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沉思一会,亦觉这般更好,到底是谁害的谁,这会儿只怕没人说得清。薛宝钗执意留下她,为的当然不是一个见证人,只怕是想拖王府下水。
徒元睿在宫门口接到黛玉的,此时天色已晚,他到底不好深入后宫,尤其是在这个是非关头,幸好长泰可信。见黛玉看起来无事,他先是松了口气,不想长泰公主低语了几句,徒元睿神色大变。对着长泰公主道了声谢,就到着黛玉离开皇宫。
黛玉有些不放心长泰,欲说什么,长泰却只撇开脸不理,黛玉叹了口气才跟着徒元睿回府。
一路之上,黛玉偷觑徒元睿的脸色,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未见过他如此冷硬的面孔,就是上回他犯了热病,强赶着她走也不是如今这般模样。
忍了许久,黛玉轻咬唇伸手轻轻的拉了他的衣摆“睿哥哥!”
话落,人却落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黛玉不解动了几下,却不得动,回过神来发现抱着自己的人手微微在颤动。黛玉的心徒然有些难受,不再动,靠在熟悉的气息里。低低的道:“睿哥哥,我没事的。”柔软的手回抱身前的人,似是要给身前的人一个肯定的答案。
马车在路上飞驰而过,至王府方止。徒元睿抱着黛玉跳出了马车。没有理会其他人,一路抱着黛玉回了碧云阁。黛玉想要挣扎,但是对上徒元睿的脸色复又老实了,只能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抱着她穿过半个王府。
碧云阁门口,早得了消息的陈姑姑带着人在候着,徒元睿抱着黛玉刚踏进碧云阁,陈王妃就匆忙赶了过来。见儿子抱着黛玉,脸色大变“不是说没事吗?”
黛玉听到声音这才从徒元睿怀里探出头来“母妃,我没事的。”说话时偷觑徒元睿的神色。
徒元睿对着陈王妃道:“母妃,待会再说。”将陈王妃的问话堵住了。
徒元睿离开宫门就派了人去请大夫,这会儿刚好到了,他立刻让人进来。这位大夫乃是京中名医,虽王府一向用太医,但这会儿他根本不信太医院。
黛玉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徒元睿不是无的放矢之辈,他如今慎重,必然是真的出问题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在宫中吃的那半块点心。
大夫细细的把过脉之后眉头微锁,放下手对着徒元睿道:“世子可要出去说?”
徒元睿正要开口,却听得帷帐之内黛玉道:“不必了,大夫请说。”
大夫看了眼徒元睿和陈王妃,见两者都未反对方开口“世子妃这是误食了不洁之物,此物对女子不利,极为伤身,且影响将来生育。倘若是孕妇服之,只怕胎儿不保。世子妃身体未成人,倒是影响不大,且服用不多,但到底要调理些才好。”
饶是黛玉在不通人事,也是脸色微变,手攥着身下的锦缎默然不语。
徒元睿看了眼帷帐之内方送大夫出去开了药方,唤人出去抓药煎药不提。
转回屋内,陈王妃此刻正坐在黛玉的床边柔声的安慰着黛玉,见徒元睿进来却是起身“你父王也是担心的很,我去同他说下,你陪着玉儿。”
徒元睿点点头,陈王妃拍拍黛玉的手就离开了碧云阁。徒元睿坐到了陈王妃刚才的位置上,伸手为黛玉拉起锦被“可有不舒服?”
黛玉摇摇头“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又让你担心了。”
“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的妻子,自然该我护着你。”徒元睿的眼底藏着晦涩,他说过要护着的人,却在他的眼底让人伤害,果然有些人的手伸的太长了。
黛玉拉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道:“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是你的错。”徒元睿对她真的很好。
徒元睿的手抚上她的秀发柔声道:“嗯!玉儿心中可有想法?”徒元睿不欲她在此上深究,索性转移话题。
黛玉沉吟了一会微微摇头“知道的太少,很难决断。”倘若不是对着胎儿不好,她怀疑的却是薛宝钗,只是薛宝钗的神情不像作假,更何况她那么聪明的人,岂会不明白,在宫中子嗣比起虚无缥缈的恩宠更重要的道理。若不是薛太妃,那么又是谁?甄贵太妃,贤德妃,又或者,黛玉的心徒然一跳,是了,还有一个人。
第三十八章
徒元睿看黛玉神色有异开口询问“可是想到了什么?”黛玉轻轻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想错了。”却是闭口不言,徒元睿亦不追问,又陪着黛玉说话。
不久,药煎好,紫鹃送了药碗进来,徒元睿亲自喂了黛玉喝下药,又担心她口中发苦,让人备下蜜饯,只等黛玉喝完,亲自捏了一颗送到她口中“可好些了?”
蜜饯入口,苦味却是散了许多,黛玉微微一笑“嗯,不苦了。”徒元睿笑着道:“这蜜饯虽好,但是吃多了只怕冲了药性,不许多吃。”
又见黛玉脸上有些疲色为她重新盖好锦被“累了先睡会!”黛玉确实有些困了,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点点头“那我睡会!”
确实闭目躺下,徒元睿见她熟睡,替她捏好被角,俯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才起身离开。走到外头吩咐众人“好生照看世子妃!”
黛玉只等徒元睿出了门才睁开眼睛,伸手摸摸额头,那唇上的温度似乎仍留在那里,黛玉脸色发红,慌忙将手收回,垂眸不语。
冷静下来方唤人进来,紫鹃香荷听到声音忙走了进来,见黛玉倚在床头立时道:“世子妃可是不舒服?可要传唤大夫?”
黛玉制止两人的问话“我不碍。香荷,你是哪里找到公主的?如何耽误了这许久?”
“回世子妃的话,我先回了霞云阁没见到公主,正要往慈宁宫去寻,不想公主就回来了,我立时同公主说了御花园的事情,公主就要往御花园,可是太后身边的姑姑跟着来了,说是太后娘娘寻公主,公主没法子只能先去了,我亦跟着在慈宁宫外候着,只等了许久公主才出来,脸上似有怒气,我也不敢问,公主领着我们过去,却不想到御花园的时候已经晚了,听内室禀报,这才转向薛太妃宫中。是婢子无能!“香荷说完就跪了下来,若是她能及时寻到长泰公主,只怕世子妃就不必受此祸事。
黛玉柔声道:“如何是你的过错,起来吧!”太后召见,长泰公主都不能如何,何况香荷不过是个婢女。黛玉转而问起紫鹃情况。
紫鹃却与香荷不同,她尚未出御花园就撞上了贾淑媛,她当时有些慌了手脚,听贾淑媛问起,忍不住就说了,贾淑媛当即就表示会帮她,只带着她去薛太妃宫中,紫鹃当时心中没底,如今想来自然明白自己做错了愧疚道“姑娘都是我不好!”
黛玉低头沉吟,紫鹃的话却是对得上,只是迎春绝对不是碰巧出现,只怕是得了谁的话才特意赶过去的,也未可知。
只是黛玉眉心紧蹙,当真是太后,为了什么?还有长泰,她可知道?
徒元睿出了碧云阁,就见徒元珺与徒元阳携手而来,徒元阳在书院待了三年,如今虽回了府中,但因年纪已长,却是不若幼时常在后院走动,多半是待在前头。
徒元珺在宗人府领了差事,每日里都要去宗人府报道,平日里更是少有闲暇。他们两人一回府就听说小嫂子好像病了,自家大哥急招了大夫入府,因而结伴过来看看。
徒元阳还是那个急性子见了徒元睿忙道:“大哥,嫂子没事吧?”
“大夫看过了,没什么事。她这会儿睡下了,你们不必去了。”徒元睿回道。
两人听了这话自然也只能罢了,三人一块走着,徒元珺倒还好,一向稳重些,徒元阳却是忍不住抱怨道: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昨日个都没事,是不是谁欺负嫂子了?“徒元睿敲了下幼弟的头斥责道“一车轱辘的话说给谁听,你嫂子的事情如何用你来管,成日的不做些实事,还不回去好好的看书,倘若明年的宗室考试过不了,你就给我进禁卫营。“这话一出,徒元阳顿时哑了“我这就回去看书!”丢下这话立时就跑了,进禁卫营待在大哥的眼皮底下,这太可怕了,难怕在宗人府也好。
徒元阳直接落跑倒是把徒元睿气笑了,他原以为把幼弟送到书院待着,能长大些,如今看来唬人还成,里子还是那样。也罢,横竖他将来能有个爵位,又有自己看着不至于吃亏。
徒元珺担心大哥真的生气,故而为徒元阳说话“阳儿还小,大哥也别怪他,他是真的担心嫂子罢了。”
“我如何不知,只是阳哥儿也不少了,还是这样的性子以后如何能撑起门户,还好你稳住些。我听母妃的意思,你不想成亲?”徒元睿没打算管幼弟,问起了徒元珺的事情。
徒元珺今年已经十八,算起来也不小了,陈王妃去岁就开始筹备二子的婚事,身为亲王嫡次子,徒元珺在十五岁时就受封郡王位,且他本身才干极优,京中不少人家都看着,却是不愁妻子人选,唯一所虑者,却是他自己不愿意。
徒元珺听到兄长问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微红了脸“我还没这个心思,想过几年再说,再说父王都是及冠之后成婚的,就是大哥若不是当时的情况,也应该会到及冠之后,我实在不想这么早。”
徒元睿笑了笑道:“你若是不愿,晚些也无妨,只跟母妃说明白,别叫母妃担心就是。横竖你不怕找不到妻子,我可不担心。”
“我会的。”徒元珺点头应下,兄弟两走了一段路,知道大哥是去见父王母妃,徒元珺不是徒元阳,他在宗人府,自然也有些消息来源,今日宫中出了大事,偏小嫂子又是从宫中出来请了大夫,这般一想就知道内情不简单,但大哥没有说的意思,他也不好问,笑言要去看看元阳同兄长分开。
徒元睿到主院的时候,不独陈王妃,永安王亦在。徒元睿给父王母妃见礼之后在一侧落座。
虽然事情才出不久,但永安王府已然知道宫中的动向,只此事尚未有定论。事涉龙种,黛玉出宫不久,上皇就亲自驾临薛宝钗的宫殿,到底上皇是有年纪的人,如今上皇最小的皇子都十岁,后宫多年无出,乍闻此事心中激动之情可想而知,偏胎儿危险,上皇雷霆之怒,当时就派人将甄贵太妃传唤了去。
只这样的事情甄贵太妃如何会认,她能在宫中多年,圣宠不断岂能摸不准上皇的脉络。见了上皇只委屈哭诉,道自己就是再蠢也不可能明晃晃的害人,这分明是有人陷害与她。
上皇心中亦不认为会是甄贵太妃,兼甄贵太妃虽已然是半老徐娘,但自有柔情,那梨花带雨的哭诉,哭得上皇心软。虽要彻查此事,却也将甄贵太妃的嫌疑去除。
宫中慎刑司羁押了不少人,但这样的事情一时半刻的未必会有分晓。
徒元睿微锁眉头沉吟一会方道:“甄贵太妃未必真的无辜,最起码不可能全然不知。甄家跑不了,那贾家也差不离,还有那薛氏。”徒元睿一声冷笑“玉儿到底单纯了些,薛氏腹中胎儿已经两月,太医院十日一次的平安脉竟然是假的,这样的事情也会错漏。”
这一个个的具是心怀叵测,既然这样他亦不要客气。甄家之事也差不离,正好一并收拾了,还有那贾家。
陈王妃见长子眉眼间的煞气微皱眉“这到底是后宫之事,且干系龙种,你别胡来。玉儿受了委屈,我也心疼,但这样的宫闱之事,不是我们该涉入的。”这样的事情她自然不会轻易算了,但长子这样却是不妥,只等查清楚了,她不介意让那人知道永安王府绝非其他人手中的棋子。
徒元睿闻言并不反驳只道:“孩儿心中有数!”却是不应下,陈王妃见长子这般就知道压根没听进心里去正要出言却被永安王一拉“好了,这事就让睿儿自己去处理吧!”
“什么!”陈王妃一转头看向永安王,一脸的不可思议。永安王仍是含笑的模样,对着长子使了个眼色。
徒元睿接受到父王的眼神,施施然的起身对着父王母妃告退,离开了屋子。
陈王妃气得戳了戳身前的人没好气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永安王抱着陈王妃轻声道:“若是你受到伤害,我也不会放过伤害你的人,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要拦着睿之。睿之一向有分寸,你该相信他的。”
几句话就叫陈王妃不再多言,松了力气让自己倚在永安王的怀里,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想身边总有一个怀抱可以依靠。既然这样还苛求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罢了,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
只是想到二子元珺,她又是一阵烦心,有些事情连着夫君她都不曾提起,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