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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节
    “殿下言重了,小老儿不过垂老之人耳,又如何能帮得到殿下,此事,此事……”
    慕容文博是有心留名青史,可却不是甚胆大包天之辈,一听此事如此重大,心里头不由地便打起了退堂鼓,呐呐地出言自我开解了一番,可一见李显的眉头已然皱起,却又不敢将拒绝的话完全说死,直窘迫得面红耳赤不已。
    “殿下但有所命,末将自当效死以为之!”
    拓跋山野早已是彻底归心李显,自是无慕容文博那么多的顾虑,回答起来,言语自是慷慨得很,此言一出,登时便令慕容文博更显尴尬了几分。
    “嗯,拓跋将军忠心可嘉,孤可安一半心矣!”李显嘉许地夸奖了拓跋山野一句之后,这才侧头望向了低头不语的慕容文博,语气恳切地开口道:“慕容老哥,孤无须尔去上阵杀贼,但请老哥能为孤私下串联各部族之头人,只须搅黄了这所谓的‘部落大联盟’一事,便算尔为孤立下了一大功,若有所请,但凡孤能成全的,定不会吝啬。”
    “殿下如此厚爱,小老儿自不敢再惜力,唔,小老儿常年在河西行走,确有些故交,也颇能说上些话,仆固族顿宁部首领顿宁阿与小老儿乃是姻亲,其长子娶了小老儿的次女,而小老儿的长子则娶了其的幼女,彼此旧交甚笃,或可为力,再,回纥族之萨拉部首领萨拉阿索与小老儿也有旧交,再算上突厥柯什部的阿史那胜华、以及与小老儿分属同辈的鲜卑族慕容彦隆,都与小老儿有交情,若是殿下肯给予这些人等一定之好处,小老儿愿为殿下奔走诸部族间。”
    一听只需要游说各部族头人,慕容文博的心登时便活络了起来,略一沉吟之后,咬了咬牙,给出了些实话。
    “如此甚好,孤不惜资财,慕容老哥但有所需,自可拿孤之印信到‘邓记商号’支取,孤无须诸部族目下便归附于孤,只须慕容老哥能游说诸部族支持顿宁阿为‘部落大联盟’之盟主即可,至于其余诸事务,孤自会另有安排,不知老哥可能办到否?”
    对于如何彻底收服河西南部诸族,李显已是有了计较,只要这个所谓的“部落大联盟”不能成事,李显便不怕诸部落能反了天去,这也正是李显将慕容文博召来兰州的最根本用意之所在。
    “小老儿自当竭力而为之,只是……”
    李显虽没明说这等游说之举会有何危险,然慕容文博却能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危机之所在,虽已决定赌上一把,可慕容文博却不想平白而为之,只是要其跟李显当面讨价还价,他又实在没那个勇气,这便将话说了个半截子。
    “孤说过,但消慕容老哥能成其事,有所请者,且请开口道来,孤能成全的,断不会食言。”
    李显乃人精一个,又怎会听不出慕容文博的未尽之言,这便笑着再次给出了承诺。
    “殿下明鉴,小老儿已是残年之人,所余时日不多矣,名利于小老儿不过是云烟罢,有之固然可喜,无之却也能活,然,小老儿却不想我慕容氏一族无出头之日,不瞒殿下,小老儿有第三子,单一字晟,颇识武艺,虽不胜高明,却也还有可观之处,前番便闹着要去投军,小老儿实是有些不舍,一直拖延至今,若是能得殿下照拂,小老儿便可无虑也。”
    慕容文博相对而言是个保守之人,在没看清形势之际,从来都是以谨慎为主,先前河西北部诸部落编遣之际,他可是强压着不让其几个儿子去参与军伍之考核,可先前见拓跋山野能得李显如此之重视,自是也动起了心思,这会儿一听李显开了金口,立马便顺杆子爬了上去,隆而重之地将其第三子慕容晟推了出来,一者是以此举表明他慕容文博的投效之心,二来么,也是想着趁机将其子抬到李显的身边,或许将来能有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也说不定。
    “此事易耳,慕容晟勇武之名,孤也曾有所听闻,能得一良将,孤之幸也,就先到孤身边历练些时日,将来必有大用!”
    对于慕容晟之名,李显倒是有所耳闻,但却并不是太在意,毕竟李显手下并不缺能独镇一方的大将之才,也就没太多的延揽之心,不过么,慕容文博既然都已开了口,李显自不会拒绝其之请求,这便极其爽利地应承了下来。
    “多谢殿下成全,小老儿自当竭力为殿下办事,断不敢有违。”
    这一听李显答应了自个儿所请,慕容文博的心便已是彻底安了下来,这便诚心诚意地表态道。
    “好,孤有几事要交待,尔等且都听好了……”
    事已至此,李显也就不再遮遮掩掩,面色一肃,将与张柬之反复议定的方略一一交待了出来,个中之巧思直听得慕容文博与拓跋山野尽皆精神振奋不已……
    第四百五十八章临州盟会(一)
    临洮,临州之首府,古称狄道,始建于周安王十八年(公元前三八四年),秦献公灭西戎部族狄、桓,建立狄道、桓道二县,后历代皆以狄道为县名,至唐武德八年,高祖下令将狄道升格为临州,辖狄、恒、大夏、氐道四县,治所依旧设在狄道,县名依旧不变。乾封二年,高宗封禅泰山回京之后,下诏重修祖庙、祖屋,于拟诏之际,嫌狄道之县名有番蛮之嫌,颇为不喜,本也无意为之更名,只是嘀咕了几句,时,恰好李显随侍在侧,顺嘴说了句狄道既临洮水,不若便直取为临洮好了,高宗悦之,大笔一挥,古城狄道便这么着,整整提前一千两百多年时间更名为临洮,这或许也能算是李显的穿越之功罢。
    临洮南北狭长,地势由东南向西北倾斜,地形复杂,沟谷河流众多,为扼守陇蜀之战略要冲,又称兰州之南大门,历朝历代皆以重兵屯于此地,以震慑诸羌,大唐自也不例外,在临洮县中共屯有军兵三千余,兵力说起来不算少了,可因着周边地形地势之复杂,以及大小部族众多之故,也就只能勉强确保城防之稳固,至于城外的广袤地带,则实无法兼顾,以致盗匪横行,诸多部落各自为政,不服王化,乃是丝绸之路上最混乱的所在之一,不仅全河西最大股的盗匪“黑风盗”便盘踞在此处,河西最大之部落——党项族房当部落也将根基扎在了临洮,每日里城外旷野上的厮杀就从不曾消停过,不是部族之间混战不休,便是盗匪劫掠过往商队,驻军管不胜管之下,也就只能是听之任之,只要这帮子蛮人不将战乱延烧到城中,守军向来是不主动去理会城外之混乱的,临州全境的治安状况只能用极差一词来加以形容。
    临州的乱属于常态,平静则是反常,属稀罕到极致的玩意儿,至少对临州刺史李轩宁来说是如此,在其不算太长的三年任期中,没接到报案的日子可谓是屈指可数,然则今岁自打清明过后,李轩宁居然奇迹般地清闲了下来,接连十数日下来,竟无一案发生,无论城内还是城外都是如此,这等无案牍之劳形的日子自是惬意得紧,李轩宁第一个反应自然是窃喜不已,可时日一长,就觉得有些子不对味了,赶忙派出众多侦骑,四下打探详情,这才猛然发现啥劳么子的“部落大联盟”居然要在他的眼皮底下召开了,一惊之下,三魂险些便就此掉了俩——啥子部落大联盟,不外乎是聚众造反的代名词罢了,真要是这劳么子的玩意儿在自家治下生造了出来,不管出的岔子是大还是小,身为刺史的李轩宁都断然逃不过被参的命运,闹不好因此脑袋不保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事关自个儿的身家性命,急是自然的事儿,自打得到了准确的消息之后,李轩宁已是急得三日不曾吃下一口饭,偏生事关重大,他又不敢擅做主张,除了派出哨探继续跟踪此事外,也就只能是一日数拨报马地往兰州派了去,指望着大都督府那头能给个明确的行动指示,奈何所有派去的信差皆是有去无回,连个信息都不曾传回,可把李轩宁给愁坏了,每日里不是长吁短叹不止,便是借故发作下人们,这不,刚叫了茶水,却又嫌烫,生生将端茶的仆役骂得个狗血淋头,正自怒叱方遒间,却见一衙役面色惶急无比地从外头狂冲了进来,登时便令李轩宁气上加气,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眶了。
    “混帐东西,跑个甚,急着投胎么?老爷我这就成全你!”
    李轩宁心头的火正大,再一看那衙役慌里慌张的样子,心中的厌恶感自是陡然高涨了起来,也不等那名衙役出言禀事,张口便怒斥了一句道。
    “啊,不,不是,大、大人,大、大、大都督府来,来人了,就在外头。”
    那冲来的衙役跑得急,气都尚不曾喘匀,便被李轩宁这么当头一顿臭骂,心不免虚了,一急之下,话也就说得结结巴巴,好在意思倒也算是表达了出来。
    “什么?为何不早早报来?蠢货,愣着作甚,还不快请了来,废物,要你何用!”
    一听大都督府总算是有人来了,李轩宁的心立马便是一松,可一见那名衙役兀自傻愣愣地在那儿大喘着粗气,李轩宁的火气立马又涌上心来,恨恨地一跺脚,气急地骂了一嗓子。
    “啊,是,是,是……”
    说人跑得急的是李轩宁,怪人不早报讯的也是他,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倒霉的衙役憋屈得简直想放声大哭上一场,奈何面对着的是自家顶头上司,就算有再多的委屈,那也没处说理去,除了一迭声地应诺之外,还就只能老老实实地转身向府门外冲了去。
    “滚下去,还站着作甚,等着看戏么,嗯?”
    心挂着“部落大联盟”一事,李轩宁自是怎么也做不到平心静气,实是无法安坐不动,气咻咻地在堂上急速地来回走动着,突地瞅见那先前被骂的仆役正垂头站在一旁,心气登时又不顺了,这便瞪了下眼,没好气地喝斥了起来,却是浑然没注意到一名身着商人服侍的高大青年已在先前那名衙役的陪同下走上了堂来。
    “李大人好大的火气么?”
    一见李轩宁在那儿发作下人,来人的眉头不由地便微微皱了起来,语带不悦地吭了一声。
    “你……”
    李轩宁正在火头上,这一听有人敢当面讥讽自己,登时便是一阵大怒,恼火万分地回过了头去,张口便欲喝骂,只是一见到来人的脸,骂人的话立马便嘎然而止了,满脸子惊疑地瞪大了眼,木讷讷地发起了傻来。
    “某又如何?”
    来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轩宁,不甚客气地开了口。
    “殿、殿……”
    李轩宁霍然一惊,伸手可着劲地揉了揉眼,终于确定这名站在自己身前的正是顶头上司河西大都督李显,腿脚不由地便是一软,结巴着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嘿,怪不得张柬之说这厮是个平庸之辈,果然如此!李显与李轩宁的接触并不算多,也就是召见过几回罢了,大体上都是公务对答为多,并不曾详谈过,对其的印象只是一般般,说不上好感,也无甚恶感,倒是张柬之因主持大都督府实务之故,没少与李轩宁接触,给其的评价实在不算高,只一个“勉强”罢了,李显原本就有心要换掉此人,只是未得空罢了,这一见其表现如此差劲,换马的决心自是更坚定了几分,当然了,真要着手,那也得等此间事了之后,方有可能,至于此时么,李显也实在是懒得跟其一般见识,只是一压手,制止了李轩宁当众道破自个儿身份的话语,而后平静地一拱手道:“某奉大都督之命前来传讯,还请李大人屏退左右。”
    “啊,好,好,好,尔等尽皆退下,退下!”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李轩宁总算是回过了神来,慌乱地一迭声应了诺,胡乱地挥了下手,将侍候在堂上的仆役、衙役们尽皆赶出了堂去。
    “下官参见殿下,不知殿下驾到,下官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海涵则个。”
    李轩宁虽属平庸之才,可能当到刺史之高位,自不会是呆傻之人,为弥补先前的失仪,持礼自是恭谦得很,待得下人们一去,立马便是一个大礼参拜。
    “无妨,孤此行乃是便衣潜行,自怪李刺史不得,平身罢。”
    李显换马之心虽已坚定,但却绝不会在此时露出半点的口风,而是温和无比地安抚了李轩宁一句之后,这才缓步走到几子后头端坐了下来。
    “谢殿下宽容,下官探知诸部族欲聚众行不轨事,已先后派了十数拨报马去往兰州,却始终不得回音,下官心急如焚,以致大失常态,好在殿下已至,下官有主心骨矣,当如何行事,还请殿下示下,下官自当奉行无虞!”
    李显虽说不见怪,可李轩宁却是不敢就此安心,这便在禀明实情之际,竭力地为自个儿的乖张行为辩解不已,言语中,又是奉承,又是保证,十足的官场老油子之做派。
    “嗯,李大人拳拳为国之心孤能体会得到,不瞒李大人,孤正是为此而来,诸般事宜尚须李大人全力配合方好。”
    李显是个十足的演技派,他若是不想让人看出端倪,那就没谁能看得出其心中之所想,哪怕此际李显实际上已是放弃了李轩宁,可在言语中,却并不吝夸奖之词,宛若真的极为看重李轩宁一般。
    “殿下放心,但有所令,下官虽万死也不敢辞,定不辜负殿下之所托!”
    李轩宁一听有机会能巴结着李显,又哪有不乐意之礼,李显话音方才刚落,他便已迫不及待地表了态。
    “好,闲话孤便不多说了,孤要尔……”
    官油子终归是官油子,李轩宁只顾着拍胸脯做保证,却也不问问这任务他究竟能胜任与否,这等做派一出,李显心中的不满之意立马更盛了几分,奈何事情紧急,临阵实无法换将,就算再不情愿,李显也只能将就着先用其人了,这便将要李轩宁所做之事一一述说了出来,直听得李轩宁眼中的精光狂闪不已……
    第四百五十九章临州盟会(二)
    连儿湾,位于临洮城东北四十里处,因有两条小溪在此数度合流而又分流,故而得名连儿湾,秦汉时,此处为汉军屯垦之地,直到薛延陀汗国兴起,此地屡遭兵乱,遂废弃,如今已成了片无主的荒地,延绵十数里了无人烟,荒草丛丛,走兽横行,即便是游牧的部族民们也很少游荡到此处,只是偶尔有些猎人到此打些野食罢了,然则今年倒是怪了,自打清明过后,便陆陆续续有一批接着一批的部落民向此处赶了来,这其中又数党项族房当部落到得最早,人数也最多,足足有五千精锐之士,立起的营垒也最为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气势极盛,隐隐然已有了当年突厥国横行草原的“虎豹骑”之影子。
    “怎么回事?仆固老儿还没到?去,再探!”
    房当部落大营的中军帐中,一名身材魁梧的虬髯大汉昂然而立,双目圆睁地怒视着一名单膝跪在地上的哨探,口中气咻咻地喝问着,那等怒气勃发的样子,煞是吓人得紧,生生令前来禀事的哨探连头都不敢抬上一下,这人正是房当部落的头人房当孤峰。
    房当孤峰,时年四十有五,有子四人,各曰:俊恭、俊义、俊明、俊彦,父子皆有勇名,其部落累三世之奋起,吞并大小部落十数,而今坐拥部众五万五千余,位列全河西第一大部族,其人生性残而暴,治下极严,麾下人等无不畏之如虎,当其怒,则无有敢与其强项者,便是其弟、其子亦是如此,可怜那前来禀事的哨探不过去区区一十夫长而已,被房当孤峰这么一吼,魂都吓掉了一大半,紧赶着连声应诺不迭,连贯带爬地便逃出了帐去。
    “哼,废物!该死的仆固老儿,安敢如此轻视于某,早晚提兵灭了这厮!”
    房当孤峰很生气,自也有着生气的理由在——明日便是会盟之期了,绝大多数的部落头人都已率亲信部众赶到了作为会场的连儿湾,然则位列最大部落第二、第三的仆固、突厥族柯什部都不曾见到人来,缺了这两大部落,所谓的“部落大联盟”便未免有些个名不符实,这令一心想要借此番盟会一举登上盟主宝座的房当孤峰又怎能不窝火在心,要知道每一位草原大汗的崛起,可都是从部落联盟的盟主起步的,素有野望的房当孤峰自是不能容忍有人敢如此这般地坏了自个儿的好事。
    “峰老哥无须担心,我家刘公说了,那仆固老儿定会到的,这不还有半日时间么,就再等等好了。”
    房当孤峰一发作,满帐人等尽皆凛然,谁都不敢在此时触了其之霉头,唯独一身黑衣高坐在客位上首的刁三却是不在意,笑呵呵地出言宽慰了一句道。
    “嗯。”
    房当孤峰与刁三可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这一见出言开解的人是其,自是再发作,这便沉着脸,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踱回到了主席前,一撩皮袍的下摆,重重地坐了下来,闷闷不乐地拿起几子上的酒樽,狠狠地将残酒一气灌进了口中。
    “峰老哥,此番草原群雄俱至,乃大喜之事也,以老哥之威望,这盟主之位断不会旁落,小弟便在此先敬老哥一樽,来,诸位,一起为峰老哥满饮!”
    刁三在河西虽是独行客,可一身武功出类拔萃不说,为人也圆滑得很,故此,人缘极佳,交游甚广,他这么一举樽,陪同着的一众亲近房当孤峰的部落头人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齐刷刷地都举起了手中的酒樽,嚷嚷着要预祝房当孤峰马到功成,大帐里登时便喧闹了起来,一扫先前的沉闷。
    “刁老弟,你家刘公也该到了罢?”
    房当孤峰此番之所以会提议召集诸部落头人聚会,除了有一统河西之野望之外,更多的则是在担心李显对河西各部族的蚕食,当然了,若光是这两条,房当孤峰也不敢轻易行此,真正让其下了决心的则是刁三背后那高深莫测的“孙公”——说起来房当孤峰与“孙公”其实拢共就见过两次面而已,可却深为其之能量所慑服,也正是“孙公”为其开出了稳妥的保证,房当孤峰才敢做出这等孤注一掷的事儿,可却没想到“孙公”的部属都已是到了数日了,也没见“孙公”本人露面,这令房当孤峰心里头不免有些子揣揣,虽说依着众人的劝,满饮了一樽酒,可方才放下空樽,立马便阴下了脸,不甚放心地追问道。
    “呵呵,峰老哥莫急,是这样的,有位贵客要来,我家孙公不得不亲自去迎,这才会耽搁了些时间,不过么,峰老哥大可放心,我家孙公断不会不来的,今晚不至的话,明晨也必到无疑!”
    这一听房当孤峰当众追问起孙全福的下落,刁三心里头也不免有些子发苦,只因他也不清楚孙全福要去接何人,更不清楚孙全福究竟何时会到,可当着房当孤峰的面,刁三却又不敢将实情相告,只能是含含糊糊地解释了一番。
    “如此最好!”
    房当孤峰早已见识过“孙公”以及其手下一干彪悍至极的武士之厉害,自是不敢对其有甚言语上的大不敬,尽管心里头依旧担心不已,却也不好再往下深问,只能是悻悻然地点了下头,沉闷闷地吭了一声。
    “诸位,刁某人行走河西已有多年,还从未见有若峰老哥这般英雄的,这草原盟主的大位,除了峰老哥之外,再无一人能配得上,来,我等再敬峰老哥一樽,祝峰老哥从此鹏程万里,青云直上!”
    刁三嘴皮子油滑得很,最擅长的便是活跃气氛,此时见房当孤峰患得患失之心大起,自不愿其生出退缩之意,这便哈哈大笑地站了起来,高举着酒樽,奉承话一迭迭地往外喷个不停。
    “刁老哥这话说得太对了,来,喝!”
    “没错,我等除了峰老哥之外,谁都不服,明日看谁敢胡乱冒尖,我坎顿第一个不放过他,来,喝酒!”
    “说得好,峰老哥乃天降之大才,自该高踞盟主之宝座,来,干了!”
    ……
    在座的大小十余位头人尽是亲近房当孤峰之辈,也早就被房当孤峰买通了的,这会儿自不会有人跳出来跟刁三唱反调,一个个尽皆马屁如潮般地狂捧着房当孤峰,立马便将房当孤峰吹捧得有些子晕乎了,面色酡红地抄起了刚满上的酒樽,便打算来个即席演讲,只是动作都还没摆到位呢,就见大帐的门帘一动,一名面带激动之色的青年人已如旋风般地闯了进来。
    “嗯?”
    房当孤峰正憋着一肚子的豪情等待宣泄,却生生被来人的闯入给打断了,脸色登时便垮了下来,只是一见来者是自个儿一向最宠爱的幼子房当俊彦,却又舍不得当众喝斥于其,也就只是沉着脸,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声,以示不满之意。
    “父亲,顿宁阿那老小子与阿史那胜华一起到了!”
    一见自家老爹黑下了脸,房当俊彦急冲的脚步不由地便是一顿,只是事关大局,却是不敢有所怠慢,忙不迭地深吸了口气,紧赶着出言禀报道。
    “什么?一起到了?”
    房当孤峰一向自负得紧,素来目无余子,这河西之地能让他感到忌惮的人并不算多,仆固顿宁阿与阿史那胜华这两大部落头人恰巧正位列其中,这一听两人竟联袂而来,房当孤峰的心不由地便是一颤,一股子不详的预感立马便遏制不住地从心底里涌了上来。
    “回父亲的话,是一起到了。”
    自家老父有问,房当俊彦自不敢轻忽了去,忙恭敬地应答了一句道。
    “哦?哈哈哈……,好,来得好,走,诸位,我等一并看看去!”
    房当孤峰能经营起河西最大之部落,当然不会是等闲之辈,自不想在盟会即将开始之际弱了自家的威风,哪怕心里头顾忌甚深,可表面上却作出了副豪迈的样子,随手将酒樽往几子上一抛,哈哈大笑地站起了身来,招呼着一众头人们一道去迎接,看似好客之道,实则是欲公示一下己方的力量,以震慑两大部落头人的不轨之可能。
    “峰老哥说得是,走,看看去!”
    “不错,仆固老儿与胜华老哥既到,是该好生相迎一回的。”
    “峰老哥,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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