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记连声说:“我们接到你们大队来有老汉的报信,从公社起身前就已经通知县里了。县里的领导马上就会来,马上就来。”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众人七嘴八舌的乱叫中。
胡云珍被李庄十宝家的老大讽刺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急得牙咬的“咯吱,咯吱”响。刚到了公社还没过了几天领导干部的瘾呢,大队就出现了这样大的事,这要让县里领导看见了,该怎么评价他这位原来的大队支书呢?!得赶紧把这事情掩盖下来。可他刚到公社没几天,还不好意思马上就摆出公社领导的架子来训人,怎么办呀?这得想点办法赶快平息这事。外村的人不尿他,是管不了啦,本村的呢?他用余光看见一旁的来有老汉,马上大叫一声:“都成了些死人哩,我和咱村的马柳平大队长走了才几天呀,村里就乱成个这个球样!来有,你是个死人,要球的你这大队主要干部顶球甚的用,你还不如赶紧放下你的那官帽帽,回去给你儿媳妇洗你孙子的尿布布、屎布布去,你就比死人多出了口气。还在这里给你家先人丢那零碎人呢!我还替你害羞!”
院里被胡云珍的怒吼声震住了,立刻又肃静下来。担惊受怕、哭了一天的来有老汉,好不容易请来了公社的领导处理事情,他可以躲在一旁稍微放松一下,还没来得及念阿弥陀佛呢,就被胡云珍立马当着众人的面就给他来了个杀鸡儆猴。本来自己心里就有一肚子委屈:人家支书、大队长风风光光高升到公社端铁饭碗、当领导去了,自己农村做了一辈子,却还在村里捣土疙瘩呢!今天又受了一天的气。现在胡云珍这么骂他,他哪能在众人面前再丢这个人:“奥,我就是死人,我就是比死人多出了一口气。你胡领导还真说对了,我就是连球也不顶!我看你要是还在,也是球事也顶不上。法院的你那些爷爷们下来啥也不听,啥也不说,逮住谁打谁,逮住谁捆谁!我好歹也是五十大几、六十岁的老汉了,用你的话说是大队的副大队长、村里的临时负责人,跟在他们后面好话说了一大筐,人家理也不理。平时我吸旱烟,把过年女婿给了我、舍不得吃的纸烟掏出来敬人家,人家还不肯接哩。嫌烟不好!我也老汉了,一天跟在他们后面,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还闹了个里外不是人。罢、罢、罢,你们公社领导重选人去吧,这大队干部我也不当了,实在也是当球不行了。回去给我的孙子洗尿布布、屎布布、伺候儿媳妇去,在儿和儿媳妇跟前还能落下个好呢!”,说完老汉一转身穿过人群,扬长而去。
胡云珍被这个从来是个面人人、没一点火气的来有老汉一席话顶得目瞪口呆。本来想拿老汉先立个威,震住院里的众人,再慢慢逐步分化、瓦解围观的两村社员。结果威风还没抖起,那只“杀鸡给猴子”的“鸡”倒先被惊跑了,他简直有些无计可施了。可胡云珍毕竟是胡云珍,一个当了十几年的农村主要干部,处理急事,难事也有他自己拿手的几招。
眼珠一转,“腾”的一声,他站在了原先公社王书记站过的树墩子上:“鱼湾大队的社员们听着,各队的队长、各队的队长,站出来,快一点,站出来,各人把各人队里的社员带回去。动作利索一点,有不听从队长指挥的,有胆敢不听队长的指挥,马上把名字给我报上来,一律扣工分五十分,年底口粮上兑现”。他的这一席话果然见效,因来有老汉离去而引起的哄笑叫嚷声立刻没有了。
见收到了效果,胡云珍咳嗽了一声,继续喊着:“一队的队长、二队的队长、三队的队长……”
可叫了半天,人群里也不见一个人出来。胡云珍火了:“怎么,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大队干部只剩一个了,不球行!难道各小队的队长们今天也都躲在家里不露面?这是啥球的些干部?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一到关键时候,就像鳖一样,把个头缩进硬壳壳里,要的你们这些干部能顶甚用?还不如老子喂的一条狗呢!”
“你不用骂了,”人群委委琐琐地走出一个人,是三队的队长,“本来都在这儿呢,后来你们来了,他们才一个一个地偷跑的,就剩我一个人。你也不要看我,看我也不顶事。今天的这种情况你也看见了,你们公社的领导说话人家也不听,我说话顶个屁呢!”
“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不顶事。快点先把你们队的社员领回去,你再把其它四个队的队长都给我叫来。成球个甚哩,这还不是上战场打日本人哩,要是真的日本人打来了,在战场上,你们***就都是逃兵。我把你们一个个都枪毙了。”气急之下,胡云珍也顾不得维护这几天他一直刻意保持的公社领导干部的形象了,他那农村干部多年养成粗暴的工作作风又暴露在众人面前。“快些,真是将熊熊一个,兵熊熊一窝,我才走了几天呀,就叫一个来有死老汉把你们都带成这样,这样的干部不做乘早滚,免得到处丢人现眼。”
三队的队长只好转过身,去看院子里围着的社员们,嘴里嘟囔着:“那些***们真不够意思,偷跑的时候也不喊爹爹一声,甚时候都是咱老实人吃亏。”
他的视线所到处,看到有三队的社员,还没开口,人家就抢得先开了腔:“看啥哩,又不是没见过!日能的你,平时挺欷惶的一个老好人。人家能人们都跑了,就你一个人厉害,跑出来显你甚球的能耐哩。”几个钉子碰下来,他也顶不住了,头也没回就往大门外跑:“我一个人闹不成,领导们先等一会儿,我去叫其他队的队长们去。人多好办事。”他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