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骑着马儿摇摇晃晃,心里止不住去想,此去回到庭洲,可怜的阿史那·贺鲁左等不见人,右等不见粮,一怒之下把那张签了名清单使人密送告发,结果又到了自己手上,到那时候,自己能不能忍得住不发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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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处,王二现在就已经憋不住了,“噗哧噗哧”偷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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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失利大概是以为他因为做成了一单大生意而开心,一直随在身后闷闷不乐,完全不似来时那般殷勤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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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心中的秘密不可对人言,但心情好时,总希望有人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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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时不时侧首去提些闲语与可失利搭话,却是几无回应,一次两次不觉得,时间稍长,便不免有些奇怪了,“怎么无精打采的?好象谁欠你钱没还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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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失利本是不想说,见他主动来问,发着牢骚道:“王公子这回攀上大汗这层关系,自然是打心里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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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一愣,“我与大汗生意来往,未必对处木昆部就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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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失利悻悻作色哼了一下,终究是没敢将心中的怨言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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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心里一动,故意道:“大汗手中有粮了,自然少不了你处木昆部那一份,不用花你们一分一厘,便有米粮送到手,还有甚不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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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失利气道:“我处木昆又不是没有牛羊财富,又何须他人施舍!”转而又颇私诚恳得央求道:“王公子与塞米拉本是旧识,我家俟斤大人对公子亦是青睐有加,公子手中若是还有余粮,不妨卖些给我处木昆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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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登时恍然大悟,什么“何须他人施舍”,根本上阿史拿·贺鲁就不会给处木昆粮食,即便会匀些出来,想必亦是多有刁难,不然的话,可失利也不用这般牢骚满腹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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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要不就是突厥确实是粮草缺得厉害,大家谁也顾不上谁,要不就是兰独禄与阿史那·贺鲁已经心存缝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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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哪一样,对大唐而言,都不是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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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心中隐隐有些想法,就不知行不行得通,再不是简单地跑路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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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思着,却见不远处草地上半坐半躺着两名衣衫褴缕突厥军士模样的汉子,王二虽是有些奇怪,却并未特别在意,倒是张、柳二氏脸色剧变,大是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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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名军士显然也看到了这一行人马,初始只是懒懒地扫了一眼,继续啃着干粮歇息着,待目光掠过张、柳二妇人脸上时,不禁浑身一震,瞬即又将视线转到王二身上扫了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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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因为这一行人中,除了二妇人,便只得王二是汉人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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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柳二氏低声急唤,“公子~王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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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闻言回首,方见二妇人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抖抖瑟瑟用示意王二去望那地上两名军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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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一愣神,放眼望去,王二仍是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再又瞧二妇惶惶神色,突然明白过来,那两名军士八成是之前在天山脚下那一队突厥游骑其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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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天夜,王二瞧不清他们长相,他们当然也认不出王二样貌,但张、柳二氏被他们胁裹数日,相互之间自然是熟得要命了,也难怪她们会吓得魂不附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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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只是给他们单纯地认出二妇人倒不打紧,关键是倘使他们回去向上司禀报,传到阿史那·贺鲁耳中,难免会起了疑心,再一层一层剥将下去,可就大大的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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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心思急转,缓住坐骑微微摇首,暗示二妇人定神平气切勿慌张,又冲可失利方向眨了眨眼,作出一个亲呢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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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命关头,二妇人倒是反应得快,催动坐骑靠向可失利,一个唤爷一个喊哥,一左一右夹住可失利,隔着马儿探手去挑逗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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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那两名突厥军士已然起身而来,拦住众人去路,别个不选,“呀呀”怪叫单挑二妇人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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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哪敢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僵绳一带将马首别过,怒喝道:“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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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失利也顾不得与二妇人调笑,翻身下马率随行护卫将二人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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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二人衣衫破烂,可失利亦不难辩出其是沙钵罗汗本部军士,虽是觉得他们形迹可疑,但也不敢轻举妄动。本是想让属下将他们驱开算了,反正只要保证了王公子的安全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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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二人想是自觉着在天山脚下莫名其妙吃了亏,郁闷得不行,如今狭路相逢撞见张、柳二氏,自然大是激动,又是素来未将处木昆的部属放在眼里,竟是横身撞开众军士,伸手直向二妇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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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二妇人是王二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呐,二则刚刚人家还一口一个哥呀爷呀地叫着。可失利大起护花之心,连刀带鞘劈手便扫了出去,登时将那二人打出圈外,却终是有所顾忌,不敢真个伤了他们,只叫属下将他们赶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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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可不是只想把他们赶走算数,骑在马上挑拨道:“这是哪个部落的人?这般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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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失利低声道:“是大汗本部军士。”言下之意自是全王二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横竖没出甚乱子,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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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闻知是阿史那·贺鲁本部军士,那便是决计不能放过的了,“哦”了一声冷冷道:“难怪如此无礼,原来是大汗的属下。”又似自言自语般嘲弄着,“算了!算了!咱们处木昆可是惹不起人家,快走~快走~”言语之间,好似走得稍稍慢些,便要被人大卸八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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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失利明知他在讥讽,却也无可奈何,既不好出言反驳,又不想去找那两名军士将事情闹大,强忍着怒气准备重现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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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长长地叹了口气,回顾二位妇人道:“二位姐姐不要生气,这里可比不得长安,你们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谁叫咱打不过人家呢。”顿了顿,犹自不甘,又道:“处木昆的勇士也不可能因为你们被人欺负,去寻他们的晦气,人家可是大汗部属,哪里得罪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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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厮絮絮叨叨念个不停,就是不催马儿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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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柳二氏久经风月,也是个会来事儿的人,一个嘤嘤泣下,一个嚎啕大哭,跟死了老公一般,倒是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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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失利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的火。好不容易来了个“大粮商”,眼见着俟斤大人便要与“大粮商”谈成买卖,自己怎么着亦是大功一件,却不想反被沙钵罗汗抢去了生意,功劳没了,族人的粮食也到手而飞。不想在这儿又碰到两个晦气鬼,听王公子话里挟枪带棒损着,不但使得自己丢面子,便连处木昆部亦是被人瞧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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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那俩家伙仍是不知死活,被众护卫赶出些距离,却并不走远,反折身回来,满目凶光去盯着二妇人,时而又去瞪王二,想来是在揣摩天山脚下是不是此人出手暗算己家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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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妇人摸着了王二的心事,又是关系到自身性命,越发哭得悲伤凄惨,直撩得处木昆一干勇士侠义之心摁都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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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把他们给我绑了!”可失利大是恼怒,一声断喝,早有弟兄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将将那二人捆了个结结实实。待到众军士散开些许,王二一瞧,禁不住是一阵偷乐,那两人原本只是衣衫有些破烂,转眼工夫,却已是鼻青脸肿几乎不成模样,害得王二还以为混乱之中绑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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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趁乱下手的本领,处木昆的勇士并不比自己骁骑营的弟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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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自思不会有危险了,这才跳下马来,大步上前,劈哩叭啦一顿嘴巴狂甩,直抽得自己手心发痛,方自罢休——倒不是为了出气,主要还是趁他二人未将事情原委道出之前,先打他个七荤八素口不能言,免得穿了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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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军士也不知骄横惯了不怕事,还是真的生性凶悍,反正是王二抽得越凶,这俩家伙眼神中就越狠毒,含含糊糊已是说不清话了,目光中却仍是凶狠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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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失利一时恼怒下令拿人,眼下见得如此景况,不免有些后怕,赶紧上前几步,准备劝王二几句,出出胸中恶气也就是了,没有必要将事情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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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二人自然是不晓得王二身为“大粮商”,并且刚刚与沙钵罗汗谈成一桩大买卖,见处木昆部属与这几名汉人如此相善,出自本能地愤怒非常。而人被王二一通耳光抡得眼前星光灿烂,倒是忘了事情的初衷,只将满腔的怨恨转到迎面走来可失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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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及开言,便被两口裹着唾沫的血水“叭叭”喷在脸上,可失利一番好意登是化为乌有,不是上来劝解了,反倒成了帮手的,抬起脚来,当场将二人踹得连连后仰险些没翻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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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二人岂肯甘休,几曾被他处木昆人如此欺凌,当下“嗷嗷”怪叫俯身撞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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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见机不可失,“噌”得抽出“离钩”,剑柄倒转飞快地塞到可失利手中。可失利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王公子给了自己什么好东西,那个倒霉蛋已是躬着腰低着头,义无反顾地迎着“离钩”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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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声音都没听见,“离钩”已是透胸而出,直没至柄,其中一人当场气绝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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