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被迅速地岔了开去。
    夏苡看了片刻。
    她和顾之珩的婚姻，剧组里的大多数人应该都知道，这样避讳着反倒别扭，不如坦荡一点，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夏苡：我接触过。
    夏苡：他的确不太好相处，有才华的人都这样吧，比较恃才傲物。
    夏苡：但牵涉到电影，他会很专业很耐心，大家平常心对待就好了；至于其他，我现在也不太了解，毕竟我是他的前任了。
    群里静默了两秒没人说话。
    顾非楠：小苡说得对，大家平常心对待就好。
    方文畅：谢谢小苡，看我这人，都瞎问的什么问题啊。
    夏苡：没事，剧拍好是第一件重要的事情。
    孙涛：等会儿我和非楠来找你对对戏，别明天临时抱佛脚了。
    赵峦：对，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该背背，该对对，不能给秦导丢脸。
    ……
    群里的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夏苡松了一口气，正要拿剧本，门铃响了。
    打开门一看，顾之珩站在门口，双手插在兜里，神情平静：“抱歉，朋友的面子，我要还人情，推不掉。而且，他们说问过你的意见。”
    夏苡点了点头：“是，我说了不介意的，一切以作品为重，我会把私人的感情都抛开的。”
    “那就好，”顾之珩凝视着她，“我也会把你当成一名演员，用我的标准来要求你。”
    “好。”夏苡应了一声。
    两个人没话说了，沉默了片刻，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夏苡一看，是顾非楠过来了。
    “欸，顾导你也在啊，”顾非楠愣了一下，扬了扬手里的剧本，“我们来找夏苡对戏。”
    顾之珩后退了一步：“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看着他的背影即将消失在转角，夏苡迟疑了一下，叫了一声：“等一下。”
    顾之珩停住了脚步。
    “那个，我爸妈的事情，谢谢你。”夏苡道歉，“那天是我误会你了。”
    顾之珩的背影一僵，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轻描淡写地道：“不客气，举手之劳。”
    夏苡彻底舒了一口气。
    看起来，顾之珩真的已经把从前的事情放下了，没有再纠缠不休的想法了。这样，接下来的剧组生活应该不会尴尬，她也能抛开那些纷纷扰扰，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戏份里。
    第二天，新导演就正式进入了角色。
    这次在宁州拍摄，投资方和影视城在去年年底就专门为《危地》置了景，搭建了东南亚风情的建筑群和内景，就连图腾、雕刻都惟妙惟肖，足见星河对这部电影的重视。
    拍摄几天下来，大家很快就发现了两位导演风格上的不同。顾之珩和秦文渊恰恰相反，平常的时候矜淡、冷漠，非必要不会多说一个字，一空下来就爱一个人靠在躺椅上冥想沉思，谁也不敢去打扰他；但一旦讲戏，他就特别耐心细致，把每一个人物、每一个动作都给你掰碎了讲解。
    两人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都爱磨戏，一场戏有时候要拍上好几个版本，甚至会在过了之后还要添加上新的元素重拍。
    最让他们惊讶的，是顾之珩对秦文渊拍摄的部分很熟悉，因为剧情是跳着拍的，有时候这里的戏会关联到以前的，顾之珩能迅速地对应上以前的场次，也能讲出秦文渊当时导演的细节。
    “难道顾导把我们以前拍的都看过了？”顾非楠和夏苡在旁边一边等戏，一边闲聊，“要不然他怎么能知道？”
    夏苡也不太确定，毕竟这工作量太大了，她猜测道：“可能看过一部分？都看了那得每天都熬通宵了。”
    “不管怎么样，他的记忆力太强了，这才这么短短几天的时间。”顾非楠感慨道。
    “顾导他都看了，”旁边有人插话，“他在初九早上就定下来接手这部电影，这一个星期他熬了三个通宵，在星河把秦导的那些原片都看了一遍，剧本也通读了两遍。这阵子他也每天都熬到半夜才睡。”
    夏苡一看，说话的是顾之珩的助理钱恺宁。
    顾非楠咋舌：“他这么拼命？”
    钱恺宁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夏苡：“是啊，太拼命了，我们看着都害怕，可也不敢劝。”
    夏苡淡淡地道：“怪不得顾导能有现在的成就，这是把电影当成命了。”
    钱恺宁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
    这是把谁当命，谁还会不清楚？以前顾之珩可没这种拼命的架势。
    “顾老师、夏老师！”场务在前面叫，“下一场是你们俩的了，53-3。”
    53-3这一场戏，乔丽丽和邱林在毒贩的仓库里诀别，乔丽丽心里一直克制着的感情终于释放了出来，把邱林按在墙上激情热吻。
    此时，邱林卧底的身份已经暴露，危在旦夕，但他一定要带着乔丽丽一起逃，被乔丽丽拒绝了。
    这一场吻戏，是全剧感情线的最高潮，一对前恋人终于发现了自己心中的最爱，但是即将面临生离死别，乔丽丽骗了邱林，只身赴死，还和邱林定了第二天就去找他的约定。
    近十个镜头围着他们，打光、道具都已经准备好了，顾之珩和他们俩简单沟通了一下，回到了监视器前。
    场记板一打，冯导喊了action。
    乔丽丽揪着邱林的衣领，一下子把邱林推在了后墙上，储物架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我让你走。”她一字一句地道。
    “一起走。”邱林毫不示弱地迎视着她的目光，两人的视线纠缠。
    乔丽丽忽然笑了，下一秒，她踮起脚尖，吻在了邱林的唇上……
    “卡！”
    冯导喊了停，看了顾之珩一眼。
    夏苡和顾非楠有点懵，刚才的情绪很到位，几乎是一气呵成的，怎么就忽然被喊了停？
    顾之珩坐在监视器前，身体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他站起来走到了他们俩的面前，面无表情地道：“情绪太直白了，没有那种矛盾的感觉，你，乔丽丽，眼神戏还不够充分，把吻之前的时间拉长了，现在你不仅仅是对他的爱，还有对他的愧疚、对他的不舍。”
    夏苡琢磨了一下：“我知道了，前面情绪的酝酿要长一点，然后亲吻的时候要有变化，既有爆发，又有缠绵，还要有绝望，对吧？”
    顾之珩的眼神僵了一瞬，道：“对。还有，刚才那个笑，很好，笑得再诱惑一点。”
    夏苡点了点头。
    他又和顾非楠讲了几句，这才又回到了监视器前。
    冯春正要喊开拍，他按了一下冯春的手，低声道：“这场戏你来，我有点不舒服，要去歇一会儿。”
    还没等冯春回答，他就转身往外走去，快得就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似的。
    第66章
    可能是疯了吧。
    顾之珩从片场出来, 在影视城里漫无目的地乱走着，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他不知道，自己接了这个烫手山芋到底是为什么, 是为了自虐吗？在剧组里劳心劳力, 辅导、强化夏苡和别人演谈情说爱, 还要在一旁表现得无动于衷, 深怕被夏苡看出他此刻的煎熬, 只为了两人能有这短暂的两个月相处时光。
    是他高估了自己。
    看到阮丽丽激情热吻顾非楠的时候，他只想把剧本改了，把吻戏删了。
    在外面兜了一圈，碰到了两个他的影迷，和他拍了照要了签名，他纷杂的心绪这才平静下来。
    别胡思乱想了, 出来太久, 要让人起疑心的。
    他在心里反复劝慰自己。
    再难受也得忍着, 就算重来一次, 苏莘把这份邀约放在他面前，他也不可能会拒绝。
    能和夏苡在一个剧组里朝夕相处, 可以毫无顾忌地将视线放在她的身上，可以和她心平气和地讨论剧情……所有这一切, 在以前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样的幸福，过一天就少一天，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回到片场, 那一场戏已经结束了, 夏苡、顾非楠和冯导凑在一起, 对着监视器小声讨论着，一看顾之珩过来, 两人立刻把位置让给了他。
    “身体没事吧？”冯导关切地问，“脸色还是不太好。”
    钱恺宁匆匆过来了，刚才听说顾之珩身体不舒服，他就去找人了，找了一圈没找到。
    进组之前，韩予旻和他千叮万嘱，一定要照顾好顾之珩，顾之珩现在是公司的金疙瘩、摇钱树，不能出任何纰漏。
    可是，他觉得这难度太大了。
    有夏苡在，顾之珩简直和以前判若两人，通宵熬夜看资料的时候，钱恺宁深深地怀疑，顾之珩会不会再度被送往医院急救。
    这可比顾之珩自己的电影上心多了。
    这几天拍戏，钱恺宁第一时间盯着通告，今天这场戏是重点观察时段，果不其然，他才离开去拿个水杯的功夫，顾之珩就不见了人影。
    “顾导，哪里不舒服？”钱恺宁有点着急，“胸闷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顾之珩接过他手里的水杯，磕了一大口养生茶：“喉咙有点不舒服，没事，好了，继续。”
    他坐下来把画面回放，来回看了两遍，表示过了，可以开始下一场。
    夏苡和顾非楠对视了一眼，舒了一口气。
    在宁州影视拍摄的日子，并没有t国那样摸爬滚打的劳累，但精神上的压力却不小。和秦文渊比起来，顾之珩对拍摄更加严苛，一旦拍不好，他也不会发火，只会皱着眉头看着你，让人觉得无地自容。
    他的态度也从来不会因为演员的咖位高低而不同，就算是顾非楠也不留情面，有一次顾非楠的团队却不过面子，和剧组商量之后答应了一家媒体的采访，原本采访和片场隔了一段路，是单独的一个房间，结果娱记不懂规矩出来乱走，碰到了顾之珩，顾之珩当即就让顾非楠带着人离开片场，把那天相关的一个通告停了，让他“安心采访”。
    顾非楠十分尴尬，把娱记打发走之后特意找顾之珩道了歉，然后在片场坐了半天的冷板凳，没通告也没敢离开。
    “顾导这是不是生气了？”他有点担心地问夏苡，“我刚才找他道歉，他嗯了一声就不理我了。”
    “不会的，你看他对谁都这样，苏总上次和他说话，他也就这么嗯嗯了两声。”夏苡安慰道。
    “顾导一直这样？”顾非楠纳闷地问，他破天荒第一次对八卦有了点好奇心，压低声音问，“怪不得你们俩处不来，他这冷冰冰的脾气，一般女孩子都受不了。”
    夏苡也不想多解释，只是笑了笑：“对，所以我们俩离婚了。”
    顾之珩沉思了片刻，忽然皱起了眉头：“你有没有发现，他好像很不喜欢我？早上我和他在餐厅迎头碰上，打招呼的时候他就和我点了一下头，对其他人，他好歹会笑一下。”
    “应该没有吧，”夏苡也有点拿捏不准了，“你别想东想西了。”
    两人正聊着，剧务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小苡，顾导让你过去准备，别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