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李瑞,又没了母妃,他再也没有可傍身的戚族势力。
慕济眼中涌出了浊泪,咬着牙道:“儿臣领命,谢父皇不杀之恩。”
言毕,慕济被兵士拖曳着离了此处。
庄帝咳嗽了数声,对着跪在地上的慕淮道:“四皇子慕淮护驾有功,日表英奇,着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即日入主东宫,以重万年之统1。”
慕淮在庄帝骄傲赞许的眼神下,恭敬领旨。
身后是一众兵士的贺喜之声。
今夜伊始,他便是东宫太子,未来的齐国君主。
原是天大的喜事,他如愿登上了想要的位置,狼子野心的对手也已被他割了脑袋。
可他却觉得十分疲惫。
慕淮身上染着敌人的血,他想回衢云宫,去寻那女人。
想不带任何情|欲地将她拥在怀里,抚慰他所有的疲倦、和尘埃落定后难言的落寞。
有了这个念头后,慕淮在心中暗嘲。
自己何时变成了这副模样?竟是被一女子扰得牵肠挂肚。
他觉女人实在是麻烦又误事,往衢云宫走的步伐却愈来愈快。
马上就能见到那个女人了。
他既已是太子,那今夜不管如何,也要告诉那女人,他要封她为良娣,让她做他名正言顺的女人。
那女人听到这消息后,会是什么神情?
慕淮在心中想象着容晞的表情,唇畔也掩了浅淡的笑意。
终于至了衢云宫,明日宫人便不会再唤这处为衢云宫。
而应唤其为,东宫。
可到了殿外,慕淮却见,那处黑压压地跪着一众侍卫。
他眸色微变,阔步走上前去,心中冉起了不好的念头。
慕淮见殿中一片漆黑,便清咳一声,故意沉着声音唤道:“容晞?”
他低醇的嗓音在宽敞的寝殿里显得空荡荡的。
没人应他。
慕淮眸色冷了几分,复又去了容晞平素单独住的居间。
镜台上摆着女人常用的瓶瓶罐罐,床上的衾褥也被叠得整整齐齐。
可满室,却没有那女人的身影。
慕淮心跳似是顿了一下。
他眉间阴鸷,带着极盛的愠色冲出了屋间,声音冰冷迫人,问向那为首侍从:“那女人跑哪去了?”
第24章 樊笼娇莺
容晞被撵出宫的那日,侍从便慌了阵脚,他们那时并不知道,慕淮竟是没去钦州,只是给李瑞制造了假象,半路又悄悄折返于汴都城西的一家馆驿中。
他们原是慕淮腿疾未愈时,专门护卫他的。
这些侍从都是些沉默寡言的死士,平素只听慕淮一人之令,与近身照顾慕淮的容姑姑交流甚少。
再者,将容晞撵出宫的人是皇后。
慕淮临行前,也并未交代他们要看着容晞,原本容晞在慕淮身侧做事做的好好的,出趟衢云宫办个差事,从来是独行,也不需要在后面跟个人。
侍从将那日发生之事如实禀告给了慕淮。
听罢,慕淮眸色愈寒。
他想起那夜容晞的话尤其多,言语也怪异,什么日后、将来的。
他心中有了猜测,觉她被皇后撵出宫一事绝非这么简单。
李贵妃虽未死,却与死人无异。
皇后再没人压制,处事竟也变得嚣张了些,他心中清楚,皇后有意撮合他和翟诗音,想让他娶翟诗音为妻。
想到翟家二女,慕淮心中便生出一阵嫌恶来。
他锋眉渐蹙。
那女人想跑?没那么容易。
他翻遍整个大齐境内,也要将她寻出来,若齐国境内寻不到,那就算派人去别的国家,他也要将这女人抓回来。
待将那女人寻到后,他定要狠狠地罚她。
他要将她那纤细娇嫩的胳膊绑缚,无论这女人怎么哭求低泣,他都不会心软。
他要让那女人三日都下不来床,抓回来后便将她囚禁在东宫内,自此不得出宫半步。
他要让那女人知道,做为他豢养的一只娇莺玩宠,纵是逃出生天,飞了出去,他也会将她抓回来,让她继续在这樊笼中待一辈子。
可万一寻不回来……
思及,慕淮心中难得有了恐惧,不敢再往深处想下去。
不会寻不回来。
慕淮强迫自己镇静。
他有些庆幸,幸好容晞那女人会易容掩貌。
否则,那样的一张美人脸若是流落在外,被恶徒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月色下,慕淮修长的双手仍染着敌人的血污。
他指尖不易察觉的微颤着,面色却恢复了镇定笃然。
慕淮嗓音凉薄冷淡,对跪在地上的一应侍从命道:“五日内,将那女人寻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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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天监夜观天象,占星卜卦,终于同礼部大臣定下了册立皇太子的吉日。
前阵子慕淮整肃了大齐科举公正之风,那告御状的民女之夫严居胥果然是个英才,竟是中了三甲之首,成了大齐的新科状元。
放榜那日,慕淮在坊市酒肆中,寻了个楼上的雅间,同尹诚暗中观察着中试的举子。
有官家老爷要借此为自家女儿抢婿,见严居胥既是状元郎,人又生得俊朗,便携自家小厮要拦严居胥的路。
严居胥非汴京本土人士,原是时姓民女家的赘婿,二人未来汴京赶考前便早早成了婚。
糟糠之妻不下堂,严居胥义正严辞的拒绝了那官家老爷的婚事,还说自己这一生都不会纳妾,只会有一位妻子。
那官家老爷只得悻悻离去。
慕淮将一切看在眼中,执盏浅饮清酒。
对面坐定的尹诚看向了慕淮腰间围的躞蹀,觉他近日总是带着它,看来是用得称心。
不过这躞蹀却然方便,比起佩绶和带钩,更适合男儿穿戴。
尹诚问向慕淮,道:“殿下觉得严居胥如何?”
慕淮放下酒盏,回道:“可堪一用。”
朝中世家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慕淮想要扶植自己的势力,往朝中引些新血。
严居胥是寒门学子,娶的人也只是个从商的民女,没有庞大的家族势力,甚至都不是汴京本土人。
清白如纸,再合适不过。
李瑞被他割了脑袋后,那枢密院主官的职位便也空悬下来,由副官暂代。
尹诚既已从钦州返齐,那他早晚要让尹诚坐在那个位置上。
慕淮同尹诚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自幼感情深厚。
这么些年,除了已故的顺福太监,他独对尹诚信任。
而自他封王,又成了太子后,尹诚便不再如之前那般,唤他芝衍。
亦不会像幼时,同贤妃一样,唤他的乳名满牙。
臣对君,终是不能僭越的。
后来那女人成了他的侍婢。
慕淮不得不承认,容晞伺候他的时间虽不长,他却对她有种莫名的信任。
似定心丸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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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将至,这日天朗气清,云物俱鲜。
内诸司差人更换了匾额,衢云宫三字便成了东宫二字。
其实雍熙宫里的许多老人一早便知,他这衢云宫,是按东宫仪制建造的。
慕淮挺拔如松的负手而立,仰首看着东宫的匾额。
他身侧站着已是黄门侍郎的严居胥,慕淮将他引为近臣,这几日同他相谈甚欢。
严居胥深谙为臣之道,学富五车,处事谦谨,是难得的治世能臣。
严居胥比慕淮稍长几岁,生得面如冠玉,清朗英俊。
而慕淮的年岁,也才二十一岁,却已是大齐的储君。
二人并立站在东宫外,堪称宫里的一道风景。
经行而过的宫女虽惮于慕淮的戾名,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太子殿下生得芝兰玉树,俊美无俦。
气质孤傲卓绝,风华正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