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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峰廻路转
    王二太大意了,可能是这些日子过于顺利,抑或那乞丐满脸污垢,佝偻的身躯掩盖了旁人的目光,当王二打马而去时,那乞丐悄然抬起头来,目视王二的背影,眼神中满是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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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若王二回头,定会惊讶万分,乞丐赫然是——谢非!只是不复再有往日往面容清俊衣衫得体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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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毕竟来的有些蹊跷,事过境迁回忆起来,谢非不免有些怀疑,暗思定是不小心得罪了冯天长,才使得他对自己这般狠毒,一时之间倒没想到是王二在从中使坏。谢非心有不甘,无奈自身不名一文,那冯天长堂堂超乘军都尉,想要出这口怨气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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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家不能回,有仇报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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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几名军士架着扔出城门外差不多有两日了,谢非百无聊赖靠在城墙根,幸好天气转暖,便晒晒太阳也是不错,只可惜腹中空空,饿得难受。想想当初在终南山的快活逍遥日子,眼下却落得这般田地,不由得的悲从心来,叹老天不公,又暗恨王二,若不是这厮无端跑到终南山,自不会有后面这一串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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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他知道连长安城的这趟遭遇也是王二所为,更不知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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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非又悲又愤,堂堂七尺男儿竟垂首“呜呜”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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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一声,头上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虽然不疼也令人恼火,谢非抬起头,刚要破口大骂却发现打在头上的原来是个馒头,不自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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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非本能地伸手要去抓地上的馒头,甫一触手如被蛇咬般立即缩了回来,这个馒头如真捡起来吃,岂非成了乞丐!咽了咽干涩的侯咙,谢非双手抱膝往墙根缩了缩,这才发现自己衣衫褴褛难怪路人会施舍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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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非伸手扯了扯裤管,竭力想盖住光突突的大脚丫,鞋子早已不知去向,他的努力显然是徒劳,拽得急了不免有些用力,“哗”地把原已开裂的裤脚口子撕得更大了,不但没能遮住脚板,反露出了半条腿。谢非不敢再去拉扯,不然的话怕是连屁股都保不住了,只得尽力把身子圈紧蹲得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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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沾了泥土的馒头仍是馒头,谢非尽量转过头不去看它,喉间却似有只小手往上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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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馒头不吃又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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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非在心里暗暗地提醒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迈出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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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谢非也清楚的知道,再过两天自己还吃不到馒头可就真得在这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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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寻机会一雪前耻,还须先保住这条命……谢非不停安慰自己,目光已不知何时定定得盯在地上的馒头,狠了狠心,眼一闭,缓缓探出右手,却抄了个空,放眼望去,馒头已被一个披头散发混身恶臭的叫化子抢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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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那馒头将要被叫化子送到嘴边,***,没的连你个要饭的也来欺负老子!谢非登时恶从胆边生,蹿起身来,恶狠狠的扑上前去,一顿爆打之后,总算把馒头抢在那叫化口水将要滴上之前给夺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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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身上伤势未能痊愈又饿了两天,但对付区区一个骨瘦如柴的乞丐还是绰绰有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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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非得意的狠狠咬了口馒头,见那乞丐心有不甘地在一旁吞着口水,作势又要去打,那乞丐眼见不好飞也似地跑去了。谢非这才满意地靠着墙根坐了下去,慢慢享受这胜利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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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馒头显然是不够的,好在来来往往行人之间心善的远不止一个,接下来的馒头谢非可没能再让它的地上多躺片刻,现在的体力来之不易,再要浪费在“同行”竞争中岂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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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到护城河边舀了几口水喝,爬起身伸伸懒腰,不觉意居然冒了个饱嗝,谢非这才满意的摸摸肚皮,又想起冯天长之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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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全身污垢的乞丐在长安是没人会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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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这几日的暗中跟踪,谢非惊讶地发现,原来冯天长跟王二来往密切,甚至有一天,谢非跟着王二身后,隔着半掩的院门,遥遥瞥见心上人冯宾茹。那一瞬间,谢非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事都是这厮搞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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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归明白,凭他谢非这么个样子,拿什么去跟王二将军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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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乞丐生涯,对谢非来说,远胜以前二十载的人生经验,至少,他现在已经学会了在时间中等待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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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天长已经没有跟踪的必要,谢非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王二身上,今日跟到吴王府,不免有些奇怪。谢非知道王二是太子李治的人,也大约知晓吴王李恪是太子的死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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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王二瞒着太子和吴王眉来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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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非不免有些兴奋起来,真要如此倒是有机可乘,细想想又不大可能,倘若王二不是得了太子允许,量他也不敢公然来往于吴王府。刚刚升起的一线希望瞬间被浇灭,谢非仍不死心,虽然自己也不清楚究竟在等什么,只是本能地蹲在吴王府不远处守候王二出来,守卫见这个叫化老也不走,还时不时往里探头探脑的,看着心烦,这才有了王二出来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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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的施舍谢非可以接受,王二的银子却是打死他都不肯要,反倒是便宜了那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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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守卫抄了碎银,得意洋洋往回行了几步,感觉有些不妥,哪有乞丐见了银钱不心动的?又想起谢非头先探头探脑往里张望,不由得警惕起来,挺着长枪走将回来,喝问谢非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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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非恍若未闻,仍自苦思王二与吴王的关系。守卫见他心不在焉没作回答,愈加疑心,生怕真是对吴王府心怀叵测,朔起长枪横着扫了过去,却被谢非本能地侧身闪过,一把夺过长枪掷于地上。守卫情知看走了眼,面前这乞丐竟是身怀武功,越发认定此人不怀好意,当下一声吆喝,早有十数名军士夺门而出,呼喝声中已将谢非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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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非方才惊醒,连呼“误会”,却哪里会有人听,众军士纷纷舞动兵刃,来拿谢非。谢非见解释无用,眼见刀枪加身,再不还手性命难保,只得顺手抄起头先倒插于地的长枪,与兵丁斗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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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谢非的身手,对付寻常军士,原也不是难事,只不过眼下身子骨大不如前,又不敢得罪于人,一边挥动长枪一边不停分辩,只顾寻了机会便要全身而退,渐渐的不免就落于下风了。反之,众军士仗着吴王的势,素来视人命为草芥,见这乞丐居然敢夺了兵器还手,那还了得,口中直呼“休要走了刺客”,手底加紧,专挑要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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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非要是一开始便走,倒也不难,只是一味的担心,知道吴王势大,怕跑了说不清更加后患无穷,自己无甚恶意指望着好歹能解释清楚,却不知这等军士,哪会去听他分辩,只想着拿了“刺客”便又是功劳一件。待到谢非认情形势,众军士动起手来,只要他的命不要他的人,再想全身而退已是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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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非唯有打醒十二份精神,舞动长枪,倒也虎虎生威却不敢真伤了军士,只除自保,一时间众兵丁却也拿他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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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斗间,听得有人沉声喝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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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吴王李恪有事外出,刚好撞见一干人等恶斗,出声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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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军士得了吴王令,罢手停住,却仍不敢大意,刀枪未收虎视眈眈防备谢非突起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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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非见李恪打王府出来,气势过人,众军士又如此模样,虽是不识也大致猜到是吴王殿下,慌忙跪到见礼连呼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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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恪出来时,已听到军士口中“刺客”,再看眼前乞丐模样之人,心中暗骂军士荒唐,哪有孤身一人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的前来行刺,而且不走后墙反奔大门,岂不是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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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恪虽不知事情缘由,不过见谢非能力敌十数军士,虽然样貌可憎,却是有些身手,不免起了收揽之意,问起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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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军士上前回说此人行为不端疑是刺客,却被李恪瞪了一眼不敢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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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非情知事情有了转机,大呼误会,又道:“小人姓谢名非,本是次飞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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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恪闻得“次飞军”三字,料想事有蹊跷,不过现下有急事赶着出去,无暇细问,便道:“你且起身。”又吩咐军士,“将他带入府中,不可造次,待本王回来再作定夺。”言语间瞥了一眼谢非模样,皱皱眉头补了句“先带他去洗刷一番。”言毕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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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非听吴王话中不似有恶意,何况眼下也没有其他法子,只得老老实实随着军士进到吴王府,心中却不免有些忐忑不安,不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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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军士捏着鼻子勉强受住谢非一身恶臭,暗骂死乞丐命不该绝,无奈吴王有令不敢再多作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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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恪匆匆而去,却是接了口讯,闻听荆王李元景已到了长安,忙打马奔城南去迎,一心要抢在李治前头去见六王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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