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李希幸说，“我找了谢默东老师帮我编曲。”
    朱筱桐发了一连串的“！！！！！”过去。
    朱筱桐虽然对音乐不是特别了解，她很难从专业的角度说出谢默东的才华到底有多出众，但是作为一个职业粉丝，她非常清楚“谢默东”三个字对与吃瓜路人来说意味着什么——高破天际的逼格！！！
    所谓的逼格，就是电影圈的奥斯卡，是代言界的香奈儿，是杂志界的vogue。逼格这玩意儿无法用酬金来计算，甚至它非但不赚钱，有时候还要往里贴钱——有多少演员为了能拍一部有得奖希望的电影，一分钱片酬不收，为了凑上档期还推掉了许多赚钱的活动。
    然而逼格这东西，所带来的收益是机遇与成长，是未来更大的发展平台。
    “你怎么搭上谢默东老师的？！应该是你自己搞定的吧？！我不相信你们那破公司有这个能耐啊！！真的可以啊你！！”朱筱桐激动发了一连串的感叹号。
    她一边给李希幸发消息，一边打开搜索引擎，在搜索栏输入“谢默东”三个字。越看越激动：谢默东参与创作的作品，几乎曲曲耳熟能详，全是传唱度极高又斩获无数奖项的金曲。李希幸能跟谢默东合作，就算最后没能成就经典，但在这个过程中李希幸也必然能够收获颇丰。她简直为李希幸而骄傲！
    隔着屏幕，李希幸仿佛都能看见朱筱桐为她开心的样子。她笑着想了一会儿，对她是怎么搭上谢默东老师这个问题，她用了八个字来概括——
    “死皮赖脸，软磨硬泡。”
    朱筱桐失笑，给她发过去一连串竖大拇指的表情。
    选秀出身的歌手和传统歌手不同的是，大多数选秀出身的人在参加比赛之前都是素人，因为选秀节目让他们迅速获得了很高的知名度，但却缺乏圈中的人脉。因为他们本身除了人气之外并无其他任何的资源可言，所以签约之后，公司愿意给他们什么待遇，他们也就只能受着什么待遇。他们没有权力指定什么样的团队来帮他们打造作品，甚至没有权力决定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线。
    然而李希幸不同。她从来就没有任人摆布的打算。
    她年轻又刚刚出道，和其他选秀选手一样，她在圈中也没有什么人脉可言。但她有两样杀伤力极强的武器——
    才华和诚意。
    就凭这两样武器，她能拿下朱筱桐，她能攻克谢默东，她也一定会有不可限量的未来。
    “他听了我所有的作品，他答应帮我新专辑里的三首歌编曲。”李希幸告诉朱筱桐。
    “三首！！！”如果李希幸在她面前的话，朱筱桐一定会激动地冲上去狠狠抱住她转几圈。
    谢默东老师愿意给李希幸编曲，就说明他肯定了李希幸的才华。一张专辑十首歌，谢默东老师愿意承担三首的编曲工作，说明他大大地肯定了李希幸的才华！
    那天李希幸和谢默东在录音棚见面之后，他们聊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
    一个好的音乐人，倘若为别的歌手创作，他必须要先了解这个歌手本人，然后因材施教，而绝不是想当然地创作。
    作曲者就像是作家，写出一本小说。而编曲者，则是编导，将这本小说改编成剧本，最后以另一种形式将作品展现出来。作曲者奠定了一首歌的灵魂，而编曲者决定了一首歌的风格。一个优秀的编曲者，通过配器、伴奏的选择和再创作，甚至可以改变一首歌的情感。因此编曲者需要了解作曲者的创作意图以及作曲者本人的风格，最后双方达成共识，才能使编曲成为锦上添花的事儿，而非雪上加霜。
    那天聊完之后，谢默东给了李希幸自己的联系方式，并让她回去之后将她的demo和乐谱全都发给他，接着就等消息。
    这一次谢默东没有再向之前一贯采用的“不回应”来敷衍。李希幸把他要的东西全都给他之后，他极其爽快地答应了给李希幸的三首歌重新编曲，并且会在她之后筹备新专辑的过程中尽量给予她帮助。
    朱筱桐听完李希幸的话，颇花了点时间平复了激动的心情，随后才问道：“那你现在就开始就筹备新专辑了？”
    李希幸：“嗯。顺利的话，十月份出。”
    朱筱桐：“………………”
    李希幸：“怎么了？”
    朱筱桐：“你为什么……”
    李希幸：“……”
    朱筱桐：“要在网上……”
    李希幸：“……”
    朱筱桐：“跟我说那么重要的事！！！按照电影里的套路，这种时候我们俩应该抱在一起，举高高！！抛高高啊！！！”
    李希幸怔了一秒，嘴角不住上扬。
    “都怪你！”朱筱桐抱怨，“现在我只能靠抛枕头来发泄我内心激动的情绪了！！！”
    李希幸想象着她在电脑的那边抛摔枕头的画面，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淡定。”她说。
    如果朱筱桐能看到网线另一端李希幸的表情，必定会很不屑：说着叫她淡定，明明自己的嘴角却快要咧到耳根了！
    “现在才刚刚开始筹备新专辑而已。等专辑顺利发了再高兴吧。”
    “至于抛高高，还是等我拿到金曲奖吧。”李希幸笑着回道，“毕竟我们需要一点时间练臂力。”
    “哈哈哈哈哈哈！”朱筱桐兴奋地打字，“说好了！明天我就开始去健身房举铁！”
    对于出专辑这件事，李希幸说得轻描淡写，朱筱桐却深深明白，这是多么大的一个好消息。
    任何一个艺人，都是要靠自己的作品说话的。如果拿不出过硬的作品，不管什么国民弟弟国民妹妹，从草根中出来，也终有一天要回归到草根中去。人气再高的选秀艺人，也希望自己能趁着比完赛赶紧发新的专辑。拖得时间越久，粉丝流失越严重，对未来的发展就越不利。
    唱片公司里的竞争是非常非常激烈的。一家影视公司可以同时签几个小演员资源轮流捧，或是老人带新人地打包塞进剧组。但一家唱片公司一年能够发行的专辑量是有限的，而制作推广一张专辑所需要动用的资源是巨大的。因此同期歌手之间你争我夺的情况远比同期演员要厉害得多。
    今年刚比完赛的艺人们，肯定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在刚比完赛的半年内就立刻发新专辑，但最终李希幸争取到了这个机会。原因无他，还是因为她的实力和努力。
    她本身就是创作型歌手，歌都已经写好了不说，她还自己去找staff，完全没让本该费心费力费资源的公司出力，而她找来的编曲老师，又是这么牛逼的着名音乐人。可以说，给她出专辑，省时省力又省钱，可见的回报率还很高，公司简直找不出任何理由不把出专辑的名额留给她。
    朱筱桐感慨道：“机会果然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老板会不会很肉痛啊？谢默东哎！他收费应该很贵的吧！”
    可想而知，梦想音乐公司的高层应该并不打算在李希幸的身上投入太多的资源。李希幸固然很有才华，但是太有个性的艺人未必能讨老板的喜欢，这一点从李希幸目前还吃着“大锅饭”就能看得出。然而她都已经把谢默东找来了，朱筱桐猜想梦想音乐公司再怎么抠搜，应当还不至于要把谢默东拒之门外。
    “我没有让公司出钱。”李希幸说。
    “……………………………………”朱筱桐不可思议地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没有让公司出钱？什么意思？你自己出钱做专辑？？？”
    “嗯。”
    “…………！！！！！”
    对于选秀艺人的收入情况，朱筱桐还是大概了解的。如李希幸这般的艺人，公司每个月会给她发一笔钱，和其他工薪阶层的工资类似，这笔钱大约是每月一两万左右。但是这笔钱，又跟工资不一样，这钱算是公司“借”给艺人的，当做生活费。合同里写得很清楚，如果合约到期，艺人没能够为公司创造那么多的利润，这笔“借”来的钱还得还回去！也就是说，倘若一个艺人过于冷门，很难接到活动，那么很有可能几年之后他还要倒欠公司一大笔钱！
    除此之外还有商演活动之类的抽成。虽然朱筱桐没有详细问过，但可想而知，李希幸得到的待遇并不会很好，以她现在的处境，恐怕演出的报酬公司拿大头，而她自己也就只能得到三四成，而且她目前的出场费并不会很贵——但最大的问题是，比赛刚一结束她就把金勇砸进了医院，她到目前为止几乎没参加过什么商演的活动！
    也就是说，李希幸出道至今，除了公司每月“借”给她的生活费之外，她几乎没有什么收入。而她要顾自己的生活，要给朱筱桐发工资，还要自己筹备新专辑……
    “等一下。”朱筱桐说，“有件事情我先确认一下。小姐姐，你是富二代吗？”
    “不是。”李希幸平静地说，“我把房子卖了。”
    ☆、第十九章
    “！！！！！！”
    隔着网线，通过冷冰冰的文字，朱筱桐想象不出打这行字的时候李希幸是什么样的表情，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难怪前几天李希幸告诉她最近在搬家，她还以为李希幸出名了，所以决定好好改善一下生活的环境。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卖了房子！
    尤记得当初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朱筱桐曾问李希幸目标是什么。李希幸说，她想一辈子做音乐，所以她希望她的音乐能够赚得到钱。但是现在，钱还没赚到，房子都搭进去了。
    朱筱桐坐在电脑前，久久无言。
    她很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倘若李希幸在卖房前告诉她这件事，她或许会劝李希幸再想想。但现在木已成舟。
    ——李希幸已经做出了背水一战，孤注一掷的决定。
    片刻后，朱筱桐扶正键盘，开始打字。
    “加油。”她说，“你一定会成功的！”
    “谢谢。”李希幸说。
    关掉对话框之后，朱筱桐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再次打开音响，循环播放李希幸刚才发给她的重新编曲之后的《翅膀》。
    “曾经稚嫩的孩子们/
    如今都已张开了翅膀/
    没有辜负那年的青春……”
    层次分明的配乐和李希幸磁性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冲击她的耳膜。
    她闭上眼睛，听着歌，眼前浮现出许多零碎的场景。
    有的场景像是上个世纪香港动作片那样昏黄的基调，穿着低胸红裙的风情女郎坐在赌桌上吞云吐雾；有的场景像是法国文艺片那样色彩鲜明的，抱着吉他穿着白衬衫的女孩儿在树下弹唱；也有的场景像是美国商业大片那样特效华丽的，穿着紧身皮衣的漂亮女孩潇洒滴从从火光冲天的爆炸堆中走出……
    虽然没有故事，虽然没有剧情，有的只是场景和人物。但她很想把这些场景和人物写下来，为它们制造一个个故事。
    这种充满激情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她睁开眼睛，把音响调轻，然后打开文档。
    片刻的思索后，她开始运指如飞地敲击键盘。
    李希幸的歌打动了她，她很想努力地做点什么。她为李希幸取得的成绩与有荣焉，但她也希望，除了与有荣焉之外，还能有些其他的什么……
    假如有朝一日，她也能够和李希幸，和那些她爱着的、爱过的人们一起并肩站到舞台上就好了。不是聚光灯闪烁的那个舞台，而是属于每一个人自己人生成就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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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筱桐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写完了一个短篇。她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快地完成一篇作品了。她写完稿子的时候窗外的天光已经亮了，她自己重读了一遍，将这个短篇发给了自己的编辑，然后拉上窗帘，一头栽到床上睡大觉。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直到晚上天快黑的时候她才睡醒，简单洗漱了一下，她又坐回电脑前。刚一打开聊天软件，数条新消息就弹了出来。
    她点开，最先弹出来的消息是她的编辑发来的。
    “你发过来的短篇我看完了！！！好看！！！”
    “我说实话你不要生气啊，你之前给我投的稿子感觉都没有灵气，所以我才说你的创作状态不太好。但是这篇稿子又找到了之前那种感觉！我一口气看完，有趣，非常棒！”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有趣的人或事情了？”
    朱筱桐看着编辑发来的消息，开心地直乐。
    她回复：“对啊，最近不全职写东西了，找了个新工作，很有趣。虽然忙了，但反而觉得创作的效率比以前高啊！”
    “很好很好，非常好！恭喜你啦！”编辑说，“我这边没问题了，初审通过！我已经把你的稿子交给主编了，她审定之后给出最终意见。我给你打包票，肯定能过稿，你就等着收稿费吧！”
    “谢谢啦！”
    “应该的！再接再厉吧，加油！”
    跟编辑聊完以后，朱筱桐又打开群聊。
    之前她用李希幸的照片做了一套日历，上传到了群共享里面。现在群里有很多@她的消息。
    杏子-道道：【@杏子-桐心桐话，啊啊啊桐桐你做的日历太精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