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十年代初期没有到过香港人们的印象中,香港那就是一个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
特别是像马柳平这样长期受六、七十年代政治宣传熏陶多年的人来说,他们对香港那个资本主义社会,心里充满了神秘感,但表面上则是非得做出一副深恶痛绝的表情来——否则的话,那就是说明你的阶级立场有问题。
所以,当吴永成隐晦地说出那番话的时候,马柳平下意识地就说出了这样的话:“老二、五儿,你们两个别瞎胡闹了。香港那是个什么地方?!那是资本主义社会,你们怎么能让三女子变成香港人呢?!
这简直提都不要提。我还是一个**的领导干部呢,整天晚上和自己睡在一个床上的老婆,反倒成了一个资本主义社会的女人,你们说,我以后出去,还怎么开展工作呢?!这不是闹了个天大的笑话吗?!”
“啊呀,老三,不是我要说你。”马林嘴一撇,不屑地说道:“你说你现在好歹也是团省委希望工程办公室的主任了,那大小也是个正处级领导干部吧,我就不知道你一整天的,在忙些什么呢?!不学习、不看报,我真不知道你们团省委的领导,咋就看中你了呢?!你还不如我一个老农民哪!我看你啊,也就是当个乡镇书记的材料,充其量哄一哄村里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们了!”
马柳平最忌讳别人说他是乡镇干部一样的领导水平,这会儿听到马林又提起这件事情,马上脖子涨得通红:“老二,你说话注意一点,你可不是在你的鱼湾村,你想怎么说就这么说,这可是在省城呢,你一句话说得不合适,当心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你说一说,我咋就不看书、不看报了?!再怎么着。难道我还不如你一个村里的支部书记的理论水平高?!”
“高?高什么呀?!”马林可一点也不怯马柳平的这一套,只见他翻起白眼,振振有辞地数落着马柳平:“邓大人的南巡讲话,你好好学过没有?!那里面,人家邓大人都说了,只要是能把我们国家的经济建设搞上去。什么办法也可以试一试,别管它是什么资本主义地,还是社会主义的。
用咱们老百姓们的那句土话说,那就是不管你是白猫、还是黑猫,只要能抓住老鼠,那就是好猫。这可是以中央二号文件下发到全国的,难道你还能比人家中央更英明吗?!”
吴永成微笑着站在一旁,望着马林这个村里的支部书记,怎么来忽悠马柳平这个团省委的处级干部。
“我啥时候说过。我比人家中央还英明了?!你这不是造谣、生事、搞污蔑吗?!”马柳平嘴里嘟囔着,伸手从桌子上地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自顾自地叼在嘴上。点燃,缓缓地喷出一口烟雾来——他想以此来做出一种满不在乎的样子。
马林可没管马柳平的这一套,也从桌子上拿起烟盒,给吴永成和自己一人叼了一颗,似笑非笑地望着马柳平,来了个乘胜追击:“你不是说,你和资本主义社会的人格格不入吗?!
我告诉你。晚了。你家地三女子前十年地时候。就和香港地那个亦心在一起做生意。要说让人家资产阶级拉拢、腐蚀地话。那早就不赶趟了。你还在这里想撇清什么呀?!就连你这十几年来花地那些钱里面。都是靠和资本家合作。才赚来地呢!”
“你这是抬杠。我就不能和你好还地说一会儿话。”马柳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自己说。你这是从哪里扯到哪里了。这事情能这么比喻吗?!
这压根就靠不上一点边吗?!要按照你地这种逻辑推理地话。那咱们村就是靠和日本人、香港人合作做生意而发展起来地。咱村里地那些老百姓们。也都和资本家们合穿一条裤子了!你这个支部书记。就是资产阶级地代言人!”
“呵呵。老三。你没说地了吧!怎么开始了人身攻击了?!”马林反倒笑呵呵地坐到了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一晃一晃地。逗着马柳平:“这有理不在言高。山高挡不住太阳。我可没有说。这做了香港人。就跟天要塌下来一样。相反地。我倒是还认为。这是五儿给咱家想地一条后路。而最合适地人选。也就是你家地三女子。”
马柳平听马林这么一说。就更不理解了:“这好好地。留什么后路呀?!又不是世界末日马上就要来了。用得着你们神神叨叨地。跑到我家莫名其妙地乱说一通吗?!”
“呵呵。我说你不看书、不看报。你还不服气呢!”马林二郎腿一晃一晃地。手指头指点着马柳平说道:“老三。你说。你国内地形势你不知道。国外地世界格局。你就更不清楚了。从前几年开始。首先是东欧各国地社会主义国家。一夜之间都下台倒霉了。这马上又是苏联那么大地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说分家。也就马上分成了十几、二十个国家。连**都成了非法组织了。你说。再过个几年、十几年地。谁能说清楚我们这里。哪又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你说,现在就让三女子变成个香港人,那不是给我们多留了一条后路吗?!”
马柳平听到这里,马上跳了起来:“老二,你说你好歹也是一个**员,出席省人代会的人民代表,怎么这么反动地话,也能说得出口啊!这要是倒退二十年的话,最起码也把你抓起来,定你个现行反革命的罪名,判你个十年、二十年的!”
“好了、好了,我说,你们两个怎么一见面就非要掐在一起呀?!不拌几句嘴的,是不是你们就浑身不自在似的呀?!”
吴永成的三姐吴永霞,听他们连襟两个吵了半天,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说的有理,自己应该听他们谁的,只是觉得两个耳朵里,被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得嗡嗡作响,好不容易抓住一个空隙,才出言制止住了他们,转头问隔岸观火地吴永成:“五儿,你说,二姐夫说地这个事情。靠谱吗?!”
吴永成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道:“三姐、三姐夫,二姐夫说地其实挺有一些道理的。这也是我为什么想把咱们家的一个人,转到国外换个身份的原因。在起码没有一点坏处。”
马柳平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只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流行歌曲:
“共你有过最美地邂逅,
共你有过一些风雨忧愁,
共你醉过痛过的最后,
但我发觉想你不能没有。
在你每次抱怨的眼眸,
像我永远不懂给你温柔。
别再诉说我俩早已分手,
像你教我伤心依然未够。
但你没带走,
梦里的所有。
让你走,
为何让你看不透。
“呵呵,我外甥女回来了。”吴永成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就知道是三姐的女儿小丽放学回家了。
三姐吴永霞则嘴里唠叨着:“这丫头,嘴里整天胡唱的些什么呀?!什么温柔啊、分手的,还有什么教我伤心依然未够,五儿,你说咱家的小丽是不是开始早恋了?!”
吴永成哭笑不得地说道:“三姐,你太多虑了吧。小丽今年才十三岁啊,她懂什么呀?!”
马林则一旁幸灾乐祸地说道:“嘿嘿,这都是老三教育得好啊!早熟、早熟啊!”
马柳平脸色一沉,冲着刚刚进门地小丽怒吼了一声:“小丽,你这是唱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以后这些情呀、爱呀地歌一律不准唱。真是的,有那么多的好歌,干么非要唱这些不健康的呢!”
平时被一家老少娇宠惯了的小丽,根本就没有把马柳平的黑脸当做一回事。而是先冲着吴永成和马林亲热地打了个招呼:“舅舅、二姨夫,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呀?!不会又是二姨夫你气我爸爸了吧?!”
“小丽,来,你告诉舅舅,你刚才唱的是个什么歌儿呀?是谁唱的啊?是不是学校老师教你们地?”吴永成亲热地把自己的这个外甥女,拉到自己的怀里问她。
“舅舅,这个歌叫《总想跟你一生走》,好听吧!这是我们自己从录音机里学的,是张学友唱的。”小丽说完这句话。示威地冲着马柳平扬了扬下巴。那意思是说:怎么样,你不喜欢这歌。可有人喜欢呀!
马林懵懵然地说道:“张学友是谁呀?是不是张学良的弟弟啊?!”
小丽对马林的“愚昧”感到不可理喻:“啊呀,二姨夫,你怎么连张学友都不知道啊?!他是香港的四大天王,怎么会成了张学良的什么弟弟呢!你可真逗啊!我们班不少地女同学,都喜欢听他的歌,有的同学还知道张学友爱穿什么衣服、喜欢什么样的颜色哪!”
马林讪讪地说道:“什么,四大天王不是神话人物吗?!怎么在香港也有了四大天王了?!”
小丽被马林的这番话,逗得笑弯了腰:“啊呀,二姨夫,我跟你说不清楚,不和你说了,再说,还要把我乐死呢!”
“好了,好了,小丽,你说你都十三岁的闺女了,干么还整天疯疯癫癫的,没有一个大女子的样儿呀?!”吴永成的三姐吴永霞见小丽回来了,也就开始张罗着准备开饭了:“我就奇怪了,你们当学生地,不好好读书,干么非要研究人家男人们喜欢穿什么样地衣服,那不是有病吗?!”
吴永成笑着对三姐说道:“三姐,人家那叫追星族,也是现在流行的。是不是啊,小丽,舅舅说得对不对?!”
小丽冲吴永成做了一个鬼脸:“我不和你们说了,再说地话,我爸爸又要训我了。不过,我声明啊,我可不是什么追星族,我才不干那种无聊的事情呢!我崇拜的偶像,就是我的五儿舅舅。”搞不搞计划生育呢?!”
在饭桌上,一直低着头、好像心事重重的吴永成的三姐吴永霞,突然间猛不丁地、冒出来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此时,小丽已经匆匆忙忙地吃过一点饭之后,钻到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去干什么了,饭桌上,马柳平正陪着马林和吴永成喝着酒。
马林和马柳平被吴永霞的这句话,给说晕了——这怎么又想起来提这个问题了。
刚开始的时候,吴永成也一时间愣住了,但他随即就明白了三姐这句话的意思——她的心病,还一直在为没有能给马柳平生下一个男孩,而感到自责呢!
“三姐,这个搞计划生育,是咱们国家的国策,可在咱们国家之外,就对这个不这么重视了。特别是像西方一些国家,还经常拿计划生育这件事情,来攻击我们国家,说我们不人道什么的!香港一直就是英国的殖民地,在他们那里,人流、堕胎什么的,都要被看作是不合乎道德的,更不会搞什么计划生育了。”
吴永成也不知道在香港计划生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只能根据自己的一点知识,来推断了。
“怎么,三女子,你还想再生一个男孩啊?!”马林也明白了吴永霞的意思,反问道。
吴永霞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咱小丽一个人单枪独马的,万一长大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个兄弟姊妹商量的,要是能再生一个的话,不管男孩也好,还是女孩也罢,也好有个伴啊!”
这时候,马柳平的眼睛也为之一亮。
马林笑呵呵地说道:“嗨,以后只要你成了香港人的话,别说再多养一个孩子了,就是你愿意多养十个、八个的,人家香港政府也不管你,说不准,人家还要授给你一个英雄母亲的称号呢!”
二更送到。万一以后老西不请假就断更,那肯定是岳母有事了。鞠躬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