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过去,也洗了把脸。
随后扶玉和弄月重新给她梳妆,高公公则对容景说半个时辰前从京城那边来人递话,道是宋国公和国公夫人已经护送长公主殿下出了京城,过两日就能到万明宫。
“薛问台呢?”
“薛公子似乎也在随行之列。”
容景没再问。
他拿起最后一支步摇,给姜洛戴上了,便牵着她出畅心殿,往他书房端华殿去,要和姜洛一起看书。
途中姜洛小声问他:“长公主知道谢采瑄差点和薛问台定娃娃亲的事吗?”
容景答:“不知道。她应该连谢采瑄是谁都没听说过。”
姜洛说:“薛问台呢?”
容景道:“他应该知道。”
只是谢采瑄如今还活着的事不能为外人所知,薛问台会不会向容樱提起幼时旧事,这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姜洛想了想,就薛问台那闷葫芦性子,连同容樱说几句软话都得向穆不宣请教,除非容樱问,否则怕是薛问台到死都不会主动提及那场没有后续的娃娃亲。
他不提,容樱就不会闹。
而容樱不闹,作为长嫂的她就又能舒坦好久。
代理皇后的生活可真合她心意啊。
姜洛这么感慨着,和容景踏入端华殿。
尽管万明宫只是避暑用的行宫,但端华殿不愧为天子书房,里头从前到后,满满当当摆着各种书册,连竹简都有不少。
姜洛从一排排的书架中走过,正浏览间,就听容景说这里面有不少是民间已经失传了的,有的还是前朝就无人识得的孤本,十分珍贵。
姜洛随口道:“你有想过开那种对公共开放的书肆吗?”
容景道:“怎么讲?”
姜洛道:“像这些孤本,珍贵归珍贵,放在这儿只少数几个人能翻阅,它们的价值根本无法体现出来。假如你叫人把这些孤本抄录了,拿出去放到书肆里,一来能让它们发挥本身所具备的价值,二来能博得读书人的敬重爱戴,三来也能让寻常百姓受到熏陶,四来真正的孤本还在你手里,你也没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
说完挑出本纸页泛黄的讲述大夏之前各种朝代更迭的正史,准备继续补足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她坐下看书,容景也坐下了。
按照以往,容景来端华殿也是看史书一类,“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然今日他没接着昨日读的那本继续看,而是命人铺纸研墨,写着什么。
直等姜洛抬起头,说该去遛团团了,容景道:“开书肆的话,取什么名比较好?”
姜洛倒没想过她随口一提,容景不仅记在心上,还打算立即开办。
“这书肆是你提的,‘洛’之一字意为洛水,不若就以水开头,后面再加个字,”容景说,“你觉得如何?”
姜洛说:“水啊……”
她提了一嘴,取名要有她。
那他开办,不也得有他?
姜洛便道:“景,光也,天光,加上水就是水天。水天一色,滕王阁序,滕王在阆中乐而忘返,建成阆苑,不如就叫阆苑,毕竟读书到了一定的境界,也可使人乐而忘返。”
容景道:“好名字。”
他重新提笔,在纸上写下“阆苑”二字。
随后便命人收好,明日他上朝要用。
姜洛从弄月手中接过绳子,暗道容盛光执行力当真迅速,接纳新事物和新观点的速度也很可观。她之前提的女子学堂正提上日程,这阆苑就也要搞起来了。
她已经能隐隐预见不久后的建安盛世。
出了端华殿,姜洛和容景沿着开满莲花的池边走。
偶尔行至莲花较为稀疏之地,水中锦鲤游动,团团盯着锦鲤不肯走,两人便停下,取了鱼食往水里撒。
鱼食一撒,刚才还慵懒游动着的锦鲤顿时如鱼跃龙门,竞相争食。鱼尾疯狂摆动间,水花哗啦哗啦地飞溅开来,险些泼了团团满头满脸。
团团被吓了一跳,小身子一抖,从地上跳起来,冲着锦鲤汪汪直叫。
要不是姜洛没解开绳子,正拽着它,恐怕它已经冲进水里,跟锦鲤斗个你死我活。
姜洛怕勒到它脖子,只好把鱼食放到它面前,让它闻。
这鱼食本就腥,原材料里又没什么肉,因此团团闻了两下就嫌弃地扭过头,再不看一眼。
不仅如此,团团还不冲锦鲤叫了。看它那眼神,好像无法理解那群鱼居然连这么难闻的东西都能争,掉价。
“团团走了。”
姜洛拽了下绳子,团团便扬着小脑袋,迈开小爪子,趾高气昂地往前走。
注意到姜洛左手被绳子勒得发红,容景说:“给我吧,我遛它。”
姜洛依言把绳子给他。
他便一手牵着姜洛,一手牵着团团,散步于莲花池畔,难得的轻松与闲适。
遛完狗,日头已然开始西斜。姜洛想这下她该能回望月居了吧,容景道:“今晚还泡温泉吗?”
姜洛摇头:“昨天才泡过,今天就算了。过两日等长公主来了,我和长公主一起泡。”
容景说好。
他顺应姜洛心思,和她一道回望月居用膳。
眼看用过晚膳,容景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姜洛了然,他今夜又要歇她这儿。
果不其然,逗弄了会儿团团,容景道:“戌时了,去沐浴吧。”
姜洛有心要问他该不会趁她洗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进入,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他要真想唐突她,他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遂很放心地去浴室,进出两刻钟,一切皆平平常常,无事发生。
她并不知道在她挽着头发出来,坐那儿叫扶玉给她擦时,容景手中打从她进入浴室后,就一直没动过的书,总算在这时翻页。
草草看过这页,容景起身,小喜公公捧着寝衣跟上。
男人洗澡向来比女人快,容景洗完出来,姜洛的头发也才堪堪没滴水。
她歪着头,难得看容景同样散着湿发,要不是出水芙蓉一般都是用来形容女人,她都想夸他出浴美人了。
给两位主子的头发彻底擦干,从里到外全梳透,宫人们熄掉几盏灯,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姜洛把离床榻最近的冰盆往稍远处推了推,问容景是继续看书,还是安置。
容景说:“明日还要早起,安置吧。”
余下的灯熄得只剩两盏,姜洛刚在被窝里躺好,就感到和中午在畅心殿时一样,容景又伸手把她往他怀里揽。
中午姜洛没动,这下她却动了。
她不仅动,还问:“抱这么紧睡觉,你不嫌热吗?”
容景说:“你身上不热。”
姜洛说:“我确实打小就是不怕热体质……可你身上热啊。”
容景说:“我抱着你睡,你会不舒服?”
姜洛回忆了下中午,好像没有。
殿内冰盆足,跟在现代开空调差不多,甚至有时寒气过重,她还嫌冷。容盛光的体温刚好不会让她感到冷。
“好了,睡吧,”趁她尚在沉思,容景又把她往怀里揽了揽,“今日辛苦一天,明日也还要继续辛苦你。”
他这话一说,姜洛立马也不纠结热不热了,只说:“你还要我去畅心殿啊?”
容景说:“你在畅心殿会觉得无聊?”
姜洛说:“没有,跟平时在望月居差不多。”
容景说:“这便是了。两边都差不多,你不如陪着我,指不定你又想出像阆苑那样的新点子,我也能顺便睡睡午觉。”
姜洛:“……其实睡午觉才是重中之重吧?”
容景:“被你发现了。”
姜洛:“……啧,知道了,明天还去给你磨墨总行了吧?”
听出她有点不乐意,但还是选择陪他,容景轻笑一声,亲亲她眉心,说洛洛乖。
乖洛洛自暴自弃般地在他怀里找个最舒服的姿势,闭眼不动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照旧是容景先醒,管姜洛要了个早安吻,才整装离开望月居。
姜洛按着被他又亲又舔的唇角发了一小会儿的呆,方起来更衣,出去接见佳丽们。
佳丽们见过礼后落座,穆贵妃当先笑道:“听闻昨日陛下心情好得很,这真叫妾说对了,娘娘去就是比妾几人去要来得好。”
“可不是,娘娘才去一天,陛下已然开怀。咱们去上几个月,也不见陛下能笑。”
“之前在漳子村,陛下也是为了寻娘娘方孤身一人前往。”
“陛下真真爱重娘娘。”
“……”
种种吹捧,姜洛越听越不得劲。
怎么都把容盛光往她这推?
她昨天的辟谣竟是半点效果都没有吗?
姜洛欲要继续辟谣,想想还是作罢。辟谣一次还好,辟得多了,就有欲盖弥彰的嫌疑,反而更坐实谣言的真实性。
遂随意说了两句,带过这个话题,转而说起长公主要来的事。
“宋国公和国公夫人会同长公主一起来,本宫有意要办场小家宴,那天你们就不用来请安了,”姜洛道,“等家宴过后,本宫再带你们去后山玩。”
后山。
佳丽们美目齐刷刷一亮。
在寝殿里安安分分地呆了几日,她们早想出去透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