加扎拉防线。”这条防线从加扎拉海岸向南一直通到沙漠,绵延50英里,沿线设置了不少地堡和地雷场。“我们从防线的南端迂回从它背后发动攻击。”
“好主意。哪里出了差错?”
“我们的汽油用光了,装备也不够用。”隆美尔说完这句话就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十分疲乏。“又是如此,他补上一句。凯塞林是南线司令官,负责隆美尔的供应,但是这位陆军元帅似乎没听懂隆美尔批评的含义。
“要想夺取图布鲁克,必须先攻克加扎拉防线。
“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我要将部队撤下来,重新部署。”隆美尔看到凯塞林的眉毛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这位陆军元帅知道隆美尔最讨庆撤退。
“这是关键,”梅伦廷赞同隆美尔的计划。他似乎是迟疑了一下,然后又说:“在今天的战况总结中有一个小项目可能会使您感兴趣。我们的间谍已潜入开罗。”
“间谍?”隆美尔眉头皱了二下。“噢!是他。”这时他想起来了。他曾坐飞机飞往在沙漠腹地的贾卢绿洲,在那位间谍准备开始路途遥远的沙漠之行时给那人以简明扼要的指示。沃尔夫,这就是那位间谍的名字。他的勇气给隆美尔留下深刻的印象,但隆美尔对他的成功没抱多大希望,
“他从哪里发报来?”
“开罗。”
“他终于到了那里。如果说他有能力潜入开罗,那么他就具备了干任何其它事的能力。他也许能提前告诉英军突围的事。
凯塞林忍不住地插话说:“我的天呀,你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间谍身上呢?”
“我不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但这个人是靠得住的。”
“好吧。”凯塞林平静下来说,“情报局从来就没多大用处,这你是知道的。那些间谍搞的情报最糟不过了。
“我同意你的看法。”隆美尔比刚才冷静了些。“但是,我有一种感觉。这个入与其他间谍不大一样。他能越过无边无际的沙漠,又设法在开罗立住脚,这说明他对德国十分忠诚,也说明他很有本事。
“我表示怀疑。”凯塞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