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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这时另一道让王珞略觉耳熟的少年声音响起,“三位娘子,可要现在去西市?”
    王珞转身,就见一名青衫俊美少年含笑站在三人身后,这名少年年纪看着比萧长之稍微年轻些,如果说萧长之是灿若骄阳的骄子,这位少年便是温润如玉的端方君子,这人正是上回陪族兄来王家相亲的裴璨。他朝三人微笑作揖时,何大娘、顾三娘双颊不可抑制的泛红,两人连忙回礼:“郎君有礼。”
    王珞也跟着两人一并行礼,只当先前没见过裴璨。王琼看到裴璨,神色微僵,显然她也想起了跟裴瑞无疾而终的相亲。裴璨对众人解释说:“长之已经在西市听风阁订好了位置,他和贵主一会就回来。”
    萧长之是去年过年时跟七皇女有了口头婚约,两人自口头订婚后只见过两次,未婚夫妻正是柔情蜜意的时候,难得有见面的机会,萧长之自然要带着未婚妻去郊外单独相处一会,故特地请了裴璨当陪客,请他照顾七皇女带来的宫女侍从,只是两人没想到七皇女居然将八皇女和伴读们都带来了。
    八皇女扫了裴璨一样,心中暗忖这人长相倒是不输萧长之,只可惜自己想下降郑玄,不然她也不介意跟这位郎君来一段露水姻缘。别人不知道隐情,她知道郑玄那位未婚妻根本不是病死的,她是服用打胎药后,血崩不止而死的。光凭这一点,郑玄就不会接受婚前就行事风流的公主,因此八皇女比任何公主都注意男女大防,就怕给郑玄不好的印象。
    裴璨领着众人去西市的听风阁,以萧长之的手笔,跟贵主约会自然不会只订一间包间,他今天把听风阁包了下来,专为贵主服务。裴璨陪着众女到听风阁时,宫侍们早将听风阁布置完毕,阁里温暖如春,热水热茶一应俱全,贵人们一到就有人上前伺候。
    阁中的歌姬舞者乐者也开始奏乐唱歌,一名腰肢妙曼、服饰暴露、容色惑人的舞娘在众人面前翩翩起舞,王珞由芳池伺候着净手洗脸,托腮听了一会歌者的歌曲后便听不下去了,看惯了现在歌舞后,古代这些舞乐实在引不起王珞太多关注,她环顾四周,见众人皆津津有味的欣赏着舞乐,她悄然起身,选了一个僻静厢房,取出带来的书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裴璨一直注意着众人,见王珞看了一会舞乐,便起身离开了,还当她去更衣,可等了一会也不见她回来,心中有些讶异,迟疑了一会,他还是起身出门去找王珞,他怕小姑娘遇到了什么麻烦,在外面耽搁了。但是没想到王珞居然坐在一个小厢房里看书,裴璨先是一怔,随即微微一笑,这小女郎真得很喜欢看书,自己每次见她,她似乎都在看书。
    “裴郎君。”芳池正在给王珞煮热水,见裴璨站在门口,起身给裴璨行礼。
    王珞注意力也从书本上转移,她起身给裴璨行礼:“裴郎君,你怎么来了?”
    裴璨没提自己是专门出来找王珞的,他微笑地说:“我觉得大厅里有些闷,随便出来走走,没想扰了三娘子的书兴,是裴某的不是。”
    王珞摇头:“我也只是随便看看罢了,谈不上打扰。”她见裴璨站在门口似乎不想马上离开,她略一犹豫,对裴璨道:“裴郎君可要进来喝杯热水。”
    裴璨看着灶上煮着的清水,不由笑了,还真是只有热水,他随口问道:“三娘子不喜茶水?”
    王珞点头说:“我只爱清水。”这里的茶水不是放盐就是放糖,王珞都不喜欢。
    裴璨见王珞在看《春秋》,不由微微挑眉:“三娘子喜欢史书?”
    “打发无聊时间罢了,也谈不上喜欢。”王珞没想裴璨如此善谈,只能坐在跟裴璨闲聊。
    裴璨也不知自己为何想跟王珞说话,他平时因身份容貌的关系,向来对女子敬而远之,王珞是第一个他想主动交谈的女郎,他见王珞拘谨的坐着,头微微低着,也不看自己,猜她平时甚少跟外男相处,他不由放缓了声音问道:“三娘子最近在弘文馆上课可还习惯?”
    王珞有些奇怪的看着裴璨,两人都不熟,他这么问自己,是不是有点交浅言深了?
    裴璨也知道自己有些孟浪,但他素来城府过人,喜怒不形于色,他对王珞微微笑道:“先生很挂记大娘子和三娘子。”
    “先生?”王珞眨了眨眼睛,猜测的问:“裴郎君的先生是指我父亲?”
    “正是王翰林。”裴璨笑容温文,“仆读书时得先生指点甚多。”裴璨原以为这段话会让王珞稍稍放松,不再拘谨,没想小姑娘小嘴微抿,神色淡然,裴璨一愣,这是怎么回事?他说了什么让她生气的话?
    王珞也不是生裴璨的气,而是想到父亲连一个外人都肯悉心指点,对自己却敷衍了事,她本以为自己看书也算多,不说才学如何丰富,至少也过得去,可得了郑玄和先生指点才知道自己差远了,光看家完家里几本书,只能说不是文盲……如果在现代,她或许能自学成才,毕竟现代社会,只要你肯用心学习,知识随手可得。
    但在古代这种情况绝对不可能存在的,就比如之前郑玄提起的《春秋公羊》她就不知道是哪本书?她知道春秋,但没听过春秋公羊,她将春秋翻了一遍,也没长到有关春秋公羊的内容。她又是跟七皇女一起上课,上课时也没机会问先生。王珞这时无比怀念现代社会,现代社会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上网一搜就知道了,哪里像现在?想要了解一点内容,连翻到底查找哪本典籍都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一定能找这部典籍。
    “三娘子?”裴璨疑惑的叫着王珞,她是生气不想理会自己了?
    王珞回神,歉然的望着裴璨,不肯教自己的是父亲,又不是裴璨,她又何必迁怒裴璨?她将书卷收好,正想好好陪裴璨说话,但突然想到裴璨会不会知道《春秋公羊》是什么书呢?她偏头看着裴璨:“裴郎君,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裴璨见小姑娘捏着书,细嫩的手指搭在深色的书页上,显得格外纤长柔弱,他不由脱口道:“只要是仆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珞问:“裴郎君知道春秋公羊是那本书吗?”
    春秋公羊?裴璨没想王珞居然会问这本书,他想了想,给王珞简单的解释说:“春秋公羊是战国时齐国人公羊高为《春秋》写的一本释义,同《左传》、《谷梁传》并称春秋三传。”
    王珞听得恍然大悟,原来春秋公羊是后人对春秋的补充解释,难怪自己以前没听过,但左氏春秋传她是知道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到现在都能背诵,只是她没法将公羊传和左传联系在一起。王珞见裴璨笑容温和,对回答自己这种略显幼稚的问题,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她忍不住又问:“裴郎君,是不是很多世家都以春秋公羊为传承家学?”
    第63章 出宫(五)
    “春秋为五经之一, 许多世家的确以春秋三传为传承家学。”裴璨顿了顿说:“说来令先祖成公本也治公羊春秋,只是后来弃儒从玄, 才不再研读儒经。”裴璨出生河东裴氏, 家中儒经通读,只是裴璨个人更偏爱公羊传。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在前朝时显赫, 但到了大夏便不显了, 这其中也有弃儒从玄的缘故。
    王珞暗忖时下虽依然以门第为尊, 但也已有科举取士, 历代科举皆以儒术为尊,所以王家才会逐渐没落?
    裴璨见王珞听得认真,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三娘子想看公羊传吗?”
    王珞摇了摇头说:“我先把春秋看完再说。”春秋语句太简单了,王珞看的有些吃力, 每篇小短文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理解,不过她还挺喜欢的, 很打发时间。
    裴璨暗忖她连公羊传都不知道, 又如何能真正理解春秋含义?但他又不忍心打击王珞,他想了想, 委婉的劝道:“春秋微言大义、文字简质, 三娘子若喜史书, 为何不先从左传研读?”左传也语言简练,但比春秋稍微好一点,一样也是史书。
    王珞默默的瞅了他一眼,又是一个把自己当文盲的人吗?
    裴璨心思何等灵敏,王珞只这么一眼, 他就知道她一定知道自己用意,他连忙解释说:“三娘子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春秋太无聊——”裴璨向来能言善辩,可对上王珞清凌凌的大眼,他难得有些结巴:“你喜欢看诗经嘛?”说完他恨不得把话收回去,诗经在当下是启蒙书之一,他这么说不会让三娘子更生气吧?
    王珞没觉得裴璨是看不起自己,如果真看不起自己,就不会这么委婉的劝自己了,只是——阿耶给她们启蒙时候用诗经、郑玄让她读诗经、裴璨也让她读诗经,她好奇的问:“为什么你们都让我读诗经?诗经很重要吗?还是适合用来当蒙书?”
    你们?裴璨心中暗暗奇怪,除了先生,还有谁让三娘子读诗经?他见王珞没有生气的模样,心中微定,也恢复了先前的风度,他温声解释道:“诗经并非单纯的蒙书,它也是五经之一,孔子曾让弟子读《诗经》以作为立言、立行的标准。先秦诸子的文章中也常引用《诗经》中的诗句为证。”简而言之,想要写文章就一定要先把诗经背的滚瓜烂熟,当然要被的滚瓜烂熟的也不止诗经这一部,五经以及诸多儒家经典都要背熟,但这点暂时没必要说。
    王珞这才知道原来诗经这么重要,难怪郑玄会让老先生跟自己详细将诗经,她又问裴璨:“那除了诗经以外还能要读什么书呢?”知识匮乏不可怕,重新学就好,反正她现在年纪也不大。
    裴璨说:“可以学礼记。”即使不学《礼运》、《乐记》,也可以先学《曲礼》,时下大夏风俗同先秦时期已大有不同,但总有些迂腐老先生喜欢捧着故纸堆说怀念先秦,三娘子学了礼记后,被学堂先生为难时,也能知道他们为何为难她。这是裴璨的切身体会,他在学堂时就常遇到这样的先生。王珞在弘文馆上课,难免会遇上这种老先生,学点礼记就不怕被打手心了。
    王珞屈身对裴璨道谢:“多谢裴郎君指点。”
    裴璨说:“我也没指点你什么。”他犹豫了下,又对王珞说:“仆早年念书时做了不少笔记,里面内容有些粗浅,但也不是寻常先生会教授的,三娘子若不嫌弃,我——”裴璨想说把笔记给她,又觉得有些唐突,这算不算私相授受?裴璨俊脸微红。
    王珞再迟钝也看出裴璨应该是对自己有意思了,可惜莫说她现在跟郑玄纠缠不清,就算没有郑玄,她也不会跟裴璨有任何牵扯,他是河东裴氏精心培养的弟子,前途无量,将来肯定要联姻顶级世家嫡支贵女,她这种没落世家、祖父一去世就能从嫡系变成旁系的女郎,就不要掺和了。王珞也过了少女心的年纪,并不想跟少年郎来一场纯纯的恋爱,她现在只想着怎么渡过乱世。她沉默了一会,婉拒道:“我不过只是一时兴起,哪里用得上裴郎君的笔记?你还是留给你族中兄弟吧。”
    裴璨听见王珞婉拒,心中有些失落,但也知道王珞拒绝自己才是常态,他正想说话,却听外面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王珞立刻反应过来,是七皇女回来了,她对裴璨道:“裴郎君,应该是贵主回来了,儿少陪。”她要去陪七皇女了。
    裴璨也起身还礼道:“三娘子慢走。”他是等王珞离开一段时间后,才慢慢走出偏房。
    大堂里七皇女满脸笑容坐在正坐,她偏头问王珞:“你怎么不看这里歌舞?不喜欢吗?”
    王珞轻声道:“我刚去休息了一会。”她总不能说,她觉得歌舞无趣,就溜出去看书了?
    七皇女想到王珞自幼体弱多病,心里对她起了几分怜惜,她这般体弱,阿耶能同意她嫁给指挥使吗?以阿耶的行事作风,很有可能是借着指挥使这次心动,赶紧给指挥使娶个妻子,然后再让王珞当妾。七皇女想到郑玄那三个死因不明的妾室、未婚妻,就对王珞充满同情,她还不如入她几位兄长的后院,虽说也是妾室,可好歹是皇家妾室,有正经名分的,她那几位皇兄也都不是辣手摧花的人。
    王珞觉得七皇女看自己的目光有点怪怪的,但她也没多想,或许她今天见了情郎特别开心。
    七皇女今天的确开心,萧长之带她出城溜了一圈马,还陪她在梅林玩了一会,要不是跟在身后的女官怕她着凉,催着她回去,她还想再跟萧长之玩一会。
    王珞见七皇女一脸娇羞,再见萧长之一脸温文尔雅的笑容,不由微微一笑,果然少年时期的感情都是最纯洁的。何大娘和顾三娘也有羡慕七皇女和萧长之,倒不是羡慕七皇女能找到萧长之这么好的驸马,而是羡慕他们的无所顾忌,她们就算跟未婚夫订婚,都不可能让未婚夫带着她们骑马,家里长辈绝对会反对的,也只有贵主才能如此肆无忌惮。
    七皇女见萧长之对自己三个伴读目不斜视,王珞三人也极少去看萧长之,心中不由暗暗满意,她阿娘给她挑的人都是极好的。一行人在听风楼待了一下午,到快宫禁的时候才在宫人的催促下依依不舍的回去,就连王珞离开听风楼时都有些不舍,她不是舍不得听风楼里的歌舞,而是舍不得里面自由的气息,其实入宫也没几天,就感觉过了很多天一样,也不知道王小四最近在家干什么了?是不是又长高了?阿娘没跟阿耶继续吵架吧……
    比起王珞、何大娘和顾二娘的依依不舍,七皇女的不舍在跟萧长之分别后就不翼而飞了,她现在只会回到阿娘身边,跟她说今天发生的事!皇宫对王珞几个来说是深宫,对七皇女来说却是自己的家。
    王贵妃今天去贤妃宫里,贤妃这几天身体好些了,贵妃也没让人多打扰她,让她好好休息。在裴九被人押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的经过了,王贵妃轻笑一声,对心腹女官道:“小八年纪越长、脾气倒是越尊贵了。”连她的侄女都敢拧,她真当她们王家的女儿是下人了?
    对王贵妃这般权贵阶层来说,下人只是奴婢,跟她们是完全两个阶层,所以打骂下人,拿下人发泄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但王贵妃因从小受沈夫人教导,沈夫人对外行事向来无可挑剔,她只是演戏,但却把女儿养成了自己理想中的类型,因此王贵妃从来不会拿下人发泄,连带被她精心教养长大的七皇女也不会,庆春宫里也只有八皇女会如此。
    在八皇女小时候,王贵妃也不是没教过她,可每次教训完她,这孩子转头就会可怜兮兮的去找圣人告状,说自己对她不好,圣人虽没责怪过自己,总说她对慈母心肠,王贵妃也对这小白眼狼冷心了,她又不是她亲娘,干嘛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好吃好喝把她养大,旁人还说自己贤惠呢。所以之后王贵妃就再没管过小八,偶尔小八欺负小七,王贵妃也睁眼闭眼,宫里容不下太天真的孩子,小七总要长大的,小八就是她人生第一块磨刀石。
    女官小心翼翼道:“贵主年纪尚小,又天真烂漫,喜怒随心也是常事。”
    王贵妃说:“她现在喜怒随心还能说是孩子气,再大点就不行了,你派人送本佛经给她,让她好好抄一本佛经,静静心。”
    女官应声而下,自打贵妃对八皇女冷心后,就极少会罚她,看来这次贵妃是真动怒了。
    第64章 出宫(六)
    女官伺候王贵妃多年, 对王贵妃知之甚深, 但这次她猜错了王贵妃的心思,王贵妃哪会跟八皇女生气?这么多年,八皇女做了多少小动作, 她要生气早气不过来了。这次让八皇女抄经, 是想起她对郑玄的痴心妄想,她现在应该不知道郑玄对王珞有意, 但她发现了, 要是她对王珞动手怎么办?她是皇女,王珞是臣女,两人对上, 王珞身份上注定吃亏,还是给她点事做, 省得整天煽风点火。
    “阿娘!”
    七皇女兴奋的声音在寂静的宫室里响起,王贵妃脸上不由自主浮起微笑,她含笑女儿道:“都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风风火火的?”她嘴上说着责备的话,可手已经抚上了七皇女的头顶。七皇女兴奋的冲到王贵妃跟前,趴在她膝盖上, 小嘴叭叭的说着今天是怎么跟萧长之出去玩的,王贵妃含笑听着,听到八皇女拿王珞来煽风点火,她神色微冷:“你别听她的,她就从来没有过好心。”王珞是王贵妃养着准备日后扶持女儿的帮手, 岂能让小八挑拨两人的情分,看来自己让小八抄经文抄少了。
    七皇女道:“我才不理她,她当别人的都跟她一样蠢。”她没兄弟姐妹帮扶,王家再不成器,也是同她站一起的,王珞如果能嫁给郑玄,就是自己将来最大的帮手,她傻了才让王珞跟自己离心。
    王贵妃欣慰的点头,她这辈子就这样了,但女儿不一样,她是天生的贵女,她要有个才貌相当的夫婿,一辈子都过的顺心舒服,“你先去换衣服,一会该用哺食了。”
    七皇女一怔,“阿娘,你还没用哺食?”她跟萧长之都在外面用过了。
    王贵妃笑着挽了挽女儿鬓发,“我不饿。”
    “我去洗漱,你等我回来。”七皇女说着赶紧去净房洗漱,她要陪阿娘一起用哺食,七皇女暗暗自责,她真是太不孝了,居然忘了陪阿娘用膳。
    王贵妃笑着摇头,这丫头一辈子都学不来淑女样了,不过她是公主,也不需要当淑女。
    女官上前禀告:“娘娘,五娘子和八娘子求见。”
    她们来做什么?王贵妃眉头微挑,“让她们进来吧。”
    “娘娘。”王珞和王琼进来就给王贵妃请安,然后王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王贵妃磕头说:“我错了,我被猪油糊了心窍,做了糊涂事,您饶了我这次吧。”
    王贵妃扬眉望着王珞,只见王珞眼观鼻、鼻观心的跟王琼一起跪着,一言不发,她能说什么?王琼犯蠢不假,可她和王琼是亲姐妹,一根绳上的蚂蚱,王琼要来请罪,她也要跟着。王贵妃轻笑对王琼说:“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进来就赔罪?这是闯祸了?没事,宫里有姑姑给你们做主。”
    王贵妃的一番话,说的王琼眼眶都红了,她忍着泪哽咽道:“是侄女糊涂,侄女明明是来入宫读书的,却不好好珍惜这机会,只顾着贪玩,枉费了娘娘一番好意。”这番话是王珞让她说的,她身为七皇女的伴读,却去伺候八皇女这事,大家心里即可,不用明着说出来,不然就是挑拨贵主姐妹之情。王琼也不知道自己之前为何犯糊涂,见七皇女厌弃自己,就不敢靠近她,明明贵妃娘娘是自己姑姑,她还担心娘娘会罚她不成?
    王贵妃不可置否的一笑,看着王珞的目光又意味深长了几分,是她让这蠢货来求饶的吧?她倒是好心,就是不知道王琼不会领她心意了。她对王琼和蔼道:“知道错就好,弘文馆的先生都是饱读诗书的鸿儒,旁人求都求不来指点的机会,你这么贪玩,浪费这大好机会多可惜?”王贵妃对王琼要求就是在宫里太太平平的呆到元旦,然后把她打发出宫,崇文馆的课业能学就写,不能学便罢,只要让陈司籍教她如何管家礼仪,这样出嫁后也不会丢脸,她也算全了自己跟大崔氏的情分。
    王琼见贵妃愿意原谅自己,连连点头应是,她再也不想留在八皇女身边,八皇女居然会打人!王琼生气时也拿下人出气,但也只是骂几句而已,从不打人,她也完全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人打的一天。
    王珞见她想起身,不由看了她一眼,王琼见王珞看自己,就知道她不赞同自己的作为,怔了怔才想起她还没求的七皇女的原谅,不过贵妃都原谅自己了,她还要一直跪着吗?
    王珞撇开脸简直不想跟她说话,贵妃这是原谅你了?她根本就是不想再理会你。反而是七皇女年纪还小,还拉不下脸面,只要让她点头原谅了,她才有可能继续留在宫里。不过王珞也没多提醒她,谁不能对谁的人生负责。
    王贵妃看着这对姐妹的眉眼官司,无声的一笑,她抬手让两人起来,贵妃都这么说了,两人顺从起身,贵妃拉着王珞的手说:“用过哺食了吗?”
    王珞说:“没呢。”
    王贵妃笑了,对她亲昵的说:“正巧我也没用过,你回去换衣服,一会过来陪我和小七用膳。”
    王珞应声告退,王琼也低着头跟王珞一起回两人暂住的屋子。两人刚走入堂屋,就见内侍们忙进忙出的搬动的家具,为首的人是王贵妃身边得宠的内侍何贵,他见王珞进来,弯腰笑道:“姑娘回来了。”
    “何内侍。”王珞也笑着招呼他,看到内侍在裴九房里来来去去的样子,就知道裴九已被送出宫了,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室友是谁?
    没想何贵却道:“姑娘,娘娘说你爱读书,原本的屋子太狭小,有些委屈您了,正好裴姑娘染病离宫,她的屋子就跟您当书房了,您看里面摆设可还合心意?”
    何贵的话让王珞、王琼同时一怔,王琼垂下头,心中暗忖,每一次都是这样,每次大家喜欢的就是王珞,难道自己真比不过王珞?王琼一时有些心灰意冷,她对王珞淡淡道:“我先回去了。”横竖贵妃娘娘也没让她过去用哺食。
    王珞也没留她,她回自己寝室,芳池忙着给王珞打水,王珞抬手,芳池替她褪下镯子、挽起衣袖,撩着清水先伺候她洗手,又换了一个铜盘伺候她净面,再给她换上家常的衣服。王珞发现自己又多了两个伺候的宫女,也不知是临时过来帮忙,而是以后就一直伺候自己了。
    王珞眉目微垂,这么多伴读,就自己一个人特殊,王贵妃对自己女儿可真爱护,什么都替她想到了,王珞讥讽的笑了笑,要是她知道,将来郑玄在青史籍籍无名,反而萧长之是名留青史的千古名相,恐怕就不会用心的对自己了吧?
    王珞无声的一笑,她不怕别人利用自己,能利用自己,就代表自己还有价值,她起点太低,想要过安稳的日子,少不得要多盘算。她换了衣服,自去贵妃寝宫,陪同贵妃、七皇女用膳。
    隔间屋里王琼食不知味的吃着膳房送来的哺食,因她使了银钱的关系,她的伙食还算丰盛,她愣怔的看着花罩外垂下的幔帐,早上还对自己趾高气昂的裴九就这么离开了?她还以为回来能看到裴九哭求,却没想到人居然已经走了,等那些内侍将房间整理好,她在宫里的痕迹就彻底消失了吧?
    萧七娇滴滴的声音响起:“阿宝姐姐在想什么呢?”
    王琼抬眼望去,就见萧七掀帘进来,笑盈盈的望着自己,她眉头一皱:“你来做什么?”她还记得萧七跟裴九一起笑话自己,只是她没裴九那么过分,所以陈司籍没罚她。
    萧七对她的冷脸视若无睹,她身子一扭,坐在王琼身边,“我是来替姐姐抱不平的。”
    王琼冷眼看着她,萧七一脸推心置腹的说:“姐姐待人一片赤诚,结果被人暗地里当了踏脚石,不仅被八皇女厌弃,连娘娘那边也……”萧七一脸同情的望着她,下面的话也没继续说下去了,有些话不说出来,更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王琼对王贵妃的喜好并不看重,毕竟她马上快死了,但想到自己收服陈司籍不成,连七皇女都没有交好,她心里就糟心,圣人始于微末,当初若没有萧家帮扶一把,圣人也不会晋升这么快,萧长之萧家后来的族长,也是最支持圣人的人,不然为何他后世能成为朝堂第一人?她本来借着伴读机会,跟七皇女交好,日后嫁了孟郎,也能让孟郎早一步登天,不再受这等闲气,结果这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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