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玄学竞赛。她感受到自己做生物题目的时候，和做数理化题目的时候，状态是不一样的，而她现在进入了生物状态，思维方式变成了生物的模式。
    顾盼将这种感觉，和宿舍里的三个室友说了之后，三个人纷纷表示有共鸣，但是又觉得顾盼说得有点偏差。
    赵紫薇说，“对对对！是有不同的模式，但是我做生物、物理、化学题，都是同一个模式，做数学题是另外一个模式。”
    吴煜童学的是物理竞赛，说道，“我是做物理题一个状态，做其他科目题一个状态啊……”
    方晴一脸诧异，“啊？我反而是做化学竞赛的时候，感觉不一样……”方晴是学化学竞赛的。
    总之，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竞赛科目，需要特备的做题状态，而其他三科都是相通的、一样的。
    顾盼：……
    大概只是她们做自己竞赛科目的题做太多了，产生的幻觉吧。
    生物实验的教材和资料，在书桌上摞起来后，比顾盼的上半身还要高。不少同学望而生畏，顾盼安慰他们，“别怕，上了大学之后，书还要更多更难呢。”
    顾盼用掉的草稿纸，也已经厚厚一摞了，真的不敢相信，这只是开学一周后用掉的。
    第129章
    顾盼初中毕业以后, 盛夏也就从五中辞职了，准备自己开学校当校董。本文由　。。　首发
    顾盼刚上高中的时候, 和盛夏联系过几次，只知道她筹备学校的事情，特别的忙。后来顾盼的竞赛课程也越来越忙，联系自然就变少了。
    顾盼没想到, 再次看到盛夏, 听到盛夏的声音，竟然是在电视上。
    盛夏作为校董，在当地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上, 接受记者的采访。她就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镜头将办公室全部收入其中。
    盛夏的办公室并不大, 对于校董来说, 这样的办公室称得上相当小了，里面的装潢也一点都不奢华，十分简单。办公桌的右后方, 摆着一个架子, 架子上放着很多盆绿植, 也都是很便宜常见的品种, 但是看起来青翠欲滴, 十分养眼, 为办公室里增添了许多人气。
    左侧整整一面墙，都是书架，上面摆放着满满当当的书。
    盛夏坐在办公桌前, 接受记者的采访，身上的打扮比她在五中当老师的时候要随意很多，但依旧是偏正式的裙子，比顾盼见过的背心热裤要显得成熟好几岁，但无疑是符合盛夏校董的身份的。
    顾盼眼尖，一眼看到盛夏的办公桌上的一个小摆件，是当初自己送的，唇角微微翘起。
    记者采访道，“您之前在公立学校当老师，是为什么要辞职，要建立一家这样的特殊学校呢？”
    电视机里的盛夏，气质沉稳、气度不凡，对着镜头侃侃而谈，“在公立学校当老师，虽然也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我也很喜欢教导一届又一届的学生成才的过程。但是机缘巧合之下，我认识了几个视障的孩子，还有几个自闭症的孩子。”
    “随着了解的渐渐加深，我惊讶地发现，一个我之前从没有关注过的世界大门，正在向我缓缓打开。那些孩子的世界，是我们这些健康健全的人，很少去留心的。”
    “当时我就感觉，普通学生的老师，很多人都能做，很多人都想做。但是这些特殊的孩子，却特别需要老师，需要学校。国家和社会早已关注到这些孩子们，在为他们建学校，但是如今还不是每个市都有特殊学校。在我建立这所学校之前，我们市就没有，那些孩子只能去外地的学校上课，这样就存在很多的问题。因为他们需要更多的照顾，更多的教育，这些需要父母和学校共同来完成，本地没有学校，就意味着重重困难。”
    采访盛夏的记者还很年轻，显然被盛夏的这一番话感动了，忍不住夸赞了她好几句。盛夏笑着叹了口气，“初衷是好的，然而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是真难。”
    “学校是春节后成立的，现在是第二个学期。半年期招人的时候，就发现老师真难招。学校面试了二百多个人，但是我们认为合格的，只有五十多个。只过了一个学期，现在五十多名老师走了一半，只剩下了二十多个。”
    “我们学校招聘教师的信息，一直挂在教育局的网站首页。我们一直缺老师，特别缺。”
    “除了老师难招，更让人头疼的问题是如何把招来的老师留住。我们目前的工资待遇挺高的。视障的小孩子、聋哑的小孩子，他们和健康的小孩子的区别可能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还要小，有些孩子特别聪明，他们需要的，只是考虑到他们特点的教育。但是智力障碍的孩子，特教老师在面对他们的时候，的确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和忍耐力。”
    “不止一位辞职的老师和我说，他以为自己很有爱心、很有耐心，也真的需要这样的高薪工作。他以为自己就算不能因为爱留下，也能因为钱留下，但可惜真的留不下。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我们是私立学校，是没有编制的，很多老师还是希望能找到有编制的工作，工作的不稳定性让很多老师跳槽或者转行。”
    盛夏说的，显然比记者预计的还要多，记者每问出一个问题，她都会说出很多心里话。小记者盘算了一下准备好的采访问题，很多问题的答案，还没等她问，盛夏已经自己说出来了。
    记者一时卡壳，目光看到盛夏一面墙的书架上都放满了书，就问道，“您很喜欢看书？您书架上都是什么s书呢？”
    盛夏的目光扫过书架，说道，“大部分都是和教育、和特殊教育相关的书。”
    “自闭症老师是特教老师中的特教，没有全国统一的教材，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既是授课的专业老师，还兼职着孩子的生活老师。学校的老师是真的忙，想让他们阅读大量的书籍，也真的不现实。我有空的时候，就会看一看书，觉得哪里有用，哪些可以尝试，让这些书指导我们的日常教学。”
    记者问到，“那学校里现在的老师，都是什么学历呢？”
    盛夏笑道，“大多数都是本科，目前学历最高的老师，是心理学硕士。”
    记者眼前一亮，提出要采访这名老师。顾盼看着新闻节目里很快出现的老师，心想大概是早就安排好的采访环节。
    老师看起来和盛夏差不多的年纪，一旁出现了字幕，“盛开特殊教育培训学校教师，孙蓓蓓。”
    孙蓓蓓的脸在镜头里微胖，五官略显扁平，看起来亲切可爱，她面对镜头有点羞涩，“为什么应聘来到这所学校？因为我所学的专业吧。我感同身受，我希望通过教育来帮助更多的自闭症孩子。”
    “半年间的工作感受？”孙蓓蓓笑道，“累并快乐着。”
    “刚来这里工作时，每天面对的是只会‘啊、啊’，不能讲出一句完整话语的自闭症孩子，这些孩子注意力极其容易分散，教他们认知一个事物，要重复一百遍一千遍。有时候今天教会了明天孩子就忘了，还得重头来，觉得很累。但习惯了就好了，每次看到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容，我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特别有成就感。”
    “一节课下来，老师们常常累得满头大汗、口干舌燥。而自闭症的孩子们由于不知道如何和老师交流，课堂上常会出现各种突发状况，比如尿裤子、吵闹、扔书本。”
    “但时间长了，孩子们也常常带来让人感动的小惊喜。我现在还记得，教了几个月都没有学会的发音，有一天学生突然说对了，我当时就哭了。还有教上百次甚至更多次之后，有一天学生终于知道什么是直角、什么圆角，一瞬间特别有成就感。”
    “无论家长还是老师，其实最大的幸福就是看到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学生有进步，那种成就感很让人满足，可是对于我们老说，这种成就感真的太稀少太罕见了，但是因为稀少和罕见，每遇到一次的时候，心中都特别震撼。”
    新闻结束之后，顾盼依旧盯着电视机发呆。
    她知道盛夏在五中束手束脚、施展不开，辞职后要自己办学校，但是没有想到，盛夏办的竟然不是普通的私立学校，而是特殊学校。
    顾盼叹息一声，又想起盛夏的那句，“我欠这个世界的。”
    如果没有那场火灾，盛夏或许会是一个每天吃喝玩乐享受人生的富家小姐，也或许是一个热爱工作实现人生价值的年轻老板，但是如今的盛夏，从顾盼真正了解她以来，她的人生目标就不是围着自己转的。好像只有奉献，才能满足她内心的需求。
    她早该想到的，盛夏在五中过得那么憋屈，不是因为同事里傻逼多，不是因为在学校权力不够大——根本的原因只有一个，盛夏觉得在五中里，她所做的贡献，还不足以让她的内心平静。
    至于要做多大的贡献，要在让社会变得更好上做多大的努力，盛夏自己的心里才会满意，顾盼也不清楚。
    就像挣钱的人，很难刹住脚步，觉得“啊钱已经挣够了，我可以休息休息了”，盛夏的脚步，恐怕也很难停下来。
    **难有止境，愿望亦是如此。
    实验中学的学生，因为绝大部分都是住校的，所以晚自习前会播放半个小时的新闻联播，第一节晚自习结束后，正好是九点，也会播放当地新闻。
    不过很少有学生会看罢了，都是一边听着声音，一边埋头做题的。
    在哗哗的翻书声，笔尖摩擦纸张的刷刷声中，顾盼专心致志地看了十几分钟的新闻，现在新闻已经结束了，电视已经关掉了，顾盼依旧在盯着黑黢黢的电视机屏幕出神。
    赵紫薇忍不住拿笔戳了戳顾盼胳膊，“诶，发什么呆呢？”
    顾盼慢慢扭头，看向赵紫薇，“这周末，我想去这所特殊学校看看，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赵紫薇刚才专心做题，新闻里的内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顾盼这么说，她一脸茫然，“什么特殊学校？”
    顾盼说道，“就是刚刚新闻里的特殊学校，盛开特殊教育培训学校。”
    赵紫薇哦哦两声，好奇地问道，“那你去特殊教育培训学校想干嘛呀？”
    顾盼说道，“想去抱抱他们的校长。”
    赵紫薇：？？！
    第130章 第130章
    赵紫薇一向是有热闹都要凑的性格, 周末的时候，和顾盼一起去了盛开特殊教育培训学校。
    学校的地址有点偏，两个人打车过去, 出租车司机找了半天才找到, 好奇地问两个小姑娘, “你们来这儿干嘛啊？”
    顾盼随意回答道, “就过来看看。”
    司机通过后视镜, 打量了两个小姑娘一眼，看到两个小姑娘都眼神明亮，也会说话，看起来也不像傻的, 显然不是自己要来这所学校上课，大概是来做义工的。
    司机笑着说道, “真好，长得这么漂亮，心地还这么善良。”
    “好人有好报, 你们两个小姑娘以后会嫁的好的。”
    司机的祝福虽然狭隘, “嫁”这个具有明显指向意味的词, 顾盼也很少会用。对于顾盼来讲，这种祝福远远不如祝她一夜暴富或者怎么吃也不胖。但是司机的祝福, 确实也是真心实意的。
    “好人有好报”几个字, 听得顾盼心中一颤。
    赵紫薇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但是顾盼甚至不敢扭头去看赵紫薇, 只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好人有好报吗？希望真的如此。
    顾盼和赵紫薇走到学校门口，在门卫处登记。门卫难得不是大爷，而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听到顾盼说她们是实验中学的学生的时候，点了点头，“哦哦，我知道，昨天我爸和我说了。”
    小伙子略带羞涩地笑了一下，“我爸是门卫，今天有事来不了，我来替他一天班。”
    顾盼：……
    敢情还是门卫还是大爷。
    小伙子哗啦啦地翻着笔记本，找到昨天他爸和他交接的事项，用手指指着本子上的字，口中读道，“实验中学学生……义工……”
    小伙子抬起头看着顾盼，“舒皓皓是吧？”
    “诶？你们怎么来了两个人？谁是舒皓皓啊？”
    顾盼和赵紫薇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赵紫薇问道，“舒皓皓也要来？”
    顾盼也是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
    然后扭头看向门卫小伙子，“我们都不是舒皓皓，舒皓皓是我们实验中学的同学。我叫顾盼，她叫赵紫薇。”
    门卫小伙子噗嗤一声笑了，目光扫过赵紫薇的脸，“紫薇啊，诶我看你比那个紫薇长得好看。”
    然后低下头，继续哗啦哗啦翻本子，口中念念有词，“顾盼……赵紫薇……没看见你们两个的名字啊？”
    “你们之前是和哪个老师联系的？让他给门卫室打个电话，才能放你们进去。”
    顾盼拿出手机，拨通了盛夏的电话，盛夏诶呀一声，略带抱歉地说道，“我昨天太忙，忘了将你们要来的事情告诉门卫了。”
    紧接着，门卫室的电话就响起来了，门卫小伙子接起电话，一听声音，顿时一脸严肃，“啊，校长。好的好的，我这就放她们进去。”
    小伙子帮顾盼和赵紫薇打开门后，咧开嘴笑，“刚刚校长夸我工作认真了，说没有确认过的人，一律不能往学校里放，嘿嘿嘿……”
    顾盼看了门卫小伙子一眼，心想这该不是个傻子吧，对门卫小伙子说道，“你只是替你爸爸来上一天班的，校长又不是你自己的领导，夸你一句至于这么高兴吗？”
    小伙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啊，表扬我工作认真，不论是谁表扬的，我都高兴啊。”
    .
    虽然是周末，但是盛开特殊学校里，很多学生都在，很多班都在上课。
    一路走到盛夏的校长办公室里，顾盼看到明显瘦了很多的盛夏，微微有些心疼。之前在电视节目里还看不出来，但是顾盼早应该想到，在电视里看着和原先一样胖瘦，说明盛夏比原先瘦了。
    盛夏让她们坐下，拿出一次性杯子帮她们倒水，顾盼连忙接过杯子，“我自己来。好久没见盛老师了，想过来看看你。你要是忙的话，不用管我们。”
    赵紫薇也连忙接过顾盼手里的一只杯子，自己跟着顾盼在饮水机后面接水。
    在接水的时候，低声对顾盼说道，“你来这里，不是想抱抱你的盛老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