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周呀，咳～不提也罢！”王二委实是不晓内情，也只有如此含糊其词，希望搪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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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那·贺鲁显然是不满意他的答辞，追问究竟，“怎么？周掌柜可是有何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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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王二长长地叹了口气，脑中急速飞转，无奈确是不晓此人，又不知对方于其究竟熟悉到什么程度。正在这一迟疑时，却听身侧柳氏低低声道，“死了。”王二一怔，耳边又传来张氏的声音，“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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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当口哪容得王二去分辨真假，但想来二妇人亦不敢胡说八道，当即抬头回望阿史那·贺鲁，颇是悲痛道：“老周可怜呐，辛辛苦苦操劳了大半辈子，眼见着再过上个三年两载，便可领笔银子安心过日子了，哪曾想，莫名其妙来了这场病，咳～竟是治而不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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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儿出口，自觉有些不妥，若“周掌柜”年纪并不甚大，自己所云“大半辈子”可就不大对了，偷眼去瞧阿史那·贺鲁，见他表情无异，方自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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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那·贺鲁其实与周掌柜并不相熟，不过曾经暗中遣人与之接触，也不知那周掌柜是胆小怕事，还是坚持原则，反正三番两次都是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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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亏他死了，当真是死得及时，死得好！要不然，镇国公怎会换王公子前来西北主事，没了这个贪财好色的王公子，又何来的今日这单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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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那·贺鲁向日亦曾闻听周掌柜病重，今番知已亡故，思来日后可与王公子长相往来，于军中米粮供应大有益处，当是发自内心的欣喜，反倒安慰王二，“死者死矣～王公子无需悲伤！正所谓一代新人换旧人，来～本汗祝王公子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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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算是彻底去了担忧，举杯相迎，“承您贵言，日后还得大汗多多照顾才是，哈哈～”却是忍不住瞥了瞥张、柳二氏，暗思她二人怎会如此清楚此事。一杯酒落肚，倒是不难明白过来，二妇原本就是常老爷子打长安带来的，认识此地主事的掌柜亦是当然，虽然老国公把她们撇下了，但二人既是与周掌柜识得，来来往往做点“生意”，也是很寻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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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不定，这个倒霉周掌柜的病因，就是因为与她们“生意”太过频繁，被榨得太干了，才倒床不起一命呜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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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王二脸上不自浮出些许古怪的笑容，连连示意二位妇人吃菜，算是慰劳两位功臣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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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那·贺鲁一边劝酒，一边使人去催清单，显是有些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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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宾主相谈甚欢，不知不觉酒菜已尽，所列清单亦是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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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接在手中，一大串的数目不免看得头晕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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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那·贺鲁颇是关切道：“如何？如何？王公子可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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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先是叹道：“大汗的胃口可真是不小！哈哈～”继而旁顾左右而言道：“这个～这个～时间上有些紧了，怕是难于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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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那·贺鲁笑道：“王公子神通广大，这点小事谅来难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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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一脸的凝重神色，“今时不比往日，西北正是兵戈之际，一路盘查甚严，尤其是米粮之物，手续上稍有不齐，便是大大的麻烦。”顿了顿，又道：“何况大汗麾下游骑，是有骚扰，于路大有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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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厮不过就是本着做戏做全套，随口说说而已。阿史那·贺鲁倒也不在意，只当对方是出自商贾的习性，明明得了便宜还要诉苦卖乖，想来镇国公经营西北多年，沿途军政头头脑脑自是多有打点，当是误不了多少行程。相对于突厥游骑而言，什么都可以扰袭掠夺，这明摆着自家的营生，自是不会再去“问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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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拿·贺鲁暗骂小子口舌叼钻，表面上却是宽慰道：“大唐境内，还劳王公子多多操心，至于我部游骑，王公子大可放心，但凡见了贵号标志，暗中保护还来不及吶，怎会乱起误会呢？”想了想，为坚其心，还得给这小子点好处，他才会尽心卖力办事，“当然了，王公子的功劳，本汗亦是不会忘记。事成之后，另按一成之数酬谢，略表心意，略表心意～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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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清单上所列，这一成银钱可不是小数目，看来这米粮生意，还真他娘的好赚！可惜呀！只是境中花水中月，说说而已！不过，由此看来，突厥部当真是缺粮缺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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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心里嘀咕着，却是一脸的惊喜，迭声言谢，“有心，有心，大汗果然是个爽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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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话，便准备要告辞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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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那·贺鲁见他去意已绝，亦不强留，只是提醒道：“王公子回去之后，须得将此事放在心上，加紧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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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自然，那时自然！”王二边说边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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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那·贺鲁却摆了摆手，“王公子稍待，本汗备有些许薄礼，还望公子不要推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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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又吃又喝，还有东西收？这一趟倒是来得划算。不晓得物什多不多，早知道，就该叫虎头一块来，这小子有力，可以多搬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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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胡思乱想与阿史那·贺鲁客气着，东西端将上来，王二却奇了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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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子上倒是些珍珠玛瑙金银翡翠，只不过，在这些玩意儿之下，另压着张清单。王二起初还暗笑阿史那·贺鲁小气，东西不多见单子倒列得挺长，待凑到跟前一看，却分明是与头先所列米粮生意清单一模一样，俨然是一式两份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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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汗也太小心了。”王二大是不以为然，拍了拍胸口，证明先前那张情单已收在怀中妥妥当当，不用再拿一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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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那·贺鲁摇摇头，让人取来笔墨，示意王二在盘子里的清单上签名画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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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疑惑道：“大汗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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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那·贺鲁狡黠一笑，“无他，不过是怕王公子回去之后，一忙起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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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能忘记么？说来说去还是怕自己这个“大粮商”回去后不认帐！欲使自己立下字据以为凭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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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登时明白了，作色恼怒道：“大汗也太信不过我王某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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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那·贺鲁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个反应，毫不为意，“王公子言重了！所谓在商言商，不过是个意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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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悻悻道：“若是王某回到去，真个将此事给‘忘’了，大汗是不是准备将此字据送往庭州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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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那·贺鲁依旧是不恼不怒，气定神闲笑着，但是很明显，王二今日不签下大名，肯定是出不了牙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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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字签不签，其实对王二而言，根本一点影响都没，还怕你送到庭州去？便是送到大唐天子手上，亦是不碍事，横竖老子又不是粮贩子。只不过，人之常情，无端端授人于把柄，总得有个气怒不忿的模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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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气咻咻在帐内踱来踱去转着圈，时不时掉头去看那盘中清单，就是不肯动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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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那·贺鲁亦不急着催，反正肉在砧上，有啥好急得？大家都是聪明人，话不在多，点到即止，答案早就有了，便让他转到天黑亦是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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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着有惊无险就要过了这关，临到尾却又僵持住了。可是把张、柳二妇给急得快不行了，直恨不能替王二上前去把名字签上，委实是自己的名字不值钱，便只有眼巴巴地去望着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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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心里偷笑，却也不得不佩服阿史那·贺鲁够毒辣，己身真要是个商贾，一旦签下这张清单，便是无休无止，这一辈子都别想逃脱他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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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那·贺鲁老猫戏鼠搬瞧着无头乱转的王二，“王公子若是觉着为难，本汗这就使人替王公子安排住处，待歇息一晚再慢慢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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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像似下了莫大的决心，立住脚步凝思片刻，返身大步上前，提笔急书，“唰唰唰”龙走蛇行落下两个大字，却是不敢签上本名，毕竟“王二”之名有些特别，说不定对方早已探知新来的行军副总管名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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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是要改了响亮的名字，无奈腹中墨水有限，读还可以，真要提笔书写，来来去去就得那几个字熟一些，落笔之时，便成了“王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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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端端自降了半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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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将笔往地上一扔，不无怨气道：“这下大汗满意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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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那·贺鲁毫不为逆，将清单抖了抖，搁到一旁去晾墨迹，“王公子何必动怒，些许手续问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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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二沮丧道：“王某这百二十斤可就捏在大汗手上了，大汗可不能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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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史那·贺鲁笑道：“王公子多滤了，多滤了～”言之时，笑得愈发得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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